第21章
黑夜里,方堰一雙眼微微一亮,“知道了。”
‘知道了’的意思是說他曉得并且同意?
余遙多看了他一眼,方堰正望著腳下的路,眉眼被旁邊的燈光一照,更顯立體精致。
夜晚風(fēng)大,吹得他長睫顫了又顫。
余遙及時頓住腳步,“逛累了,回去吧�!�
其實是擔(dān)心凍著他。
方堰的身體太差,再吹一晚生病,責(zé)任又是她的。
認(rèn)識幾天,除了第一天,接下來都是她弄生病的。
余遙心里多少有點虛,正好事也談完了,沒有要說的了,該回去了。
方堰點了點頭,倆人一起挑了條近路回到車內(nèi),照例余遙開車,送他去新中大廈。
這會兒車少,余遙開的也不算慢,沒多久到了后門口。
余遙車子停下,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該還她衣服了。
方堰平時很厲害,眼觀八方,耳聽六路,今天好像失聰了一樣,居然沒有看出來她的暗示,和昨天一樣,坦蕩蕩穿著她的風(fēng)衣,下了車進了后門,在電梯旁等著。
這時候叫他還來得及,但余遙想了想,還是熄了心思。
算了算了,反正家里還有兩套,夠穿的。
方堰還能眛她衣服不成,就是忘記了,不小心穿走的,等回頭沒衣服了再要回來。
余遙送完方堰,回到自己家后,第一時間檢查,看看自己有沒有記錯,是不是還有兩套衣服?
所有衣柜翻了翻,驚喜地發(fā)現(xiàn)是三件,雖然如此,還是擔(dān)心有些不夠穿。
余遙破天荒地提前洗了衣服。
按照她以往的習(xí)慣,不堆滿一堆,只剩下一兩件的程度,是不會洗的。
要問為什么,拖延癥?喜歡一口氣把事情干完?
余遙也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了危機感。
洗完想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拿出來,三件一件是軍綠色帶紗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穿的,還有一件西裝樣式的風(fēng)衣,以及牛仔風(fēng)衣。
西裝和牛仔都看不出明顯的女性特征,但是那件帶紗的……
余遙把軍綠色那套風(fēng)衣拿出來,一邊掛在外面,一邊不懷好意地想。
看他明天還好不好意思穿。
會不會被人笑話。
男孩子穿女孩子的衣服,古往今來第一個了吧。
這也就算了,還一連穿走了兩件,加上那件深藍色的大衣是三件。
余遙簡單洗漱后躺在床上,倆眼一閉,腦海里不自覺冒出方堰坐在她的副駕駛座內(nèi),穿著她的風(fēng)衣,將臉陷進領(lǐng)子里的一幕。
她翻了個身。
腦子里又鉆出方堰長身玉立,套著她的衣服,站在她身側(cè),風(fēng)肆意在他身上停留,卷起衣角和袖口綁帶的畫面……
余遙驀地起身,將那件帶紗的長衣塞進衣柜里,換成西裝樣的風(fēng)衣,心里終于好受了些。
不知道怎么了,只要腦子里一升起不給他穿的想法,就好像做了錯事一樣,胸膛間滿滿都是愧疚和罪惡。
余遙嘆息一聲。
算了算了。
惹不起,認(rèn)輸了。
不就是幾件衣服嗎?給他就是了。
*
新中大廈的二十六樓,二六零八號房內(nèi),方堰剛洗完澡,一邊將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抱去洗掉,一邊坐在沙發(fā)上,翻檢今天穿回來的外套兜。
里面還有一瓶牛奶,塑料膜口子系的緊,尚且有一點點的熱度,方堰拿出來,意外帶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煙。
是余遙在鼎立樓下時塞進嘴里,剛想抽,因為他,又罷了手,將煙臨時擱進外套口袋里。
現(xiàn)在外套在他這里,煙自然也是。
方堰拿著煙,閉上眼,腦海里是余遙蹲在路邊的畫面。
剛見時她心情好像不太好,面上有幾分愁色,不過談到吃喝,立刻又滿血復(fù)活。
想吃又忍不住為他考慮,假裝不想的樣子。
被他穿走風(fēng)衣時愣愣的表情,想拿回去又不好意思,手悄悄地縮了縮。
方堰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想起什么,忽而放下煙,拿了兜里的手機,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十一點,老年人剛泡了腳躺在床上,被子一蓋準(zhǔn)備去睡,一個電話又爬起來去拿手機,看到上面的備注長嘆一聲。
這個孽孫,不早一點。
方奚平接了電話,沒好氣道:“這么晚了,打電話做什么?”
