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華爾街對沖基金的老板,還有一個隱秘的沒有說破的身份,是天盛林慕德的兒子。
獨(dú)子。
林慕德的兒子那么優(yōu)秀的,她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
男人側(cè)著頭,是在看著櫥窗里面的物品。美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一條裙子。
一條嫩綠色的無袖連衣裙。上身微貼身段和腰肢,下面是微微蓬松的裙擺。兩層的設(shè)計,底層是同色面料,上面還有深綠色的手工繡花;外層是一層淡灰色的薄紗。有些知性,又有些可愛。
68888.
對于某些人是很貴的價格,對于某些人——比如面前這個,不過是一頓飯錢罷了。
“林總,”
巧笑倩兮,美女剛剛走進(jìn)了幾步,正要伸手試探著去觸碰男人的手。男人卻警覺了什么,一抬手,回過頭來看她。他又往旁邊靠了一步,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今天已經(jīng)太晚了,我還有下一場�!彼哪橂m然那么俊美,可是神色卻是那么難以親近。他抬頭對著另外一位男人說話,并沒有看身邊的這個女人,聲音溫文爾雅,“抱歉�!�
這樣的眼神和舉動,他十五年來已經(jīng)經(jīng)受了太多。在女色上她啥都玩過了——只有想不到?jīng)]有辦不到——現(xiàn)在他思維和肉體對女色已經(jīng)毫無反應(yīng),顯然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讓他和好哥們得到快樂。何況有些人總是想要更多。她們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可是卻又付出不了對等的代價。美女又在這里糾纏了幾秒無果,Robinson終于帶著他帶來的人離開了,男人站在臺階上卻回過頭,再次看向了那條裙子。
轉(zhuǎn)身。進(jìn)店。踏入。
店里柜員迎了進(jìn)來,他卻兀自不顧,只是伸手去扯這條裙子。
綠色的裙子。
以前。
手指觸碰到這薄紗的時候他恍然一驚,好像時空在這一刻重疊。店員的問好聲傳入耳膜是那么的空靈,男人的臉上突然有一瞬間的迷惑,卻又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他好像記得他在某個地方看過類似的裙子,好像還有一張照片,是梁碧荷,她就穿著這個顏色的裙子。
那時候的梁碧荷——
好可愛,眼睛圓圓的。
心突然絞痛了起來,好像就要窒息。
“先生?先生?請問您需要幫助嗎?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
旁邊有人在招呼他,甚至還想伸手來觸碰他。
恍然一驚。
有什么不對,可是這卻好像很重要。
身材頎長的男人一進(jìn)入店里就神色古怪,先是迷惑然后卻是皺眉痛苦。這身裝扮,氣質(zhì),人見人愛的完美容貌,還有外面的那輛造型古怪的跑車,店員正要去攙扶他,他卻只是抿著唇,只是抓住了這條昂貴的裙子。
“bryon�!�
他拿著手機(jī)給誰打電話,一臉嚴(yán)肅,臉色鐵青,手里的裙子已經(jīng)被他拽出了褶皺,“給我安排最快的飛機(jī)飛回紐約——”
“不要航線,來不及安排飛機(jī)就安排民航�!边@個英挺的男人說著流利的英文,他拽著裙子,手臂甚至發(fā)著抖,“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去確認(rèn)�!�
0016
16.天生(藍(lán)po1000人氣加更)
16.
“媽媽——”
“晨晨你今天乖了沒?”
“乖了,我去了果園幫爺爺干活了!”
“他乖得很呢!”是婆婆的聲音介入。
“晨晨可真乖!”碧荷夸了孩子,又笑。
一個人在外地的培訓(xùn)生活很有些無聊,也有些悶。也許是家庭生活過的太久了,甚至還有些孤苦無依的味道來。碧荷一個人坐在酒店附近的書店門口,拿了一本書點(diǎn)了一杯奶茶,又撥打了婆婆的視頻。兒子的臉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時候,女人沒忍住笑了起來。公公婆婆也出現(xiàn)在了屏幕里,公公也是笑哈哈的模樣。都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公婆倆也沒有跟著當(dāng)公務(wù)員的兒子去市里享福的意思,還在家里種著地打理果園,寒暑假還能幫著帶帶孩子,過年還給晨晨壓歲錢。說起來,這次的培訓(xùn)還有十天——以前的每個暑假,王姐都去國外旅游,而她倒是都會回陳子謙老家住個好幾天的。
山好水好,雖然頭兩年她也不習(xí)慣的,可是后來也漸漸習(xí)慣了。
S市很大也很繁華,但是碧荷卻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附近的這個樓盤她路過的時候看了,買個七十平都要五百萬,令人咋舌。她也知道這里的哪些樓里隱藏著人均八千的私房菜,可是她的錢包——嗯個性,也不允許她去見識一下就是了。
八千塊吃一頓飯,她又不是傻。
至于很久很久以前,她有沒有想過“其他可能”?
