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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趁空檔,握著關靈的肩膀將她推開,想要說幾句訓斥的話,也說不出來,就嘆了口氣,問:“傻不傻?”

    關靈臉色更加難堪,丟了魂一樣坐回床邊。

    “你是不是嫌我臟?”

    蔣誠笑了聲,繼續(xù)抽著煙,回答她:“我又能是什么好人,還嫌棄你?”

    他好像提到這個就煩躁,隨手撥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將煙掐滅,對關靈說:“行了。下次別再這樣了�!�

    他要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關靈忽然喚住他:“等等!”

    關靈抿唇,從包里翻出來家門的鑰匙,上面掛著小企鵝仔形狀的鑰匙扣,她接下來,強硬地往蔣誠手里塞。

    “這是我的護身符�!�

    蔣誠詫異地看了眼企鵝胖胖的圓肚皮,做出評價:“你這護身符看起來不怎么樣�!�

    他在開玩笑,可關靈很認真:“我送給你的東西,你不能扔�!�

    蔣誠見她那么在意,收斂起輕佻的眼神,將它收在掌心,鄭重其事地答應她:“好�!�

    ……

    他離開后,賓館房間里僅僅殘留著淡淡的煙味。關靈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淚水順著臉往下淌,濕了一片枕頭。

    漸漸至黑夜,手機鈴聲將她從夢中驚醒,屏幕沒有來電顯示,等接聽后,她才知道是黃松。

    黃松問:“姐,你不在家?”

    關靈:“恩�!�

    黃松說:“司機已經(jīng)來了,但他還要去通河那邊接人,等不了太久,我先把你的行李箱放車上了。”

    關靈反應片刻,有點不敢相信:“賴三真放我走?”

    “真的�!秉S松說,“不過賴哥說讓你帶上他要得東西,到時候就在通河見面,等拿到手,他才會送你上車�!�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繼續(xù)說:“賴哥讓我警告你,別耍花招�!�

    關靈譏笑,滿臉嫌惡,說:“他賴正天還有怕的時候?”

    黃松問:“你究竟拿到他什么把柄?”

    關靈問:“你少知道得好�!�

    黃松“哦”了一聲,半晌,他嘆悠悠地說:“其實我還挺舍不得你的。在這些人當中,你是第二個真心關心過我的人�!�

    關靈輕聲笑了笑:“你喊我一聲‘姐’,照顧你也是應該的。我快走了,臨走前再嘮叨你一句……”

    “好好上學,好好念書,別再跟著賴哥混了……”他腔調拉得很長很長,耳朵快起繭子似的,說,“這些話,你都說過多少遍了。”

    關靈說:“不是這句。”

    黃松說:“那是什么��?”

    關靈抱膝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說:“對你媽好一點兒�!�

    黃松:“…………”

    關靈說:“我想我媽了。她要是還活著,知道我受過那么多欺負,肯定心疼死了�!�

    黃松:“姐?”

    關靈吸了吸發(fā)酸的鼻子,抹掉眼角的淚,唇上又有輕快的笑:“不過她在天上肯定保佑過我,所以我才有好運氣,能遇到蔣誠……”

    “你跟誠哥告別了嗎?”

    “沒有�!标P靈說,“他不說,其實我也知道,我身子臟,配不上他。”

    “……沒有的事。”黃松干巴巴地安慰她。

    “蔣誠以后會更好,我不擋他的路。黃毛,賴三那種人不會長久的,早晚要捅破簍子,跟著他,還不如去跟誠哥。”關靈叮囑,“把我的話記在心上�!�

    黃松點點頭,隨意敷衍:“得了,我們通河見。”

    22

    “我們就在約定好的地點等。”

    審訊室,黃松呼吸越來越沉重,頭發(fā)被他抓得亂糟糟的。他緩了片刻,繼續(xù)說:“那天晚上下著小雨,快十二點的時候,關靈才來。賴哥本來就喝了一點酒,等她等得煩了,情緒很不好,所以一見到關靈,就沒給她好臉色。”

    “說重點�!毙≮w敲敲桌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讓賴三拔槍殺人的!”