方堰習(xí)慣了爺爺?shù)乃皻�,沒當(dāng)回事,只靠著沙發(fā)背墊上,拿著牛奶的包裝盒在看,太晚了,他也不廢話,直接問:“爺爺,您明天中午一點有空嗎?”
方奚平坐在床邊,認(rèn)真想了想,“和老張約了去釣魚,怎么了?”
老張是他另一個爺爺。
“爺爺,”方堰開門見山,“明天有兩個人要來找您�!�
方奚平挑眉,“誰啊,重要嗎?”
不重要的話他還是決定去釣魚,好久沒去了,有些想念。
其實他一個退休的老頭,早就不管事了,來找他的人,談?wù)滤膊粫恚甙顺刹粫呛苤匾娜恕?br />
他心里的天秤還是更傾向于釣魚。
方堰換了一只手拿手機,“重要。”
方奚平追問,“所以是誰?”
方堰單手摳下瓶裝上的吸管,拆開塑料膜,插.進牛奶里,“如果有緣分的話,可能會是您未來的親家�!�
???�。�!
什么情況?
我鐵樹一樣的孫子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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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強烈對比
不知道為什么,
方奚平感覺自己腰不疼,腿不軟,剛剛因為起身太快,
頭暈了一下也沒那么難受了。
好像瞬間年輕了一二十歲,到達正青年的時候。
他捧著手機,
精精神神問:“誰�。磕募业墓媚�?”
他年紀(jì)大了,什么時候會去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歲數(shù),
隨便閃一下腰,磕著碰著人可能就沒了。
這輩子也算叱咤風(fēng)云過,
對自己的一生沒有遺憾,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孫子。
沒有爸媽操持的孩子,只能由他來。他之前也幫孫子盯過,幾個老戰(zhàn)友的孫女都正年輕著,而且都對孫子很滿意,
和老頭們商量過,
悄摸著以各種理由叫來年輕人撮合,每次孫兒表現(xiàn)都很不盡人意。
不是全程很少交流,就是干脆帶著文件夾,邊翻文件邊和女方應(yīng)答。
這是侮辱誰呢。
別說女方和他老戰(zhàn)友看不下去,他都恨不得敲一敲孫子的榆木腦袋。
一點都沒有繼承到方家的血脈。
他年輕的時候可是少女殺手,
兒子……那混球不提也罷。
孫子會這樣,
他后來仔細琢磨過,大概跟他從小帶著有關(guān),從三歲開始,
小孩兒身邊沒人,
讓阿姨保姆看著又不放心,
干脆時刻攜著,無論開會還是做什么都會給他添把椅子。
每天聽一些老頭大爺開會,處理文件,一待一天,興許習(xí)慣了,性格定型,枯燥又乏味,八九歲就開始捧著報紙看,一點年輕人的愛好都沒有。
帶去見哪個姑娘對方都說沒有話題,不太能成事。
其實他知道,是孫子在暗暗抗議。
雖然性格確實沒什么亮點,但跟在他身邊久了,耳濡目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捧得了佛,殺得了惡鬼,真想的話,哄個人輕輕松松。
他不愿意而已。
別看他表面不顯,其實是個主意大的,下了決定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好在那會兒年輕,倒也不急,一晃多年過去,現(xiàn)在還是那個熊樣,他不急,倒是把別人急死了。
每次勸他,都說時間還沒到,十八歲的時候這么說,二十歲還是,到了前陣子嘴依舊硬。
因為有他爸媽的事,也不好過分逼他,都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他自己找好了。
著實令人意外啊。
“長得怎么樣?性格好不好?”他實在忍不住,連連追問:“你怎么突然開竅了?”
