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蹲了下來,按熄了手機(jī),最后都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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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一行人本來約了時間要到商區(qū)實地檢查還在運作的人工智能機(jī)器人。
但酒店門口太空曠,所以當(dāng)周義蘭快速沖過來的時候唯一在場的保鏢都沒反應(yīng)過來,季秋當(dāng)時身體反射性已經(jīng)先動了,下一秒臟臭的水澆了她一身,她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液體沖的渾身一涼,下一秒已經(jīng)被在家干慣家活兒的女人一巴掌扇倒在地,還被扯掉了幾縷頭發(fā)。
她還穿了一雙小高跟,慣性掉在秦琢懷里,手使勁扶著那人筆挺的西裝,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抱緊,用似乎要把她勒斷的力氣,緩了好久才緩過那陣耳鳴,想要抬手碰一下辣的發(fā)疼的臉側(cè),卻被秦琢握住手不讓她碰,她抬起眼,看見保鏢把周義蘭整個人制服在地面上,昨天才見的周義蘭被扭到胳膊發(fā)疼,嘴里罵罵咧咧的。
季秋覺得耳朵下面的心跳有點大聲,想要起身,卻突然被橫空抱起,她抬頭看見秦琢繃緊的下頷,那是他怒極的表現(xiàn),一貫冷漠的眼里冒了火,也不看保鏢一眼,直接抱著她上車讓司機(jī)先去醫(yī)院。
“我沒事�!�
季秋還算冷靜,在一片死寂中先開口,前面的司機(jī)聞著車?yán)锏某粑妒裁炊疾桓艺f,秦琢一直死盯著她的臉,也不說話。
季秋低頭找紙巾,覺得這氣味著實有點難聞,她都有點受不了,下一秒一只發(fā)涼的食指探到她臉頰上,撥開粘著的頭發(fā),不敢碰她的傷口。
季秋低聲又說了一遍,用安撫的語氣,然后往后退了退。
她用紙巾簡單擦了擦臉上的水,最后才拿了一塊干凈的捂住臉上發(fā)疼的地方,短短時間已經(jīng)腫起來了。
這時候秦琢的手機(jī)響了,是周倩的電話,想必是公關(guān)那邊做了什么,讓周義蘭惱火得直接在酒店門口蹲著他們出氣,秦琢這次來的匆忙,一貫跟著的保鏢只來了一個,她在靠近停車的柱子那邊沖出來,的確讓人猝不及防。
秦琢的語氣似乎夾著冰,等周倩說完,才回道:“我只知道我的人受了傷,這事兒我不找誰,你處理那個女人,我再找你算�!�
季秋見他掛了電話,才說:“公關(guān)策略向來是這樣,你何必為難她?不用點方法捉不住背后那人的把柄,這只是意外狀況�!�
誰都想不到周義蘭一個普通家庭婦女失了理智之后會干出這么出格的事。
秦琢回頭凝視她,過了好久才說:“你跟著我那么多年,從來沒有受過傷。”
說完他的眼神又冷了下去:“誰我都不放過。”
季秋心底微顫,半晌她嘆了一口氣:“好了......我真的沒事�!�
他不問她為什么要撲上來,那是本能反應(yīng),根本沒法解釋。
她也不開口說原因。
這些年他們的相處模式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是她付出更多。
秦琢心里有道火,越燒越旺,他卻找不到源頭。
只恨不得把在后面策劃這些事的人拉出來,用最狠的手段讓他再無翻身之日。
季秋在醫(yī)院剛開始做冷敷處理,周倩就急匆匆趕到。
里頭在處理傷口,秦琢沒進(jìn)去,他似乎是看不得那塊紅腫的地方,沾到臟水的大衣已經(jīng)扔了,里頭的西裝外套也脫了下來掛在手上,見到周倩,他眉眼一冷。
周倩怕死了這樣的秦琢,等告訴對方已經(jīng)找出來周義蘭身后是誰并且已經(jīng)把周義蘭送到警局處理之后秦琢才抿了抿唇,大冷的天周倩跑出了一身汗,見勉強過關(guān)才給自己扇扇風(fēng),看著診室門口:“放心,已經(jīng)交代過了,按最重處理�!�
她指的是周義蘭。
周倩靠在窗邊,宿醉讓她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大概是身邊的男人太安靜了,她居然呢喃了一句:“真是......都跟她說過了,還這么沒腦子,我想......就算那是硫酸,她也會替你擋了。簡直,瘋女人�!�
秦琢站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周倩似笑非笑得扭頭,反問:“你從來不會奇怪她為什么會這樣做嗎?”
