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然后,所有這些身著華服的大主教和祭司們以最虔誠恭敬的態(tài)度跪拜了下去。
那是一列絕無可能、也絕不應當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繁復瑰麗的頭冠上鑲嵌著寶石,金線勾勒出厚重卻精致的圖樣,純白的長袍逶迤拖曳在地面,從神魔之門中走出來的一隊人身著希西底徹金色神殿的主教或祭司長袍,手握純金鑄就的神杖。為首的是金色神殿主神殿、那日叱責并降下了神罰的大祭司,魚貫其后的則是各個次神殿的主教和祭司。
雖然不敢直視神祇,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眼中露出了狂熱的神色,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殿人員此時此刻仿佛只想要化作葉蒂絲腳邊的塵埃抑或泥沙,他們的額頭死死地抵在面前染血的地磚上,眼中卻忍不住流下激動的熱淚。
這是寫在所有神典扉頁上的話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此時此刻,這雙緋紅的神明之眼睜開之時,卻沒有給任何人避開的機會
劇烈的沖擊迎面而來。
這是一種絕望又迷茫的彷徨,又像是遲鈍卻酷烈的某種懲罰,又仿若無聲卻足以摧毀神智的反復尖叫。
天地為之震蕩臣服。
所有人都覺得那雙眼在看自己,又仿佛在看眾生。
剎那間,在那雙眼的注視下,所有人都覺得靈魂與被撕裂攪碎,而自己的靈體又再度接受了同樣的痛楚與折磨,近乎扭曲變形的靈魂殘喘著找尋著回到軀殼的路,卻又在距離軀殼一步之遙的地方力竭。
不可直視。
卻有人緊隨其后,從那扇神魔之門中浩蕩魚貫而出。
純粹而燦爛的金紅色神力順著純金權杖流轉,剎那間洗禮了大祭司的周身。大祭司臉上原本的褶皺倏然消失不見,他本已在生命的末端,卻在這一刻因為神力的洗禮而重新回到了最璀璨漫長的中青年
魔法師隨著位階的變高,會擁有漫長的生命,但是再漫長也總有盡頭,等到衰老再一次不可抑制地前來時,對長生和壽命的渴望便會成為曾經(jīng)享受過漫長生命帶來好處的人心頭最深的執(zhí)念。
“至高無上的神啊”金色神殿的大祭司匍匐著身體,盡可能地舉起了自己手中華美的神杖“您的信徒愿意為您獻上這世間的一切”
葉蒂絲或者說已經(jīng)在墨菲斯的“幫助”下完成了整個降臨的火焰與光明之神利希特顯然對這具全新的身軀還并不十分熟悉,祂垂眸打量了自己一番,臉上微微有了不滿的神色卻又很快斂去。
神祇自然不應當拘泥于自己容器的性別,更何況,從性別角度去看,自己所在的這一具無垢神體已經(jīng)足夠完美,但本體性別與之不同的祂,還是感到了一絲不適。
在短暫的停頓后,祂頸側的火焰眼瞳烙印慢慢縮小,然后移動到了眉心的位置,變成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緋紅烙印。
神力充盈在四肢中,祂一開始的步伐還稍顯不穩(wěn),但兩三步后,祂便自如而平直地向前走去。
“恕你們無罪�!钡k聲音中的干涸也終于褪去,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祂路過了高高舉起權杖的大祭司身邊,指尖輕輕地在那柄權杖上一點“你的愿望,我聽到了�!�
大祭司也不例外。
他站在權力與榮耀的至高端已經(jīng)太多年,甚至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是近乎半神的存在,享受著整個人間的供奉,對永生的渴求自然更是非常人所能及,他當然想要這樣的生活和日子永恒下去,無人能夠體會他倏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不可避免地長出了第一條皺紋時的恐慌。
衰老就像是對死亡的倒計時宣判。
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在這樣的倒計時宣判中煎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而現(xiàn)在,他信奉的神祇,給予了他關于最深執(zhí)念的回應。
大祭司感到自己體內的沉疴都已經(jīng)消失,感到久違的蓬勃生命力重新回到了體內。他顫抖地將自己俯得更低,心中再無半分自己背叛軟禁了金色神殿大主教、背叛了自己對于萬物之神信仰的后悔和猶豫。
在火焰與光明之神說出寬恕話語的同時,那些折磨著直視了祂的人的幻覺和扭曲也一并消失了。
貝萊爾大汗淋漓如夢初醒般大口大口穿著粗氣,他甚至有點難以回憶起剛才發(fā)生了什么,而他旁邊的伊芙琳也如出一轍,兩人對視一眼,下意識看向了葉瑟薇的方向。
然而在看到葉瑟薇之前,他的視線里先出現(xiàn)了擋在葉瑟薇面前的黑衣男人。
那個人分明是非常眼熟的,但貝萊爾的腦海中竟然完全想不起這個人到底是誰,自己曾經(jīng)在什么時候見過他,可他非常確定地覺得,自己曾經(jīng)與這個人有過不少交際,然而所有與之相關的記憶就像是彌漫上了一層厚重無法撥開的霧氣。
是誰
那個人是誰
