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書屋那邊的燈還亮著，卻無人聲。
鄒老想起當(dāng)年，同樣的夜，同樣的大雪，同樣有著傷心人。
像一個循環(huán)。
幸好。
他們還年輕。
鄒老“哎喲”一把撐起老骨頭，去供奉排位的地方擦拭媳婦兒的照片去了。
第23章
這一夜季秋睡不好。
身后的蔡敏玩兒了一天早就陷入熟睡，季秋面向窗戶，看著外頭紛紛揚揚的大雪，把天色都蓋住了，朦朧一片，看不真切。
半睡半醒間才恍然發(fā)覺一夜已經(jīng)過去，一直到凌晨五點多的時候雪才轉(zhuǎn)小，卻還是一直在下。
天色還昏沉著，此時季秋卻隱約聽到走廊有動靜，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已經(jīng)披了外套輕聲下了床，卻在到門口的時候察覺腳步聲停在了自己門口。
她聽了一晚腳步聲，此刻隱約能猜出來門外是誰。
然而門后的人陷入了沉默，季秋也沒有動。
仿佛一種僵持。
最后季秋在心里嘆了一聲，輕輕把門打開了。
再抬眼時，卻發(fā)不出聲。
即使隔著一道門的距離季秋都能感受到秦琢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寒氣，他的大衣已經(jīng)被雪澆透了，頭發(fā)和肩膀上都是沒有融化的雪，白茫茫得浸透了他。聽到開門聲他緩緩低頭，那目光讓季秋心里一緊，幾乎是下意識不敢硬接。
他沒說話，也沒動，但是過門風(fēng)大，季秋怕驚醒蔡敏，便關(guān)了門，在走廊上問，是往常的語氣：“都待了一晚了為什么要冒雪回來？多呆一陣雪就該停了�！�
然而秦琢沒回答。
季秋頓了頓，似乎也是有些無奈，不知道他又在折騰什么。
“回房吧，洗個澡，不然要感冒�！�
季秋說一句，秦琢才動一下，最后季秋無奈，把他領(lǐng)回隔壁房間。
門一關(guān)，屋內(nèi)的暖氣烘化了不少冰冷，季秋這才發(fā)現(xiàn)秦琢的眼睛一片通紅，剛才不敢細(xì)看，現(xiàn)在仔細(xì)觀察竟然像是一晚沒睡。
她心底的不安像面團(tuán)一樣發(fā)酵，把他帶到浴室之后就想回去，秦琢沒有攔她，只是突然開口，聲音像吞了外頭的雪，啞得不像話。
“你為什么沒來？”
季秋停住腳步，微微回頭。
秦琢注視著自己。
他又問了一遍。
仿佛不回答就不會停下。
季秋攏了攏外套，偏過頭去，低聲說：“......下大雪了�！�
秦琢看著浴室門外的她，此刻他兩距離不過一米多，但這么短的距離依舊讓他想起昨夜空等的那份感覺，一晚上他看了很多，想了很多：“你可以早點來，我上午就告訴過你......”
他像個不知所措，又無理取鬧的孩子。
季秋感覺他狀態(tài)不大對，直覺不想應(yīng)，轉(zhuǎn)身想走。
可他總有辦法讓她停下。
“不要喜歡別人�！�
“什么？”
那一聲秦琢說的很輕，季秋懷疑自己聽錯了。
下一秒她說不出來話，因為秦琢已經(jīng)跨了那幾步的距離，來到了她的身后。
她沒有回頭，察覺到秦琢的呼吸就落在后頸，聽見他說：“我以為還有機(jī)會，要讓你相信很難，但我有耐心，可以慢慢來。我?guī)銇磉@里是想從這里開始，把以前讓你難受的記憶都一點點抹掉，再覆蓋上新的，只屬于我們的回憶�！彼穆曇艏�(xì)聽居然有些顫，“但我唯一沒想過的是你真的已經(jīng)不會來了......以前......以前就算我讓你傷心了，你還是會來找我，我心里明白，所以這是我做一切的資本......”
季秋徹底僵住了，她從這些讓人心碎的語言里撿出來一個猜想，這個猜想讓她無法挪動半分。
“但昨晚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慢慢來的時間了......你不來，我沒有任何辦法......”