“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總該有什么理由吧?為了錢?為了名利?或者老套一點......為了愛情?”周倩瞇著眼睛,盛著他皺緊眉頭的模樣,“不過就算是我男人,我也做不到替他擋刀子,能讓我這么做的,大概只有我親生父母了吧。秦總,你覺得呢?”
這話的意思太明顯了,秦琢不是蠢人,他聽得出她話里有話。
但是這話里的意思又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周倩幾句話就把他的腦子攪成一團(tuán)渾水,可這女人見季秋快收拾好了,就扔下他一個人進(jìn)去了。
等季秋和周倩一起出診室的時候,就看到秦琢目光灼灼得看著自己,她下意識摸了摸貼了消腫膏藥的地方,說:“沒事,兩三天就能好。”
周倩一臉什么都不關(guān)我事的樣子。
秦琢扭過頭,走在前頭。
季秋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周倩,緩緩跟上。
等回到酒店,周倩和他們告別,走之前她忽然對秦琢說:“其實這些年,她哪能沒有受過傷?”周倩后面一句話輕的像蕩在風(fēng)里,“不過是你知道不知道罷了�!�
季秋趕著回去換衣服,走在前頭,沒有看見秦琢停下腳步,周倩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秦琢凝視著她的方向,久久不動。
直到回去前,秦琢都一直在忙,季秋從旁協(xié)助,兩人沒有什么空余的時間。
但季秋能感覺到秦琢心里有事,比平時的冷淡更沉默少言。
這次出行發(fā)生的事兒有點多,雖然臉上的紅腫已經(jīng)消了不少,但指甲印還在,落地后秦琢有事先走,季秋不能頂著這臉回家,所以回了首開國際。
蔡敏一看見她的臉就噴了:“你出個差怎么還帶傷?”
等聽完前因后果,蔡敏一臉怒其不爭:“你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幸好那是臟水不是硫酸,他是男人毀容就毀容了,你毀容了我看誰還要你!”
季秋疲憊得躺在沙發(fā)上,蔡敏看到她那樣子又有點心疼。
“所以你還沒死心?還不打算放棄?”
季秋閉上眼,呼吸都感覺帶了霧氣,熏到眼睛。
好半晌她才說:“沒死心,但是......也真的累了�!�
單戀一個人付出的一切,她都沒有后悔過。
但她總感覺好像是該到頭了。
她總不能真的要等撞得頭破血流,爬都爬不動了再放棄。
她不能連離開他身邊的力氣都沒有。
第11章
夏佳楠和秦肅鬧分手的事情傳出來的時候季秋正在和祁年逛畫展。
祁年作為主辦方大部分時間都在招呼客人,有協(xié)辦的人,有藝術(shù)界的前輩新秀,也有慕名而來的圈外人,這些人和祁年多數(shù)并不算太親近,但因兩家有往來而前來捧場露個臉,季秋的母親身為祁年的老師今日也難得到了,加上首日的原因,場面少有的熱鬧。
祁年介紹季秋給朋友們認(rèn)識,這些人如今一個個都筆墨值錢,或許不玩這些的人不太了解,但季秋是文靈雨和季夏的女兒,對搞藝術(shù)的都大概了解,他們都算是祁年的同輩,平時往來的也很好,都說文人相輕,畫畫的也多是如此,因此好的交情更不容易。
祁年是一個情商很高的人,誰和他相處都知道必定很舒服,但了解他的也都知道他雖然看著暖,但實則是一個相處很慢熱的人,并不是誰都能談交情,所以當(dāng)祁年給他們介紹季秋的時候,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笑得帶了些揶揄。
季秋卻有些走神,對他們的神情難得沒有過多留意,回來后這幾天她和秦琢就像卡在一個讓人很尷尬的點上,那一晚給他們帶來的影響還是存在的,加上季秋本來存著的心思,就連許助都能看得出他們有些不對勁,最近一些貼身的活兒都主動攬著來做。
“文老師的女兒我以前好像見過吧?在老師的畫廊里,是嗎?”