葉瑟薇有點怔忡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擋住了那雙神明之眼的墨菲斯,對方的臉上掛著她熟悉的笑容,但卻分明有哪里和過去不太一樣。
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只好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打量對方,結果看了半天,除了得出一個對方不知為何看上去比過去更加好看了的結論之外,什么也沒看出來。
看著面前眼中寫滿了“你不對勁”的少女,墨菲斯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才一語雙關道“神不可直視�!�
葉瑟薇微愣。
她眨了眨眼。
“你是指什么”她的目光飛快落到了一側因為痛苦而蜷成一團的其他人,又明白了什么一般,飛快收了回來“是火焰與光明之神已經(jīng)降臨在葉蒂絲身上了嗎無垢神體之所以珍貴,葉德萊家之所以將她藏了這么久,這么寶貝她的存在,就是因為她可以成為神祇降臨的容器嗎無垢神體就是用來做這個的嗎”
“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們,又或者,其實這并不重要�!蹦扑孤龡l斯理道“你從來都只是你自己,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嗎”
葉瑟薇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同時聽到了葉蒂絲“寬恕”的聲音。
“我不會一直都不能直視她哦不,祂了吧神祇占用了她的身軀后,那原本的她呢會被殺死,還是會在神離開后重新回來”說到這里,她突然又意識到了一件事,表情變得懊惱了起來“所以我是不是應該在你告訴我即將有神降的時候就把她殺了是我下手慢了一步嗎”
“不,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神明的復蘇本來就是必然,無需真的去阻擋什么�!蹦扑固謱⑺^上些許零亂的發(fā)絲撫平,然后將手心平舉到了她面前“這個給你�!�
他的掌心流轉著方才他從其他神祇身上撕扯出來的那樣存在,神色平靜得仿佛只是在給葉瑟薇什么不起眼的玩意兒,完全看不出來片刻之前,他是用了怎樣的手段才將取得這樣存在的。
葉瑟薇盯著墨菲斯手心流轉的光華,縱使對方不說,她也能感覺到這樣存在的奇特和微妙,她下意識地感受到了想要,甚至已經(jīng)微微伸出了手,但理智還是讓她按捺下了這樣的沖動。
這樣的沖動,對于她這樣的大魔法師來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已經(jīng)非常奇特了。
“這是什么”她問道。
“你可以從很多個角度去理解�!蹦扑勾鬼粗麥\淡的眼眸中映出了他掌心的流轉,但更多的則是少女的仰起看向他的面頰“這是可以讓你直視神的東西,也可以單純是我送給你的一件禮物�!�
“又或者,這是本就屬于你的東西,而我只是提前替你取了一些回來�!鳖D了頓,他繼續(xù)道“剩下的一部分,有的在我這里,也有在別處的,我可以為你取來,也可以由你自己去拿�!�
葉瑟薇與他對視。
她當然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
這確實是可以讓她直視神祇的存在,也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但,也是曾經(jīng)屬于她的東西。
可是什么是曾經(jīng)屬于她的東西她擁有什么曾經(jīng)
原主的曾經(jīng)不過是飛揚跋扈肆意妄為的童年時光罷了,她確信原主的記憶沒有缺失,她絕無可能遺漏了什么。而她自己她不過是個穿書而來的人罷了。
葉瑟薇遲疑不定,她的眼中寫滿了驚訝與猶豫,然而墨菲斯的眼神卻是篤定和專注“當然,你也可以將它看作是通往解答你此時此刻心中疑惑的一把鑰匙�!�
從葉蒂絲和神魔之門那邊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多,葉瑟薇非常清楚接下來即將會發(fā)生什么,她絕不應該在此時此刻浪費時間,她心底有太多的問題,卻也無法在此時此刻說出口。
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覺和本能。
又或者說,相信墨菲斯。
于是她伸出手。
觸碰到那團存在的前一刻,墨菲斯倏然俯下身,在她耳邊道“歡迎回來,我的天使�!�
神明
如果不是墨菲斯
祂的眼眸倏然幽深,然后又恢復了常態(tài)。
如果有知曉金色神殿情況的人在,一眼就能認出來,整個金色神殿沒有陷入沉睡的所有高層神職人員全部都在這里,而他們身上所穿的,是最隆重最華美的的禮服
第134章
葉瑟薇看著這樣的人世間,臉上有著難以遮掩的悲憫之色,淚水從她的臉頰流下,卻沒有任何一滴真正滴落在地面,而是在半空就蒸發(fā)成了虛無。
縱使她擁有通天般的力量,但她也只能旁觀,無法插手這一切。
又或者說,這到底是哪里。
