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一手拿著小狗氣球,一手正推拒著什么。
周瑾走過去才看到,他面前還站著一個女人,短裙長發(fā),濃妝艷抹,嫣紅的嘴唇輕動著,正在跟江寒聲搭訕。
“帥哥,去樓上坐一坐嘛?”她眼波流轉(zhuǎn),紅紅綠綠的霓虹燈映照出一張漂亮的臉蛋,“我又不會吃了你。”
江寒聲不太喜歡別人碰他,也忍受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他輕微蹙著眉,說:“不用了,謝謝�!�
那女人還是不依不饒,挺起飽滿雪白的胸脯緊緊湊近江寒聲,再次邀請道:“就坐一小會兒,可以嗎?我不是那種人,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
“聽口音,帥哥是外地人?”
女人纖細(xì)雪白的手指從江寒聲的胸口滑上他的頸間,正想將他摟住,忽然,她的手指一痛!
“啊!”女人痛叫,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緊接著整條胳膊都被反擰到身后。
“他都拒絕你了,姐姐�!�
周瑾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將袋子扔給江寒聲。她推著那女人進(jìn)了巷子,將她抵靠在墻上。
那女人越掙扎越痛,眼淚汪汪的,尖聲質(zhì)問:“你誰啊你?!你給我松開,哎呦,疼呀!疼!”
周瑾下巴朝江寒聲的方向點了一點,說:“他是我男人。你又是做什么的?”
江寒聲:“……”
他薄唇抿了抿笑意,沒有說話。
那女人心里直翻白眼。剛才看這男的長得英俊漂亮,一個人在街面上晃悠,她才上去搭訕的,鬼才知道他陪著老婆來這種地方。
女人道:“我認(rèn)錯人了,行嗎?就是一場誤會。”
周瑾從兜里掏出證件,在女人眼前晃了晃。盡管這里光線微弱,可明亮的銀色警徽,女人看得一清二楚,她一陣訝然。
周瑾盤問道:“叫什么名字?”
女人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說:“你們搞釣魚執(zhí)法��?靠,下得本夠大的�!�
周瑾手勁一緊,肅聲說:“我問什么,你答什么。用不用我請你回所里去喝茶?”
女人疼得不行,又掙扎幾下,這回周瑾松開了她。她沒有再跑,轉(zhuǎn)身倚靠著墻,看了一眼江寒聲,又看了一眼周瑾。
周瑾再問:“名字�!�
那女人呸了口唾沫,滿臉不正經(jīng)地回答:“菲菲。”
“做什么的?”
菲菲嘁道:“你抓都抓了,還問我做什么的?我還想知道你們是做什么的呢!警官,你要是不亮證件,我還以為你們過來,是跟我玩雙飛的呢�!�
“……”周瑾說,“跟你打聽個事�!�
菲菲一聽這話,忽然明白了,笑道:“哦,你不是來掃黃的。也對,這附近的警察我都眼熟,怎么沒聽說過哪個掃黃組的還有女人��?”
周瑾直奔主題:“我想知道,你們是歸誰管的�!�
菲菲細(xì)眉往上輕挑,反問道:“我憑什么告訴你啊?”
周瑾:“這么說,你確實有上線。”
菲菲:“……我就隨口那么一說。”她眼珠又轉(zhuǎn)到不遠(yuǎn)處的江寒聲身上,倏爾一笑,說:“不然,你讓你男人陪我睡一覺,我一高興,或許什么都告訴你了。其實你也挺漂亮的,玩雙飛也行的,我不介意�!�
周瑾對于她的挑逗波瀾不驚,冷冷地說:“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
她眺望著周圍,說:“他有修養(yǎng),不會對你動手,但我這個人就沒什么素質(zhì)了,最討厭其他女人對他動手動腳。這里好像沒有監(jiān)控,你說我敢不敢就在這兒把你打進(jìn)醫(yī)院,再反告你性騷擾?”
菲菲看她一臉認(rèn)真,不像是在隨便唬人。她有點緊張,撐起一絲膽氣,挺著胸脯反問道:“你嚇唬我?”
周瑾哼笑,猛地拽住她的領(lǐng)口,揚手就要打。
菲菲嚇得渾身縮緊,大叫道:“我說!我說!”
