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要守孝三年，所以到現(xiàn)在，鈺鈺三歲了，我和杜鵬濤都還沒有辦過婚禮。
我們一直住在四環(huán)外我爸買的一套小復(fù)式房子里，公婆則在農(nóng)村老家跟他大哥一家一起生活。
也就是說，我跟公婆只有在他們來北京旅游的時候，短暫地見過兩面。
在我的印象中，他們都是非常淳樸的農(nóng)村人，特別是婆婆，吃面的時候會把湯喝得干干凈凈，邊喝還邊給鈺鈺講了「一簞食，一瓢飲」的典故。
所以，這次回杜鵬濤老家，我是有心好好表現(xiàn)一下的。
可是事實證明，婆婆永遠(yuǎn)不可能變成親媽，我的善意在她眼里，最后全都變成了軟弱可欺。
我們是年二十九那天晚上到的，第二天一早，婆婆就用一根布帶勒住額頭，皺著眉頭說她頭疼得很，年夜飯沒法兒指望她了。
然后在床上躺了一天。
杜鵬濤說她媽頭疼是老毛病了，準(zhǔn)是過年備年貨累的。
我點點頭卻忍不住腹誹：房子一點沒打掃，門框上面的蜘蛛網(wǎng)都還在；過年的對聯(lián)和鞭炮還是杜鵬濤他哥去村口買的；就連我們昨晚睡覺蓋的被子，都是她拿出棉絮來，讓我們自己套的！至于年貨，就是些花生瓜子之類的東西，全裝在麻袋里，都沒打開！
敢情他媽就是把這幾只加起來都不到三十斤的麻袋背回來的時候，累的！
不過這話我沒有說出來，畢竟過節(jié)嘛，我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低調(diào)為好。
早飯和午飯是我的嫂子焦霞做的，早上清湯面配咸蛋，中午臊子面配咸菜。
焦霞是個剛出二胎月子的寶媽，做飯的時候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就往下流，她剛滿月的兒子就一個人在炕上哭。而她的老公、杜鵬濤的大哥杜鵬輝，以及我的公公杜長喜，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只有開飯的時候，才會神奇地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餐桌前。
不過鈺鈺倒很開心，覺得大鍋飯很新奇好吃，比平時吃得多了。焦霞八歲的大女兒玲玲領(lǐng)著她滿院子瘋跑，兩個孩子的笑聲就沒斷。
說實話，這一切讓我挺不爽的，好在杜鵬濤是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他見我臉色不好，包攬了年夜飯除了煎炸炒烹之外的所有準(zhǔn)備工作。
嫂子焦霞也來來回回，在一旁打了不少下手。
饒是如此，做出雙份十菜一湯的年夜飯來，也讓我著實累得夠嗆，出了一身的汗。
晚上七點，準(zhǔn)時開席。
來吃飯的親戚，加上我們一家三口和公婆，一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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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所以坐了兩桌。
我們這桌，加上我和鈺鈺一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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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大圓桌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公公杜長喜舉起酒杯，正要說話，院子里一陣響動，闖進(jìn)來一男一女。
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jì)，黑瘦。
他們對公婆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杜鵬濤湊在我耳邊翻譯：「這是四表姑和四表姑父，專門來看你的！」
聽了這話，我趕緊站起來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后讓鈺鈺也叫人。
鈺鈺很乖巧，奶聲奶氣跟他們打了招呼。
可這兩人卻像沒聽見我和鈺鈺說話一樣，只是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然后又打量我女兒。
四表姑換了帶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問我婆婆：「咋生了個丫頭，不說是小子嗎？」
婆婆這時已經(jīng)取下了頭上的布條，但勒痕還在。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他們就準(zhǔn)備生老二了，這回準(zhǔn)能生小子！」
這分明就是嫌棄我和鈺鈺！而且，還騙親戚說我生的是兒子！
杜鵬濤的手，在桌下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里有懇求。
早就知道他們老家重男輕女思想很嚴(yán)重。想了想，大過年的，我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可能一輩子就見一次的親戚發(fā)火。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忍住。
這時，婆婆已經(jīng)站了起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凳子。
杜鵬濤起身說：「媽，我去隔壁借兩個凳子吧！」
婆婆卻一把拉住了他：「這個時辰去借東西，對鄰居不好，咱不能干這樣的事�！拐f完，她打量了我一眼，突然走過來一把抱起鈺鈺，塞在了我懷里。
我有些蒙了——難道是讓我抱著鈺鈺吃飯？可是這也只騰出了一個凳子來�。�
不想婆婆的下一句話，幾乎讓我瞬間背過氣去。她說：「大馨，我給你們撥點菜，你帶著鈺鈺去廚房吃吧�！�
我不敢置信地反問：「媽，您說什么？！」
婆婆此時已經(jīng)端起了鈺鈺面前的碗，胡亂給她裝了幾筷子菜：「讓你和鈺鈺給表姑一家騰個椅子！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眼力見兒呢？還得長輩開口！」
杜鵬濤連忙說：「媽，我?guī)р曗暼N房吃！大馨，你坐下好好吃。」
我瞪大眼睛問他：「為什么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正要說話，四表姑陰陽怪氣道：「鵬輝，你這媳婦不行啊，眼里怎么一點沒有長輩？」
杜鵬濤漲紅了臉，再次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我瞪了四表姑一眼，又問了一遍杜鵬濤：「為什么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沒有沒有！媽是讓我?guī)р曗暼N房吃，這不是家里地方小，擠嘛！」
鈺鈺此時也察覺到了氣氛有異，她緊緊趴在了我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