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趙閩是搞雕塑的，萬荷畫畫，夫妻“琴瑟和諧”，是用金錢堆出來的“藝術(shù)家”。

    趙茂崢從很早便意識到趙閩毫無商政天賦，怒氣和希望都一股腦壓在了長孫身上，自小嚴(yán)格訓(xùn)練趙聲閣，以保家族大業(yè)后繼有人。

    萬荷問趙聲閣最近忙不忙。

    趙聲閣跟父母不是很親近，很簡略地答了。

    萬荷又笑著問明隆最近是不是有跟徐家合作，聽說他們的大小姐非常漂亮非常了得，問趙聲閣是不是。

    趙聲閣說不太了解。

    “……”

    趙聲閣說話有種平靜的冷淡，萬荷趙閩相視一眼也就不敢再多問什么。

    他們是一直都有點怕這個兒子的。

    趙聲閣小時候，趙氏夫婦就把兒子扔給了老人，自己周游列國，風(fēng)花雪月，自然不清楚趙茂崢的種種苛刻殘酷的精英教條。

    等他們察覺時，趙聲閣已經(jīng)從高冷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心思難測、高深寡言的年輕男人。

    外頭的人說趙聲閣神秘，其實就連他們做父母的也完全不了解、不親近趙聲閣。

    趙聲閣不評判這對父母做得怎么樣，他對他們從來沒有過什么期待。

    事實上，他對誰都沒有什么期待，包括他自己。

    趙家老宅這么多人，他身上負(fù)荷的也不過是一種虛無的、浮夸的、無意義的責(zé)任，它千斤重，帶著枷鎖，趙聲閣從八歲背到二十八歲，以后也只能一直背著。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陳挽認(rèn)為趙聲閣是一個善良的人，那也沒錯。

    責(zé)任心和擔(dān)當(dāng)也是善良的一部分。

    晚餐結(jié)束，趙氏夫婦就先告辭離開了。

    他們接下來還有北美的巡展，說可能過年也不一定能回來。

    趙聲閣出于禮貌地說了句“順利”就沒有多的話了。

    很客氣的一家人。

    趙茂崢叫趙聲閣：“你跟我來書房。”

    他兒子不是那塊料，是以對長孫異常嚴(yán)苛。

    趙聲閣這個名字，就是要他不束于高閣，不浮于虛聲。

    趙茂崢殺生予奪慣了，到如今的年紀(jì)，掌控欲只增不減，從工作到生活：“你父母回來了也不回家。”

    如果不是他三令五申，趙聲閣今天都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趙聲閣的確很少回老宅，他對這里印象實在算不上好，成年后的趙聲閣不喜歡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不接受訪談，也不給拍照，是為了自由。

    而一切不自由的源頭，在這里。

    “你在忙什么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這并不是一句疑問句，但趙聲閣已無所謂趙茂的監(jiān)視和試探，風(fēng)年殘燭的老人如今只剩下外厲內(nèi)荏的假威嚴(yán)，干預(yù)不了他什么。

    到了今天，趙聲閣想干什么，大概都不會再有人能指手畫腳。

    他拿起茶碗噙了一口，廢話文學(xué)爐火純青：“在忙一些事�！�

    “……”

    趙聲閣對趙茂崢沒什么感情，但他可以跟不喜歡、沒感情的人好好說話，因為如果他真的有不能忍受什么人什么事，會有更直接簡單的方式。

    趙茂崢噎了片刻，渾濁的眼嚴(yán)肅地盯著他：“少在這里跟我玩文字游戲，怎么？覺得我老了，管不到你了。”

    “徐家的事，你打算怎么跟我交代？怎么跟他們交代？怎么跟外面交代？”

    他說得非常激動，拐杖敲得桌角極響，好像趙聲閣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罪。

    趙聲閣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首先，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

    “其次，是您在我未回國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對外放出婚約的風(fēng)聲，應(yīng)該由您跟徐家交代，跟公眾交代，甚至，如果我追究的話，您還得給我一個交代。”