半晌,周瑾一笑,轉(zhuǎn)頭看向站在巷子口的江寒聲,目光雪亮地朝他揚了揚臉。
江寒聲以手抵額,眼神里又好笑又無奈。
據(jù)菲菲交代,她在這一塊活動,除了自己上街物色客人以外,也有個叫洪哥的男人會給她派生意。
每單生意三千塊,洪哥要抽一千,所以菲菲對這人也沒太多好感,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
至于洪哥本名叫看臉紅文扣號230可2069心430什么,菲菲沒有回答上來,她從來沒問過,只知道他自己開了一間茶室,周末的時候常常在店里,想找他的話可以去那里找。
問到具體地址之后,周瑾就放她走了。
菲菲沒想到這么輕易,謹(jǐn)慎地看了周瑾一眼,問:“真讓我走��?”
“再不走,一會兒就把你抓了�!敝荑獙⑺龔念^打量到腳,說,“晚上有風(fēng),你穿這么點不冷?”
菲菲愣了愣,片刻,她哼笑道:“你懂個屁,我這叫性感,不然怎么招男人的眼?”
周瑾說:“做點別的不好嗎?明明那么漂亮�!�
菲菲抿抿嘴巴,也不知道怎么著,喉嚨發(fā)堵,不太想跟她說下去了。
她擺手道:“再漂亮也沒勾引到你男人,我走了。”
菲菲拉整自己上衣,出巷口的時候,又朝江寒聲拋了一個媚眼兒,今夜也沒有再去攬生意,徑自回了家。
周瑾也跟著走出了巷子。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江寒聲,忍俊不禁道:“江教授,您來重案組真是屈才了,應(yīng)該去掃黃大隊�!�
江寒聲:“……”
周瑾從菲菲口中得知,茶室名叫“龍井岸”,地址就在下城區(qū)的武振街口。
武振街地處下城區(qū)的邊緣地帶,屬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的區(qū)域,這地盤魚龍混雜,治安松弛。
龍井岸茶室的招牌夾在眾多商店中間,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周瑾對于茶室的內(nèi)部情況不太了解,不敢貿(mào)然沖進(jìn)去抓人,就在茶室附近蹲守了一天,觀察人員的出入情況。
車中,周瑾手指在方向盤上一搭一搭地敲著,目光投向街對面的茶室。
蹲點任務(wù)通常伴隨著長時間的枯燥和無聊,需要足夠的耐心。
盯了半天,周瑾眼睛酸疼得厲害,低頭,側(cè)臉貼在方向盤上休息。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副駕駛上的江寒聲。
他面色沉靜,專注地盯著茶室�;蛟S是余光注意到周瑾累了,不動聲色地將手邊的黑色保溫杯遞了過來。
周瑾:“……”
天知道江寒聲為什么出差還要帶這種玩意兒!不重嗎?
她乖乖地接過來,喝了兩口溫?zé)岬陌姿嫣沟睾舫鲆豢跉狻?br />
她問:“你累不累?”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不是專門從事刑警的人,很難快速適應(yīng)這種枯燥無聊的工作。
可江寒聲搖搖頭,說:“不累�!�
如果周瑾知道,江寒聲需要在狹小的、封閉的戒毒室中,面對著空蕩蕩的墻壁,熬過多少艱難的時光,就不會奇怪他的耐力。
周瑾說:“其實我看出來了,你不是怕自己有危險,是怕我一個人在外面不太安全�!�
江寒聲手撐著額頭,朝周瑾笑了一下,仿佛在說,你終于知道了。
周瑾說:“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呢,省得我們再費這么大勁兒去抓了�!�
她伸手,拍拍江寒聲的肩膀,再說:“所以你沒必要擔(dān)心我,也別小瞧我。如果真累了就回去歇著,我自己一個人能行�!�
拖著江寒聲的時間和精力,她總會覺得愧疚。
“我不行�!苯曀坪跽J(rèn)真地說,“我一個人待著,總?cè)滩蛔〉叵胱约旱睦掀耪鍪裁�,所以還不如就在她身邊陪著�!�
周瑾:“……江教授,怎么聽著你在哄我玩兒呢?”
江寒聲失笑,握住周瑾的手。
他的眉眼長得過分漂亮,因為性格內(nèi)斂,平常臉上總是寡淡的,鮮少有表情,可一笑,漂亮的眉眼仿佛就活泛了起來,有種飛揚的風(fēng)采。
他的掌心干燥,貼著她的手背,溫度越來越高。
他說:“真的�!�
要說剛才那句還有點逗樂的意味,周瑾笑笑就過,現(xiàn)在他認(rèn)真回復(fù)這句,相當(dāng)于一個通常不顯山不露水、含蓄到一定境界的人,突然直白地剖開心跡,任誰也無法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實在太難招架了。
周瑾臉上一紅,躲開江寒聲的視線,目光游移好久,才重新回到街對面的龍井岸茶室。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從茶室中又出來一個人。
周瑾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給“正”字添上最后一筆。
她疑惑地嘆道:“這茶室的生意怎么這么好?”