前幾天的某一個人從腦里閃過,還有他那個一看就很貴的跑車。碧荷看著屏幕里的兒子,吐了一口氣,年少時隱秘的關(guān)系和她少女時那些不可告人的幻想,早已經(jīng)磨平消失在了婚姻家庭孩子里。
她沒有別的想法了。
鏡頭又晃了晃,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屏幕里,他穿著淡藍(lán)色的襯衫,藏青色的褲子,站在車邊,正和鄰居說些什么。有一個老太提了一罐子什么過來了——他正在搖手不要,兩邊還在推拉著。陳子謙也是老家的紅人兒了,鄉(xiāng)下老人大多分不清公檢法,更分不清看守所監(jiān)獄檢察院,這些名詞對于他們來說通通都是一個意思:衙門。所以這幾年老家一有點(diǎn)什么事情,就會有人來他家拜托公公婆婆打電話問他,他也不耐其煩的。
是個好人。
碧荷看著鏡頭里先生的模樣。剛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明明心里還有些隱秘的不甘愿的,好像總覺得自己的愛人也許可以更好一樣——她的蓋世英雄,會開著跑車踩著七色祥云來娶她,也許還應(yīng)該有傲人的學(xué)歷和一個富豪父親;而不是一個普普通通一本畢業(yè)出身鄉(xiāng)下父母務(wù)農(nóng)的公務(wù)員。可是隨著婚后越過越好,她好像又覺得自己天生就該是嫁給這個人了一樣。
一個電話call了起來。
陌生號碼。
“媽我先掛了啊有電話�!彼皇切Γ拔掖龝俳o你們打。”
“媽媽媽媽——”正打電話的時候晨晨不說話,一說掛了,孩子偏又喊了起來。碧荷又和孩子說了幾句,終于把電話掛斷了,那邊的陌生號碼也斷掉了。
然后又響了起來。
“您好�!北毯赡弥娫捹N在耳邊,又摸了摸奶茶杯子。冰的奶茶,冰的指尖冰涼。
“請問,是梁碧荷女士嗎?”那邊的聲音是個女聲,溫溫柔柔的,“這里是R家的配送服務(wù)——”
“哈?”
“請問是梁碧荷女士嗎?”那邊又問了一次。
“是的�!北毯赡弥滩韬攘艘豢�。
“這邊是R家的配送服務(wù),”那邊說,“林先生為您在本店購買了禮物,并要求我們今天配送到您的酒店。我們的工作人員還有十分鐘就到樓下了,請問您現(xiàn)在方便簽收嗎?”
0017
17.梁小姐
17.
站在路邊的碧荷覺得自己和環(huán)境格格不入。穿的一身黑西裝制服的年輕英俊漂亮工作人員,白色的手套,捧著盒子鄭重其事的模樣。她看了看他們開來的大奔,車身光可鑒人,倒映出她499的淡紅色襯衫和黑色短先生。
她的人生里,有可能這么干的林先生,大約可能大概只有那一個吧。
是林致遠(yuǎn)吧。
我不要。
她想說。
可是沒有說。作為一個34歲的成年人,她明白對方這鄭重其事的模樣也不過只是為了工作。對著工作人員耍小性兒,她做不出來。
“我可以不要嗎?”忍了忍,她到底還是問出了口,客客氣氣。
“梁小姐如果對我們的服務(wù)不滿意,是可以拒收的�!睂Ψ斤@然對這種情況也有預(yù)案,遞過來盒子的小帥哥睫毛長長的,身材頎長,聲音溫柔,“梁小姐是對我們的服務(wù)不滿意嗎?“
不忍給別人添麻煩,碧荷左手奶茶右手提著盒子回到酒店,到底還是把這過度包裝的盒子打開來看。盒子精美,包著黑色的內(nèi)襯。里面是一件綠色的裙子。光滑柔軟的面料,扯起來看看,下面是兩層薄紗的看就很有氣質(zhì)的裙子。
68888.