    “……”趙茂崢怒斥，“我還要給你一個交代？！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什么！”

    “你別忘了，明隆跟他們簽了十年計劃，貝莎島融資還在募股，荔枝角的工地剛開始籌建�！�

    “嗯，所以我把融資析股了，工地準(zhǔn)備分包，至于合同，我打算和對方協(xié)商解除�！�

    趙聲閣講話禮貌，但很氣人，趙茂崢怒極，叱罵：“**反骨仔！”

    老人順了口氣：“你看不上徐之盈？她哪里配不上你？”

    “恰恰相反，”趙聲閣毫無情緒波動，“我非常欣賞她�！�

    “事實上，反倒是我，對她來說，不算是個什么好選擇。”在趙聲閣心里，徐之盈是位非常優(yōu)秀的女性，只不過這種欣賞與情愛無關(guān)罷了。

    “最重要的是，”趙聲閣告訴趙茂崢，“我不打算和趙家捆綁在一處，我要合作的是徐之盈本人�！壁w聲閣深知，女性在名利場上能坐到這個位置，只能證明她比局中的大部分男性都更加優(yōu)秀更有能力。

    某種程度上，他很佩服徐之盈。

    “你不反感她，但不愿意聯(lián)姻，怎么，”趙茂崢渾濁的眼睛依舊鋒利，“你有人了？”

    趙茂崢只能想出這一個可能，但他在趙聲閣身邊安插的耳目沒有跟他匯報過這件事。

    “是什么樣的人？”他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那些隨隨便便的人進(jìn)趙家的門。

    趙聲閣無所謂他的試探，但大概是覺得他自己也并沒有完全想清楚，所以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保守回答：“還不是。”

    非常耐人尋味的回答。

    “趙聲閣，不要挑戰(zhàn)我的底線，你知道的，我有辦法知道，也有辦法干預(yù)�！�

    “您應(yīng)該是不能了，”趙聲閣年紀(jì)輕，但說話的姿態(tài)和氣勢處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這么一個人，他會被我死死攢在手里，他來到我身邊，不屬于趙家，不屬于明隆，不屬于任何你幻想中的一切標(biāo)準(zhǔn)和條框，只屬于我本人�！�

    反骨仔趙聲閣沒什么道德和孝心，但也不想再刺激老人，說了句：“早點休息，不要心太多，對身體不好�！北戕D(zhuǎn)身要走。

    趙茂崢在身后叫住他：“趙聲閣，你是不是還恨我？”

    趙聲閣腳步停下。

    “是為你那些被燒掉的模型還是那只被一槍爆頭的可憐狗？”

    趙聲閣很平靜地?fù)u搖頭，說：“我沒有時間恨你�！�

    “但是百年之后，你可以到下面問問波珠恨不恨你。”

    波珠，那只被十三歲的趙聲閣從雨夜的紙盒子里揀回來的小狗，出生不久，頭很圓。

    沒帶司機，趙聲閣自己開了輛四四方方的陸巡，沒直接回中環(huán)的公寓，繞了大半個城市從濱海大道一路飆上環(huán)道375當(dāng)晚事發(fā)地。

    荒蕪，靠海，沒有護(hù)欄，綠化帶和海邊懸崖那段欄桿的毀損痕跡還沒來得及修護(hù)，在夜色中像猙獰的怪獸。

    陳挽是個瘋的。

    趙聲閣再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大切諾基吉普的引擎發(fā)動和沖擊性能是三臺普通大眾的張合力，在幾秒鐘的極限車速中計算出迫使緊急遏制制動的距離，然后橫插攔截，這種極限預(yù)判的成功概率，只有千萬分之一，一旦失敗，車毀人亡，尸骨無存。

