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碧荷取了幾件衣物。這些衣物其實都舊了,今年沒買新的,不知道她穿這些會不會丟臉。
“唔�!�
“預(yù)產(chǎn)期是七月?”媽媽又問,“你現(xiàn)在身子——”
“沒事的�!�
房間沉默了幾秒。
“你懷孕的事,致遠家里怎么說?”
房間難得的寧靜,媽媽站在一旁,卻又有些欲言又止,“你自己生,倒也不是不能生。只是他家里怎么個說法?我和你爸爸也商量過了,養(yǎng)晨晨也是養(yǎng),多養(yǎng)幾個也是養(yǎng)——”
0175
11.你不是An
番11.
難為爸媽,這么守舊的老年人。
碧荷拿著自己的打底衫沉默不語,只看見了陽光下媽媽頭上幾根銀亮的白發(fā)。雖然花國總是說什么養(yǎng)兒防老,可是又有幾個兒能防得了老?有錢的賈母兒孫滿堂,沒錢的劉姥只能在女婿家打秋風,不管什么朝代,老人過得好不好,還是得看有錢多少。
爸媽五六十了,還在為她操心。
“林致遠,他爸媽,”
話在喉嚨堵著,碧荷沉默了又再沉默,到底是說出了口,“準備過幾天來拜訪你們�!�
躲不掉的。也是時候說了。
媽媽抬頭看她,眼里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這種眼神燙的她的心臟炙痛,碧荷還在說,“我想過了,他們?nèi)ケ焙贿m合——”
影響面太大,風言風語,不適合。
“是啊是啊是不適合�!�
可是陳子謙爸媽提親明明是去北湖提的,如今媽媽也在自言自語,滿臉紅暈,“那碧荷你和致遠看在哪里適合?我和你爸爸都可以——”
“J市就行�!北毯傻皖^把衣服塞到箱子里,說了自己的打算,“到時候我在J市大酒店定個包間,你們見見就行了�!�
“好,好�!�
顯然J市的大酒店比北湖的舊房子更能“體面”,媽媽說了幾聲好。頓了頓,媽媽看了看她看不出什么來的小腹,又想起了什么。
“那你和致遠的事,你這趟去陳子謙那邊——”
“先不說。你們也別說�!北毯晌艘豢跉�,捂住了肚子,說出了自己的決定,“陳子謙才走了多久?”她說,“你讓他們二老怎么接受得了?”
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可是最終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不敢面對,不想面對,于是不要面對。
“也好�!眿寢屨f,又看了看她的小腹。
“那你和晨晨也要說好,”媽媽又說,“別讓孩子說漏嘴�!�
媽媽出去和爸爸商量去了。碧荷收拾了幾件舊衣服,坐到了床邊,發(fā)了一會兒呆。大眾車已經(jīng)賣了,四萬塊已經(jīng)到了卡里。她本來是計劃以后都開林致遠的車的,沒想到司機老張?zhí)S了,居然不給她車鑰匙,看來待會只有打車去給陳子謙買紙錢了。
吃過了香噴噴的黃豆燉豬腳,媽媽在家?guī)С砍肯赐�,碧荷和爸爸打車去了批發(fā)市場買了兩箱香燭紙錢,滿滿的兩箱花了兩千多,旁邊不遠就是服裝街,碧荷又去給陳子謙爸媽都買了一件衣服,花了七八百。她又找到包車師傅談好了明天包車——去一趟陳子謙老家,師傅要了500。
包里已經(jīng)沒多少現(xiàn)金了,雖然卡里還有幾十萬,可是也總是覺得經(jīng)濟上喘不過氣。
“還沒給你和媽買冬裝,”這也是歷年來的老規(guī)矩,回去的路上碧荷對爸爸說,“等回來再給你和媽買�!�
“碧荷你不用給我們買�!卑职肿诟瘪{駛摸著錢付打車費,掏出來的都是一十二十的零碎票子,“你現(xiàn)在壓力大,不用管我們,我們有衣服穿。”
如今她是真的沒錢了。
也不準備自己再貼錢了。
林致遠的黑卡這回被她放在了包里隨身帶著,回到了家碧荷鎖上臥室,打開了衣帽間的保險柜,一沓沓的紅票子在里面碼得整整齊齊。
她抿嘴。
林致遠是有優(yōu)點的。
顯而易見的優(yōu)點。
“我在保險柜里拿了一萬塊錢,”
拿了錢,總要和他說一聲,就像是以前那樣。碧荷拿了一疊放在了包里,又拍了一張包里的現(xiàn)金給他,沒有說其他的。
男人的視頻電話卻在半分鐘之后撥了過來。
“碧荷你到家了?”