江寒聲沉默片刻,低頭看向手表,再次確認(rèn)了一下時間。
他說:“過去的三個小時,茶室陸續(xù)接納了54名客人,而且他們進(jìn)去后都沒有再出來�!�
周瑾咬著筆,說:“沒有,出來了25個�!�
江寒聲搖頭:“相貌、衣著對不上�!�
“……”
周瑾觀察人員的出入情況,是為了掌握茶室什么時候客流量最少,以及店內(nèi)固定餓人員,盡早確認(rèn)“洪哥”的身份和社會關(guān)系。
除此之外,她沒注意太多細(xì)微末節(jié)。
經(jīng)江寒聲提醒,周瑾的疑惑并沒有減輕。從占地面積來看,茶室不可能同時容納這么多顧客,難道其中還“別有洞天”?
雖然洪哥是皮條客,但開這間茶室,不太可能作為性交易的場所。現(xiàn)在還不到晚上,就已經(jīng)進(jìn)去54名顧客,人員密度太高。
那么還有一種可能。
周瑾說:“會不會是地下賭場?”
江寒聲認(rèn)可她的猜測,道:“我建議還是尋求當(dāng)?shù)刂伟泊箨牭膸椭!?br />
周瑾卻不認(rèn)為這是個好主意,在懷光市,江寒聲的名字簡直跟瘟神一樣,走哪兒都要碰釘子。
不過周瑾對此非常崇拜,畢竟瘟神也是神呢。
正在此時,周瑾耳邊響起一陣輕快的口哨,“終于找到你們了�!�
為了透氣,沒有關(guān)車窗,女人彎著腰,白手臂杵上車窗,一拉墨鏡,對視上周瑾的眼睛。
是菲菲。
周瑾輕皺了一下眉:“你怎么?”
“別緊張,我又不是來告發(fā)你們的。”菲菲眼睛眨了眨,“我忘記告訴你,洪哥好像在這里開賭場,你們小心挨揍。你嘛,四肢發(fā)達(dá),能打抗揍的……”
她朝江寒聲送了個飛吻,不過沒仔細(xì)看他,而是對周瑾說:“就是你男人長得這么好看,破了相多可惜�!�
江寒聲:“……”
周瑾忍俊不禁:“謝謝提醒,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菲菲問:“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周瑾說:“如果你肯指一指哪個是洪哥,就算幫大忙了�!�
菲菲癟癟嘴,道:“我給你們提供情報,把洪哥送進(jìn)去?警官,我還要在這里混飯吃的,洪哥進(jìn)去了,靠他吃飯的人能打死我�!�
周瑾當(dāng)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那天晚上,菲菲交代完茶室的地址,周瑾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可是她再出現(xiàn)在這里,倒在周瑾的意料之外。
周瑾問:“那你還敢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賭場的事?”
菲菲哼笑:“誰知道我犯什么�。靠赡鼙荒忝宰×藛h,這么些年,還沒人問過我冷不冷呢。真的,警官,要不要考慮一下雙飛,我不收錢�!�
“……行了,我不好這口,再說下去,我直接送你進(jìn)派出所。”周瑾抬手拒絕她的騷擾。
菲菲翻了個白眼:“無聊�!�
周瑾繼續(xù)說:“我找他是為了打聽別的事,所以不走公辦的程序�!�
菲菲想了想,片刻后,她說:“這樣,我去茶室坐坐,洪哥一到,我給你們打個招呼,之后的事我可就不管了�!�
周瑾點頭道:“謝謝�!�
菲菲戴上墨鏡,扭著腰,風(fēng)情萬種地走向街道對面,進(jìn)了龍井岸茶室。
天色漸漸暗下來,茶室里也亮起了白色的燈,通亮的玻璃墻后,隱約能看到菲菲在竹制沙發(fā)上玩手機(jī)。
周瑾集中精神觀察著茶室的動靜。
不久,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遠(yuǎn)處走過來,進(jìn)了茶室。
菲菲很快站起來,嬌笑著挽住那男人的胳膊。
兩人貼得很近,菲菲像是在跟他撒嬌,那男人也笑起來,捏了捏她的臉蛋。
他們交談了沒幾句,男人就走進(jìn)里間,沒一會兒,菲菲就從茶室里出來,朝他們所在的方向伸了個懶腰。
周瑾知道那個男人就是洪哥。
江寒聲謹(jǐn)慎地問她:“你真想自己進(jìn)去抓人?”
