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怕什么
孟昭把周政按著她的那只手推開,還在肩膀處用手輕輕掃了兩下。
“嫌我臟?”
周政低頭垂眸盯著她。
“沒有,我不習慣別人碰我。”
“我是別人?”
“你不是嗎?”
別人,周政咬牙點了點頭,俯身下去和孟昭對視。
“陳默呢?他是什么人?他就能抓著你的手了,我隔著衣服碰你一下你就嫌棄了,他是別人嗎?”
“你能不能不無理取鬧,不是說要吃飯嗎?”
孟昭和周政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敢多說話,生怕哪句話就暴露了她那可憐的內(nèi)心反應(yīng)。
小心翼翼才是他們現(xiàn)在相處的分界線。
周政把她手里的書抽出來,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地問:“還在畫畫嗎?”
“嗯�!�
孟昭的右手中指上因為常年拿畫筆的原因,被磨出了老繭,但是在她手上不顯得突兀,卻很性感。
周政以前最喜歡抓著她的手指把玩,他總說:“手術(shù)刀和畫筆才是絕配�!�
一丁面館門前,周政把車停好,看著副駕上遲遲沒有動作的孟昭,直接伸手給她解了安全帶。
“下車�!�
“為什么來這?”
“面館,當然是來吃飯的�!�
孟昭想知道的當然不是這個,她是問周政為什么偏偏選了這家店,他們曾經(jīng)一起來過的店。
“孟昭,你怕什么呢?怕有人認出你和我出來吃飯去告訴你那個男朋友嗎?”
“你有病。”
激將法確實有用,孟昭瞪了他一眼直接就開門下車了,隨便在門口找了張桌子坐下,對著老板喊:
“老板,一碗榨菜肉絲面。”
“好嘞,馬上啊�!�
“哎,小周啊,你們這是一起的?”
“嗯,丁叔,我還是老樣子�!�
“好嘞好嘞�!�
面館老板丁叔四十多歲的年紀,人很和藹,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讓人看起來就很開心。
這里也算是周政的深夜食堂,很多個下了手術(shù)臺的晚上,他都是來這吃上一口熱乎的熱湯面。
周政這個人念舊,就連吃飯也一樣,早餐是雷打不動的牛奶加雞蛋,就連面條也只吃那一種口味的。
孟昭看著端上來的那碗菠菜雞蛋面,更是坐實了心里的想法,周政還真是一點沒變,這么多年也吃不膩。
“姑娘,我看你有點眼熟啊,以前是不是來過我店里��?”
丁叔眼巴巴地瞅著孟昭,在腦海里開始翻找,只是覺得像又不像。
“來過的,您的手藝很好�!�
“我就說嘛,我記憶力很好的,幾年前的客人我都能記得住的。”
孟昭尷尬的笑笑,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碗里的面條。
“你們吃啊,我先去忙。”
“好,您忙�!�
孟昭禮貌地點頭搭話,引得周政哼了一聲。
“你哼什么?”
“哼你裝模作樣�!�
“周政!”
“怎樣?孟昭,你就會和我炸毛,那怯懦的樣子在我這怎么裝不下去了,三句話就現(xiàn)出原形了。”
熱氣騰騰的面條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煙霧屏障,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孟昭心底暗罵了他幾句,低頭專心的吃飯,不給他在說話的機會。
她吃得很快,感覺舌頭都被燙得沒有知覺了,飛速吃完就小跑著去里邊結(jié)賬。
“老板,結(jié)賬�!�
“姑娘,不用,小周在我這存了點錢,直接就扣了,他沒和你說嗎?”
“啊,那個,我忘記了。”
丁叔隨手給了孟昭兩個橘子,“拿著吃,很甜的�!�
“謝謝老板。”
周政看著她怒氣沖沖地回來,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開始戰(zhàn)爭的準備。
“周政,你這樣有意思嗎?讓我一次又一次地欠你人情,好玩嗎?”
“有意思,好玩�!�
周政回答得很認真。
“兩頓飯而已,你就怕了?孟昭,你到底是有多怕我會纏上你啊?”
“是,我怕了行嗎?你要是不爽就罵到你爽為止,什么難聽的話我都接著,絕對不還口,要是你還覺得不痛快就給我兩巴掌,我也受著,夠了嗎?”
“孟昭,我什么時候舍得打你罵你了,我他媽把你捧在手上都怕摔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那個男人就是這么對你的是嗎?”
沒有別的男人,孟昭很想告訴他。
“我什么樣子都和你沒關(guān)系,再見�!�
“站��!”
周政發(fā)了狠地拉著她往車的方向走,不由分說地直接把她塞到副駕駛。
車子打火駛出的一瞬間,孟昭奮力撲騰的手腳就老實了下來,周政余光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反抗了?”
“我怕死�!�
“什么時候這么惜命了?”
“你不怕死?”
“怕�!�
周政身為醫(yī)生,更是懂得要敬畏生命這件事情,他所說的怕是真的,和孟昭口中的怕死不是一個概念。
車子七拐八拐終于開到了孟昭租住的小區(qū)樓下,這次,周政沒聽她的話直接停在小區(qū)外邊,而是一直開到單元樓下。
“今天謝謝你的晚飯,還有送我回來�!�
“孟昭,在我這,就別裝了吧?”
周政只是覺得可笑,孟昭的刻意疏離讓他嫉妒,發(fā)瘋。
憑什么她對著陳默就能上手捂嘴?嬉笑打鬧?到了他這就成了一句遠在天邊的謝謝。
周政把車子落了鎖,轉(zhuǎn)過身看著孟昭,四年來第一次問出:“四年前,為什么斷崖式分手?”
“......”
“好,你不說分手原因,那我問你,你為什么休學三年?又為什么住在這里?”
孟昭還是咬著嘴唇不說話,她知道,只要說出一個字,周政就會查出所有的事情,那不是她想看到的結(jié)果。
她低著頭不看周政,手指甲都嵌進了肉里,刺痛感才能讓她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至于徹底淪陷在他的眼睛里。
“你什么都不說,就判了我死刑,孟昭,你可真狠�!�
開鎖聲音一響,孟昭的那句低低的“對不起”被沖淡了許多,周政剛想問她說什么,只見人已經(jīng)裹著夜色跑進了單元樓。
他看著老式筒子樓里的步梯一層一層地亮起,直到最頂樓五樓,孟昭倉皇逃跑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個小小的老舊窗戶前。
周政的心里猛然揪起,升起一股跑上樓的沖動,他怕極了孟昭消失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四年前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周政從來就沒有痊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