接通的時候,鏡頭那邊是他笑吟吟的模樣,身后是濱江壹號熟悉的書房,“吃飯了沒?”
手機動了動,碧荷給他看了看屋里的陳設(shè)。
“這是你那邊?”他認了出來,“你沒去星辰苑?”
“沒去。”她說。
“我待會要出去買兩件衣服�!鳖D了頓,她又說。
準備刷他卡。
自從拿了這一萬塊,好像有什么枷鎖在她身上被打開了似的。她缺錢,他也有錢,那為什么不用他的錢?
“碧荷多買點,”男人在那邊笑吟吟的,臉色一點沒變,“你刷我信用卡,要是現(xiàn)金不夠你就再告訴我,我讓人給你送點錢過去�!�
“好�!迸嗽谶@邊,輕輕的嗯了一聲。
“你想我沒有?”那邊又問,聲音含笑。
“才幾個小時呀。”碧荷勉強笑了起來,扯開了話題,“你不是要開會?”
“晚上再開。”他的臉就在鏡頭里,那么的英俊。
不容易啊。
梁碧荷終于開始花他錢了。
雖然只有一萬,但是這是個開始。他的億萬家財——沒人花,這不符合經(jīng)濟規(guī)律
掛了電話,男人靠在了椅子上,陽光落在他微笑的唇角上。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動,又好像流動著的是藥——手臂微微的發(fā)著抖。
“An�!�
六個分屏幕的其中一個突然彈出來霸了屏,屏幕一閃,那邊出現(xiàn)了一個英俊如同神袛?shù)哪腥�,那邊不知時間,只見燈光輝煌,男人黑發(fā)碧眼,穿著睡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個紅酒杯慢慢輕嗅,神色冷淡。他看了看他,開始說話,語調(diào)矜持又微微上調(diào),“你已經(jīng)休假太久了,什么時候回來?”
“我還需要一段時間David。”這邊的男人靠在椅子上,嘴角含笑,“哦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
屏幕里的綠眸,連帶著那如同神袛一般英俊的臉靠近了屏幕,是那邊的朋友湊近仔細的看著他的臉。
男人面帶微笑。
“你不是An�!蹦沁叺娜俗龀隽伺袛啵曇衾涞�,伸手就要掛斷連線。
“”
這邊含笑說了一個數(shù)字。
這是一個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的暗號——一個約定好的矩陣函數(shù),帶入即時時間的數(shù)字,求出的每十五分鐘就會變一次的答案。
當然,這種暗號的設(shè)定是大學時候的一個idea,也是一個測試。要知道他們在大學時成立了一個兄弟會,成員顯然需要具備某種條件以上的智力,和資源背景。
那邊的綠眸眨了眨,停住了。
“那也只能證明你被一個能在五秒內(nèi)解出函數(shù)的贗品替代了,”那邊頓了幾秒,依然做出了判斷,顯然是個謹慎的人,“我依然有足夠的理由,懷疑,紅色模因已經(jīng)感染了你,”
“真正的An,”那頭抬著下巴,聲音矜持,“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結(jié)婚這種低智行為的�!�
0176
12.你今天沒去開會
12.