她走過這樣的世間,她屬于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走過的痕跡,卻在她離開后,恍惚忘記她曾經(jīng)存在過。
她屬于這里,卻也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
屬于她的記憶。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
她穿著純白的衣袍,赤足走在這樣的大地上,卻沒有任何塵�?梢匀九K她的足底抑或拖曳的衣袍。
葉瑟薇有點神思恍惚,她非常微妙地能夠共情到這具身軀的所有思緒與動作,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這具身軀的主人,而自己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所經(jīng)歷的一切,就是自己的曾經(jīng)。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一種旁觀者抽離而冷靜的視角。
眼前場景突變。
大地焦黑,空氣里充滿了不安定與混沌的因素,硝煙與戰(zhàn)火彌漫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上。餓殍遍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人類拖著過分纖細又骯臟的身軀靠在廢墟上奄奄一息。而另一邊,華美奢靡的宮殿里,衣著華貴的貴族們在紙醉金迷中談笑,分割著戰(zhàn)爭帶來的權力和巨額的經(jīng)濟利益。
汪洋并不黑暗,她沒有產生任何溺水的感覺,但汪洋卻用溫冷的水流將她完全地環(huán)繞包裹,她有些愕然地睜大雙眼,卻看到那些水流之中充斥著大片大片陌生而熟悉的記憶。
她還沒搞清楚,她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不知道魔法的發(fā)現(xiàn)和使用對于人類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悲憫憂心這個世間,也只能在這里看到人類運用這樣的魔法對抗邪惡的時候,才感覺到一絲欣慰。
直到她突然看到那些哥布林之外的某個不易覺察的角落的石塊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蒼白的手。
畫面一轉。
她駐足在了一處流轉著濃郁魔氣的深淵邊。
所謂魔氣,并非魔法之氣,而是某種能夠將人類侵蝕成某種可怖的、通體綠色的擬人形魔獸的迷障。在人類還沒有發(fā)覺魔法元素存在的時候,從這里攀爬上來的魔獸便是所有人類最恐懼的敵人。這種被命名為“哥布林”的魔獸邪惡殘忍又力大無比,人類極其難消滅,有時候甚至要付出一整只軍隊的代價。
她隨意地坐在了深淵邊的石頭上,看著人類用粗制濫造卻絢麗的魔法將那些威脅了他們許多年的巨大魔獸打回深淵之中,甚至有人在這樣的不斷使用魔法中,突然頓悟出更多的魔法使用方法,從而將哥布林一擊必殺。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次性成功,也有人在這樣的行動中被哥布林反殺,但比起之前的傷亡來說,現(xiàn)在這樣的傷亡比例根本不值一提。
葉瑟薇看著這樣交錯的魔法場景,看著人類臉上因為使用魔法而帶來的激動和興奮,突然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在這里駐足了。
那只手毫無疑問,是人類的手。
她豁然站了起來。
這個大陸上的人不知道,但她非常清楚,在這個名為魔迪安的大陸之下,還有另一個名為歐斯卡納的大陸。
與魔迪安大陸不同,歐斯卡納大陸的情況要更加原生態(tài)甚至愚昧一些,那個大陸的人更加淳樸良善,卻奇異地認為自己的誕生和存在都是某種罪惡。他們之所以在歐斯卡納大陸,都是因為他們是不被神祇眷顧的人類。
他們都知道著魔迪安大陸的存在,并且認為那里才是人類真正生活的世界。而他們只要能夠爬到高不見頂?shù)纳衲е降捻敹�,就可以抵達另一個大陸,洗脫自己身上的罪孽,重新獲得神明的眷顧。
這個念頭根深蒂固又自然地扎根在每一個歐斯卡納人的腦海中,每一天都有無數(shù)的歐斯卡納人去爬那座陡峭深黑的神魔之山。但他們不知道,那座山的山巔彌漫著無盡的魔氣,而他們穿過那些魔氣后,便會不可抑制地變成被魔迪安人成為哥布林的生物,被磨滅去所有的神智,再被他們做夢也想要變成的魔迪安人消滅。
又或者說,如非變成哥布林這樣力大無窮又毫無理智的生物,又怎么可能真的能爬上這樣近乎無止境高的神魔之山。
這是這兩個大陸人類的宿命,她無法插手干預,只能旁觀。
可是現(xiàn)在,她看到了一只人類的手。
她緊緊盯著那只蒼白、傷痕累累的手,很快,另一只如出一轍的手攀上了那塊石頭之外的另一塊凸起,隨即,一張完全屬于人類、絲毫沒有變異成為哥布林的臉頰出現(xiàn)在了她的視線里。
葉瑟薇驚愕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她絕不會認錯的,那是少年時期的墨菲斯。
