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8章

    可惜那個年代,這種小城里沒有追星族,就算如此,朱自強也收到過幾封“情書”!當(dāng)然這些情書的內(nèi)容似是而非,比如“朱自強學(xué)友,你的學(xué)習(xí)成績令人佩服!我很想跟你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努力,希望你能同意,學(xué)友***�!�

    最讓朱自強哭笑不得就是楊玉煙也不甘寂寞地給他寫了一封“學(xué)友朱自強,祝你的學(xué)業(yè)一帆風(fēng)順,希望我們的友誼之樹長青,學(xué)友楊玉煙。”后來,出了一個名叫“學(xué)友”的歌星后,朱自強還會問楊玉煙“學(xué)友,我能不能邀你共進晚餐?”

    而這兩年多來對朱自強影響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看電影,李連杰演的少林寺,當(dāng)時縣城里一天七場,連映了三個月,當(dāng)時縣城電影院可說是人山人海,賣非票的到處都是,票價炒翻幾倍,買票的時候,人擠人,有的小混混甚至從人群的頭頂上爬過去,直到有人尖叫:“同志,注意你的電筒!”

    尖叫聲是女的,開始周圍的人沒反應(yīng)過來,接著是幾聲曖昧的笑,接著是哄堂大笑,于是售票員只好大吼道:“男同志注意收好自己的電筒!別把女同整冒火!”

    朱自強省吃儉用,連續(xù)看了十五遍,這部電影給他最大的影響就是對于功夫的認(rèn)識,看來小和尚在春夏秋冬四季苦練的鏡頭,最終練得一手好功夫報仇雪恨,朱自強每每暗暗自責(zé),重新開始練習(xí)長打寸勁!兩年下來,總算能用寸勁打碎紙條。讓他無比郁悶的是,豬肝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付拳擊手套來,假期的時候兩兄弟開始對干,朱自強每次都被打得一頭青包。實戰(zhàn)經(jīng)驗太差了!這是豬肝的評價,空有一身功夫,臨陣的心理、經(jīng)驗都很差。幸好有豬肝指點,再加上籃球技藝不斷成熟,現(xiàn)在朱自強應(yīng)付起豬肝來,可說是游刃有余,往往豬肝累得半死也沾不到他幾下,反倒是偶爾挨上朱自強一記重拳,眼前金星亂冒。

    朱自強的大哥去年七月畢業(yè),分到縣畜牧站作了一名光榮的獸醫(yī),當(dāng)朱自強和豬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止不住地瘋狂大笑了十幾分鐘!誰讓他學(xué)的專業(yè)就是獸醫(yī)呢?用朱自強的話說:“什么樣的人干什么樣的事!”而豬腦殼工作半年后,馬上被打回原形,比以前更加肥胖,而且給人感覺越發(fā)癡笨了。

    只有豬肝!豬肝這兩年半來很乖!乖得讓人受不了,包括豬大腸和五花肉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豬肝的成長仿佛已經(jīng)定形,長到一米六六的時候就不動了,整個人又瘦又矮,但是給人的感覺偏偏很結(jié)實,特別是身上那一塊塊跟生鐵一樣堅硬的肌肉,蘊藏著無盡的爆發(fā)力,還有那雙眼睛,眼珠慢慢變成了棕黃色,經(jīng)常都會目露兇光,嘴角抿得更加緊了。

    除了跟朱自強在一起的時候,豬肝基本上就是個陰沉沉的人物。豬肝每天堅持不懈地練拳,然后就是幫著豬大腸殺豬,有他的幫忙豬大腸可說是輕松了很多,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二兒子,瘦瘦小小的家伙,竟然有一身好力氣,一二百斤的豬,豬肝現(xiàn)在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豬肝這兩年在家里幫忙,殺豬的行業(yè)也開始慢慢賺錢,家里的底氣也顯得有些足了,朱自強看著豬肝殺豬時的兇狠樣子,心里暗暗后怕,他是殺豬還是殺人?這種人要是成為犯罪分子,那就會真的成為社會公害……不過豬肝現(xiàn)在確實是狗街一霸,狗街的人看到豬肝上街,全部退讓三尺!

    洛永終于放棄讀書了,不過好歹也算個高小文化,付雷就說洛永經(jīng)常別兩根鋼筆在胸前,表示高小文化二年級!他老爸給他找個駕駛員師傅跟著跑車,開始天南地北地跟著人亂跑。

    小雷跟朱自強約好,到時候高中見,可是朱自強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鎖定市一中,只要考進那里,一只腳就邁進了大學(xué)校門,跟小雷見面之約怕是遙遙無期了。

    * * *

    當(dāng)一米七六的朱自強猛然出現(xiàn)在貓雄面前的時候,這位回族大漢嚇了一跳,等看清是自己的愛徒時,一下就蹦了起來:“你狗日的總算長高了!”

    朱自強很滿意貓雄的反應(yīng),強行壓制著興奮道:“貓師,我可以抓籃圈了!”

    貓雄瞇著眼開始上下打量起來,才兩個月不見啊,這他媽的完全是化肥催出來的?嗯,還算結(jié)實。

    特別是朱自強那雙圓圓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他無比專注,配上雕塑般的鼻子,雙眉微微斜飛,從兩肩到小腹呈現(xiàn)出完美的倒三角形,那雙手掌又大又厚,長長的手指很柔軟,很多人都奇怪,狗日的朱自強這么瘦的人,怎么偏偏長了雙肉手。有人說手溫軟厚實,主大富大貴!

    貓雄看著朱自強,心里感嘆:標(biāo)準(zhǔn)身板��!長期進行體育鍛煉的好處一覽無余。

    “走!讓我看看你長高后彈跳力怎么樣了?”朱自強之前雖然是隊里個子最小的,可彈跳力卻是最好的,往往能出人意料地?fù)寯喑晒Α?br />
    貓雄轉(zhuǎn)身抱起一個籃球就往球場跑,邊走邊對朱自強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

    朱自強點頭笑道:“當(dāng)然記得,你放心好了,這兩個月我可沒偷懶!”

    貓雄有些嘮叨地念道:“要把籃球當(dāng)成自己身體的一部份,要信任它,信任自己的隊友,享受球在手中的每分每秒,享受比賽!來吧小子,飛一個我看!”

    朱自強接球后,往三分線外退了幾步,然后運球,慢慢地加速,進了罰球線后,一個大步,身子陡然騰空起來,手腕一翻,“嚓”地一聲,籃球被他送進了籃圈!落地,雙手叉腰,微笑地看著貓雄!雖然不是扣籃,可那動作帥得讓人發(fā)狂!

    貓雄呆了五秒鐘,然后“哇”地一聲驚叫起來,沖向朱自強一把摟著他,興奮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愛徒才十四歲啊!

    朱自強也很興奮:“謝謝你貓師!你讓我懂得了什么是籃球!”

    貓雄哈哈大笑著搖頭道:“別說那些屁話,九月份咱們要到市里去打?qū)W生杯,這是三年一屆的,你來當(dāng)隊長領(lǐng)軍!嘿嘿,怎么樣?”

    朱自強苦笑道:“貓師,九月份……我高一了……可能到時候不在這里讀�!�

    貓雄這才想起眼前的家伙還是名學(xué)習(xí)尖子!有些遺憾地說:“唉,老子好不容易培養(yǎng)一個出來,又要走了!哈哈,不過也好,只要你一直打球就好,到時候如果代表市一中,碰到我的時候可千萬別手軟!不過……自強,你想好了一定要上高中?”

    貓雄這樣問是因為他知道朱自強的理想,做一名教師!

    貓雄見朱自強發(fā)呆,拍著他的肩頭笑道:“條條大路通北京,繼續(xù)保持現(xiàn)在的學(xué)習(xí)成績就行了,不管是上師大還是別的大學(xué),反正少不了你的。其他的想來也沒用!”

    朱自強搖頭道:“大學(xué)肯定要上的,我現(xiàn)在也明白了些道理,貓師你說我真的適合上師大?”

    貓雄看著朱自強,無比認(rèn)真地說:“自強,你相信我嗎?”

    朱自強肯定地點點頭,貓雄繼著道:“老弟,你不是一般人��!做老師太委屈了,呵呵,你看看現(xiàn)在的社會,臺灣的歌星,言情,彩色電影,生活越來越精彩,將來的社會是能者的舞臺,你甘心做一名默默無聞的人民教師?把幾十年的光陰浪費在一個學(xué)校里?當(dāng)然我不是說當(dāng)老師不好,我是說你能干比老師更好的事業(yè)!明白嗎?”

    朱自強問道:“比如呢?你覺得我能干什么?”

    貓雄看著朱自強:“籃球運動員!”