標(biāo)價這么貴,林致遠(yuǎn)不會是原價買的?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把裙子又原樣疊回去了,她拿起了手機(jī),看了看林致遠(yuǎn)的號碼。在打電話和發(fā)短信之間猶豫了一秒,她按向了撥號�?墒峭ㄔ捊缑鎰倓偺鰜�,她又手忙腳亂的按掉了。
并不想和他說話的。
“這個是送錯了?“
也許是送給其他的“梁小姐“也說不定。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他的號碼,她覺得短信這種“非對面交流”的方式更好:“你找人來拿走吧�!�
不想關(guān)心他的生活,也不想干涉他的私事。站在窗邊,對面就是天盛*潤園。房地產(chǎn)火了二十年,最近幾年發(fā)展?jié)u緩,碧荷看著對面的小區(qū)想,她哪怕再脫離社會,也在無數(shù)的推送中看到過他父親的身影和舉動。天意的量子芯片為虛擬現(xiàn)實打下了基礎(chǔ)——各大APP是這么說的,天盛也已經(jīng)完成業(yè)務(wù)布局,分為地產(chǎn)投資生物醫(yī)學(xué)三大板塊了。動不動幾十上百億的投資——想遠(yuǎn)了,和她無關(guān)。
她又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被自己重新打包好的盒子。
不知道林致遠(yuǎn)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其他的“梁小姐”。這么昂貴的衣服對她毫無用處。
都過去了。
的確沒有安排到航線。民航的頭等艙比起自己的飛機(jī)來的確格外的狹小了很多,就算座椅可以拉開躺平,對于自帶床鋪的私人飛機(jī)來說,也顯得格外的局促。但是作為常年跟著他出差各國的助理,Bryon和幾個保鏢顯然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老板的雷厲風(fēng)行說走就走的個性。
甚至已經(jīng)對漂亮的空姐免疫。
“這個是送錯了?“
十八年的第一次回國他重新辦了一張手機(jī)卡,到了美國之后居然沒有信號。想到可能有“人”會找他——這個號碼他只聯(lián)系過一個人。找來助理搞鼓了一番之后,他果然收到了一條圖片和兩條短信。
“你找人來拿走吧�!�
車子還在路上疾馳,男人看著手機(jī)屏幕,面無表情。車庫,停車,進(jìn)入電梯。這是第五大道的某大樓頂層公寓,他偶爾會帶“朋友”回來住。幾年前和最后一任女朋友coco分了手,他就一直保持獨(dú)身——戀愛對他已經(jīng)毫無意義。
進(jìn)入了二樓的書房。
Coco。
他微微愣了愣,又皺了眉。今天想起了這個已經(jīng)遺忘很久的女人。而幾年過去,他已經(jīng)忘了那個女人長什么樣,只記得分手的時候自己給過幾十萬美金。留在記憶里的還有她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他頓住了腳,今天才發(fā)現(xiàn),怎么和梁碧荷那么像?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還有前面的幾任。
紅痣,聲音,屁股。他甚至還能會想起高中時候梁碧荷那肉嘟嘟的模樣。后來他也找過這個身材——
好像有一陣電流從頭頂發(fā)散。
有什么不對。
十幾個小時的奔波他卻精力一如既往,前面好像有什么在等他。三步化為兩步奔上了二樓,他大步上樓推開了書房的門。鎖門,打開暗格,虹膜識別。保險箱打開了,里面是一疊又一疊的厚厚的證明文件,還有一些黃金。把全部東西都搬出來胡亂的甩了一地,他終于在保險箱的最底層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發(fā)黃的一角。
一下子抽了出來。
他站在書桌前,看見了記憶里那張保險柜里塵封已久的照片。陽光從窗外射入,灰塵顆粒在光波里起舞,他站在原地拿著照片一動不動,又漸漸發(fā)起抖來。
0018
18.陳局
18.