    黃松說:“本來關靈很提防賴哥的,怕他報復,所以那天根本沒有帶來他想要的東西,她想等自己安全回到家以后,再把東西交給他。賴哥一聽就很生氣,讓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關靈也不怕他了,就威脅賴哥說,如果他再不客氣,就把那東西交給賀老大。”

    “兩個人開始爭吵,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提到誠哥就是蔣誠,賴哥本來就討厭蔣誠,說早晚要搞死他,讓蔣誠給他磕頭求饒什么的……關靈一沖動,就把賴哥以前的事搬出來說了……”

    “以前的什么事?”

    黃松臉色有些難堪,唧唧歪歪半晌,才小聲回答:“一年前,在郭山福寧街,賴哥被一伙人打斷了左手。他很忌諱別人提這件事,賀老大本來說要給他報仇,賴哥都不讓,說那天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其實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然后呢?”

    “連賀老大都不能提的事,關靈說了,賴哥一氣之下,就拔出槍……我,我都沒反應過來……”

    幾乎毫無預兆,“砰”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槍響。

    鮮血殘酷迸濺。

    黃松看見關靈一下就倒在地上。

    倒地的沉悶聲響,在浩瀚的雨夜里顯得那么輕,輕得像花瓣,因經(jīng)不住風雨,最終飄飄落在地上。

    黃松痛苦地捂住臉,“就是這樣�!�

    小趙再問:“你當時在哪兒?在干什么?”

    黃松:“我在車上。我、我被嚇到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辦�!�

    小趙:“賴三呢?”

    “賴哥殺了關靈以后,很久都沒有反應,我猜他是知道把事情鬧大了。大約有五六分鐘,他才回到車上。他讓我去取錢,想立刻收拾東西潛逃到外地去……”

    “可當時車就停在馬路邊,我怕再有人經(jīng)過,事情會變得更麻煩,就跟他說,先別著急,至少要藏一藏尸體……”

    兩人冷靜下來,這才有了之后拋尸通河的行為。

    小趙停止記錄口供,冷笑道:“你他媽的倒是聰明,沒想到尸體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吧?”

    黃松緩緩垂了下頭,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

    在會議室,小趙根據(jù)最新的調查結果,做了初步的案情簡報。

    小趙說:“正是因為那天有黃松的協(xié)助,賴正天殺人拋尸后,就真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甚至還放棄了潛逃�!�

    有人神色痛快:“這孫子在審訊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真當我們警方永遠掌握不了證據(jù)抓他呢�,F(xiàn)在好了,證據(jù)齊全,不怕他不認罪。”

    小趙說完,會議室里凝重的氣氛,漸漸有了些明朗,幾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周瑾還沒有聽到她想要的答案,繼續(xù)追問:“警槍的事,黃松有交代嗎?”

    “他不知道來歷�!毙≮w搖頭,“就要看賴正天認罪伏法以后,愿不愿意為爭取減刑再跟我們警方合作了。”

    說是這樣說,小趙面上有著不容樂觀的神情。

    他犯得是故意殺人罪,加上組織賣淫罪、尋釁滋事罪等數(shù)罪并罰,且證據(jù)確鑿,賴正天心里跟明鏡一樣,他知道就算供出警槍的來歷,自己也不一定能換來什么好結果。

    一旦跟警方說了,反而有可能招致對方的報復。

    小趙能想到的,難道周瑾會不知道嗎?

    譚史明看到她眼眶紅了,微微一嘆氣,又將目光投向安靜端正坐在一旁的江寒聲。

    “江教授,你這邊還有什么意見嗎?”

    聽到譚史明點名,江寒聲才將落在周瑾身上的目光收回。

    他沉吟片刻,說:“還少一樣物證。”

    “什么?”

    “關靈手中,握有賴正天把柄,這樣東西現(xiàn)在還不知去向�!�

    小趙對這個方面做了一下補充,說:“我問過黃松,關于這點,他也不知情。不過就目前已經(jīng)掌握的證據(jù),也足夠結案了。”

    周瑾說:“白天我申請搜查令,再搜一搜關靈的住處,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我們一起去�!毙≮w朝周瑾舉了舉手,“黃松交代,他從司機那里取回了關靈的行李箱,現(xiàn)在還保存在他的手上,一直沒有處理。”

    “好�!�

    譚史明做最后的調查部署,臨散會前又交代了一句:“對了,兩天后,你們要見一個老熟人,到時候都給我打起精神,可別讓我丟臉�!�

    “誰呀?”