    很難說能做出極端決定的人沒有懷了玉石俱焚同歸于盡的決心與死意。

    趙聲閣面無表情踩了腳油門，引擎發(fā)出震響，車輪狠狠碾過這一段死亡地帶。

    助理來電，匯報案件的新進(jìn)展。

    “他們想保，想要萬無一失恐怕還是得親自過去談，再跟上邊打招呼，”助理建議道，涉及刑事責(zé)任了，還是得趙聲閣親自出面，“不過這樣，后天晚上您之前讓我空后天空出來的時間就沒有了�！�

    趙聲閣此時有點后悔今天拒絕譚又明他們一起去醫(yī)院的提議了。

    但不把人按死了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我知道了�！壁w聲閣看了眼手機里收到的新照片，陳挽已經(jīng)睡了，床頭應(yīng)該是譚又明他們帶去的鮮花，桔梗百合康乃馨，襯著那張古典的臉蛋，又讓趙聲閣想起一個什么睡美人要等人吻了才醒的童話故事。

    他小時候真的沒讀過那些，趙聲閣的幼年教育是沒有床頭故事這種溫馨環(huán)節(jié)的，連他國際學(xué)校同學(xué)借他的漫畫和故事書都在趙茂崢的怒火里變成了灰燼。

    十歲的趙聲閣覺得很抱歉，偷偷買了新的還給同學(xué)，但是此后也再沒有接受過別人主動分享的漫畫和游戲。

    趙聲閣在黑暗中又看了會照片，對助理說：“你去準(zhǔn)備吧，我們盡快出發(fā)�！�

    盡管醫(yī)生強烈建議陳挽住院住滿一個星期，但到了第五天的時候陳挽還是堅決辦了出院手續(xù)，公司離不了他太久。

    阿姨照顧他照顧出感情了，勸道：“陳先生多休息幾天嘛，身體重要，錢是賺不完的喔�！�

    她之前是在老宅工作的，趙聲閣回國后就負(fù)責(zé)給他做飯，不過趙聲閣很少晚上會按時下班回家，所以阿姨也很少上門，從來沒得到過像陳挽這么捧場的待遇。

    陳挽長得好，性子也好，做什么吃什么，讓喝湯喝湯，讓吃水果吃水果，阿姨就沒見過那么聽話的年輕人。

    陳挽之前因為萬寶航的項目瘦了很多，如今被養(yǎng)得回了點肉，人也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阿姨憐惜陳挽，受那么多處傷，住院這么久除了卓少這些朋友也沒有一個親人過來看一眼。

    偶爾聽見他和母親打電話，對方總是不是在打牌就是在逛街，陳挽說自己沒什么大事，對方就很快地把電話掛掉了。

    陳挽笑了笑：“阿姨，我真的沒事了，再待下去要發(fā)霉的。”

    他不知道阿姨是趙家十幾年的老人了，只當(dāng)是趙聲閣臨時聘請的阿姨，走的時候還給她封了大紅包。

    阿姨退回去：“不用不用，陳生，這是我的工作。”她在少東家那里己經(jīng)拿了豐厚的工資少東家說他這個朋友是個工作狂，要她偶爾拍一些對方的照片以此監(jiān)督他真的有在好好休養(yǎng)。

    譚又明從卓智軒那里得知陳挽提前出院，開始張羅他之前的計劃一一為陳挽辦出院派對，去去晦氣。

    陳挽不好讓這些少爺們替他辦，主動說：“譚少，我請大家吧，算是謝謝大家這段時間來對我的關(guān)心�！�

    譚又明說好，跟他約了時間。

    既然是陳挽作局，自然也由他來邀約大家，沈宗年、蔣應(yīng)還有另外幾位平時玩得不錯的朋友都去醫(yī)院探望過他，自然是都要叫上的，比較棘手的是趙聲閣。

    趙聲閣難約，這是圈里的共識。

    陳挽想過是否可以通過卓智軒或者譚又明邀約對方，但又覺得不真誠。

    這是他的出院宴。

    如果其他的朋友他每一個都親自打了電話，唯獨趙聲閣是托人捎話，這不禮貌，也不公平。

    陳挽思來想去，還是鼓足勇氣，給趙聲閣的二助致電，客氣禮貌地道出自己的邀請。

    二助也非�？蜌舛Y貌，大致意思是她會轉(zhuǎn)達(dá)，不過她非常熱心和善地建議陳挽，這種私人邀約陳先生或許可以試試直接致電趙總，這樣能成功邀請到他的概率更高。