方堰窩在沙發(fā)內(nèi),耐心極好,一一回應(yīng),“不是圈子里的,是個好姑娘,長得……”
方堰腦海里冒出余遙的樣子。
余遙長得好看嗎?其實不算很出眾,但恰好戳他,“是我喜歡的長相,我喜歡的性格�!�
余遙五官偏立體鋒利,不是時下流行的,性格也偏強勢豪爽,也不是一般男人會中意的,正正好,他喜歡。
對于別人來說可能會是缺陷的莽撞和磕磕碰碰,對他來說也是優(yōu)點。
他喜歡余遙走在路上,突然撞他一下,輕拍他一下,不疼,但是就像認(rèn)識很久了一樣,會顯得很親昵。
方奚平有些意外,是意外的驚喜,“你果然開竅了�!�
聽著聲音還不是一般的喜歡,他這孫子自小老成,很少顯露出這么明顯帶有情緒的表現(xiàn)。
成長太快,以前心里想的什么,他多少還能猜到一些,現(xiàn)在是完完全全摸不透,這還是長大后乖孫第一次對他吐露心聲。
方奚平對那個女孩子充滿好奇。
“認(rèn)識多久了?什么時候喜歡的?”
方堰實話實說,“有十來年了吧,不過最近才認(rèn)識。”
十年前的那天他就十分確定,余遙是他要找的人,對待愛情忠誠專一,從一而終,一旦拉了他的手就不會松開。
不過他也知道,一旦拉了別人的手,她也一樣專一沒有二心。
所以在知道她有了男朋友之后,他想過放棄,后來爺爺身體出了問題,被一個死對頭氣的差點喪命,下了好幾次的病危通知書。
他只有一個親人,很怕爺爺沒了,只能加緊腳步接手集團幫爺爺分?jǐn)倝毫Γ贿呥要兼顧學(xué)業(yè),連跳了好幾級,離開了那個地方
。
醫(yī)院、學(xué)校、集團經(jīng)常三邊跑,忙的沒有時間考慮別的。
沒想到多年后江明溪入職了鼎立,連帶著余遙也時不時出現(xiàn)一次。
鼎立所有樓層都安裝了監(jiān)控器,總控在他的辦公室,他每天忙完抬頭就能看到對面,放大后樓層的角角落落,進進出出都十分清晰。
余遙來的不勤,一開始他沒發(fā)現(xiàn),后來才慢慢察覺,江明溪對她不算好,她不幸福。
他隱隱感覺江明溪心中應(yīng)該另有他人,偶爾會從他口中聽到贊美另一個人的話,拿那個人和余遙比。
余遙沒有‘她’有氣質(zhì),沒有‘她’好看。
他曾經(jīng)監(jiān)控過江明溪,想看看他和哪個姑娘走得近,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有考慮過,江明溪暗戀的人居然是他,還試圖對他下手。
恰好讓余遙撞見,原本以為余遙會割舍不下,畢竟談了很久的戀愛,沒想到余遙輕而易舉放下,最近都不談?wù)摻飨恕?br />
他也是事后才知道,余遙跟江明溪交往了不過大半年而已,從前一直類似于青梅竹馬,不是一對。
被江明溪和其他人誤導(dǎo)了。
有一段時間,他問過江明溪,特產(chǎn)哪里來的?江明溪說女朋友給的。
倆人那時候的相處和互相挑送禮物的程度,也容不得別人不懷疑。
因為受了恩惠,他幫忙代為挑過禮物,也回過禮。
余遙是個戀舊的人,有一個夾劉海的小夾子,她到現(xiàn)在還在用,偶爾會出現(xiàn)在頭上。
是一組的,有八個,她性子不拘小節(jié),其它應(yīng)該都弄掉了,只有那個和其它夾子一起用。
側(cè)頭的時候會露出來,夾子上有幾顆鉆,藏在發(fā)間,還挺顯眼。
“十年前?”好家伙,那時候他才多大點?最多十四五歲。
還是個小少年就情竇初開了?
問了他兩個問題,認(rèn)識多久和什么時候喜歡的?
他說最近才認(rèn)識,那那個十年就是喜歡的時間。
不聲不響喜歡了人家十來年。
我這個孫子是干大事的,心思藏這么深,他居然沒有注意。
“好啊你,”方奚平開始興師問罪,“我說怎么老是拖啊拖的,原來早就心有所屬了,怎么不早告訴爺爺?”
方堰喝了一口溫?zé)岬呐D蹋笆昵拔乙詾樗心信笥�,十年后她真的有男朋友了,我沒有機會。”
???
方奚平感覺自己聽錯了。
他孫子這個條件,不說多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外面一片森林隨便他挑,天涯何處無芳草,喜歡一個有男朋友的?還惦記了十來年都沒有放棄?