    朱自強苦笑道:“貓師……我沒想過要當(dāng)運動員,即使我很適合,我也不會去干!”

    “為什么?”

    朱自強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越來越糊涂了,我真的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當(dāng)老板?當(dāng)官?當(dāng)老師?當(dāng)學(xué)者?當(dāng)工人?初一的時候,王老師讓我無比佩服,我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職業(yè)!所以當(dāng)時我就決定立志做一名教師�!�

    貓雄問:“那現(xiàn)在呢?”

    朱自強很直接地說:“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沒想未來,我只想考大學(xué),考……清華北大!”

    這是他第一次跟人提起考清華,當(dāng)時清華的名額在整個市來說只有兩個,北大三個。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貓雄大笑道:“今日了今日!你現(xiàn)在總有個目標(biāo)了!不過,先把中考這關(guān)過掉再說!還有三個月,加油哦!”

    第三十六章

    巨變

    “人生不如意十有**,所以要常想一二。我豬大腸這輩子最值得自豪的就是養(yǎng)了三個好兒子!古語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老子有三個兒子,這大不孝的事情嘛輪不到我了,三兒最爭氣,考了個全縣第一名!老子就算賣血也要供他上市一中,然后上大學(xué),嘿嘿嘿……”笑聲還沒完,整個人“卟嗵”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菜市場的人嚇了一跳,剛才還端著苞谷酒喝得高興嘞,狗日的豬大腸莫不是喝醉了?要是被五花肉發(fā)現(xiàn),肯定要把龜兒的肉給扯下來!

    有人走上前推了兩把,發(fā)現(xiàn)豬大腸臉色烏紫,雙眼緊閉,嘴角還有一絲怪異的笑容。

    那人嚇得驚叫起來,急忙呦喝幾個壯漢,四個人抬手抬腳,把豬大腸抬起來就往衛(wèi)生所跑。

    五花肉聽到豬大腸暈倒的消息時,心臟不爭氣地蹦了好幾下猛的,眼前一陣黑暈,顧不得其他,瘋了一樣的往衛(wèi)生所跑,跟幾年前提著菜刀追豬大腸的光景一樣,不過這次手里沒有菜刀,眼里沒有火焰,腳步也不夠輕快穩(wěn)健了。

    “天殺的豬大腸,狗日的豬大腸……你這個胖雜種……說過不許丟下我們走的,你說過不喝酒的,你說過的……”五花肉瘋了一樣的用她那瘦若鳥爪般的手一下下地掄在豬大腸臉上。

    豬大腸臉上布滿了黑氣,嘴唇泛烏,此時早沒了心跳和呼吸,五花肉呼天搶地的哭喊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越來越遠(yuǎn),甚至再也不可能聽得到。

    五花肉被幾個婦女強行拖住,那股勁兒一松,五花肉馬上就軟倒下來,癡癡呆呆地看著豬大腸的尸體,嘴唇無力地囁動著,可惜一點聲音都沒有。

    豬大腸腦溢血猝死,這馬上就成了狗街上最熱鬧的話題,平時的街鄰好友全部站到了一起,風(fēng)俗如此,人死就要熱熱鬧鬧地送一送。

    * * *

    “故顯考朱公諱大長老大人之位……”朱自強看著這一行字的時候,雙腿一軟,差點沒當(dāng)場跌倒,靈堂就設(shè)在他們家門口,黑色的紗布,白紙綠松針葉,紅色鞭炮屑和黑漆漆靜默不動的靈位牌。

    一盒墨黑色的棺木,反著白光,映出在靈前晃動的身影,蓋子還沒合上,豬大腸里七件外七件老衣,水紙裹身,全身的肥肉硬是把棺材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留一絲空隙。裝棺的時候,可把狗街裹尸高手們給為難了一把,最后還是獨眼龍膽兒大,拿塊木片慢慢塞,這才把豬大腸完全塞進去,可獨眼龍一直在嘴里念叨:“豬大腸,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太胖了……有事托個夢來,我給你燒紙,沒事就別來整做哥子的……”

    豬腦殼和豬肝并排跪在左側(cè),朱自強有些茫然,這難道是在做夢嗎?耳邊猛地傳來一陣呻吟般的哭喊:“三兒喂…我的三兒…你總算回來了……你爸啊…你爸就這么走了……”

    朱自強一回頭就看到了母親,那瘦削的身子,顫栗著,就像風(fēng)中搖擺的枯枝,臉色蒼白如雪,雙眼血紅,其中透出來的悲傷,讓朱自強心臟猛地抽搐一下,又猛地跳放開來,沖過去一把摟住五花肉,他此時是三兄弟中個子最高的,五花肉在他懷中就像一具包了皮的骷髏。

    朱自強伸出手指慢慢地揩去母親臉上、眼角的淚水,五花肉繼續(xù)嘶啞著聲音道:“三兒,你爸走得快啊,他是笑著去的,聽說你考了全縣第一,他就忍不住要喝酒,嗚嗚……三兒三兒,你爸是高興著走的,快去,快去給他磕頭,你沒能見他最后一面,就多磕兩個啊……”

    旁邊的兩個哥哥臉上一片肅穆,看不出任何情緒,朱自強推金山倒玉柱,“咚”地一下就跪在靈前,胸口撕扯起來疼痛,一陣陣地巨浪拍打不息,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揉搓他的心肝五臟,朱自強再忍不住了,他自責(zé)為什么要去參加什么籃球比賽,為什么要跟邱志恒去他家玩?現(xiàn)在就連父親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上!如果不去,就能陪著父親,就能阻止他喝酒!

    朱自強眼淚涌出,伸手擦去,可馬上又涌出,再擦再涌,朱自強兩只手捂著臉,肩膀不停地發(fā)抖,父親這輩子殺豬賣肉,起早摸黑,十幾年來就穿那么一件油膩膩的卡其布衣服,想不到再換上新衣卻已經(jīng)陳尸棺中,陰陽兩隔了。

    朱自強心里默默地吶喊著:爸爸,你為什么不等你的三兒回來?你為什么不等孩兒出人頭地那一天呢?老天沒眼!這么快就招你去了……你不是想學(xué)寫字兒嗎?你說哪怕是寫自己的名字也好,每次人家工商所的人讓你簽名,你只會畫根腸子。爸,你醒醒,從今天開始我教你寫字兒,教你背賢言集,你不是最喜歡聽那里邊的道理嗎?

    “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窮在街市無人問……”

    朱自強嘴里發(fā)著“嗚嗚”的聲響,額頭不停地碰在地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音,五花肉眼見不行,一把撲上去,緊緊地?fù)е熳詮姡骸叭齼骸瓑蛄�,不磕了,你爸會心疼的!�?br />
    朱自強眼睛血紅:“爸會心疼……他好狠的心……爸爸爸……”呼喚幾聲,朱自強掙扎起來撲向棺材,捧著豬大腸的臉,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了:“你醒醒好么?你醒醒��!我求你了爸!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別睡,你別躺著啊,快起來,我陪去天安門看毛主席去,毛主席躺在水晶棺里嘞,爸,我不要你殺豬了,你快起來……”

    豬腦殼和豬肝兩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朱自強,豬腦殼哽咽著叫道:“老三!別胡鬧了!你醒醒,醒醒��!”

    豬肝是平生第一次在人前流淚,雖然只有小小的兩滴,可是看到自己的弟弟痛苦如此,心里也十分難受:“自強……好了,沒事的,讓爸好好歇歇!”

    朱自強神思恍惚,整個人也變得有些木然了,嘴里喃喃地說:“爸走了,真的走了,我叫他都不理我,以前不這樣的,爸走了爸走了……”

    “有客到!送,挽聯(lián)一付: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生盡干缺德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來不作虧心人 ……”

    三兄弟抬頭一看,原來是二舅武正木來了,看到朱自強的時候,臉上似笑非笑地帶著一絲嘲弄,這三年來,朱自強一直在學(xué)習(xí)壓著他家武曲,讓他覺得很沒面子,特別是教委一把手陰陽怪氣地說:“老武啊,聽說一個殺豬匠的娃兒總拿第一名,你家武曲真是委曲呀�!�

    武正木上完香,他可是死者的妻兄,用不著磕頭,等三兄弟還完禮,武正木扭頭對外邊道:“給我掛起來!”

    朱自強猛地站了起來,剛才他雖然渾渾噩噩的,可是外面唱喏的人聲音很大,他還是聽清了對聯(lián)的內(nèi)容,雖然這下聯(lián)勉強說得過去,可那上聯(lián)算什么事兒?

    朱自強走過去把那竹桿挑起來對聯(lián)一把扯下,轉(zhuǎn)頭對武正木道:“多謝二舅了,可我爸不識字兒,這些給活人看的就免了吧�!�

    武正木怒道:“好你個豬尾巴……”

    “我叫朱自強!”