他預(yù)計真要打架,抬手松了松領(lǐng)帶。
周瑾道:“我又不傻,動靜鬧大了,賭場里的人往外跑,一亂起來,洪哥跑得更快。”
江寒聲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瑾從兜里拿出警官證,放進(jìn)手套箱,繼續(xù)說著自己的計劃:“洪哥一出來,我們就跟著他,等沒人的時候,衣服套頭狠揍一頓,問什么說什么�!�
江寒聲:“…………”
深夜時分,街道上靜寂無人。
黑色的車輛停在一盞暗淡的路燈旁。
車窗開著,江寒聲坐在駕駛室,目光擔(dān)憂地眺望著不遠(yuǎn)處的巷口。
他們一路跟著洪哥來到這里,街道偏僻安靜,甚至能聽見狗叫的聲音。
洪哥從龍井岸茶室出來已經(jīng)是凌晨,他似乎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走路一直在晃。
已經(jīng)到了最合適的時機(jī)。
周瑾讓江寒聲坐在車?yán)锏龋瑳Q定自己一個人去抓洪哥問話。
他想跟她一起去。
周瑾戴上一個黑色口罩,說:“你留下,我可不想讓自己的老公陪著我一起干壞事�!�
她這是回敬江寒聲那句“總?cè)滩蛔〉叵胱约旱睦掀旁谧鍪裁础�,打趣的成分更多,可聽進(jìn)江寒聲的耳中,卻似個甜蜜的回?fù)�,讓他頓時發(fā)了懵。
周瑾拍拍他的肩膀,就自己下車去了。
江寒聲愣了一會,眼睛追隨著周瑾的背影,看她從后方叫了一聲“洪哥”。
洪哥很快回頭,將她上下打量,兩人說了幾句話后,他就瞇起眼睛,抬手搭在周瑾的肩膀上。
周瑾捏住他的手腕,將他領(lǐng)進(jìn)巷子里。
沒多久,巷子里就傳來洪哥嚷嚷的吼聲,似乎是在罵人。
江寒聲看見周瑾被一把推出巷口,洪哥指著她的鼻子罵:“想死是不是?我手底下有什么人用得著跟你交代?!信不信我揍你!”
他握起胖大的拳頭,朝周瑾威脅地?fù)]舞了兩下后,然后蹭過她的身側(cè),就要離開。
江寒聲皺起眉,正準(zhǔn)備下車,就見周瑾忽然用雙手抓住洪哥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扯。
洪哥醉酒,腳下本來就不穩(wěn),被這么一拽,“砰”摔在地上,瞬間人都摔傻了,天旋地轉(zhuǎn)間,只顧著回神反應(yīng)發(fā)生了什么,疼也忘記叫。
周瑾拖著他沉重的身體進(jìn)了巷子。
緊接著,巷子里傳來重物砸進(jìn)骨肉的悶響以及男人的痛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清晰尖銳。
不知誰家的狗叫得更兇惡。
很快,那痛叫也漸漸沒了聲音,大概又過了三四分鐘,周瑾從巷子里走出來。
她摘下口罩,徑直走向車輛,利落地坐進(jìn)副駕駛。
江寒聲還沒從這發(fā)展中回神。
周瑾輕甩著發(fā)疼的手腕,對他說:“問到了。”
江寒聲:“……”
從結(jié)果上來看,這不失為一種好的手段。
據(jù)洪哥交代,最早管轄這片區(qū)域的皮條客不是他,是他的一個大哥,叫于亮。
如果是問妓女的事情,找于亮就對了,他還說,于亮跟那個有著雙胞胎兒子的女人談過戀愛。
洪哥跟周瑾說了于亮的家庭住址。
洪哥被打得鼻青臉腫,加上酒醉,在巷子里躺了半宿,終于從酸痛中清醒過來。
他摸著自己臉上凝固的鼻血,慢慢才回想起來自己遭過什么樣的打。
他捂著快要撕裂的嘴角,從兜里摸出手機(jī)給于亮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快點跑。
出乎意料的是,于亮聽說了這件事以后沒有太驚慌,而是反問洪哥:“你確定他們要找的人是真真?”