把好朋友的視頻摁掉了,一時間寂靜又圍繞了過來。梁碧荷不在這里——回J市去了。
就連煩人的拖油瓶兒她都帶走了。
有些空。
啪的一聲,男人靠在椅子上,腳抬起擱到了書桌上,點燃了嘴角的煙。
“梁碧荷�!彼隽耸謾C,干脆又給她電話。
林致遠一個下午加晚上給她打了六個視頻,也根本無事可說,不過說些“你在做什么”之類的廢話。以前高中的時候不方便用手機,不知道他廢話有那么多。他明天還要去香江——說是早上去晚上回,然后后天還要回S市來見一個中東的朋友。
其實他挺忙的。
“去吧。”
碧荷拿著電話躺在新床上。爸媽就在隔壁帶晨晨
?
,床換過了,床墊也換過了,這不知道是什么床墊,軟硬適中,人躺在上去就如同就在云端。男人的臉就在屏幕里。她明天一早六點鐘就要起床出發(fā)去陳子謙老家,需要早點睡的。
“我要睡了�!彼f。
“……明天我來找你。”那邊沉默了幾秒,他又在說。
“不用來�!北毯烧f了今天的第七次勸解,和前面六次一模一樣,“這樣來回開車太累了�!�
“你明天干嘛?”他又問了一次。
“我就是帶我爸媽逛逛街,去學校開個會,和梅子約吃飯�!北毯捎终f了一次。其實這些都是她隨便找的借口罷了。學校是發(fā)了一個會議通知沒錯,要求全員學習喻總書記最新的講話——她請了長假,其實是不用去的,甚至都不必再請假。
那邊的男人嗯了一聲。
一夜無夢。
兩大箱的香燭紙錢,早起的面包車還有一些晨曦的薄霜。大燈的光芒扯破了黑暗,還有和公公婆婆買的衣裳。
碧荷一早起來還很有些惡心,就連早餐也沒吃,只是穿著黑大衣坐在了前排。這經(jīng)年的老面包車有些舊了,車窗和座椅都有一種陳舊的味道,上車的時候碧荷沒忍住又干嘔了幾下。
這車,甚至都比不上她的大眾。
更不用說林致遠車庫的那些車。憋著氣碧荷系上了安全帶,這陳舊的面包車發(fā)動,突突突的載著幾個人上了高速,玻璃搖下了一絲,初冬寒冷的風順著縫隙卷入了進來。
也許是披星戴月,也許是冬日的寒冽。碧荷坐在前排看著路邊沉默的樹影后退,又想起當初自己想把他葬到市里的公墓里。如今她更是這么想——她敏銳的感覺到,也許,以后,去看他的機會,真的越來越少了。
“爸,媽�!�
兩個小時的車途,終于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亮了。院子里已經(jīng)有了兩個勞作的身影。碧荷下了車,牽下了晨晨。
“爺爺奶奶!”小家伙也大聲的喊。院子也還是老樣子,水泥地,熟悉的門,院子邊的玫瑰花叢似乎又長大了幾分。他的墳就在不遠處——就在站在院子里也可以看見的地方。身后的父母們還在寒暄,碧荷站在院子里,沉默的望著那個方向。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九點鐘的時候,火光撩動,青煙隨著風卷了起來,似乎要往她的褲腳撲來。碧荷站在墳前沉默,晨晨跪在她的后側(cè)磕著頭,爸媽蹲在地方往火里添著紙錢,都沉默不語。
而今,已經(jīng)沒有淚了。
手機早已經(jīng)調(diào)成了震動,此刻正在包里嗡嗡的響著,大約又是林致遠。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香江——碧荷沒有去看。一個多小時的祭拜結(jié)束的時候,碧荷又讓晨晨多給他的父親磕了幾個頭。
也許有一天,她會帶他去彼岸。
到時候回來就更艱難。
父子緣薄。
中午也是在老家一起吃的。幾個月不見,公公婆婆又更蒼老了很多,獨子的過世顯然已經(jīng)抽走了他們?nèi)康纳��?腿撕椭魅艘黄鹪趶N房做好了午餐——沒有什么特別的菜點,一盆酸肉,一些青菜,炒的肉絲。
又有些想吐。
“碧荷我給你做了一點酸肉,”婆婆說,“你帶回去給晨晨一起吃�!�
“好!”碧荷沒有回答。晨晨扒著碗刨飯接過話,嘴角有著沾上的米粒。
“你們在這里住幾天�!逼牌琶嗣念^。
“晨晨還要上學呢�!�
“晚上吃了再走�!逼牌庞终f話。
不過十來個小時,就已經(jīng)打了十來個電話。
上午兩個電話,中午兩個電話,下午四五六七八個電話,碧荷一直都沒有接。
“我在開會�!闭伊艘粋空兒她只是發(fā)消息給他,“不方便接聽�!�
“碧荷我到香江了�!笔撬衔绨l(fā)的,“我見Denny。Denny你聽說過沒有?”