“改天把她帶來給爺爺瞧瞧�!笔裁礃拥奶煜刹拍艿醯昧怂麑O子十年,他一定要去看看。
“那可不行�!狈窖呔芙^了,“我們現(xiàn)在八字還沒一撇呢,她還不是我女朋友�!�
方奚平:“……”
動作這么慢?
方堰多解釋了一句,“事實上是我單方面的暗戀,她喜不喜歡我還不清楚�!�
方奚平:“……”
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那么多明里暗里喜歡他的姑娘,他不愿意,跑去暗戀別人,對方聽著對他還沒有意思?
方奚平感受到了震驚和稀奇。
震驚是因為孫子,稀奇是因為對方,據(jù)他所知,他孫子那副皮囊,幾乎沒有姑娘能拒絕。
居然會有不喜歡他的小姑娘。
方奚平半靠在枕頭上,指頭點了點床頭柜。
對那個神奇的女孩子更感興趣了,想見一面看看。
“爺爺�!狈窖呓辛艘宦�,“如果您明天真的沒空的話,我去找其他爺爺了�!�
他有好幾個爺爺,都在商業(yè)上有些成就,就算爺爺不去,也不會失約。
“你個小兔崽子。”方奚平?jīng)]忍住,罵了他,“跟誰學(xué)的,抻你爺爺�!�
方堰嘴角微微勾起,“不是您說明天去跟張爺爺釣魚的嗎?”
方奚平恨不得拿拐杖敲他,“釣魚能有孽孫的終身大事重要嗎?”
方堰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大,“所以您是答應(yīng)了?”
方奚平‘不情不愿’嗯了一聲。
方堰知道他別扭,沒有拆穿他,討巧道:“那我先謝謝爺爺了�!�
停滯片刻,又道:“孫子的幸福就交給爺爺了。”
方奚平:“……”
沒等他開口罵兩句,孽孫又道:“很晚了,爺爺睡吧,孫兒掛了�!�
話說完,那邊沒了動靜,方奚平聽著忙音,還沉浸在孫子給的消息里,內(nèi)心久久無法平靜。
他明天要見的人可能是自己的未來親家,那個姑娘的父母?
感覺有點奇妙,方奚平想了想,點開手機通信錄,給自己的老朋友打去電話。
晚上的十一點半左右,山林間原本一片黑暗,沒多久一排別墅區(qū)的燈陸陸續(xù)續(xù)亮了起來,照了整晚都沒有停歇。
*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八點鐘左右,余遙醒了。
因為昨天沒有熬夜,所以今天起的早,洗臉?biāo)⒀兰酉搭^,用掉了半個小時,再出去吃個早飯,又十幾分鐘沒了。
時間還是很早,距離上班四五十分鐘。
這期間余遙一邊做打發(fā)時間的事,一邊看手機。
沒人給她電話,也沒有消息。
好不容易來了一聲響,點進去一看,是廣告彈窗。
余遙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西裝樣風(fēng)衣嘆息一聲,在猶豫了片刻后,還是決定主動打電話過去,剛進了通訊錄,微*有語音電話進來。
余遙先接了語音電話,打來的人是何穗,也不墨跡,直接開門見山,“余遙,江明溪那個混球又出來了!”
江明溪進監(jiān)獄,給她戴綠帽子的事何穗知道,有那方面的朋友,一直幫她盯著這事,所以有消息第一個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說不是主犯,主犯另外有人,我也搞不懂,反正很復(fù)雜�!�
何穗聲音緊張,“現(xiàn)在怎么辦?他那么渣,就這么放出來了?”
過了兩秒,她提議,“要不咱們找人打他一頓?”
不往死里下手,最多打架拘留而已,這個牢還是做得起的。
“不用�!庇噙b在吃貓耳朵樣的小餛飩,“有人會收拾他的�!�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意外的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反而還有一絲竊喜。
正缺個打電話的借口呢,它就來了。
余遙跟何穗又簡單聊了兩聲,掛斷后給另一個人打去電話,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半點生澀和不自然。
電話響了兩聲后,被對面接通,話筒里登時響起輕輕地、微弱地呼吸聲。
方堰和以往一樣,不說話,等著別人先開口。
余遙也耗著,這么幾秒鐘過去,對面先熬不住,笑了,“怎么有心情給我打電話?”
余遙理由十分充足,所以理直氣壯聽著那邊低低啞啞,略微有些鼻音的磁性聲音。
聽著聽著,突然明白為什么知道江明溪出來后,心里平靜無波了。
因為方堰。
如果沒有他,被人綠了,對方還平安無事,進去遛了一圈就出來,沒有受到半點懲罰,她不得立刻沖去江家,管它三七二十一的,先揍他一頓打殘再說?