發(fā)了短信的,可是沒人回復(fù)。
下午又上了半天課,晚上是一起培訓(xùn)的幾個老師的聚餐。這是挑了好久的地方,吃的是蘇州菜,松鼠鱖魚,船鴨,炒蝦仁。這個地方是在三陽湖的岸邊~包間臨水,外面還有一艘小船靠在岸邊晃啊晃。
一棟二層高的小樓遠(yuǎn)遠(yuǎn)的在湖對岸,有屋角若隱若現(xiàn)。
“屋里還有牙膏嗎?”
天還沒黑,飯還沒吃完,陳子謙就打了電話過來,“媽給你帶了酸肉,我放冰箱上面還是下面?”
“牙膏在生活陽臺的雜物柜里有,你看見沒?酸肉你放冰箱上面�!北毯赡弥謾C(jī)歪著頭,又夾了一塊鱖魚。酸酸甜甜,是她愛吃的口味,她上輩子應(yīng)該是個蘇州人吧,女人又問,“你到家啦?”
“到了。”那邊說。
“兒子呢?”
“他沒回�!蹦沁呎f,“我今天喊他走他不走,他要等你去接他。”
“哈哈哈!”兒子知道跟著爸爸回來也只有天天去吃單位食堂的份兒,倒是個機(jī)靈鬼,碧荷笑了起來。旁邊的梅子還在笑,“喲,陳局打電話來查崗了?”
“哎呀�!边@個梅子,就愛開玩笑,碧荷推了推她。另外兩個新認(rèn)識的Z市一中的老師已經(jīng)看了過來,碧荷臉上微微一紅,又扯了幾句,趕緊掛了。飯桌上又說起了檢察院——是J市的檢察院。
“不是不是,”不是什么陳局,碧荷只是搖頭,“就是做犯罪檢察的,經(jīng)濟(jì)犯罪�!�
哪怕不是陳局,在市里也是很光鮮的工作了。她估計陳子謙這輩子也沒有當(dāng)上陳局的命,不過就算當(dāng)不上好像也無所謂�;诮谭蛐鲆挿夂睢郧八羞^很優(yōu)秀很優(yōu)秀的愛人,可是也并沒有好的結(jié)局。如今她自覺自己已經(jīng)看淡了很多。人的一生,除了工作,還有生活。
她很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
培訓(xùn)還有十來天。
吃完飯大家又都在湖邊散了散步。等到回到酒店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卷起了一線紅彤彤的火燒云�?照{(diào)打開,冷風(fēng)緩緩的送了出來,碧荷再次摸出了手機(jī),居然有一個新的朋友來加她的微信。不用猜是誰了,打開一看,名字上赫然就是三個中文字:林致遠(yuǎn)。
白色的圖案,甚至沒有頭像,像是新申請的號碼。
小號?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用過微信?
這年頭沒有微信的人好少,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加微信聊顯然也比打電話好很多,那不知道他是不是原價買的裙子還放在書桌的腳邊,碧荷通過了驗證。通訊錄的第一個儼然就已經(jīng)是這個無頭像人士,還有系統(tǒng)打的招呼:你好。
呼。
她呼了一口氣。
時別十八年,林致遠(yuǎn)又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通訊錄里。他如今的身份已經(jīng)變成了天盛的太子爺。當(dāng)年她還小,對社會階級沒有感知,現(xiàn)在才知道讀書在一個教室并不等于大家就在一個階層。他走的時候甚至都還沒有智能機(jī),回來的時候天意都已經(jīng)搞出量子芯片了。這十八年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再多的往事,都塵封在這十八年里。
選擇上午的圖片,發(fā)送。
“是送錯人了嗎?”她又發(fā)了一次。林致遠(yuǎn)加她肯定也是說裙子的事,這裙子她必不能留,不然怎么和陳子謙交代?碧荷腦子里甚至又閃過了價格,七萬塊錢去買一條裙子,也算她半年工資了。有錢人真的都這么傻的嗎?這裙子那么貴的價值在哪里?
那邊沒有打字。
不過幾秒鐘,一個視頻電話撥了過來。
0019
19.希望工程
19.
是剛剛加上的林致遠(yuǎn)。
自從那天古詩突然打了一個電話來,林致遠(yuǎn)好像和她的聯(lián)系就熱切了起來。說是有孩子要送鳳凰山一中來,可是到底到現(xiàn)在也沒有給資料過來。碧荷看著電話屏幕想,這么急著撥過來,可能也是有什么事要說。
裙子?孩子?