與她熟識的從來都漫不經(jīng)心的墨菲斯不同,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這張臉上稚嫩卻又帶著一股凌厲和狠勁,那雙眼睛瞳色雖然極淡,神色卻極其濃墨重彩,像是帶著某種偏執(zhí)和與生俱來的陰郁,而正是這份執(zhí)念,讓他硬生生地爬上了這樣高的神魔之山。
那雙寫滿了執(zhí)拗與不服的眸子在見到了大陸后,倏然爆發(fā)出了璀璨的光亮,他灰頭土臉,卻難掩那樣的光彩。
葉瑟薇怔忡地看著這樣她從未見過的墨菲斯,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緊張地向前了幾步。
這是她守護了這兩邊大陸數(shù)千年來從未發(fā)生過的情況,她感覺到了胸膛的震動,而她這樣的心情悸動同時也代表了兩個大陸命運的震動。
她想要擋住那些人類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的目光,畢竟真正的魔迪安大陸與歐斯卡納人所想象的并不一樣,他們如若發(fā)現(xiàn)了他,只會將他當做異類,以更加殘虐的手段研究他,甚至奴役他
這是她第一次插手人類的命運。
而少年也看到了她。
他滿身污濘與傷口,額頭甚至有因為石塊碰撞出的血跡留下,但一雙眼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少女,在注視她的時候,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滿身的傷痕與疲憊,他在她望向他的眸中看到了擔憂和溫和,還有一些他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情緒。
下一秒,這樣美麗而纖塵不染的少女就向他走了過來。她分明離他并不近,然而她似乎才邁開步伐,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她向他俯下身,開口道“你是歐斯卡納人嗎”
“我是�!彼硢¢_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我叫墨菲斯。”
這樣的距離下,她散落的蒼金長發(fā)有幾縷散落下來,幾乎要觸碰到他的面頰,他聞見了自己從未聞見過的味道,馥郁又帶著些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詭譎。
少女靜靜地注視著他,嘆息著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你很厲害,但我很抱歉�!�
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很顯然,少女也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她的手中倏然出現(xiàn)了一朵藍紫色的漂亮花朵,她俯身將那朵花插在了他的胸前“我們或許會再見的,但不是現(xiàn)在�!�
隨即,她站起身來,在魔迪安人發(fā)現(xiàn)這邊動靜之前,一腳將少年重新踹了下去。
葉瑟薇驚呆了。
她不可思議地觀察著自己的動作,露出了和被踹下去的墨菲斯如出一轍的表情。
別在墨菲斯身上的藍紫色花朵倏然撐開了一個并不多么明顯的結界,將少年單薄的身影籠罩在了其中,保護他在墜落的過程中不會受到魔氣的侵蝕,也不會受到任何其他的傷害,與此同時,他身上所受的傷也會在那樣的保護下痊愈。
最后,他會忘了這件事,忘了她的存在。
因為那朵花,是龍喉花。
是命運之花。
而她,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命運。
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抗命運之力。
沒有人。
觸碰到那團存在的同時,葉瑟薇覺得自己仿佛倏然墜入了某處汪洋。
但魔法的被發(fā)覺極大地改善了這種現(xiàn)狀。
人類甚至能夠占據(jù)地形的天然優(yōu)勢,在那些哥布林普一出現(xiàn)在深淵邊緣的時候,就利用魔法將它們全部都遍體鱗傷地打落回去。
整個世界都蒙在塵埃與愚昧之中,魔法的力量才堪堪被發(fā)覺,就被貴族們壟斷在了手中。這樣單方面碾壓的力量讓他們的行事比起之前更加肆意妄為,領主與領主之間的斗爭也愈發(fā)激烈而殘忍。
第135章
大陸的變遷與發(fā)展都是命運的必然,她做了太久太久的旁觀者,情感早已淡漠,卻因為這個人帶給過她情緒的巨大波動而記住了他。
所以她注視他的時間格外長了些。
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不少追隨者,他們各自擅長著不同領域的魔法,而在這些力量擁有者的帶領下,整個歐斯卡納大陸呈現(xiàn)出了已然沉疴難返的魔迪安大陸所沒有的欣欣向榮。
這樣的欣欣向榮里,帶著魔迪安大陸最原初的時候才曾經(jīng)有過的喜悅的希望。
她是命運本身,而她的注視本身,也是命運的注定。
她陷入了被迫的沉睡。
葉瑟薇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這一睡后,過去了多少歲月,一天如一年,一年亦如一天,每一日并非渾渾噩噩,卻極易在這樣的狀態(tài)中忘卻時間。