    武正木聽到朱自強如此不給他面子,氣得渾身發(fā)抖:“你反了你!你爹剛死你就沒大沒小了��?”

    朱自強冷笑道:“我爸這輩子操的是明明白白刀,殺的是肥豬胖狗,光明磊落,從無害人心,也不干什么缺德事兒!雖然他不識字兒,但總比那些筆下帶刀,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陰謀壞水連豬狗不如的東西強得多了!”

    武正木鼻息咻咻地看著朱自強,腳下一跺:“好!看來豬大腸確實養(yǎng)了個好兒子!咱們走著瞧!”

    朱自強冷冷地說:“不送!”

    五花肉和豬腦殼、豬肝三人看呆了,其余的人也看呆了,這朱自強是吃錯藥了么?活生生地把縣教委主任氣得走人,這往后讀書分工怎么辦呀?

    豬肝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走到朱自強身旁道:“老弟有一套!”

    朱自強悲聲道:“爸一輩子殺豬被人看不起,死了還要受這種挖苦么?雖然二舅對聯(lián)上寫的對,可也不該他來整啊�!�

    豬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剛才會不會太過份了,雖然你考了全縣第一名,可是上市一中還得他把關(guān)啊�!�

    朱自強搖搖頭道:“市一中上不成了!”

    豬肝驚了一跳:“你說什么?爸死前都還說賣血都要供你上呢?你放心我一定供你上完大家!再說你不上市一中,人家中專中師也不會收你,你志愿沒填啊!”

    朱自強沒說話,繼續(xù)跪在孝子位上,豬肝也不多問,從小到大這個弟弟做事都比一般人成熟,學(xué)習(xí)好,又努力,還會一手厲害的東西。

    經(jīng)過這么一鬧,朱自強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只是看著豬大腸棺材,心里暗暗傷感:這人才死,馬上就有人欺上門了!而且還是至親內(nèi)親!朱自強心里越發(fā)鬼火冒,剛才應(yīng)該再罵惡毒點!

    正在出神的時候,只見一個女人進來把五花肉拉了出去,朱自強剛好看到母親的臉色難看無比。心里一凜,莫不是又有什么意外了,趕緊對豬肝道:“你去看看那個女人拉老媽出去干嘛?”

    豬肝點點頭,悄悄地跟了出去,朱自強心里亂得不行,就這么直挺挺地跪著不言不動,一碗茶水靜靜地遞到他面前,朱自強抬頭看了一眼,玉煙來了,這兩年玉煙可說是出落得水靈粉嫩,豬大腸沒事的時候就叮囑朱自強看緊啰!眼下的玉煙臉就像溫玉一般,胸前冒起一對小包包,雖然不大,可是把身材襯得妖嬈無比。

    她雙眼也紅紅的,畢竟豬大腸待她當(dāng)親侄女。手上扎著黑巾,頭發(fā)有些亂,看著朱自強的眼神有種柔軟的疼痛,朱自強沖她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胡來了。

    正在這時,五花肉突然尖叫起來,嗓聲嘶啞,那尖叫聲可以明顯地聽出她的驚惶。

    豬腦殼和朱自強幾乎同時沖了出去,在靈堂側(cè)邊,剛才拉五花肉的那個女人半跪在地上,那兒躺了個中年男人,一頭一臉的血,豬肝被五花肉使勁地拖著,他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把菜刀,跟著朱自強兄弟倆的還有幾個幫手,一起上去把豬肝拉著。

    第三十七章

    逃難

    朱自強曉得豬肝的脾氣,從來不會跟人吵架講理,豬肝信奉的是“罵的風(fēng)吹過,打的實在禍!”

    朱自強趕緊問五花肉:“媽,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五花肉推開幾人,沖幾個幫手道:“麻煩大家送到衛(wèi)生所去!”幾個人一起動手,那女好像被嚇得不輕,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邊一溜煙不見人了。

    “唉……都是你爸!他倒是走得痛快了,買棺木、辦喪事這些都要錢,你爸這么胖的人,找遍了狗街才找到這家有合適的,平時這種大棺木也才一千七八,可是她非要三千塊,沒辦法啊,我不能讓你爸躺得不自在,當(dāng)時就答應(yīng)了,剛才她跟她男人又來,說要五千!不然就要把棺材抬回去!你二哥一聽就急了……”

    朱自強拍著額頭,心里的怒火一陣陣地突突,豬腦殼突然對豬肝道:“你還不快走?剛才我看了一下,那人肯定被砍斷手了,再不走派出所的就來抓人了!”

    五花肉嚇了一跳:“不會吧……”

    豬腦殼叫道:“我再怎么說也算個醫(yī)生!這都會看不出來?老二這是嚴(yán)重傷人罪!如果那婆娘往派出所一告,這案子非得抓人了,再說豬肝讀書的時候就有案底,那個姓彭的現(xiàn)在是局長了,會放過他嗎?”

    五花肉白眼一翻,嘴唇變成青白色,指著豬肝兒哆嗦著罵:“殺……千…刀的,還不快滾!”

    豬肝這會兒終于一臉驚惶了,看著母親和兄弟,完全不知所措,這可是坐大牢�。≈熳詮婎櫜簧线@么多了,一把抓起豬肝的手就往外走,豬肝使勁甩開:“我不走!死也要把爸送上山!”

    朱自強看著豬肝,再看看母親灰敗的臉,心里就像刀剜一般地痛:“你要氣死老媽?聽我的,快走!我讓洛永開車送你出去,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來,托人送個信,安心在外邊呆著,等風(fēng)聲過了再回來!”

    豬肝看著弟弟血紅的雙眼,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不是怕被抓,而怕朱自強眼睛里那股強行忍住的怒火!一跺腳,往五花肉身前咚地一聲跪下,一句話不說,連續(xù)三個響頭磕完就走。

    朱自強的淚水不爭氣呀,哭吧,今天就把一輩子的淚水流光!出了靈堂,眼睛瞟了一下正在幫忙洗碗的洛永。

    此時的洛永十六歲,長得又黑又壯,像頭小野牛,現(xiàn)在駕駛技術(shù)可熟練得很,這人也真是奇怪,眼瞅著這么一個低能兒,開車卻是把好手,他師傅說洛永生下來就是個開車的料!

    吳飛和小雷剛要動,朱自強擺了一下手,剛才發(fā)生的事兒,外邊已經(jīng)知道了,洛永緊跟在朱自強兄弟身后,走到公路邊,朱自強才道:“洛永,把豬肝送出去,隨便找個地方。馬上走!”

    洛永二話沒說,馬上就跑到自家門口,他現(xiàn)在整的是老解放,把車子打著了,沖豬肝兒招手。

    兄弟倆互相看著,這一去……何年才能相見?豬肝扭過頭,今天的第二滴淚水意外滑落,朱自強也偏開頭:“去吧,是死是活你自己混了。”

    車屁股后邊的灰塵全部消散后,朱自強拖著沉重的步子返回靈堂,出人意料的是派出所始終沒人來詢問。

    當(dāng)天晚上洛永滿臉疲憊地回來了,只跟朱自強說了句:“回子窩里�!敝熳詮姺畔铝诵睦镆粔K大石!那些回族可全是些血性人,公安一般不敢去搜人,出了名的亂,也許這樣的環(huán)境才適合豬肝!

    停喪三天,第三日早上十一點發(fā)喪,一座石塊混著石灰泥砌起來的新墳,一堆剛挖出來的泛著黃色的泥土,一塊青油石雕刻的墓碑。

    豬腦殼走在前邊,長子抬靈牌,次子抬遺像,三子扛招魂幡,豬肝跑了,這事兒狗街上下已經(jīng)知道。派出所的人始終沒吭聲,看來人家是送人情��!朱自強一手拿招魂幡,一手抬遺像,走在豬腦殼的身后,而那個肥胖的父親,就在后邊的黑漆棺材里,含笑九泉。

    豬肝跑后,向來堅強的五花肉,一夜之間頭發(fā)花白,老態(tài)畢露。朱自強心亂如麻,幸好還有個豬腦殼強打精神處理后事,買菜殺豬買米辦席,請道士先生做道場,收禮記帳,修墳借家什,那些桌椅板凳、抬喪用的龍桿纜繩全部要他請人去弄。三天下來,豬腦殼兩只眼圈青黑,直接導(dǎo)致守靈夜的時候,昏倒過去,本來人胖就貪睡,這么一折騰下來,哪能撐得�。�

    不過豬大腸的葬禮在狗街還是引起了轟動,主要是來的人,五花肉每年往兄弟們處送的東西終歸還是有作用,武家的人在縣城是大家族,豬腦殼單位上的同事,舊時的同學(xué),朱自強的班主任老師及課任老師們,還有已經(jīng)初中畢業(yè)的同學(xué),聽說班長的父親過世,也相約而至。

    這下把小小的狗街弄得熱鬧不已,但是真正造成轟動的還是標(biāo)著“縣委組織部”這個名稱的花圈,知情的人都曉得這是豬大腸師傅的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剛剛走馬上任一個月,對這位繼承自己父業(yè)的義兄,部長灑淚當(dāng)場,揮寫了篇悼文,并向五花肉鄭重承諾,以后有什么困難一定全力相助!