    陳挽一怔，雖然他不知道二助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確實是有趙聲閣的私人號碼。

    是那天趙聲閣到醫(yī)院看他的時候給的。

    “那些人不一定會放過你，你要是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直接給我打電話，隨時都可以，不要等�！�

    陳挽當(dāng)時怔了一下。

    全海市擁有趙聲閣私人號碼的人會超過十個嗎？

    他竟然也變成幸運的千萬分之一？

    陳挽盡量顯得很鎮(zhèn)定地說：“好的�！�

    趙聲閣看他一直低著頭研究那串?dāng)?shù)字，沒有后續(xù)反應(yīng)，說：“不過我一般不接陌生號碼�！�

    陳挽頓了一下，雀躍像被戳爆的氣球悄悄泄了氣。

    可是趙聲閣又說：“你得把你的給我�！�

    很公事公辦的語氣，陳挽抬起眼，緩緩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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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開始釣，大釣特釣

    閣幾乎是沒有童年的，但是挽寶會屢次讓他想起那些童話人物，他都沒讀過，但他會感覺大概就是那樣子的

    第35章

    34、哪位陳先生

    陳挽在電話中感謝了二助的溫馨提示，但心里其實并沒有嘗試的打算。

    這是趙聲閣留給他應(yīng)急的，要發(fā)現(xiàn)情況異常才能播出，不能假公濟(jì)私。

    那串?dāng)?shù)字像某種密碼，或是咒語，能打開陳挽情緒的開關(guān)，即便已經(jīng)被他在口中、心上反復(fù)默念千萬遍，他也一直沒覺得自己會真的撥出去。

    除了電話能夠聯(lián)系，陳挽和趙聲閣還有一個共同的群，是譚又明拉的，不過他和趙聲閣不是好友。

    很多個深夜陳挽都點開過對方的賬號主頁，不過也從來沒有想過主動添加好友。

    派對定在周，一直到周五陳挽都沒有等來趙聲閣二助的回信，他從一開始的每滿懷期待地check郵件和信息到后來幾乎挫敗地認(rèn)定，趙聲閣不會來了。

    趙聲閣的時間很珍貴，按分秒計，即便是譚又明和沈宗年叫他他也不是次次都會應(yīng)邀，何況是陳挽。

    這應(yīng)該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名義邀請趙聲閣，陳挽不免遺憾，他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趙聲閣給他請了保安和阿姨，出于禮貌，他都理應(yīng)當(dāng)面道一聲謝。

    周在即，仍是沒有任何來自趙聲閣助理的音信。

    按照慣例，這種邀約，無論是來還是不來，都應(yīng)該會有個明確的回復(fù)。

    陳挽想了想，忍不住再一次致電。

    這次不是上回那位親切和善的二助接的，是傳聞中比較不近人情的特助。

    但陳挽覺得對方的態(tài)度也足夠尊重和禮貌。

    他委婉地問起明的邀約，對方說趙總的行程一般都是二助做schedule，二助最近出差了，他需要核實過才能給陳挽答復(fù)，非常抱歉。

    陳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介于對方的語氣措辭都非常專業(yè)嚴(yán)肅，他便沒有再多想。

    “不過陳先生，”特助最后對他說，“周末是趙總的私人時間，很多時候我們也不一定能確保聯(lián)系上他，您有急事的話最好親自給他致電，這樣或許會更高效。”