黑發(fā)青年俊美強大,他已經(jīng)擁有了歐斯卡納大陸近乎天花板般的戰(zhàn)力。他在這片貧瘠到所有人都以為沒有奇跡的大陸上,第一個感受到了魔法元素,并且將這份魔法元素之力修習到了極致,甚至讓葉瑟薇都瞠目結舌的地步。
是的,縱使葉瑟薇在魔法體系已經(jīng)非常成熟的地方學習過,也見識過、亦或者在文字記載中看到過許多毀天滅地的魔法招式,卻依然被此時此刻黑發(fā)青年舉手之間所展現(xiàn)出來的力量震驚。
再醒來的時候,她重新看到了墨菲斯。
他已經(jīng)不是那副少年的模樣了。
這是她第一次伸手干預什么,而這樣做,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似乎天生就應當強大。
但逐漸,對方就想要從他們這里套出更多的話。
無罪國度的人也會對深淵之下的罪孽大陸感興趣嗎
她看到歐斯卡納大陸在他的影響下越來越好,葉瑟薇甚至在無數(shù)的人里看到了熟悉的霍爾院長的身影。雖然此時此刻的霍爾院長看起來年輕得不像話,但墨菲斯卻尊稱他一句“老師”,而葉瑟薇也在霍爾院長的身上感受到了武技巔峰的氣息。
她在心底暗自驚愕這個糟老頭子居然難道真的活了這么久的同時,注視著墨菲斯再一次爬上了神魔之山。
這一次,他已經(jīng)足夠強大,絕無可能被魔迪安人再次打落,而她自然也不會再出手干預。
而現(xiàn)在,他們來到了神明眷顧的國度。
這里與他們想象的不一樣。
開始的接觸和相處都是順利的,畢竟墨菲斯身上帶著無法忽略的強大,而他的容貌更是帶著與生俱來的耀眼和英俊,魔迪安人對他們一行人帶著戒備的同時,卻也因為這些先入為主的外在條件,而對他們禮遇有加。
這樣的疑惑在每個歐斯卡納人的心頭飄過。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也看到了更多。
比如這片名叫魔迪安的大陸上,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遍地富饒。他們在這里看到了與歐斯卡納大陸如出一轍的貧窮與淚水,麻木與殘酷。這里的人類,和歐斯卡納人并沒有不同,他們有著一樣復雜詭譎的人性,他們在算計的時候甚至比歐斯卡納人更加心狠,他們的階級之別幾乎稱得上根深蒂固,而在這樣的制度之下,高階級對于低階級的壓迫,幾乎可以用殘忍來形容。
他們同樣看到了餓殍滿地,同樣看到了戰(zhàn)火,看到了縱使他們身為人類也知曉的罪孽。
這不是所有歐斯卡納人以為的所謂“無罪的國度”。
千百年來,那么多歐斯卡納人自以為有罪,以為只要爬上這座山,就可以到達的地方,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看清了以后的情緒,一開始是驚愕,到了后來,就變成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憤怒。
如果說這份憤怒一開始僅僅是對某種類似于被愚弄后的自嘲的話,那么在發(fā)現(xiàn)了魔迪安人竟然在知道了歐斯卡納大陸的存在后,開始在暗地里集結力量,對歐斯卡納大陸一探究竟的時候,這份憤怒開始逐漸升溫。
剛開始升溫的時候,他們對于這種直覺般的憤怒還是懷有某種自責的。
畢竟在溝通以后,他們知曉了哥布林的存在,并且在真正見到了哥布林后,從不可思議到慢慢接受了這種可怖的命運,甚至一度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甚至對自己有罪的設定和身份更加篤信不疑。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的直覺憤怒是從何而來了。
畢竟從魔法的角度來說,到了墨菲斯這個位階,直覺是不會出錯的。
那些魔迪安人,私下里是想要去攻占歐斯卡納大陸的。
他們想要打下這片據(jù)說充斥著愚昧與迷信的大陸,統(tǒng)治和奴役這片大陸上的人,榨取勞動力和財富,畢竟在這些人的理念里,他們是有罪的,而魔迪安人才是所謂“被神眷顧者”。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甚至不用去對這些人進行洗腦,這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條件,那些歐斯卡納人天生就應當成為他們的奴隸
這些想法自然不是魔迪安人親口告訴他們的。
葉瑟薇看著墨菲斯沉默不語地垂眸,他的手指扣在某個魔迪安肥胖貴族的頭顱上,直接讀取了對方的想法。
肥胖貴族身上緊繃著鑲嵌著華貴寶石的綢緞華服,肚子上的脂肪層層疊疊,臉上寫滿了犬馬聲色,無用貪婪。
墨菲斯看到了這個人的一生,只因為出身貴族,所以就可以肆意妄為,視人命為草芥,遭他殘虐致死的平民不知凡幾,而這樣一無是處渾身是罪孽的人,偏生還喜愛玩弄權術,也因此賺取了大量的財富。如果沒有意外,他將繼續(xù)這樣殘害平民,偏偏無上富貴榮耀的一生。
墨菲斯慢慢松開手指。
肥胖的身軀與地面碰撞出非常大的響動,縱使是鋪著厚厚天鵝絨地毯的地面也無法將這樣的動靜消音,但這樣的聲音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坐在窗欞上靜默地旁觀,一如她過去千百年來所做的那樣。