    “你們的老組長,姚衛(wèi)海�!�

    于丹一聽,眼前一亮:“姚組長要來了?”

    “現(xiàn)在改叫姚副局了�!弊T史明笑笑,“當年他是‘817’專案組的組長,這次過來,也是指導一下我們今后的調查工作。賴三的這條線雖然難往下摸,但如果沒人查,它永遠都會是積案�!�

    在場的人一同點了點頭,而后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了會議室。

    類似的會后閑談,江寒聲沒有聽入耳,他的心思還放在關靈被殺一案。

    他看著會議室屏幕上的取證照片,手骨抵著下巴,凝神沉思了半晌。

    雖然現(xiàn)在種種證據(jù)指向賴正天,他的殺人罪行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可江寒聲隱隱覺出哪里不對……

    不對。

    殺人拋尸的過程,完全不對。

    周瑾見江寒聲還在會議室,她進來,將一杯熱水推到他面前,說:“累了吧?不然你先回家睡。餐盒留下,等我洗好再送回去�!�

    江寒聲眼里的光溫柔深邃,微笑道:“不用這么客氣,我?guī)Щ厝ゾ秃��!?br />
    “我說了算。還有,下次真的不要再來送飯了。她周瑾也不跟他商量太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白天還得去查查關靈的家,先去睡會兒�!�

    江寒聲抬手,握住她的腕子,周瑾詫異回頭,順著力道的方向,朝江寒聲彎下腰。

    他抬頭在周瑾唇上親了一下,僅淺淺地從她唇上掠過后就離開。

    江寒聲神色沒有任何異常,理所當然似的討了個吻,又非常自然說:“去吧�!�

    周瑾:“…………”

    她離開會議室,沒走出幾步,就屈起手指,下意識摸了摸嘴唇。

    周瑾不禁發(fā)笑,一切果真很自然,要是江教授不會紅耳朵的話就更自然了。

    深夜。

    江寒聲沒有離開,會議室里一片寂靜,他面前豎著一張白色書寫板,上面畫著人物關系圖,人名下分別貼著照片。

    關靈、賴正天、黃松、賀武、紅云、司機、尚悅賓館經(jīng)理……

    以相關疏密程度向外散射,形成完整的關系網(wǎng)。

    還有角落里,藍色墨水書寫得醒目的“817”,周圍沒有任何標記。

    江寒聲仔細翻看著案件的證據(jù),又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了“郭山高中女生強奸案”,連線指向賴正天。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來會議室中做案情簡報時,提到蔣誠的名字,周瑾的呼吸就那么輕巧地亂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鎮(zhèn)定。

    蔣誠。蔣誠。

    江寒聲輕輕抬起下巴,深黑色的瞳孔有冷冷的光,視線在人名間游走,最終他抬手,在關系網(wǎng)的正中間寫上蔣誠的名字。

    有力筆直的線條,連上關靈、賴正天、賀武、紅云,筆鋒頓了頓,最后,再指向黃松。

    江寒聲倚著桌邊,重新審視關系圖,側臉的線條越發(fā)冷峻。

    銳利的目光盯向角落里,但卻始終不應該忽視的“817”大案。

    他拿起藍色的筆,筆尖劃過白板,發(fā)出輕微刺耳的聲音,從“蔣誠”出發(fā)的箭頭一路指向“817”……

    筆被丟在桌上,打了個兩個旋兒才停下。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凍結一般,好久,江寒聲才呼出一口氣,抬手按住額角一抽一抽疼痛的地方。

    太狼狽了。怎么一對上蔣誠,他永遠都是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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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23

    小楊自己在科室,將三把椅子并在一起當床,湊合躺下,抱著胳膊很快就睡了。一直到凌晨的時分,清脆的敲門聲將他叫醒,小楊以為又有任務,忙拉整衣服去開門。

    抬頭竟見是江寒聲,他穿戴整齊,頭發(fā)一絲不茍,但似乎極其疲憊,臉色愈發(fā)冷而白。

    小楊:“江教授?”