別人也不知道季秋在走神,聊到季秋,年級稍微大三四歲的鄒鳴文回想了一下,說:“我好像還記得當(dāng)時她身邊跟著秦氏的那個小兒子,當(dāng)時兩個人都還沒大學(xué)畢業(yè)呢�!�
祁年不露痕跡得看了季秋一眼,點點頭:“當(dāng)時我給老師幫忙,你還來搗亂�!�
大家伙一起笑,鄒鳴文也樂呵了兩聲,瞥了祁年一會兒,順著他的話移開了話題:“說起來我們也挺有緣分,不如咱們今晚一起吃飯?”
祁年:“這不行,今晚季秋欠我一頓飯,今晚是她請�!�
季秋被秦琢的名字招回了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祁年打趣自己,裝作一副沒好氣的樣子說:“多幾個人我也不是請不起的�!�
鄒鳴文賤笑:“那不能夠,怎么能讓女孩子破費,今晚就他請,之后你兩再另約�!�
祁年笑著不說話,眼神凝視著季秋,似乎在說你說了算。
祁年的這堆朋友個個都是人精,看祁年這眼神,心里都瞬間了然。
卻還有一兩個平時就對感情比較遲鈍的,忽然想到什么,問季秋:“說到秦家,我最近聽我妹妹說秦家的大少爺在和夏佳楠鬧分手?有這回事嗎?”
夏佳楠也是藝協(xié)的人,且作為女畫家來說也很出名,加上最近在競爭藝協(xié)的要崗,所以大家聞言都難得來了興趣。
倒是季秋聞言愣了愣,回想起來秦琢說佳楠姐和秦肅鬧不愉快的事,但怎么也沒想到現(xiàn)在都傳分手了。
她下意識就想打電話問秦琢,但不知怎的,很快擰斷了這個想法。
另一個人聽到這事也點點頭,這位家里是有姐姐,名媛圈里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一人物,便跟大家分享聽來的八卦:“好像是有這么一回兒事,原本夏佳楠不是跟秦肅住一起么,大家都知道,但最近是有聽說秦肅沒再來接過夏佳楠上下班,而且夏佳楠也搬回了自己公寓,前些天不是也有八卦小消息傳出來秦肅出差沒帶她,還讓她自己和藝協(xié)的元老們吃飯�!�
“說不定是人家臨時有事,夏佳楠想坐上去走不開唄�!�
“是啊,而且我聽說那頓飯局最后不是秦琢出面了嗎?不是秦肅讓干的秦琢一個當(dāng)?shù)艿艿母陕锶ソo嫂子撐腰?”
“他們不是自小一起長大嗎?感情原本就好唄�!�
這邊你一句我一句,季秋臉上都有點要掛不住了。
而她作為秦琢身邊的人,也很快被cue了,那人問當(dāng)晚秦琢是不是有去藝協(xié)那場飯局,季秋點頭。
眾人一陣唏噓。
最后還是祁年打斷了他們:“你們一群男人這么八卦是怎么回事?”
“就說說嘛......”
祁年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攆走了,要他們幫忙招呼那些不大熟的人。
“抱歉,他們就是這樣,沒有惡意的�!�
聽到祁年這么說,季秋搖搖頭:“我沒事,人都會好奇,正常的�!�
“我說抱歉是因為他們提到秦琢�!逼钅甑皖^望著她,見她抬頭,才問,“那晚在你身邊的,是秦琢吧?”
季秋沒回答。
祁年忽然笑著移開視線,看著前方。
“每次關(guān)于他,你心情起落就會很明顯�!�
季秋:“是嗎?”
祁年說:“其實當(dāng)年的事我也記得不少�!�
“記得你們總是前后腳到畫廊,那會兒夏佳楠是畫廊的常駐,周二到周六都在,你和秦琢?xí)芏街芪暹^來。記得你們進(jìn)門的時候你總是笑著,但后面就很少笑了,趴在前臺和老師說話,眼睛看著他們兩個。”祁年隔空點了點季秋有些恍然的眼睛,“和那天淋著雪回來的時候,這里寫滿了難過�!�
季秋垂眸。
“其實你趴在前臺那會兒我總坐你旁邊,但你看,你甚至都不記得我。”
祁年嘆了一口氣。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我在想這么聰明的女孩兒,四年來那么多機(jī)會,什么樣的人也該得到了。那會兒我希望你如愿以償,但現(xiàn)在,我又挺想試試的�!�
他難得直白,把話攤開說。
他情商真的很高,看得出來她在彷徨和徘徊。
他也是個君子,不愿意趁虛而入,把選擇權(quán)放在她手里。
“季秋。”祁年面對著她,低聲叫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