“千真萬確。”洪哥說,“亮哥,你原諒我吧,我真是喝糊涂了才告訴她的,我真是糊涂了!你干脆、你干脆給兄弟一刀算了,我是沒臉見你了�!�
他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揍得,那個女人又拿地下賭場的事威脅他說,如果不交代清楚就去派出所揭發(fā)他。
他只敢對于亮說這一切都賴酒醉。
于亮靜默了一會兒,回答說:“沒事。說不定是真真的親人�!�
放下電話沒多久,于亮聽見自己家的門被“咚咚”敲了兩下。
于亮愣了片刻,起身開門,面前站著一男一女。
男人皮膚白皙,高大英俊,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唯獨眼睛黑得有些過分,神色輕沉地注視著他。
女人的神態(tài)則更隨意一些,朝他笑了笑,然后出示了一張警官證件。
“向你打聽一個人。”周瑾說。
不是她的親人。
于亮似乎有些失望,輕呼出一口氣,回答:“我知道你們要找的人是誰�!�
周瑾意外地挑了下眉。
于亮說:“她叫戚真。”
……
周瑾和江寒聲坐在竹制的沙發(fā)上,面前玻璃茶幾上擺了兩個一次性紙杯,冒出裊裊的白氣。
于亮神色有點飄忽,點上一根煙,向他們娓娓道來:“我當(dāng)年認(rèn)識真真的時候,她一個人帶著兒子來懷光討生活,女人么,沒本事,想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就只能賣身�!�
“戚真長得很漂亮,她一來,我手底下的姑娘沒生意做,所以我找過她幾次麻煩,一來二去的就認(rèn)識了。
跟她熟了以后,我漸漸知道了一些她以前的事。她帶在身邊的那孩子是她親生的,本來是個雙胞胎,哥哥死了,留下一個弟弟,大名不知道,小名叫什么安安,還是嚴(yán)嚴(yán)……?記不太清楚了,真真很忌諱有人問起她兒子,因為她害怕兒子被別人搶走。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下著雨,她跑來拍我家的門,哭著跟我說兒子被別人搶走了。我看她那么著急,打電話要報警,她一下奪過我的手機(jī),死活不讓。她說那些人在公安局里也有眼線�!�
周瑾對這句話有些敏感,適時地打斷他,“‘那些人’是什么人?”
于亮苦笑一聲:“根本沒有人,沒有任何人想搶她的兒子。她說兒子被搶了,但事實上我在她家的柜子里找到了那孩子。我猜真真是因為失去過一個兒子,所以在看孩子這方面有點神經(jīng)質(zhì)。”
“柜子?”
“對,柜子�!庇诹令D了頓,說,“戚真不讓她兒子上學(xué),也不讓他出門,就讓他待在家里�!�
江寒聲猜測那孩子多半就是警方排查了很久卻沒有找到的戚嚴(yán)。
這么多年,警方一直無法確定戚嚴(yán)的真實身份,就是因為沒有任何有關(guān)他的檔案記錄。
他像是一個活在世上的幽靈,他母親從未讓他成為具有社會屬性的“人”,除了戚真本人以外,沒有誰能確切地證明這孩子存在過。
于亮說:“那孩子挺乖巧的,天天被關(guān)著,不哭也不鬧。他在家看書看電視,最喜歡彈鋼琴,他自己學(xué)著彈過一些鋼琴曲,除此之外,還很喜歡唱歌,他夢想以后做個大明星。我當(dāng)時覺得這么聰明的孩子,應(yīng)該讓他上學(xué)念念書,可是戚真就是不愿意。我就問那孩子想不想去上學(xué),那孩子也搖頭,抱著戚真說‘我只要媽媽就夠了’……”
于亮笑了起來,似乎是在欣慰那孩子的乖順聽話,可漸漸的,他的笑容就變得怪異起來。
他喃喃道:“那時候戚真總幻想有一群人會來搶走她的兒子,不敢讓他離開自己太久。如果、如果戚真在家里接客,她就會把那孩子鎖進(jìn)柜子……”
……
一輛越野車在荒僻的山林村路上前行,前后跟護(hù)著六輛黑色的車,形如黑甲士兵一般拱衛(wèi)著這輛迷彩越野。
戚嚴(yán)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他將手伸出窗外,自由奔騰的疾風(fēng)從他指間穿過。
戚嚴(yán)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然后輕快地吹起口哨,是首不知名的鋼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