沒有必要視頻的。
并不想和他face
?
to
?
face,碧荷熟練的按了“切換成語音”。不知道網(wǎng)絡(luò)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屏幕上一直頓了好幾秒,這才終于顯示接通了。
“喂。”她先說了話。
那邊停頓了下。
“沒有人�!蹦穷^有聲音傳來,果然是林致遠(yuǎn)。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啞,帶了一些低落,“碧荷你人呢?我看不見你,是不是這個軟件——”
這個人這十八年都在干什么?連視頻和語音都分不清楚。心里微微的一軟,碧荷隨即咬了唇硬了心。
“我沒接視頻�!彼驍嗔怂熬徒恿苏Z音�!�
那邊不說話了。
“喂?”電流沙沙的,那邊在沉默。等了幾秒,碧荷又喂了一聲,看了看書桌邊的盒子,“林致遠(yuǎn)?喂?你斷了?”
電流沙沙的,不知道今天的網(wǎng)怎么了——似乎有些卡頓。
“碧荷。”過了幾秒,那邊又有聲音傳來,是他又喊她名字,帶了一些掩蓋不住的酒意。
一個十八年沒見的前男友,現(xiàn)在喝醉了來找她電話,也不說話。碧荷拿著電話沉默了。往事如煙,如果他是來懺悔——她不想聽他的懺悔,也不想成為別人打消負(fù)罪感的工具。
也說不上原諒什么的,她只是不想再提這些事了。
“林致遠(yuǎn)我今天收到一條裙子,是不是你送的?是不是送錯了�!�
不能就這么沉默到天荒地老。她拿著電話,自己打開了話題,“要是是你送的,你就找人來拿回去吧�!�
七萬不七萬,也不是她該問的。問了就表示有興趣。
那邊沒有說話。
“還是你說個地方,我給你送——”話音剛出,又打了一個結(jié),“寄過去�!�
那邊還沒人說話,她拿著電話,只是笑,“我在S市也待不了幾天了,裙子也不能帶回J市的。你最好待會就發(fā)地址給我�!�
那邊一直沒有說話。
“喂?”她又說話,喂了幾聲,自言自語,“斷了?”
“那是給你的�!痹谒沽藥茁曋螅沁吔K于有聲音傳來,聲音還是沙啞,似乎是打起了一些精神,“碧荷那是送給你的裙子�!�
“我不能要的。要拿回去我和我老公解釋不清楚了。”碧荷笑了起來,只是回答,語氣平穩(wěn)。當(dāng)了十年老師她收禮——啊呸呸,總有些家長熱情難卻就對了,水果鮮花口紅香水,那是感謝師恩;現(xiàn)在這裙子,又算什么?
如果——她突然又恍然一下,如果早十年——
一陣酸楚涌上心頭。錯過就是錯過,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如果?
沒有任何如果了。
如果是陳子謙,她現(xiàn)在肯定還要吩咐他少喝酒不要在外面玩喝酒不要開車,甚至還要問下哪些人一起喝酒在哪里晚上十點(diǎn)她還要查崗的。如今對面靜悄悄的沉默,卻是不屬于她要行使查崗權(quán)限的男人。忍下了剛剛心里波動時涌出來的濕意,碧荷只是又嘆氣,到底沒忍住嘴邊的叮囑,“林致遠(yuǎn)你還是少喝點(diǎn)酒——”
少喝酒發(fā)酒瘋,比如給已經(jīng)扔進(jìn)臭水溝的前女友的送天價裙子之類的。富二代的生活已經(jīng)和她無關(guān)了。可能算是她圣母吧,這句叮囑算是沒忍住的友情贈送;她只是說,“也不要再送我什么了�!�
送校領(lǐng)導(dǎo)是可以的。
“這裙子寄哪里,你趕緊把地址發(fā)給我�!币膊幌肜^續(xù)聊太多,她拿著電話只是又說,“你要是不發(fā),我也不要,那就只能幫你捐希望工程了�!�
0020
20.撥亂反正
20.