就是因為有方堰,一個天仙似的人每天都看到,早也見,晚也見,閑著沒事還見,對方不僅脾氣好,縱容她所有的失誤,還會把好吃的留給她,處處幫她兜底,聽話又好相處,關(guān)鍵長得好看,是個能處的,不客氣地把春色都便宜給了兄弟。
還老是穿她衣服,她最近糾結(jié)的事都是,衣服快沒有了,怎么不動聲色找他要回來?
要不要跟他打個商量,穿可以,但是要有穿有回。
每天這么忙,江明溪算個鳥蛋啊。
早就被她當(dāng)成垃圾,丟進黑溝溝里了,一點回憶的想法都沒有。
誰每天看著東方明珠,會想起茅廁里又臭又硬的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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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抱一下吧
“為什么不說話?”
可能是她太久沒出聲,
方堰又問了一句。
聲音里的鼻音還是很明顯,感冒貌似還沒好。
昨天見他的時候感覺還成,只一點點,
今天好像又變重了,昨晚吹風(fēng)吹的嗎?
他好脆弱啊,
吹點風(fēng)就這樣了。
“你車子修好了嗎?車鑰匙找到了沒?”出乎意料,余遙問的問題不是關(guān)于江明溪的,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另一個,
“今天還要不要送你?”
她難得的,起了個大早,
還挑了件他可能會需要的風(fēng)衣穿,
結(jié)果對方?jīng)]動靜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非但沒有不用帶人繞遠路的輕松感,反而有些不舒服?
類似于摸空或者被放鴿子的失落感?
鼎立的頂層,
最大的一間辦公室內(nèi),
方堰拿著手機,靜默了幾秒后才道:“車子還沒修好,車鑰匙……”
他瞥了一眼角落放著的車鑰匙,“也沒有找到�!�
方堰換了只手拿手機,“我今天有事,
是讓秘書接的�!�
早上出了點狀況,
江明溪被釋放,他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所以約見了律師,
想看看走法律還有哪些辦法能送江明溪繼續(xù)進去。
他不該出來的。
“江明溪出來的事?”余遙順口問。
方堰一怔。
之所以來這么早,
就是希望盡快解決,
不讓余遙曉得,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嗯�!奔热灰呀�(jīng)收到消息,也沒有必要瞞她。
方堰將手機橫起,通話筒正對著耳朵,等著她追問,類似于為什么會被放。
候了許久,那邊也沒有動靜,他只能接著道:“江明溪很狡猾,鉆法律的漏洞,事先就找好了替罪嗯。”余遙平靜地應(yīng)了一句。
她自己的聲音不好聽,就不多插話了,專心聽方堰講話。
方堰聲音本來就年輕、磁性,被電子一過,更顯獨特,還感冒了,淡淡鼻音只會讓音色變啞變低,再加上他特殊的,清涼的,像平鋪直敘一樣冷靜的敘述,余遙用親身經(jīng)歷驗證了那句耳朵會懷孕的真實性。
是可行的。
太好聽了。
方堰一句話說完,頓了頓,是為了給余遙接話的余地,但是很遺憾,她今天好像沒有說話的欲望,只簡單道了幾句,不是‘嗯’就是‘哦’,沒有太多其它話和問題。
不太像平時的她。
方堰扭過桌上的鬧鐘,看了看時間,八點四十二分,余遙九點半才上班,還有將近五十分鐘。
他靠在椅背上,認(rèn)真想了想后,問:“余遙,這里面有些復(fù)雜,我們見面聊吧,正好我有個重要的文件忘記拿了,要回去一趟,你有時間嗎?”
余遙喝湯的動作一頓,片刻后端起碗,一口氣把湯灌下去,“有,我上班還早,我去接你吧。”
方堰嗯了一聲,“我等你�!�
‘我等你’三個字像雞湯一樣,瞬間灌了余遙一肚子,她掛了電話,拿上車鑰匙,干勁滿滿準(zhǔn)備去接她副駕駛座上的第一人。
說來也怪,不知道為什么,方堰說他被秘書接走,想一想他坐在別人的副駕駛座上,居然還有些不開心。
好像自己的什么東西被搶走了一樣,感覺不太妙啊。
朋友情不純粹了。
這說白了就是占有欲,為什么會對方堰有占有欲。
接他接習(xí)慣了?