    陳挽怔了一下，和二助的說辭如出一轍。

    二助建議他直接打私人號碼，特助也建議他親自聯(lián)系，陳挽不禁感慨，原來連內(nèi)部人要找趙聲閣也這么難，大家都不容易。

    陳挽本來從未真的想過直接撥打趙聲閣的私人電話，但兩個“天子近臣”都不約而同提出了同樣的建議，陳挽開始猶豫：“直接致電會不會打擾到趙先生？”

    “應(yīng)該不會，陳先生，”特助語氣自然地說，“如果趙總不想讓您找到，您根本打擾不到他�！�

    “……”是這個道理，對方應(yīng)該是撲空的經(jīng)驗十分豐富，豐富陳挽道謝，“好的，那我試一試吧，謝謝何助理�！�

    “您客氣了�！�

    通電結(jié)束，陳挽握住手機一動不動，一字一句地打好腹稿，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shè)。

    特助送文件進(jìn)來的時候，趙聲閣正在開視頻會議。

    他看到上司掃了一眼手機，但很快又把它放進(jìn)抽屜。

    到下班的時候，特助再一次進(jìn)去拿趙聲閣批好的文件出來，那支私人手機又在桌面上了。

    趙聲閣一直在辦公室忙到十點，海市CBD園區(qū)是不夜城，幢幢大廈燈火通明。

    他拿上那支一直沒有動靜但電只剩下百分之五的手機走出門。

    在走廊上碰到去茶水間的助理，是那位被特助對外聲稱近期去出差的二助。

    對方恭敬地問：“趙總，那明天晚上的時間需要給您留出來嗎？”

    趙聲閣的時間是精確到以小時計算的，平時的schedule一直是她負(fù)責(zé)，未來一個星期的板塊都做好了，只有明天晚上的空白還有待填充。

    因為趙聲閣遲遲沒有跟她check。

    走廊里的白熾燈在夜間非常明亮，照得趙聲閣的臉有些冷峻，二助直覺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但是這是她的工作。

    好在這時候趙聲閣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趙聲閣很快看了眼屏幕。

    因為他的目光太直接迅速，二助也不由得下意識跟著地低了下頭。

    但來電顯示的并不是個名字，是一個什么圖案或符號，她沒有看清。

    趙聲閣沒有馬上接電話，對助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然后他拿著手機走向電梯，直到來電提示快要斷了才接起來。

    接起來了也沒有馬上說話。

    陳挽聽著那頭空空的白噪音，心跳得很快，但聲音維持地很鎮(zhèn)定得體：“您好，請問是趙先生嗎？”

    趙聲閣還是沒有說話，一直到陳挽的心臟要徹底停跳的前一秒才開口，直接叫出他的名字：“陳挽�！�

    陳挽覺得自己的耳朵炸了一下，趙聲閣不知道是在一個什么空曠的環(huán)境里，聲音壓得很低，還有很淺的回響。

    陳挽有些用力地捏著手機，聲音還是穩(wěn)的，有種溫順的冷靜：“是我，趙先生。”

    趙聲閣沒有坐電梯下去，推門走進(jìn)了樓梯通道里，這一層只有他一個人。

    感應(yīng)燈熄滅后，一片漆黑，他靠在墻上，不拿手機那只手插在兜里，低著頭，很放松的樣子，淡聲問：“什么事？”

    陳挽把打了一天的腹稿說出來：“是這樣，我前幾天住院大家來看望我，現(xiàn)在我出院了，想請大家吃個飯，時間定在周晚上的七點，不知道您有沒有空�！�

    過了數(shù)秒，趙聲閣輕聲問：“你邀請我�。俊�

    陳挽心里打鼓：“是，我想邀請您，您有空嗎？”

    趙聲閣也沒說有沒有空，只是一邊慢悠悠地走下樓一邊抬手看了看腕表，語氣很平淡地說：“定在周晚七點，現(xiàn)在是周六晚十點。”