    完后看著五花肉,動情地說:“嫂子保重,大哥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一個人,而大哥對于嫂子則是整個世界�!敝熳詮姳疽蚜鞲傻臏I水,再次涌出眼眶,父母都是文盲,愛情就是在罵罵咧咧、臟話連天中培養(yǎng)出來的,但他們始終在一起,無論面對任何困難,相依相扶。

    豬大腸曾經(jīng)對他說過:“等我跟你媽都老了,你們都出息了,我們就去北京天安門,看看毛主席……”

    “老子雖然是個殺豬的,可老子是君子,君子知道不?小人行徑君子不恥,君子不欺人以方!我朱大長一根腸子通到底,斤兩足夠,童叟無欺,絕不占你便宜!”

    “人生不如意十有**,所以要常想一二。我豬大腸這輩子最值得自豪的就是養(yǎng)了三個好兒子!古語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老子有三個兒子,這大不孝的事情嘛輪不到我了,三兒最爭氣,考了個全縣第一名!老子就算賣血也要供他上市一中,然后上大學(xué)!”

    言猶在耳人已逝,怕是這輩子無法去除的傷痛。

    朱自強始終昏昏糊糊的,心里不斷回想起豬大腸的一言一行,豬腦殼一把抓住他:“老三跪下!”

    朱自強稍為警醒,此時發(fā)喪的隊伍碰到了難題,豬大腸的墳修在狗街的山后,雖然坡不高,但卻很陡,還要趟一條小山溝子,抬棺的人在過溝的時候差點就碰到了地。

    根據(jù)風(fēng)俗說,人死后棺不沾地,只要一沾了地,那死人的魂就留下了。可豬大腸是什么份量,那體重就算死了也不差兩百斤!再加上一口大棺木、龍桿、喪罩,這合起來就是千多斤,八個人硬扛,抬平了還算好,只要一歪,弄不好就會出人命!

    每每碰到這種情況,孝家的人都要跪著請親人上路,不要暗地里使壞。這豬腦殼抓著朱自強跪下就是這個道理。

    棺材在溝里上不來,下去的時候就有兩個人被壓得慘叫,估計肩頭傷得不輕,纜繩狠命地拉著,下邊幫忙的人大叫道:“搭飛腳!”當(dāng)下就有人趴在溝邊,遠(yuǎn)遠(yuǎn)的朱自強就看到了胡明紅,手狠命地?fù)]舞著,喊得口沫橫飛:“一二,起!一呀,嚇!”

    前邊拉,后邊推,從半山看下去,一條長長的人龍,朱自強心里激動不已,五花肉則在一邊哭喊道:“豬大腸!你還要折騰啊,別為難人吶!”邊說邊哭,豬腦殼則不停地磕頭。

    只有朱自強看著這一切激動不已,終于,下邊一聲齊喊,棺材猛地沖了出來,而下邊的人臉孔扭曲,每個人的腳點在高坎上,因為前有拉力,后有推力,扛棺的人只要穩(wěn)住棺材就行了,全靠拉的人和推的人使勁兒,這樣看起來抬的人就像在耍雜技,再高的坎,就像走墻壁一般走上去,這就是他們喊的搭飛腳!

    胡明紅大吼道:“腰挺直!一二……”全部的人跟著合聲“起!”

    過了山溝,基本上就沒有難題了,但還是有幾個人在搭飛腳的時候被壓趴下,等棺木一到,就是道士先生作法,指揮下葬,然后下午就是感謝前來幫忙的親朋好友,大家猛吃一回“八大碗”!七天后,孝子復(fù)山,喪事完畢!

    * * *

    馬回子殺牛一般是早上五點鐘,過了三更,起床后一句話都不能說,這叫禁口,把牛的四腳全部拴好,用塊黑布把牛眼睛蒙上,然后是阿翁念可蘭經(jīng),邊念邊圍著殺牛刀轉(zhuǎn),左十二轉(zhuǎn),右十二轉(zhuǎn),這才開始動手。

    豬肝很喜歡馬回子身上的血腥味兒,來三天了,每夜睜著亮亮的眼睛,想家,想死去的豬大腸,想五花肉,想朱自強。心里開始后悔自己的魯莽,同時擔(dān)心三弟不去市一中讀書,每每想到這兒他就毛焦火辣,恨不得飛回家去!如果老三不聽話就把他綁去學(xué)校,老三是上大學(xué)的料啊。

    可這回老爸死了,豬腦殼肯定不會過問的,靠那些舅舅……哼!逑!豬肝兒從來沒有覺得這樣心疚過。老三你可要去讀書啊,不然哥哥這輩子都要不安。

    這回子窩里有個好聽的名字:桃源村,高原氣候,人人都都是黑紅臉,口音不同于狗街那邊,這里說話喜歡帶個家、噶。每個人說話都是叫喳喳的,高聲呼喝,好像要把屙屎的力氣都使出來,豬肝才來的時候,馬回子就笑著對他說:“你家噶吃過飯啦?往后表說豬噶,說了要著人家操!噶記得了你家?”

    洛永幫馬回子運過幾回牛,關(guān)系挺不錯,洛永本來就是個少根筋的人,馬回子也不愛說話,但兩人倒整出了交情,兩個聾子睡一頭——不擺嘍!所以路上洛永沒跟豬肝交待,他也不知道要交待什么,反正每次來,馬回子讓吃就吃讓睡就睡讓喝就喝。

    初聽到這種口音的豬肝被弄得反應(yīng)不過來:“你說啥子?”

    馬回子大笑道:“我挨你家說表提豬字,洛司機挨我講你家姓豬?喊你豬肝噶?”

    豬肝點頭,馬回子又問:“說你家以前是殺豬呢噶?”

    豬肝又點頭,馬回子道:“么以后挨我學(xué)殺�?�,你還是改姓朱噶,朱德的朱。”豬肝郁悶了,老子本來就姓朱!

    第三十八章

    反目

    就這樣,在豬大腸下葬的當(dāng)天,豬肝起床朝著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后一句話不說,嚴(yán)格按照馬回子教的過程操作。

    殺牛跟殺豬不同,殺豬是用的燙皮,殺牛要剝皮,所以殺牛的刀法比殺豬要求高多了,馬回子剝一張牛皮,里邊白生生的,看不到半點牛肉,單憑這手就讓豬肝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跟豬大腸殺了兩年的豬,也練了一手不錯的殺法,可跟馬回子比起來,就像小孩兒耍刀一般。

    牛比豬有靈性,用黑布蒙著它的眼睛,就是不讓�?�,牛一哭就殺不得了!豬肝聽著這些規(guī)矩,覺得有趣,也就安下心來住在馬回子家。沒工錢,包吃住,每月殺十頭牛。

    馬回子沒事兒就帶著豬肝滿村子亂竄,回子們都很耿直,也很熱情,血性得很,你敬他一分,他敬你十分,但是你如果敢欺侮到他,特別是帶有詆毀宗教信仰方面的言語,無心的倒也罷了,惡意的說出來,那沒商量了,就是把這條命拼在當(dāng)場也沒怕過。

    豬肝跟著馬回子逛了幾天就跟村子里的一幫年青人打得火熱,整個桃源村里姓馬了就占了一大半,回子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摔摔跤,斗斗拳,半是認(rèn)真半是游戲地練習(xí)打架,恰好豬肝是個狂熱分子!沒幾天就把村里一幫子調(diào)皮的小年青收拾得服服帖帖,嘴上雖然不叫師傅,可是面對豬肝兒卻是打心眼里佩服!

    這些少數(shù)民族講義氣,并且憎恨那些耍小聰明的家伙,豬肝雖然在村子里整出了名聲,可一想到自己是個逃犯心里就酸楚,沒事的時候就坐著想五花肉跟他說過的話:“你狗日的連做流氓都不夠格!”是啊,當(dāng)日要是用根木棍敲那雜種幾下就行了,干嘛要動刀子呢?老媽是個不識字的人都比老子聰明!想到這里,豬肝狠狠地給自己一耳光,自己狠狠罵一句:憨雜種!

    豬肝自此給自己立下志向:老子要做個有文化有理想有智慧有人緣的流氓!十年后改為:有文化有品味有錢有勢的黑社會!