好吧,承認(rèn)吧,就是惦記人家的身子。
余遙匆匆付了錢,回到車上,鑰匙一擰踩了油門離開。
邊往那邊趕,邊想。
江明溪出來了是嗎?
那又怎樣,他喜歡的、為此甘愿犯罪坐牢的心中明月坐了她的副駕駛座,穿她的衣服,跟她吃一碗粥。
一點不防著她,有便宜先給她占。
余遙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搞他白月光,氣死他!
讓他親眼看著,她是怎么對他白月光干這干那,又是怎么欺負(fù)他白月光的!
余遙油門踩到底,卡著鬧市最高時速穿梭在車群內(nèi),沒多久已經(jīng)能看到鼎立外面巨大的logo牌。
她拿了手機給方堰打去電話。
*
新中大廈的頂樓,董事長辦公室內(nèi),方堰聽到了鈴聲,沒有接,打斷律師的長談闊論,收拾收拾準(zhǔn)備下去。
律師不解,“方董,還沒說完呢,您去哪?”
方堰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聞言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去給別人講解�!�
停滯霎時,他又道:“劉律師,這個事對我來說很重要,至于我們之間……改天再約吧�!�
劉律師愣愣看著他。
他屬于鼎立外包的律師團,經(jīng)常幫鼎立處理法務(wù)的問題,不是第一次跟這位年輕的董事見面,據(jù)他所知這位董事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是處事老成,鮮少有這么鮮活的一面。
像是去掉了一層面具一樣,露出底下屬于他這個年紀(jì)本該有的青春年華。
方堰別了律師后沒有乘公共電梯,去了一旁的角落。
那里有一臺刷卡和密碼才能坐的觀景電梯,他單獨所有,路上不會停留,最多一兩分鐘就到,方堰進去后盯著時間,兩分半,他已經(jīng)聽到了叮鈴一聲,電梯門打開。
這邊屬于員工通道,偏后,離正大門還有一段路程,這個點一樓接待處很冷清,但也零星有幾個人,幾乎每個員工都吃驚地看著他們往日那個不茍言笑、正直刻板從來不慌不亂的大老板加快腳步,衣角帶風(fēng)路過。
*
鼎立的正大門口,余遙還在打電話,那邊始終沒人接,一般有兩種情況。
第一,放她鴿子。
第二,知道她來了,在往下趕,很快就到,所以沒必要接。
如果是別人,她或許會懷疑前者,是方堰的話,果斷選了后者。
江明溪這次眼光不錯,喜歡的白月光又好看,品德也高尚,不僅他饞,她也饞。
余遙不是糾結(jié)的人,知道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也不憋著,決定隨心了。
追追看。
誰能說得準(zhǔn)高貴的白月光會不會吃慣了山珍海味,突然想喝點咸稀飯就饃?
先從朋友做起,再近水樓臺先得月,慢慢地把方堰這朵長在山巔上的高嶺之花摘到手。
余遙自己掛了電話,把車停在一個角落,打開窗戶吸收日月精華,順道將車內(nèi)上次積累的垃圾收拾收拾拿下去丟進垃圾桶內(nèi)。
剛回來擦了擦煙灰缸昨天留下的幾滴汁水,車門突然被人拉動,方堰帶著一股子淡淡的冷香,驀地進了車,坐在副駕駛座內(nèi)。
有過幾次經(jīng)驗,知道她有時候著急會開快車,熟門熟路拉了安全帶系上。
坐她車不系安全帶怕是有危險,方堰保命措施做的不錯。
余遙雙手?jǐn)R在方向盤上,知道他急,說的是重要文件,也不耽誤功夫,即刻啟程,往新中大廈趕,“是新中大廈吧?”
不放心,怕去錯地方添亂,多問了一句。
方堰點頭,“嗯。”
余遙了然,一腳油門到底,疾行在暫時還沒幾輛車、算偏僻地方的主道上,邊專注開車,邊順道問他:“你剛剛說江明溪找了替罪羊,怎么回事?”
方堰目光停留在儀表臺上,看這次和上次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車內(nèi)似乎比頭一次坐干凈了些,“江明溪每次開公司,都會和另一個人分股,他自己占股百分之九十九,另一個人占股百分之一�!�
余遙頜首,半迷惑半不解的問:“那不還是江明溪最大股東嗎?為什么說他不是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