然而孑然站在房間里的黑衣男人卻突然轉過頭,準確無誤地對上了她的雙眼“又見面了�!�
她為這句話中的“又”而暗自心驚,更為這長久的注視后,突然被他發(fā)覺而感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對。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你見過我”
黑衣男人沉默地注視著她,他的瞳孔極淡,這樣的眼瞳本應最容易被一眼看透,偏偏他眸沉如水,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眼瞳深處,縱使是她也看不出分毫。只是他身上的
然后,她看到他抬起手,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朵花。
一朵藍紫色的花。
那朵花不知是用什么方式保存的,雖然香氣早已散盡,甚至已經(jīng)有一點蔫頭蔫腦,但卻長久地停留在了那樣的狀態(tài)。
是當初她俯下身,在他胸口放著的那朵龍喉花。
“好久不見�!彼恢獮楹危谡f這句話的時候,又重新垂下了眼,眼神落在她發(fā)梢垂落的位置,竟然像是有點不太敢看她,但他的話語卻是冷硬的“我又來了。”
她沒有躲藏,只是有點出神地看著他手中的花朵。她第一次給予別人自己的命運之花,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自己的贈予時刻這樣帶著。這一瞬間,她的心情有些許的奇妙。
這種奇妙很難用語言描述,至少她從未經(jīng)歷過。
墨菲斯當然看到了她的注視,他向著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將那朵花向前遞向了前方,而她也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兩人的指尖短暫地相遇,她冰冷如玉石,而他的指尖卻是溫熱的。
那是人類的溫度。
龍喉花重新回到她手中的剎那便從那樣奄奄一息的狀況重新盛放開來,她本應收起這朵花,但她的動作卻不知為何停留了片刻。
也正是這一片刻的頓挫,墨菲斯竟然重新伸出手,從她手中拿回了那朵花“謝謝�!�
她的腦中有一剎那的空白。
謝謝她什么
他沒有將龍喉花收起來,而是用漂亮的兩根手指捻著那朵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然后突然重新看向了她“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也許有�!�
“神明為何對這樣的一切視而不見”他的聲音很淡,并不咄咄逼人,卻認真至極“難道這樣的存在即是必然”
她回答不出他的問題,只能帶著嘆息和悲憫地看著他。
“魔迪安大陸明明罪孽叢生卻背負神域之名,歐斯卡納大陸淳樸努力卻背負罪孽之名,如果我是神明”他低笑一聲“我要讓這兩個大陸顛倒�!�
“人類總是相似的,歷史亦是如此。”她沒有對他的狂妄之語有任何評價,只是平靜地說道“即使如此,你也會熱愛人類嗎”
墨菲斯收起了那朵龍喉花,負手而立,他的臉上有痛苦,也有譏誚,但更多的是認真“是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神明�!彼龔拇皺羯陷p輕跳了下來,站在了墨菲斯面前,她明明沒有他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像是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是在認清人性的真相后,依然選擇熱愛�!�
“既然你想要成神”她的聲音輕柔宛如嘆息,卻帶著命運無可抵抗的力量“那么我便賦予你神格�!�
少女抬起如玉石般冰冷的手,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隨即仰頭看向他,為他一步踏入了凡間。
“我信仰你,我的神明�!�
隨著她的話語,她和他的周身都倏然散發(fā)出了耀眼神圣的光芒,兩個人的身軀被這樣的光芒徹底洗禮,無數(shù)人被這樣的動靜驚動,在看向這個方向的同時,被這樣的圣潔撼動,情不自禁地彎曲雙膝匍匐在地。
這是一種天然的、對神明和信仰的禮拜。
少女的背后有潔白的雙翼破體而出,這顯然弄疼了她,她眉頭微蹙,卻并沒有松開他的手,也沒有移開看向他的視線。
在這樣盛大的光芒中,他和她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彼此的影子,他終于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曾是命運�!彼卮稹暗院螅冶闶悄愕拿\�!�
命運只能旁觀。
爬上神魔之山的并不只有他一個人,他帶著他的追隨者們一起來到了魔迪安大陸,而向來守在深淵邊、將擊落哥布林作為一項任務的魔迪安守備者在看到居然有人類爬上來以后,驚呆了。
他們是第一批洗刷了自己身上所謂罪孽、重新獲得神明眷顧的人。