    * * *

    正如豬肝猜測的那樣,豬腦殼等喪事一完,沒給五花肉更多時間考慮借口說“單位事多!”匆匆匆忙忙走掉了。

    朱自強原本就沒指望他能幫什么忙,豬大腸死了,豬肝跑了,豬腦殼走了,看著一臉憔悴的五花肉,朱自強心酸無比。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那都是逼出來的。有好日子誰他媽愿受罪�。≈熳詮娫揪捅幻藁ń骋桓扇擞�(xùn)練得很堅強了,可突遭變故,一時間也回不過神來。

    豬大腸的頭七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三個趕集沒有殺豬,這也讓狗街人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清淡起來,豬大腸在多好啊,人們在懷念這個殺豬的胖子。在殺豬匠的家里,母子兩人依然每天給豬大腸燒紙錢,插上三柱香,騰出豬大腸平時愛坐的位置,擺上靈牌子,這就是個簡單的供臺了。

    這天,小雷和吳飛悄悄地摸到朱自強家里,見母子兩人又在燒紙了,屋里弄得煙霧彌漫,嗆得人眼淚鼻涕一把抓,兩人沖進去,一人扶一個把母子二人給架出屋子。

    “自強,你這是干啥子?伯娘要是被你弄病了怎么辦?”吳飛氣得臉色通紅,他能理解朱自強心中的傷痛,畢竟父親死了好幾個鐘頭才趕回來,沒有扶著豬大腸落氣,做小兒子就是不孝��!

    朱自強悶聲不說話,低著頭發(fā)愣,五花肉強笑幾下,但始終說不出什么,看樣子母子倆都被薰迷糊了。

    小雷沒說什么,可眼里也透出一股子不滿,等屋里的紙錢燒過,煙氣慢慢散完了,四人重新進屋,小雷扶著五花肉坐好,然后動手開始打掃屋子,到處亂糟糟的,這哪里還像個家呀?小雷心里嘆口氣,生活……這就是生活。不知道接下來朱自強要怎么過。

    吳飛見小雷一個人忙得不行,扔下朱自強幫忙打整,整個下午,兩個小伙兒又是清理屋子又是做飯,總算整完后,母子倆也清醒了。

    “唉,還是小飛和小雷乖��!自強有你們這樣的兄弟也值得了,要不是他爸走得太急……”眼瞅著五花肉又說到傷心事,小雷急忙道:“伯娘不要想了,自強這么出色,你要是不挺住,叫他怎么能安心讀書呀。”

    小雷還是小雷,一句話就點在關(guān)鍵上,五花肉聽得眼睛一亮,這些日子來老是想著那個死胖子,想著他的流氓話,想著他嘴巴里的臭酒味兒,還有那身軟軟的肥肉……三兒要是不打起精神來,朱家就算完了,唉,豬肝這短命的也逃了,還好有個豬腦殼。

    想到這兒五花肉精神一振,對兩人笑道:“沒事的,豬腦殼也工作半年了,只是我一個人殺不了豬,三兒要繼續(xù)讀書,還要考大學(xué)!”

    吳飛也點頭道:“對!自強一定要上大學(xué)……”后邊話被生生吞了,朱自強瞇著眼看著吳飛,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瞞我!

    朱自強站起來道:“走吧,我們出去逛逛。媽,你先歇著,別再哭了!”五花肉急忙點頭。

    朱自強當(dāng)頭領(lǐng)著兩人一起出門:“洛永又跑車去了?”

    小雷道:“是啊,這次去四川,要半個月才回來,對了,他讓我給你五十塊錢呢。”說完掏出錢遞給朱自強。

    朱自強接過手,腳下加快,沒一會兒就走進了吳瘋子的屋外,開了鎖,進到院門,還沒等兩人落坐,朱自強就兇狠地看著吳飛:“說!什么事瞞著我?”

    吳飛被他嚇了一跳,剛要還嘴罵上兩聲壯壯膽,可是看到朱自強的目光,馬上就投降了:“是你大哥,豬腦殼……”

    小雷見吳飛被嚇得不輕,嘆口氣道:“本來是你的家事,可不告訴你又不行,你爸死辦事收的錢全被豬腦殼吞了!”

    朱自強兩條眉毛不斷地挑動,小雷臉色一白,他從來沒見過朱自強這樣,以前他生氣的時候,這眉毛也只是挑幾下,像這樣連續(xù)不斷的……

    朱自強的聲音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你們怎么知道?”

    小雷道:“你不是請胡明紅幫你協(xié)調(diào)嗎?本來總管買菜做菜的人都是你媽請好的人,可是出了豬肝的事后,你跟你媽都昏昏糊糊的,豬腦殼就讓他的幾個同學(xué)代替了那幾人。我聽胡明紅說,你爸的喪事在狗街是最熱鬧的一回,這意思嘛就是收的錢不少,胡明紅向記帳的打聽了,好像有一萬四左右。這可是巨款啊,我們一聽到這話就知道豬腦殼肯定把這錢給吞了,帳本他全收了去,現(xiàn)在就算找他也拿不出說法�!�

    朱自強挑動的眉頭總算平息下來了,看著小雷道:“這事不用提了,還有我老媽在,他敢不把錢吐出來!”

    吳飛聽到這話,馬上就叫道:“屁!你難道不清楚豬腦殼是個什么樣的人?朱自強,我告訴你,這錢你要是能整回來,我就給你磕頭!”

    小雷也贊同吳飛的說法:“是啊,你如果讓伯娘去問他,他給你把帳全做過,收了一萬說是五千,花了八百,他說花了三千,你怎么辦?”

    朱自強冷笑道:“我不要他一分錢,可是老媽他總得照顧吧!”

    兩人一起用不以為然的眼神看著他,朱自強說完這話也覺得沒底氣,豬腦殼!朱自強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心里慘慘地呻吟一聲。他現(xiàn)在不擔(dān)心自己的未來,他是怕五花肉再受到什么刺激,生怕自己的老媽在連番的打擊下,要是挺不住……

    事情果如吳飛和小雷說的那樣,當(dāng)朱自強和五花肉找到豬腦殼的時候,一臉豬相的家伙掏出幾個帳簿,指著上邊的明細(xì)項,一是一,二是二的開始解說,朱自強壓根就沒看。

    五花肉更不用說了,字認(rèn)得她,她不認(rèn)得字:“老大,你爸去了,你二弟逃了,現(xiàn)在老三要上高中,好歹你也工作了半年多,要是你爸還在,我也不會向你開口,我決定從狗街搬到縣城來,反正狗街已經(jīng)沒人了,老三一走,我在那兒守著心煩,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供你弟弟上學(xué)?我再做點小生意幫幫忙?”

    豬腦殼坐在新買的人造革沙發(fā)上,下邊的彈簧發(fā)出咯咯的慘叫,豬腦殼點燃根煙,朱自強瞄了一眼,紅塔山!好啊好啊,果然是好兄弟!果然是豬腦殼!眉毛再次不停地挑動。

    豬腦殼一直沒說話,一支接一支地抽著,五花肉熱切的眼神越來越冷,等豬腦殼半包煙抽完,五花肉一臉慘笑地說:“好兒子……媽沒白養(yǎng)你!老娘雖然沒讀過書,但還知道父母恩比海深,嘿嘿嘿,好兒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看出來了,你現(xiàn)在抽的是紅塔山吧?好好地抽,這味可香了,混著賣你爸爸的錢呢,是吧兒子?你爸一輩子賣豬肉,死了倒讓自己的兒子當(dāng)豬賣了,嘿嘿嘿,抽得香�。≌嫦�!”

    豬腦殼的腦門咚咚作響,但始終沒有說話,他這會兒心里在恨呢:從小你就把豬尾巴當(dāng)寶,把老子當(dāng)草,現(xiàn)在怎么了?有求我的時候?我就是一分錢不給!可他臉上的肥肉還是被五花肉的話刺得不停地顫抖!

    “你聽著,老娘餓不死,老娘會睜大了眼睛好好地看著,看著你會有什么下場,嘿嘿,你聽好了……聽好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跟你斷絕母子關(guān)系,你從今后不用擔(dān)心老娘會去告你!你盡管安安生生地過你的好日子,老娘會等著瞧你的好下場,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悄悄地去辦手續(xù),呵呵,你是有鐵飯碗的人,老娘不想讓你丟臉,就算你丟得起我也丟不起,好了,就這樣吧,我要是你就改姓!姓朱的沒你這種人渣!”