    “……”他這么說，陳挽也覺得自己很唐突沒有誠意，邀人吃飯至少都得提前幾天，何況是趙聲閣這樣理萬機的人。

    這不合規(guī)矩。

    他錯在沒有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聽從二助的建議親自致電邀請對方，平白浪費了很多時間。

    太失禮了。

    陳挽有些著急起來，生怕趙聲閣感受不到他的拳拳誠心，解釋道：“抱歉趙先生，是我考慮不周�！�

    他也沒有說自己已經(jīng)兩次致電他的助理，早在一周前就發(fā)出過了邀請，只是說：“我應(yīng)該早點來邀請您的，那您……這周晚還有空余時間嗎？”

    趙聲閣沒想到陳挽對自己其實已經(jīng)提前一周通過助理發(fā)出要約的事只字不提，就這么默默背下這口鍋，他沉默片刻，說：“周二是你打電話給我的助理？”

    陳挽一怔，原來助理是為他轉(zhuǎn)達(dá)了的，那趙聲閣為什么今晚才知道呢？

    趙聲閣游刃有余：“她說陳先生約我，我不知道是哪個陳先生�！�

    “……”陳挽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很好脾氣地攬錯，“可能是我忘記了留名字，因為沒有得到回復(fù)，所以只能冒昧地嘗試地打一下您的私人電話，希望您不會覺得唐突�！�

    陳挽總是想得很多，這個電話是趙聲閣留給他應(yīng)急的，他拿來邀請人吃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他得寸進(jìn)尺貪得無厭。

    趙聲閣語氣意味不明地說：“原來我給你留了私人號碼啊�！�

    “……”

    這句話可以理解成趙聲閣陰陽怪氣陳挽沒有及時親自打電話邀請他，也可以理解成趙聲閣真的忘記自己給陳挽留過電話。

    總之可以解讀成太多重意思，陳挽謹(jǐn)慎地解釋：“留了的，我住院那天晚上，您忘記了嗎？”

    說完陳挽又有些懊悔，這實在很像嗔怪和埋怨，他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想確認(rèn)和提醒一下趙聲閣這件事情。

    但好像怎么說都是錯，陳挽希望自己盡快恢復(fù)正常。

    趙聲閣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是哦了一聲，悠聲道：“現(xiàn)在記起來了�！�

    “……”

    第36章

    35、我不想敷衍你

    陳挽實在摸不透他的態(tài)度，只好直接問：“那您明天晚上會來嗎？”

    “有誰？”趙聲閣舉著手機走了一路，和園區(qū)里剛結(jié)束加班一邊走出公司一邊給伴侶或家人打電話的年輕打工人一樣。

    “譚少、沈哥……”陳挽說了幾個名字。

    “為什么叫我？”趙聲閣很嚴(yán)格，不但詢問出席賓客名單，還要審核邀約理由。

    “……”陳挽都要懷疑是否自己已經(jīng)心思，可他又覺得應(yīng)該是沒有的，大概是趙聲閣覺得自己和他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所以才問得詳細(xì)一些，以確保安全。

    陳挽鎮(zhèn)定得體地回答：“我住院的時候您幫了不少忙，還幫我找了阿姨，我還沒有謝謝你�！�

    趙聲閣聽不出來是認(rèn)同還是不認(rèn)同這個說辭，淡淡說：

    “這樣嗎�！�

    “嗯�！�

    趙聲閣對他的邀請沒確定接受也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

    “看情況，有空我就過去�！�

    陳挽很干脆地說：“好的，那趙先生再見�！�

    趙聲閣聽他絲毫沒有多要爭取的意思，看著車窗外飛過的車水馬龍，低聲說：“再見，陳挽�！�

    說完，發(fā)燙的手機即刻陷入一片黑暗，電源徹底耗盡了。

    對面掛得太快，陳挽根本無從猜測趙聲閣的情緒，但耳朵著實燙了一下。

    每次趙聲閣叫他的名字都好像很鄭重，又好似很熟稔到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