    “你好�!苯暽斐鍪郑M力回憶,“楊……”

    小楊有些受寵若驚,立刻回握住江寒聲的手,回答:“技術員白楊�!�

    江寒聲說:“抱歉打擾你休息,我想再看一看黃松的審訊錄像。”

    因為譚史明提前交代過,如果江寒聲在辦案方面有任何要求,只要不違反規(guī)定,重案組全程為他開綠燈。

    “大家一起做事,江教授太客氣了,何況你還是我們重案組的女婿�!卑讞钜贿叴蛉�,一邊忙將江寒聲請進來。

    白楊坐在電腦前,調取錄像,隨口問:“為什么要再看審訊錄像?是還有什么疑點嗎?”

    江寒聲對此保留意見。

    在會議室聽案情簡報時,江寒聲就覺察出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黃松描述得殺人拋尸過程,存在著一定的不合理性。

    但凡是兩人及其兩人以上的團伙作案,通常是更具有力量,或者是更具有權力控制欲的人處在主導地位,其他人處在從屬地位。

    顯而易見,賴正天無論是年齡、體型、性格、社會經(jīng)驗等方面都遠優(yōu)越于還只是高中生的黃松。而從黃松早期的經(jīng)歷分析,他對賴正天又是絕對服從的狀態(tài)。

    但在真正實施犯罪的過程中,在主犯傾向于盡快潛逃的前提下,從犯卻首先冷靜下來,提出拋尸計劃,試圖掩蓋罪行。

    典型的“人格”與“犯罪行為”沖突。

    當然,在各類案件中,緣于從犯對主犯的崇拜與長期服從,也會存在這么一種“反客為主”的情況,即出于對主犯強烈的保護欲,由從犯處理犯罪現(xiàn)場,并且主動承擔罪行。

    可是,如果黃松真要保護賴正天,又怎么會在審訊中,這么輕易地就將他的罪行全盤托出?

    ……

    屏幕上播放著黃松的審訊錄像。一遍過后,江寒聲讓白楊調成三倍速再次播放一遍。

    ……

    「聽說犯了紀律,被革職,之后就跟著賀老大從商了�!�

    「從什么商?混社會的說那么好聽,當我是三歲小孩?……還他媽警察,真是行行出渣滓�!�

    屏幕里黃松抬頭,看了審訊人員一眼。

    「看什么看!繼續(xù)說!」

    黃松又很快弓起腰,防御似的縮回身子。

    ……

    江寒聲示意停下,將這段畫面再次回放,回放一遍,再回放一遍。

    白楊有些摸不著頭腦,斜身看向江寒聲,他身材瘦削挺拔,長得很斯文,貌似是個好說話的人,但一沉默時,就能隱隱感覺出他身上那股鋒利的冷厲。

    忽然間,他問:“看出來了嗎?”

    白楊詫異:“什么?”

    江寒聲點了點屏幕,眼睛黑沉沉的,“在你看來,現(xiàn)在的黃松是什么狀態(tài)?”

    白楊像是被點到名的學生,緊張地思考答案。

    他看到黃松受到呵斥后,像個蝦米一樣蜷縮回座位里,白楊猜測:“他很怕警察?這算正常,他雖然混社會,比同年齡的學生成熟點,但再成熟也是個小孩�!�

    “恰恰相反。”江寒聲說,“他不怕�!�

    在審訊員出言侮辱蔣誠是“渣滓”那一刻,他身體緊繃,眼神迅速直視對方,雖然持續(xù)的時間僅僅有一兩秒鐘,卻是潛意識里最真實的反應極度憤怒。

    江寒聲說:“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黃松記錄在案的經(jīng)歷以及他的家庭背景?”