    五花肉呼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朱自強聽著這話,誅心之言吶,可豬腦殼還是一動不動。朱自強很想給他幾巴掌,可是母親還在,他擔(dān)心五花肉會撐不��!伸出手想扶住老母,誰知道五花肉無比強硬地?fù)蹰_了他的手:“放心三兒,媽沒事!咱們走吧,呵呵……生他養(yǎng)他,可惜沒有教他!”話畢兩行濁淚翻滾而出。

    朱自強眉毛直豎,微一轉(zhuǎn)身,右退側(cè)轉(zhuǎn),腳面飛快地鞭在豬腦殼的臉上,叭地一聲脆響,豬腦殼哼都沒哼一聲,鼻子的血一下就涌了出來,這一腳朱自強可是下了狠勁兒的,這一腳算是替母親踢的吧,如果不是五花肉的兩行淚水,朱自強肯定會強制住自己的沖動,畢竟是一對奶頭吊大的兄弟啊。

    可那兩行淚水點燃了朱自強滔天的怒火!那是母親最傷心的淚�。∝i腦殼“啊”地怪叫一聲,沖上來就要跟朱自強放對。

    第三十九章

    檢驗

    朱自強雙手護著母親,單腳撐地,沖著豬腦殼的肚子就是一下彈腿,豬腦殼偌大的身軀被他一腳踢得倒飛出去,撞得屋里的椅子亂飛。反倒是五花肉一把抓住朱自強,她以為朱自強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打起來肯定吃大虧,可這電光石火的幾下,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豬腦殼已經(jīng)痛哼著在地上打滾。

    朱自強冷笑道:“豬腦殼,就憑你還想跟我放對?這兩腳是讓你記住怎么做人!你放心,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向你伸手!媽,我們走吧!”

    五花肉的心里翻江倒海,在她心里,自己的三個兒子中只有豬肝是個打架斗狠的東西,朱自強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知識分子,就連豬腦殼,也只是沉默少言,不愛說話而已。可是現(xiàn)在,朱自強兩腳就踢翻了肥胖的豬腦殼,而豬腦殼,竟然絕情至此。想到這兒,五花肉慌亂地一把抓住朱自強:“三兒,你經(jīng)常跟人家打架嗎?你是不是背著媽惹是生非了?”

    朱自強看著母親的樣子,心疼得不行,邊走邊解釋道:“媽,我從來沒跟人打過架,我就一直跟二哥學(xué)打拳呢�!�

    “你沒騙我?”

    朱自強笑道:“媽,你看我像是騙人嗎?我跟二哥住在一起你也知道,沒事兒他就教我。”

    五花肉臨走時想回頭再看看,可回了一半的頭,最終狠狠地閉了一下眼,沒有再去看豬腦殼,臉上的薄皮扯了幾下,長長地嘆口氣對朱自強道:“走吧……”一路上,母子倆再沒有說一句話。

    可是出乎朱自強估計,五花肉竟然無比堅強,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想不到母親的承受力如此強,韌性這么好,自從尋豬腦殼解決生活的事情未果后,五花肉就回到狗街飛快地處理了房子,收拾好能帶走的東西,只留下吳瘋子的院子,那是人家送給朱自強的,能不賣就不賣吧。

    朱自強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拒絕到市里讀書,可是這個想法要怎么開口跟母親說呢?看到五花肉每日忙碌的身影,朱自強決定暫時不說出來。

    要搬走了,在這兒出生,在這兒成長,這里有童年的伙伴,現(xiàn)在的兄弟,還有永遠(yuǎn)躺在地下的父親,狗街別了,我的故鄉(xiāng)。

    在吳瘋子的院門上,朱自強把剛剛寫好的“故園”二字貼在門頭上,小雷、吳飛、洛永、洛雪、楊玉煙,五人圍坐院中石桌,明天朱自強就要離開了,五花將老屋子賣了三千塊,還掉操辦喪事余下的債務(wù),母子倆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僅剩下三百四十元,五花肉沒有提及朱自強學(xué)費的事情,對于這個問題,母子倆顯得很有默契。

    朱自強微笑著對幾人道:“別憨癡癡的坐著,搬家又不是不回來了�!�

    吳飛不痛快,聲音有點大:“自強搬到縣城也沒什么,我馬上就要去當(dāng)兵了,小雷也要到縣城讀書,玉煙也還要在一中讀書,還是在一塊的。”

    洛永越來越沉默了,可能是由于結(jié)巴,生怕老被人笑話,洛雪現(xiàn)在初二,馬上就升上初三,顯得有些舍不得:“好好兒的搬什么家,強哥你走了,我替你照顧你媽就是了。”

    小雷看著朱自強:“你……打算在哪兒讀?”

    朱自強笑道:“當(dāng)然是一中�!�

    小雷苦笑道:“自強……我問的是市一中還是縣一中?你的通知書來了這么久,難道你打算一直瞞著你媽?”

    朱自強也苦笑道:“瞞得過嗎?說實話,我現(xiàn)在很后悔考全縣第一名,你們都知道豬腦殼的事了,我……不可能到市一中讀!”

    楊玉煙在報志愿的時候先填的是師范,因為她一直記著朱自強的志愿是做一名優(yōu)秀的教師,可是交志愿表的時候,她看到了朱自強填的是高中!當(dāng)時就嚇得不輕,趕緊把自己的志愿也改掉。幸好楊少華也希望她上高中,但是朱自強這樣不跟她商量,擅自行動,讓她非常傷心!

    初中的志愿分三種,一是只能填中專,二是只能填中師,三是高中,高中可以填第一志愿時選擇更好的中學(xué),然后才是本縣中學(xué)。

    楊玉煙一直很傷心,因為她的成績稍差一些,上市一中基本上只是幻想。也許是老天有眼吧,沒想到朱自強家道突然發(fā)生這樣巨變,以她對朱自強的了解,肯定不會去上市一中了。那么,接下來的三年,朱自強將繼續(xù)留在縣一中……

    洛永先用很重的鼻音“嗯”了幾聲,這才非常緩慢地開口:“自強…強,我供供你讀讀吧!”

    洛永的語氣很堅決,沒有絲毫的猶豫,更沒有半分虛偽,略帶結(jié)巴的口腔反而給人一種無比真誠的感覺。朱自強低下頭,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可心里卻在感激這位打小就跟在身后的兄弟!

    “小永…其實你們的年齡都比我大,可我一直把你們當(dāng)?shù)艿芸�,小永,謝謝!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知道……”搖著手制止脖子上青筋直冒的洛永,“相信我!一切都是暫時的!對了小雷,我媽租了三間房子,她住一間,我住一間,你別住校了,跟我一起住吧�!�

    小雷點點頭,朱自強看向吳飛:“小子…當(dāng)兵有把握嗎?”吳飛點頭道:“有把握!我老頭兒現(xiàn)在是副書記了,去年就幫我辦了農(nóng)轉(zhuǎn)非�!蹦菚r的政策是居民當(dāng)兵才包工作分配,農(nóng)民當(dāng)兵,轉(zhuǎn)業(yè)后還是農(nóng)民。

    朱自強心里略略有點歉意,他應(yīng)該把吳瘋子教的長打寸勁傳給這幾位兄弟的,可當(dāng)初吳瘋子沒這樣做,他也沒細(xì)想,以為三人都不是學(xué)武的材料,經(jīng)過初中三年,他也慢慢地明白了,練習(xí)武功只是一項傳統(tǒng)的體育運動,而且長打寸勁本來就只是外家功夫,勤奮練習(xí),成就自然就高些,沒什么資格可言。

    當(dāng)下朱自強決定,現(xiàn)在雖然有些晚了,但亡羊補牢,還不算遲。對洛雪和楊玉煙道:“你們倆先回去吧,我跟他們說點事。”

    洛雪站起來就走,從小到大,她幾乎從來沒有違逆過朱自強的意見,楊玉煙更是那種一切以他為中心的女孩。

    等兩個女孩子走后,朱自強道:“當(dāng)年吳老爺曾經(jīng)教過我打拳,就是功夫……”

    話沒完,吳飛三人已經(jīng)哈哈大笑起來,小雷笑道:“我們早知道了,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學(xué)啊,吳老爺也教過我們,你每天晚上都要到玉煙家補課,老爺無聊了就把我們?nèi)思m到一起學(xué)武,呵呵。”

    朱自強看著三人,一時間大腦處于停滯狀態(tài),吳飛嘿嘿笑道:“吳老爺?shù)囊笾挥幸粋,讓我們?nèi)艘惠呑佣几�!�?dāng)時還發(fā)了毒誓呢!”

    朱自強轉(zhuǎn)頭問洛永:“真的?”這三人中唯有洛永不會說謊。洛永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很曖昧,能讓朱自強出回小丑不容易啊。

    朱自強摸著鼻子,實在是難為情啊,“你們?nèi)齻狗日的!太**沒義氣了!跟著吳老爺騙我,還騙了這么多年!”