她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第136章
大陸從此有了神明。
墨菲斯如他所說那般,
顛倒了歐斯卡納大陸和魔迪安大陸,并且將兩片大陸連通了起來,畢竟閉塞永遠都是最愚蠢的方式,
人類的本質并無不同,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么大陸帶來的高下之分。
隨即,祂將神魔之山挫成了齏粉,而這樣的齏粉卻并沒有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反而與塵埃糅雜,變成了某種類似于灰白霧氣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即使能夠在空氣中消弭于無形,卻到底因為曾經(jīng)千萬年的沐浴在能夠將人類轉化為哥布林的奇異魔氣之中。墨菲斯沒有放任這些霧氣消散,而是轉而讓這些霧氣成為了祂的武器。
祂又從曾經(jīng)追隨祂的那些人中挑了幾個在各個不同的魔法領域非常突出又忠心耿耿的人,
賦予了他們次一級的神格,讓祂們掌管了各自魔法領域的權柄,
并根據(jù)各自的領域分別定了尊號。
當五位從神詢問他要為自己定下什么神名的時候,祂看向了她。
“萬物都是你的掌中之物。”她微微一笑:“那就叫萬物之神吧。”
“那你呢?”祂問道。
她笑而不語地看著祂。
墨菲斯會意,祂思考片刻:“那就是……命運天使吧�!�
后來無數(shù)個日夜,
墨菲斯都在想,
如果當時他隨便換一個名字,
不要將命運這個詞說出來,讓其他所有人或神祇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那么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
但世界上永遠都沒有如果。
她是命運天使是必然,她后來的隕落也是必然。
在神祇的尊名確定下來后,這個世界的信仰體系也成熟了起來。
于是神殿開始出現(xiàn)在了大陸的各個角落,神職人員逐漸多了起來,
主教、祭司以及再向下的分層變得明晰,平民與貴族一起進入神殿祈禱,在神祇面前,
眾生平等。
與此同時,魔法逐漸被更多地探索,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修習魔法。階級被打破再重新建立,而這樣的建立則比起之前有了更多的文明的意味,無論是魔迪安大陸還是歐斯卡納大陸,都逐漸建立起了真正意義上的統(tǒng)治政權。
最開始的時候,君權來自絕對的神授,慢慢地,兩權出現(xiàn)了分割與糅雜。再后來的有些時候,兩權又是分立的。分立的時候,兩權時而尖銳對立,而隨著戰(zhàn)爭的爆發(fā),神權與政權又會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
就像是歐斯卡納大陸和魔迪安大陸的關系,戰(zhàn)火時而蔓延,時而卻又有兩地的君主握手言和,亦或是達成某種共識,建立起邦交抑或貿易往來關系。
兩者相依并存,共同籠罩并治理著這一方土地。
神明當然不會插手這樣的俗事,只要信仰時刻存在,就足夠了。
歷史的發(fā)展終于脫離了最初的愚昧,進入了真正的正規(guī)。
而這個時候,進入更深層次魔法修習的人類,突然發(fā)覺了命運的力量。
更準確來說,他們發(fā)覺的當然并不是命運本身,而是魔法的釋放成功率問題。魔法元素并不會永遠眷顧他們,一開始,大部分的魔法師更傾向將魔法的釋放失敗與熟練度掛鉤,但隨著時間的發(fā)展,另一種論點悄然出現(xiàn)。
魔法的釋放與命運的眷顧有關。
命運越是眷顧,魔法的釋放成功率就越高。
后來慢慢的,神殿開始讓純潔的少年和少女成為所謂“神子”和“神女”,這些孩子受萬人敬仰,卻只能永遠保持純潔,而他們日夜跪拜在神殿之中,只求命運的錘煉。
他們跪拜的是萬物之神的神殿,所有的祈禱與祈求都傳入了墨菲斯的耳中,自然也傳入了真正的命運耳中。
希西底徹的金色神殿已經(jīng)建成,巨大俊美的萬物之神神像矗立在神殿中央,擁有著潔白巨大雙翼的少女坐在神像的肩頭,垂眸看著跪拜在魔法燈火之中的純白少年和少女們,而她的身側,則是已經(jīng)擁有了后來墨菲斯雛形、坐姿散漫的萬物之神。
神祇自然是忙碌的,那五位從神時常忙得不見影子,也就是近幾年整個大陸穩(wěn)定,魔法與信仰體系都成熟,大家才逐漸清閑了一些。而將權柄分割出去了的墨菲斯則是比五位從神更閑一點,他隨意地靠在自己神像的臉上,側頭看向她:“你要回應她們的祈求嗎?”
縱使她成為了命運天使,墨菲斯也從未要求她做過什么。她的生活似乎也還是與之前一樣。大部分的時候,她依然是一個旁觀與注視者。人類甚至并不知曉這樣一位天使的存在,是以金色神殿中,并沒有任何有關于她的塑像。
墨菲斯也曾經(jīng)問過她,是否需要給予人類神啟,她思考片刻,卻還是拒絕了。
她從來都不是神祇,所以她不需要追隨者,也不需要任何人信仰她。人類知曉與否,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既然這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但這一次,她突然有了一種試試看的心情。
