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人家屬

    孟昭是一個堅定的唯心主義者，在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她執(zhí)拗地認為精神意愿統(tǒng)領一切，包括愛情。

    周政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他在十八歲生日的那年，也曾真誠地許下過一個愿望——有關于孟昭的愿望。

    *

    北城，京北醫(yī)院的急診科室外，孟昭穿著一身睡衣，披散著頭發(fā)站在門口，煞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病人家屬，孟昭請進來一下�！�

    護士的聲音把孟昭的思緒喚回來，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平緩地回：“來了�！�

    她走進醫(yī)生辦公室，一位和她年紀差不多的護士問：“是病人陳默的家屬是吧？”

    “是緊急聯(lián)系人，他家屬還沒趕過來�！�

    “病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需要住院觀察二十四小時，沒問題會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你去辦一下住院手續(xù)吧�！�

    孟昭咬了咬嘴唇，問：“需要多少錢？”

    “算上押金兩萬左右吧。”

    孟昭嘆了口氣，接過來繳費單，和護士說了謝謝就離開了診室。

    她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邊傳來的聲音。

    “這姑娘長得這么好看，里邊躺著那個一看也是個富二代，不至于連兩萬塊都沒有吧�！�

    “誰知道呢，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好說啊，你看她穿著一身睡衣，這么晚了和里邊這位在一起，說不好是什么關系呢�！�

    孟昭無語地搖了搖頭，什么關系？造孽的關系。

    陳默的確是個富二代，但她不是，至于她為什么穿著睡衣出現(xiàn)在這，是因為她在接到醫(yī)院電話的時候，在睡覺。

    孟昭查看了一下卡里的余額，兩萬零十二塊，還真是正正好好，給她剩下了一頓飯錢。

    交完住院押金后，她看著十二塊的余額，又看看外邊漆黑無比的夜色，當即決定在醫(yī)院的走廊湊活一夜，明天天亮了在回家。

    畢竟，她現(xiàn)在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

    凌晨兩點，周政剛剛和導師從一臺心臟手術臺上下來，站了好幾個小時的他，急需要一個長時間的睡眠。

    回到急診室，就有人說：“周醫(yī)生回來了，手術怎么樣？”

    “很成功�！�

    周政不是個愛聊天的人，醫(yī)院里的人都知道，但是架不住他實在是擁有一副上好的皮囊，總是有人不厭其煩地往上沖。

    小護士周穎剛剛入職沒多久，這個月正好輪值到急診科，一舉一動都是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她拿著一盒酸奶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政面前。

    “周醫(yī)生，喝酸奶�！�

    “不了，謝謝�！�

    被拒絕她也沒有窘迫，反而坐下來，打開話匣子。

    “周醫(yī)生，剛才我們接了個診，病人也是個帥哥，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差點。

    但是他那個家屬，長得挺漂亮，還穿著一身睡衣來的，名字還挺好聽的，叫什么來著，孟...對了，孟昭。

    你說，是不是很好聽啊？”

    周穎的嘴巴一張一合地繼續(xù)說著，絲毫沒注意到周政霎時間停住的筆。

    他打斷周穎的說話，“孟昭？你說病人家屬的名字叫孟昭？”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周穎被他問得愣住，一個名字，就算在好聽，也不至于的吧。

    周政難得的情緒外露，打開病歷系統(tǒng)，在里邊搜索著孟昭的名字，顯示出病人名字是陳默，緊急聯(lián)系人，孟昭。

    一模一樣的字，一模一樣的年齡，他從不信什么巧合。

    四年了，他終于又找到了關于她的一點點線索。

    周政克制住他磅礴洶涌的感情，裝著鎮(zhèn)定地問：“這位家屬現(xiàn)在在哪？”

    “不知道啊，剛才去交費了，現(xiàn)在應該走了吧�！�

    “病人呢？在哪間病房？”

    “1201�！�

    周政放下手里的東西就朝著1201的方向走過去，說是走，其實和小跑都差不多。

    他在病房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孟昭的影子，心頭止不住的失落，走出病房的一剎那，他看見椅子上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著躺在那里。

    只一眼，他就能確定，那就是孟昭，他找了四年的孟昭。

    如果說這是周政千求萬求的一天，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卻邁不動步伐，怔怔的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遠遠的看著。

    四年來壓抑的感情都在此刻涌上心頭，他甚至想過去把孟昭搖醒，質(zhì)問她為什么突然消失四年？為什么再也不聯(lián)系他？為什么會成為那個陳默的家屬？

    “......”

    無數(shù)個疑問凝聚在周政的腦海里，他根本不知道先問哪一個，或許任何一個的答案都不是他所能承擔的結果。

    北城的九月底已經(jīng)有了涼意，孟昭雖然穿著一身長袖長褲的睡衣，可睡在醫(yī)院走廊的她，還是忍不住冷的發(fā)抖。

    周政看著她抱著手臂的樣子，幾次都忍不住想過去把她抱走，可最終，也只是把他的外套脫下來給她蓋上，他低頭看著這張熟悉卻又添了幾分陌生的臉，暗自說道：

    “孟昭，我終于找到你了�！�

    *

    孟昭醒過來的時候，也不過才六點多鐘，醫(yī)院的人流多了起來，聲音嘈雜，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

    感受到身上有一股重量，不知道蓋著是誰的衣服，她四周張望的看了看，全部都是漠然的面孔，她把衣服拿下來，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的。

    她起身朝著病房里看了一眼，吊著一條腿的陳默還睡得正香，真是沒心沒肺。

    孟昭拿著那件不知道主人是誰的外套朝著醫(yī)務站的方向走過去，“你好，打擾一下�！�

    “你好�！�

    周穎使勁地撐開熬了一個大夜的眼皮和孟昭對上視線，驚訝地說：“是你啊，這么早就過來了嗎？”

    她以為孟昭是起了個大早來看陳默的，可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衣，又疑惑地“噫”了一聲。

    孟昭尷尬地笑笑，沒有解釋，指了指她懷里的衣服，說：“這件衣服不知道是誰的，可以放在這里，麻煩你們幫忙找一下主人嗎？”

    幫忙找失主在醫(yī)院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丟什么東西的都有，什么身份證，醫(yī)�？�，病歷本...

    只是一件衣服還專門來找失主的確實很少，她委婉地說：“有可能是誰放在椅子上忘了，你直接放在原處，失主會回去取的�！�

    “不是忘記，是...”

    孟昭正想著要怎么解釋這件事，一個好心人給她蓋了一件衣服，然后消失不見，圣誕老爺爺嗎？

    周穎又仔細看了一眼她懷里抱著的那件衣服，突然眼睛睜得大大的，“這不是，周醫(yī)生的衣服嗎？怎么會在你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