    吳飛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啊,不過你把長打寸勁教給豬肝兒,確實是錯了!”

    提到這事,朱自強心里相當(dāng)難受。小雷道:“不教也一樣!豬肝那德性,明明可以用拳頭的,他硬是提刀砍人。”

    朱自強不想跟他們討論豬肝,轉(zhuǎn)過話題道:“你們練得怎么樣?”

    吳飛指著洛永道:“這個憨狗日最兇!我跟小雷兩個都不是對手,我現(xiàn)在只能用寸勁打斷樹枝兒,小雷跟我差不多。”

    朱自強看著洛永,眼里溢滿了笑意:“小永好樣的!”

    吳飛站起來沖朱自強叫道:“自強,讓我們開開眼界,聽吳老爺說你是最厲害的!我們?nèi)齻打你一個!來試試!”

    朱自強大笑道:“少來了,老子才不上當(dāng),你們?nèi)齻現(xiàn)在都是‘高…手…’嘿嘿�!�

    吳飛挖苦道:“裝個**樣!老子們?nèi)齻經(jīng)常偷看你娃練,哼,布條都打成絲絲了!”

    朱自強苦笑,媽的,就一直沒提防這三個家伙,連豬肝都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他們曉得了�!澳銈�?nèi)耸遣皇墙?jīng)常在一起對打?”

    吳飛道:“那是當(dāng)然!嘿嘿,你不想檢驗一下兄弟的實力?”

    朱自強沒理會吳飛,問小雷:“你說吳老爺為什么要這樣做?”小雷笑道:“吳老爺沒說,不過他說我們將來要干成大事兒,一定要跟著你�!�

    洛永也急道:“是…是是��!吳吳…那個……說,你你……”吳飛不耐煩地打斷道:“吳老爺說怕你走上邪路,一是讓我們護著你,二是起個提醒的作用�!�

    朱自強心里一陣感動,吳老爺……你何必對老子這么好?

    吳飛叫道:“來來來,老大!怎么?自家兄弟還要藏著?”

    朱自強拍了一下大腿叫道:“來!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把吳老爺?shù)陌咽綄W(xué)到家。小雷、小永一起上吧!”

    吳飛等朱自強走到場中,怪叫一聲,率先撲上,拳頭掄得風(fēng)聲大響,長打!朱自強左腳一勾,直踢向吳飛的小腹,吳飛扭了一下腰,第一次攻擊被朱自強輕巧地化解,他這是跟豬肝實戰(zhàn)中領(lǐng)悟的,吳瘋子當(dāng)年只教過一套拳路,至于格斗技巧只是說說心得,這個完全靠個人領(lǐng)悟了。吳飛瞪著小雷和洛永罵道:“整啥子**,干噻!”

    再次掄拳,左勾,后邊的洛永也不客氣,快速移動靠近朱自強,小雷沒動,他在等機會。朱自強頭痛不已,媽的,三個家伙真不要臉!

    微一側(cè)身,貓腰低頭,腳步一動,飛快地讓開吳飛的勾拳,同時貼到吳飛懷里,手肘使勁,一下撞到吳飛的軟肋上,這幾下速度奇快,吳飛悶哼一聲,退了兩步,嘶嘶的吸氣,全身的力道好像被抽空了,軟倒下來,小雷吃了一驚,沒料到就一個照面,吳飛已經(jīng)退場了。

    洛永心里剛有點高興,胸口“�!钡仨懥艘宦暎拖癖淮箦N砸過,氣悶得不行,明明就要挨上朱自強后背的手隨著身子后退,攻勢告解。

    小雷見朱自強一個后鞭腿踢退了洛永,當(dāng)機立斷趁他樁子不穩(wěn),出手!箭步跨出,左右兩拳,全速揮動,這下快得看不到手影,可接下來小雷就呆住了,兩只手腕幾乎同時被朱自強抓�。�

    “怎么可能?”小雷剛問出口,手上一緊,整個人被朱自強帶著前沖一步,這下好了,腿也不用再出,小肚子一痛,挨了一腳,臉馬上變成苦瓜!

    三人同時呻吟:“狗日……”

    第四十章

    米粑

    租來的房子是土墻青瓦房,共有二層,在縣城中心位置,正興街的一條巷子里,緊緊地挨著公共廁所,本來打算租一套三的,五花肉臨時改變了主意,租了緊鄰公廁的一間偏房,每月三十,五花肉就是圖租金便宜,這是武正金幫忙尋到的房子。

    朱自強坐在“新家”里,轉(zhuǎn)入秋后的天氣不算太冷,可這間屋子地基明顯比公廁矮,泥巴地很潮濕,剛剛蒙上的一層塑料布沾滿了細(xì)水珠兒,前邊沒有窗戶,為了不讓來往公廁的人看到屋里的樣子,只開一道低矮的木門,后邊倒是有個小窗戶,可是很不巧,后面開了家旅館,而旅館的廁所又是緊靠這幢屋子。

    這樣,朱自強的新家就被兩個廁所掐住,采光也很差,大白天都要開燈。門口是上二樓的石梯,二樓住了三家人,一家苗族夫婦帶個可愛的女兒,另一家有三個孩子,那男人留著長長的胡須,嘴巴是烏色的,五十歲左右,每次經(jīng)過朱自強家門口都要偏著頭看看,本來就有點歪的脖子就像得了偏頭痛。第三家就是住他們樓上,長了個紅酒槽鼻子的老頭兒。

    這三家都是電影公司的職工,對于新搬來的住戶,顯出了明顯的敵意,朱自強從他們眼中看出了不屑和鄙視。

    五花肉把鐵皮爐子放在門外的石梯上,歪脖子男人的腳步就像貓一樣,走過正在炒菜的五花肉身前,明顯頓了一下,五花肉側(cè)著身子,臉上透出謙遜的笑容,歪脖子語氣冷冷地說:“生火做飯不要占了別人的道�!闭f完偏著頭,悠然地上樓了。五花肉繼續(xù)保持著笑臉:“哎哎,占不到的�!彼刹桓腋思曳槪@里自來水管接到二樓,吃水必須到二樓去接。

    屋里的燈昏黃,墻壁反黑,顯得無比陰暗,朱自強一直在發(fā)呆,他現(xiàn)在腦子里一片空白,在狗街的老家雖然比這兒高檔不了多少,但起碼有家的感覺,狗街的人也很熱心,沒人會用白眼來招待生人。

    接過五花肉遞來的菜,朱自強觀察了一下,除了石梯確實沒有什么地方適合生火做飯,搬到屋里肯定不行,空氣本就不通,再加爐火,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但是這種地方住得久了不生病才怪,朱自強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媽,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五花肉頓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這里挺不錯啊,沒事的,你去讀書了,媽一個人也夠住了。”

    朱自強道:“不是說租一套三的房子嗎?之前我還約了小雷來同住�!�

    五花肉繼續(xù)笑道:“你叫小雷來干嘛?到時你去市里上學(xué)了……”

    “我不去市一中讀!”朱自強打斷了母親的話,眼神無比堅定地看著五花肉。

    五花肉笑笑,扯過從狗街帶下來的一張小飯桌,麻利地擺好飯菜:“先吃飯吧,吃完了,媽有話跟你說�!�

    朱自強遲疑了一下,不明白母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悶著頭,飛快地扒了三碗飯,現(xiàn)在他正是發(fā)育期,飯量奇大,五花肉煮的一鍋飯被他三碗就整掉了一大半。

    五花肉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子,這個讓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三兒…媽知道你的心思,你爸死前說的話,還記得嗎?”

    朱自強點點頭,心里一陣陣地刺痛,五花肉嘆息道:“你爸說賣血都要供你上大學(xué),就是指望你有出息,將來出人頭地,替老朱家掙臉。你放心,學(xué)費生活費媽有辦法,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里臨街,明天我就在外邊搭個棚子,我做米粑粑賣,供你上學(xué)不成問題了。”

    朱自強看著母親,心里很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打著顫:“媽……我不會去市一中讀書的,我也想好了,無論如何我都要陪著你!”

    五花肉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雙目怒視著朱自強:“小雜種……你要氣死老娘是嗎?你這個不孝子……”

    五花肉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手掌舉了起來又放下,朱自強低著頭道:“媽,是頭牛牽到北京還是頭牛,市一中的教學(xué)環(huán)境確實很好,可縣一中也不差,我覺得關(guān)鍵是自己,如果不想讀書的,你再送到哪兒也不可能讀出來,你相信我!我保證考上大學(xué)!”