“中午也沒吃啥�!笔撬形绨l(fā)的,還拍了一個照片,偷拍的,角度清奇。
“碧荷你別老待在大陸,”他又說,“下回和我一起出來。”
“我待會要見下季念,就是天意的那個�!�
“我干脆就搭他飛機回來了,事情就在飛機上說,他飛機早幾個小時。”
“梁碧荷你在干嘛?”
“在干嘛?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
“我到了�!�
“你在干嘛?會還沒開完?”
“晚上也不知道吃什么,碧荷你煮的肉絲面其實挺好吃的�!�
……
“我來看看你。”
后備箱里放著公公婆婆自己種的蔬菜,還有婆婆做的酸肉,電話就在包里嗡嗡的響著,碧荷還是沒理。天已經(jīng)黑了。上午百日祭完,下午碧荷和媽媽把房子都打掃了一遍——爸爸和公公去了地里,把籬笆又扎了一遍,還扎了一個雞窩。
“把晨晨帶好。”
手機還嗡嗡的,碧荷沒有理,只是握住了婆婆的手。
“好�!彼f。
等上了車遠去,二老熟悉的身影依然還在院子邊眺望,再也看不見。
“我來看看你。”碧荷這才翻出了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林致遠兩個小時前發(fā)的信息。
以及后面的。
“碧荷你人呢?去哪里了?”
“我給你們李校長打了電話了,”最后一句是他半個小時前發(fā)的,“你今天沒去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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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附骨之疽
13.
面包車突突突的到了市區(qū),又停在小區(qū)門口。穿著黑大衣的女人下了車,捂著嘴蹲在地方干嘔了很久。車費是已經(jīng)付過的,爸媽從后尾箱搬下了來自公婆的禮物,兒子的小皮靴就在眼角。
晚餐也并沒有吃什么,也吐不出什么來。碧荷在保安搬來的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看見頭頂上的天空已經(jīng)有了幾顆星光。
“你來J市了?”這是她兩個小時前回的。
沒有人回復她。
“你現(xiàn)在在哪里?”這是她一個小時前發(fā)的。
還是無人回復。
三十四歲了,
?
不是二十四歲,她覺得身心疲憊,也并不想學人搞冷暴力。任由爸爸提袋子媽媽抱罐子跟在身后,碧荷牽著兒子的手慢慢走到樓角,晨晨突然掙脫了她的手指著上面,聲音響亮,“媽媽家里有人欸!”
四樓燈火通明,兩套房子都亮著燈。燈光慘白白的,卻并不讓人覺得溫暖。電梯門在四樓打開的時候,碧荷看見了401和402的門都開著,401的門口還有著男人的皮鞋。
“是叔叔來了。”兒子還在說。
碧荷也看到了男人的身影。他就站在房間里面,那么的高,直直的看著她。屋里還算整潔,只有煙灰缸里幾個煙頭凌亂。
她換鞋走了進去,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面無表情。
“致遠來了啊,”
身后是媽媽驚訝又熱情的聲音,“什么時候到的?不是說去香江了?怎么沒給我們打電話?”