    “哦,這個簡單,審訊前我們就做了初步的調查�!卑讞钫f,“黃松以前留過的案底都是打架斗毆什么的,倒沒犯過大錯。家庭背景也比較簡單,單身家庭,他跟他媽媽在一塊生活。不過半年前他媽生病,查出是肺癌,情況不斷惡化,現(xiàn)在應該還在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

    白楊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黃松這件事,還沒有通知他媽呢。兒子變成這樣,也是可憐�!�

    顯示器里投射出來的光,映在江寒聲烏黑的眼睛里,他靜默片刻,對白楊說:“謝謝�!�

    “別那么客氣�!卑讞钸珠_嘴一笑,露出白牙。

    ……

    江寒聲臨走前去宿舍看了一眼周瑾。

    她還在睡,白天要繼續(xù)跟進關靈的案子,帶黃松指認犯罪現(xiàn)場,估計一整天都要像陀螺似的地轉,一刻也停不下來。

    江寒聲給她拉了拉被子,俯身親親周瑾的額頭。

    有些事,在沒有得到確認之前,江寒聲并不想讓她知道。

    他獨自離開重案組,先回家里沐浴洗漱,換了一套衣服。等養(yǎng)足精神,就趕去郭山派出所,再次詳細地問了問一年前福寧街的案子。

    江寒聲從郭山派出所出來,烏云已經(jīng)自天盡頭開始爬滿半片天空,潮濕的風很涼,灌入他的襯衫長褲中。

    又要下雨了。

    江寒聲中途折去花店買了一束鮮花,而后驅車到人民醫(yī)院。

    他問到住院區(qū),在等電梯時,外面的雨聲已經(jīng)漸漸大了。

    醫(yī)院里的人很多,電梯間一片亂糟糟的,江寒聲面前的電梯打開的同時,他左手邊的電梯也已經(jīng)到達一層。

    人流有序地交換,先出,后進。

    江寒聲有種異常的敏銳,在進入電梯的前一刻,空氣里爆炸了一瞬間的沉默,在這刻沉默中,周圍其他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他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沉甸甸的視線。

    如針芒在背。

    江寒聲輕蹙起眉,飛速地觀察四周,卻捕捉不到任何不同尋常的面孔。

    電梯門即將關閉,他來不及想太多,徑直走了進去。

    江寒聲是來看黃松的母親郭麗的。

    他進來以后,環(huán)視整個病房,僅僅有兩個床位,可見郭麗在接受很好的治療。不過她臉色蒼青,有種頹敗的老態(tài),嘴唇干裂出皮,看上去十分憔悴。

    在江寒聲表明身份后,她先是愣了一愣,請江寒聲坐下。

    郭麗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設,才艱澀問:“你明白告訴我,是不是我兒子又闖禍了?他這次又犯了什么錯?”

    郭麗執(zhí)意要問,江寒聲在不透露調查細節(jié)的前提下,將黃松的情況告知。

    郭麗聽后,就知道黃松這次犯得錯不像從前,不會那么輕易過去。

    她低頭捂著臉哭泣,痛聲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他……當年他爸爸丟下我們一走了之,我又怕改嫁后,別人會對他不好,這些年一直一個人帶著他生活……”

    “我沒辦法,只能拼命地賺錢,拼命地忙工作……我都沒有給他好好做過一頓飯……”

    郭麗哭了一陣子,才漸漸停下來。

    江寒聲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低聲說:“他要長大,就要學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任�!�

    郭麗擦著眼淚點頭,“我都明白。”

    江寒聲說:“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您說�!�

    “據(jù)警方了解,您的經(jīng)濟十分拮據(jù),想必無法支撐你現(xiàn)在住院治療的費用�!�

    何況還是這樣的高級病房。

    “是�!惫惓姓J,很快做出解釋,“不過我遇上菩薩,有個男人說自己公司要做慈善公益,由他們承擔我以后治療的費用,所以我才一直捱到現(xiàn)在。其實我都知道,可能就治不好了……”

    江寒聲輕挑了一下眉,繼續(xù)問:“能告訴對方是什么人嗎?”

    郭麗回想著,搖搖頭說:“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也不讓我問……”下一秒,郭麗忽然抬頭,指了指病房門口,說:“哦,他剛剛來過,就在你到之前�!�

    江寒聲眉頭一擰。

    電梯間的畫面在他腦海里猛地閃過,江寒聲馬上反應過來,匆匆跟郭麗道別后,步履飛快地沖出了病房。

    醫(yī)院外,滿城的疾風驟雨。

    黑色的雨幕已經(jīng)完全籠罩在城市的上方,雨點噼里啪啦狂打在行人的傘面上,密得有些窒息。

    江寒聲手撐起傘,沖到雨幕當中,目光四下尋著蹤跡,但始終找不到他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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