    五花肉很果斷地回絕了朱自強:“不行!你考了全縣第一名就是要去市一中讀,老娘要讓別人看看,我供得起你!”朱自強知道這個“別人”其實就是豬腦殼。

    朱自強站起來,強行壓著內(nèi)心里洶涌澎湃的情緒,直直面對坐著的五花肉,雙膝一彎,“咚”地一聲跪在五花肉的面前,不顧五花肉驚惶失措的樣子,帶著哭腔道:“媽,你好狠心!你供我上學(xué)倒是成全了你的一番大義!可是你想過我沒有?如果我去了,我能安心嗎?就算我考上了大學(xué),那我這一輩子都要背上沉重的事母不孝的枷鎖啊,我能忍心看你一個人苦累嗎?我能眼睜睜看著你住在這樣的地方遭人白眼、備受欺侮?你讓我這做兒子的將來如何面對世人?媽…孩兒求你,就讓我在縣一中上學(xué)吧,如果我考不上大學(xué),我自己把自己剁了喂狗!”

    五花肉嗚嗚地哭泣著,一手捂臉,一手拉著朱自強的衣襟:“你起來……媽的乖兒,你起來……媽答……應(yīng)你!”等朱自強站起來,五花肉越發(fā)失聲大哭起來:“都怪媽沒本事……”

    朱自強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狂泄而出,抱著母親的頭,母子倆哭成一團。就這樣哭一會兒,又說會兒話,母子倆開始商量接下來的生活,交了半年房租,現(xiàn)在還剩下一百多,還要買鍋買蒸籠買米買木缸買炭。離朱自強開學(xué)也不到半個月了,到時候?qū)W費、書雜費也要好幾十塊呢。

    收拾好碗筷,朱自強跟著母親開始采購做米粑所需的家什材料,一直忙到晚上,東西全部搬了回來,五花肉在屋子靠窗的地方拉起一塊布簾,用磚頭木板給朱自強搭了一張床,然后開始泡米,關(guān)了燈后一宵無話。

    次日,大清早起來朱自強就跑到學(xué)校,尋了個安靜的地方開始看書,這些書都是王香堂幫他收集的,可是一早上過去,朱自強怎么也靜不心來看,這個假期發(fā)生的事太突然,也太讓人難以面對了。特別是豬腦殼的無情,朱自強第一次對人性善惡產(chǎn)生了質(zhì)疑�;⒍静皇匙樱墒秦i腦殼的所作所為讓人齒冷,讓人寒心吶。還有就是那些舅舅,一個個裝作不知道自己的姐妹搬家似的,武正金給五花肉找了房子再沒有碰面,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

    想起父親豬大腸經(jīng)常念叨的一句話:“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窮在街市無人問�!笔缿B(tài)炎涼啊,在狗街的時候,家里雖然不算富有,可是還能餐餐見肉,吃穿不愁,特別豬肝回去這兩年,收入一下子就增了不少,朱自強腦海里想起過年時五花肉得意的樣子。可是現(xiàn)在……

    中午吃過飯后,五花肉用兩只水桶挑著泡好的米去打米漿,朱自強搶過母親肩上的擔(dān)頭,滿以為挑擔(dān)子沒什么難的,可是扁擔(dān)一上肩,壓得朱自強嘶嘶抽氣,兩只手急忙抓著桶繩,可兩只水桶好像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不停地晃,每晃一下肩頭就像被人抽了一棍。五花肉看得既是心疼又是好笑:“腰挺直了!你別讓,才開始挑的時候都會痛,很快就沒事了!還是讓我來吧�!�

    朱自強搖搖頭,這點罪還受得了,跟剛學(xué)蹲馬步的時候比起來,這算是小意思啦,五花肉點點頭,讓朱自強跟著。

    剛走到大街上,朱自強就鬧了個大紅臉,他現(xiàn)在也算是個大小伙了,人也長得英俊,這么挑著水桶走街穿巷,拋頭露面還是頭一回,要是碰到舊時同學(xué),這臉往哪擱啊?想到這兒,朱自強低著頭,悶聲不吭地跟在五花肉身后,只覺得肩膀開始火辣辣地痛。

    五花肉走在前邊冷冷地說:“把頭抬起來!不偷不搶,靠勞動吃飯怕什么?”

    朱自強心頭一震,看著母親瘦小的身影覺得有些高大了,當(dāng)下直起腰來,放快腳步。

    一直走了差不多一公里,在城效找到了一家小鋼磨加工廠,經(jīng)過一夜泡漲的米,打成了雪白的米漿,再次挑著回家。把米漿倒進木缸里,蓋上進入發(fā)酵程序。

    第二天早上四點鐘,五花肉就悄悄地起床了,朱自強也跟著翻身起床。

    “三兒雜不多睡會兒?”

    經(jīng)過一晚上,肩頭開始疼痛,朱自強沒說話,開始幫母親生火、燒水、上蒸籠,在五花肉的指揮下,朱自強越來越熟練,之前他在家從來沒有干過家務(wù)活。

    五花肉笑道:“老媽教你做豬油糖泡粑,可香吶!”朱自強一邊扇火,隨口問道:“媽,你怎么不去找外公外婆?”

    五花肉道:“你小姨小舅還在上高中,還有你七舅也在當(dāng)兵,去找有什么用,你老媽有手有腳,只要餓不死就行了。再說就現(xiàn)在這付模樣,去了讓他們心煩�!�

    待第一籠出來,朱自強看著加了紅糖,細(xì)細(xì)嫩嫩、冒著米香味兒的米粑時,高興得手舞足蹈:“好香好香,嚇,看起來就好吃呢!”

    五花肉一把拍開朱自強的手:“還沒開張呢,不許動手,等開了張再吃�!�

    “為什么?”

    “沒什么,就是規(guī)矩!做生意人的規(guī)矩�!�

    朱自強只好吞著口水把米粑抬出去,五花肉笑道:“你在外邊賣吧,第二籠熟了我叫你�!�

    早上六點,朱自強把家里的飯桌抬出來,弄根凳子坐著,擺上臺秤、塑料袋,米粑被五花肉用線切成幾大塊,朱自強始終沒忍住,悄悄地?fù)噶艘粔K放在嘴里,嗯,又香又甜!怎么早沒發(fā)現(xiàn)老媽有這手絕技呢?

    坐了差不多半小時,這會兒起床的太少,從攤前過了幾個,都只是瞅瞅,連問都沒人問,朱自強很有信心,這么好吃的東西,肯定有人買!

    又過了半個小時,第二籠都快冷了,還是沒人過問,五花肉在巷子里叫道:“三兒,你要呦喝啊,喊起來!學(xué)我這樣:又香又甜的豬油糖泡粑哎……”

    朱自強答應(yīng)了一聲,先試著在嘴里練習(xí)了幾次,瞅瞅沒什么人,眼睛一閉,放開喉嚨就開始吼:“又香又甜的豬油糖泡粑哎,新鮮熱騰剛出籠!”吼了第一遍,感覺就好起來了,接二連三的呦喝開來,直到有個中年婦年,看樣子剛剛晨練完,好奇地走到攤前:“你這是米粑粑?怎么賣的?”

    朱自強急忙回答:“八毛一斤。你先嘗嘗!”說完,無比熱情地開始動手,那女的瞅了一下巷里邊的蒸籠:“你這不衛(wèi)生吧?”邊說邊指指巷里的公廁。

    朱自強一下就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女的,不知道要怎么說,那女的看著朱自強道:“唉,發(fā)什么呆呢?整點嘗嘗�!�

    第四十一章

    掀灶

    朱自強“啊”地一聲,趕緊動手切下一塊小三角遞過去,那女的瞇著眼,樣子很享受:“你是五花肉的三兒吧?”

    朱自強的臉一下就紅透了,被人認(rèn)出來,感覺很不自在,之前呦喝時候的信心和隨意,突然就沒了蹤影。嘴里訥訥地回道:“嗯……是啊……這個…娘娘認(rèn)識我媽啊,呵呵�!�

    那女人卟一聲就笑起來了:“叫我姐姐!依輩份算啊我是姐姐,你外公跟我爺爺是表兄弟,你大舅母是二哥的干娘,明白了不?”

    朱自強臉上堆著笑:“看我笨得……姐姐好,呵呵�!�

    “好了,給我五斤吧�!�

    朱自強又呆了一下:“五斤�。俊�

    “怎么?嫌少?”

    朱自強趕緊切了一大塊,往臺秤上一放:“喲,多了,五斤六兩了�!蹦桥思泵Π醋≈熳詮姷氖值溃骸袄系�,開張生意,我又沒跟你講價,多點就多點吧,當(dāng)送個人情。趕快給我裝起來,這是四塊錢,你收好了,哎哎,笨手笨腳的,不像個做生意的料,人倒是長得子弟,嘖嘖,多給個袋子,萬一路上漏了雜整?行了行了,我走嘍�!�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