于是她從神像的肩頭一躍而下,巨大雪白的雙翅托起她的身體,她降落在了人類的面前,卻并未顯露身形。
她赤足向前,于虛空之中凝聚出了一柄金色的小剪刀,然后將魔法徹底指向自己的那根極粗的紅線挑出了一小縷,再剪斷。
“命運給予你們回應�!�
“命運可以詠唱,命運可以指定,命運也可以……背棄。”
于是金色神殿的神子與神女們獲得了這三種秘而不外傳的神術,這也成了金色神殿之所以可以屹立于整個大陸的神殿頂端的最重要的秘密。只有他們可以對魔法的釋放成功率進行加強和削弱,可以對戰(zhàn)士的力量進行增幅和削減。
事情本應這樣繼續(xù)發(fā)展,神祇相互獨立地存在,掌控各自的權柄卻又互不干涉,長久地注視和守護人間。而她也會和墨菲斯繼續(xù)這樣相互依存千萬年,直至無垠歲月。
然而她和墨菲斯都忘記了一件事。
神明在成為神明之前,首先是人類。
神本沒有神格,祂們之所以能夠成神,是因為祂們擁有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力量罷了。
最原初擁有力量的人,足夠強大,自然也足夠有野心。
最初成為神明后的熱情與激情散去,大陸安定,生活變得一成不變的時候,那些過去被隱藏在祂們靈魂深處的本質就會重新浮現(xiàn)出來。
祂們掌管著各自的魔法領域,然而魔法的本質卻掌管在她這個命運天使的手里。
神明生出了貪念。
于是在某一日,祂們挑了一個萬物之神不在的日子,倏然發(fā)難,將命運天使撕成了碎片。
命運隕落,天地震動,墨菲斯趕回來的時候,藍紫色的龍喉花叢染上了命運之血,而從神已經(jīng)分食了命運的碎片,分別掌握了命運的部分權柄。
隨即便是一些破碎的畫面記錄著這場被人類以“墜天”之名記載,但事實卻與人類史冊的記載大相徑庭的歷史。
紅色幾乎覆蓋了整個畫面,神殿面前愛奧尼亞柱的渦形紋被染成了紅色,有如實質的液體連成了線,再變成面,甚至連天空都變成了詭譎的凄紅。
那些畫面里,神祇的血液飛濺在半空中,土地被大片大片的染紅,擁有了命運之力的從神強大更盛以往,甚至擁有了幾乎可以撼動萬物之神的力量,有幾個畫面里,葉瑟薇幾乎覺得墨菲斯要輸了。
但最后,終究是一身黑衣的神明站到了最后。
黑衣看不出血跡,但很顯然,祂也早已被重傷。
祂的眼神中帶著某種瘋狂,祂看著重傷匍匐在地上的那些從神,低低地冷笑了起來:“你們……怎么敢!”
火焰與光明之神咳出一大口血,祂捂著腹部足以致命的傷口,嘲諷地笑了出來:“難道要讓你一個人霸占命運嗎?看你的反應,怎么,難道你愛上她了嗎?”
墨菲斯臉上的怒火肉眼可見地變得更濃,祂俯身提起火焰與光明之神的衣襟,毫不留情地捏住了祂的下巴:“你怎么敢褻瀆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火焰與光明之神卻瘋笑了起來:“你敢做卻不敢承認,你以為你藏得很好,但你的心里早就已經(jīng)褻瀆了她不知道多少遍了吧!你以為她沒有看到你拿著那朵龍喉花發(fā)呆嗎?你以為她……”
祂的聲音戛然而止,墨菲斯卸掉了祂的下巴,順便殘暴地直接拔掉了祂的舌頭。
然而祂到底是因為對方的最后一句話恍惚了一瞬。
而這一瞬,對于神明之戰(zhàn)來說,已是極大的破綻。
墨菲斯擊倒了所有的神祇,卻也讓垂死的那些神祇覓得了機會,對祂進行了最后的攻擊。
然而那樣殊死一搏的攻擊卻并沒有真正奏效。
一道結界攔下了那道攻擊中大部分的傷害,墨菲斯愕然低頭,一直被珍藏于懷中的那朵藍紫色的龍喉花掉了出來。
是她為祂擋下了這一擊。
她早就在祂身上留下了命運的種子,其余的從神需要分食命運才能獲得命運的力量,而祂,早已懷抱命運卻不自知。
那道原本致死的攻擊變成了某種沉睡封印,祂終于支撐不住,慢慢地在弒神石棺旁邊坐了下來。
染上了命運之血的龍喉花不再是命運盛放之花,而是因為它們的主人被神明殺死,變成了對神明致命折磨的香氣。
只要聞見這樣的味道,祂就會想起她的隕落,祂討厭這樣的味道。
但祂卻也只想在她的味道中沉眠。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肝膽寸斷。
火焰與光明之神說的沒有錯,祂早已在少年時期第一次見到她、又被她一腳踹下深淵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愛上了她。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就是他的命運。
而后來,在祂知道她就是命運的時候。
——祂從此不敢看命運。
“我曾經(jīng)只想要反抗命運�!钡k滿身是血,因為龍喉花香氣的折磨而疼得臉色蒼白,但黑衣神明卻低低地笑了起來:“可我后來才知道,我的命運是你�!�
“那我只好……任你擺布�!�
祂大笑著抬手,血從祂的唇邊留下,祂卻好似毫無所覺,只將那朵為祂擋下了最后攻擊的龍喉花擲向了虛空的裂痕之中。
隨即,祂收回手,在半空中虛握。
空氣倏然濃稠,巨大猩紅的荊棘貫穿過匍匐于地面的神明的軀體,再化作氤氳霧氣消失,變成了祂們身體中永恒的枷鎖與禁錮。
鋪天蓋地的霧氣這一片徹底遮掩,所有的背叛、罪孽、鮮血與神明都被封印在了這一片荊棘霧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