聲音又低了幾度,岳母有些訕訕的,“不然我們就提前回來了�!�
“我剛到�!�
男人說著話,又走了過來,伸手扶住了她。明明是扶著的,可他的手卻如同鉗子,鉗得那么的緊,又有些疼。碧荷抬頭看他,只看見他滾動的喉結(jié),和清晰的下顎線。
“你吃飯了沒?”熱情的岳母還在問,“沒吃我給你煮點面——”
“吃了。”他看著她,喉結(jié)滾動。
他根本沒吃飯。
也根本沒有人做飯給他吃。
他興致勃勃,搭著季念的飛機,拒絕了季念的晚餐邀約,直接從機場出發(fā),獨自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到了這里。他以為打開門,她就在。
結(jié)果她不在。
他以為她在學校開會,所以他去了學校,門衛(wèi)說所有老師已經(jīng)離校了。
于是他給教育局的本家親戚打了電話。
她根本沒去學習。
學校說,根本就沒要求她回來學習。
她撒謊。
梁碧荷就在這里,和她的家人。手抓著她的手臂,發(fā)起抖來。他看見了她頭發(fā)上燃盡的紙灰,看見了門口她鞋子邊還未擦凈的泥土,看見了那被人放在桌子上的壇子。
那草木灰就在她的發(fā)間,似飛欲飛,就在眼底。鼻尖似乎還有那殘留的香灰的氣息,他神色鐵青,手臂肌肉鼓起,微微發(fā)著抖。
手臂那么疼。
“走,我有話和你說�!绷罕毯晌艘豢跉猓苍诳此�。爸媽和孩子都在這里,她不能丟人現(xiàn)眼。
咔擦。
臥室門鎖上了。
在眾人的目光里兩人的人影消失在臥室,男人站在臥室門口,手指如鉗,依然拽著她的胳膊。沒有了外人,他的右手手臂抖動得越發(fā)劇烈,帶著他的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我今天去了——”
“我不想聽�!彼驹谠卮驍嗔怂�,聲音發(fā)著抖。
梁碧荷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草木灰就在她的發(fā)間,就在眼里,他覺得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知道哪里來的痛。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這種體驗——他不想聽她說去了哪里,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欺騙他。
撒謊,編造不存在的日程,來欺騙他。
他的人生已經(jīng)失了控。
就像是有什么把握不住,就像是有一塊疤,再也無法恢復不了原狀。
女人不說話了。
她開始掙脫她的手�?墒撬Q得那么緊,她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大,終于伸出另外一只手來掰他的手指掐他手臂的皮膚。
“你放開!”她低聲喊。
“我手臂痛死了——林致遠你放開!”她猛烈的掙扎,卻似乎又扯到了什么,猛烈的捂著喉嚨干嘔了起來。她還懷著他的孩子,兩個。鉗著她胳膊的手松開了,男人隨即緊緊的抱住了她。
“碧荷,碧荷。”
他緊緊的抱住她,整個人貼在她身上,低聲喊她的名字,全身肌肉繃緊鼓起,整個人發(fā)著抖。他從來沒有這么想殺死她吃掉她,想把她整個人完美的融入在自己的身體里。那沾著泥的鞋,頭上的灰——一只手抱著她,男人咬著牙,一只手去薅她的頭發(fā),在她的掙扎里那只發(fā)著抖的手試了幾次才終于扯掉了那片脆弱的煙灰,輕輕一捏,那煙灰最終湮滅在他的手指上。
一團灰印。
那么的惡心,如附骨之疽。就像是某個陰魂不散的陰魂。
明明已經(jīng)死了啊。
他要洗手。
梁碧荷也應(yīng)該清洗。
胳膊肌肉一鼓,男人拽著踉踉蹌蹌的女人到了了浴室。
花灑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