“如果碧荷你想捐,那就捐了吧�!�
男人的聲音在客廳響起,有些沙啞,又有些平靜,“送給你的,你想給誰都可以�!�
電話掛斷了。
梁碧荷對他很冷漠,不再是十八年前那怯生生的模樣。他甚至沒有看到她的臉。
高樓就在腳下,癱倒在了沙發(fā)上的男人襯衫凌亂,身姿頎長,酒瓶就在茶幾地板沙發(fā)上東倒西歪。如今整個房間都是凌亂的酒氣。他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容貌俊美,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就像是死了機(jī)。
老公。
他突然抬起了左手。一個晚上的宿醉讓他好像失了憶,又好像是酒精刷新了他的靈魂。左手里捏著什么,他抬起手,原來一直捏著那張照片——被他宿醉壓在沙發(fā)上一晚上,居然皺了一角。心里一痛,他皺了眉,又伸手使勁的去一點(diǎn)點(diǎn)的扯平。照片上是陳舊老式十八年前流行裝修的書房,一個穿著棉布綠裙的女孩坐在書桌上,眼睛圓圓的,肉乎乎的,扭頭看著他笑。
他低頭,看了很久的照片。昨晚他喝了很多的酒,在酒醉里他好像回憶起了很多事,比如他熱烈的愛情。他回憶起了他當(dāng)年說過要回去和她結(jié)婚——讓她等他。
是的,他說過。
好像打了一劑強(qiáng)心針,男人一下子坐了起來,后背甚至有了汗。他捂住了砰砰直跳的胸膛,又皺了眉。他想起了昨晚他甚至想通了自己來美國的這些年。他覺得自己不是喜歡Coco——包括之前的前女友們,他只是為了性欲。他好像是“談了很多戀愛”,分手的原因他甚至全都已經(jīng)忘記了,可是他和她們沒有愛情。
他又低頭看了看照片,是梁碧荷。十八年了,她還是能輕易挑動他的情緒。
他說過要和她結(jié)婚的。
他給過她這種承諾,就必須要實現(xiàn)。哪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四。這個認(rèn)知讓男人念頭通達(dá),如醍醐灌頂。他看了看已經(jīng)微微發(fā)抖的右手,對于這個念頭,身體顯然比思維更先有了反應(yīng)。
他不是獨(dú)身主義。
頭還有些痛,宿醉讓人頭痛欲裂。眼角有些癢,男人伸手擦了擦,濕漉漉的,原來眼角還有淚。
這次回國,父親又在催婚。
幾千億在老頭子手上。
是時候結(jié)婚了。他不想和別人結(jié)婚,但是他覺得梁碧荷可以。
老公。剛剛的一個聲音從腦�;^。
梁碧荷剛剛叫老公。是叫他——他恍然,不是叫他。一陣無名火起,他站了起來,一腳踢開了瓶子,又走到了落地窗邊。這是第五大道旁邊的高級公寓頂樓,紐約的全景盡收眼底。這十八年來他無數(shù)次的站在這里,躊躇滿志,細(xì)細(xì)品味著自己強(qiáng)奸全球金融市場的過程,每次都讓他激動難耐�?墒亲罱鼛啄�,這種快感也越來越弱。最近幾年他都覺得自己的神經(jīng)疲于興奮,無論什么都激發(fā)不了樂趣。
是梁碧荷。
他又想起來了前幾天他在酒店門口看到的女人。她穿著普普通通的衣服,眼睛圓圓的,身上的皮膚還是那么白白嫩嫩的。她坐在茶室的椅子上,手放在桌子上,露出了空空蕩蕩的手腕。
照片上的十六歲女孩已經(jīng)和前幾天酒店門口的身影重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一晚上沒脫掉的褲襠鼓鼓的,三十四的梁碧荷依然讓他有嚴(yán)重的生理反應(yīng)。不知道現(xiàn)在睡她是什么感覺。他其實是個長情的人——他站在這里強(qiáng)奸世界,如果旁邊應(yīng)該站著一個女人,那這個女人,應(yīng)該是梁碧荷。
陽光的光線打在身上,男人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念頭通達(dá),又這么覺得自己充滿了活躍的力量。
他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biāo)。
“David。”
念頭已經(jīng)通達(dá),說干就干的男人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英文流利,尾音微微上調(diào),“我有事要回種花一段時間——”
那邊說了什么。
“對,我昨天已經(jīng)回來了,有急事�!彼f,“今天我馬上又要過去。”
“亞洲的工作我會負(fù)責(zé),”他說,“歐洲的我要交給你和S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