空等的感覺就像在大雪中被悶住口鼻，他昨晚清晰得體會到了這種窒息與茫然，他把那些書箋捏的手指都僵硬了，上面每一句話都是一道鞭笞，到后來他把那些遲來察覺的心意收回到書本里，他本來就來遲了，所以害怕自己會把這些弄壞。
這一晚他是真的怕了。
他低聲而緩慢地念：“我不能給你們所稱的愛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這顆心對你的仰慕之情，連上天也不會拒絕，”
季秋抱緊了自己，她對這句話太熟悉了，她曾經(jīng)手抄過很多次。
“猶如飛蛾撲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秦琢從背后捂住了她顫抖的手，已經(jīng)重新變得溫暖的胸膛煨著她，似乎想把她捂得更熱，好重新回頭看看自己。
“蔡敏說，沒了你，我連鞋帶都不懂得怎么系......”秦琢閉上眼，過道里的暖氣沒有里頭那么足，又添了浴室的水分讓空氣變得粘稠，讓人的呼吸都變慢了，“她說的沒錯�！�
“所以不要喜歡別人，累了就走慢一點......等等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怎樣都行，但不要去別的地方，也不要看別人�！�
季秋的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了下來，滴落到自己的手臂上，被身后人察覺了，伸手用指腹抹去，揩在手里，要記住這些熱度。
“現(xiàn)在不相信也沒關(guān)系，往后我全部都會證明給你看。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虧欠，不是彌補(bǔ)，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讓你等了我這么久，明明我應(yīng)該更早發(fā)現(xiàn)的，你把我寵壞了，現(xiàn)在我嘗到了得寸進(jìn)尺的代價�！�
他錯在一直沉浸在過去分不清，夏佳楠是他年少的憧憬，因此失去了只會在原地難過，但季秋是他的現(xiàn)在和未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把她劃進(jìn)了最需要和被需要的范疇里，他根本想象不到在他跟前有誰能把她欺負(fù)了去，她是他不知不覺間含在嘴里的珍珠，有時候看她皺眉他都會跟著蹙眉，因此在察覺到自己要把她弄丟的時候，他措手不及，卻依靠直覺死攥住不愿意松手。
她的心傷透了，他一點一點捂，讓它好起來。
他走錯了，就跑起來，趕上她。
他會比她之前喜歡自己那樣更喜歡她，一點愛不夠就用更多愛，他以前沒試過，但不代表以后做不到，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點瘋魔了。
季秋抽出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過了一會兒她才收住了，離了他的懷抱，不回頭看他，低聲說：“你先去洗澡，別感冒�！�
秦琢沒有強(qiáng)迫她，他說到做到，會追到她點頭為止。
“那你別走�！�
季秋沒有應(yīng)，但是往臥室的方向走去，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回不了自己房間。
秦琢看了她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脫了大衣進(jìn)了浴室。
季秋怔忪得坐在床前的沙發(fā)上，這兒是個套房，落地玻璃窗把遠(yuǎn)方的山景看的一清二楚，整個世界像被附上了一層雪白，天色比剛才亮了點，有種天光乍破的意味。
秦琢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沒有穿鞋子，赤腳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的，他先站在原地看季秋，然后緩緩走過去，頭發(fā)擦了半干，潮濕得搭著。
秦琢坐到離季秋最近的床邊，雙肩往前傾，手搭在膝蓋上，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只大貓。他很自然地伸手握了握她的右手，還是有點冰，就干脆捂著，問：“你寫了幾張書箋？”
季秋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球，似乎回過神來，回答道：“十二張�！�
她盯著從他掌心露出來的手指，半晌抽了回來。
秦琢點頭，知道自己沒有遺漏。
那些書箋被他一張張從頭到尾看了個徹底，看了一晚上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忘，最后被他夾回在書里，那些記憶他希望就此封存，留他自己記住就好，所以他不會帶走，也不希望她帶走。
秦琢凝視著季秋的臉，她剛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但不腫，讓他想起來剛?cè)ッ绹臅r候她受了委屈還能哭，到后面就不再哭了。
蔡敏昨晚的話打醒了他，她是那樣被千寵萬愛長大的，他覺得她什么都能扛是因為她為了站在他身邊丟下了很多東西。
他想把那些全還給她，現(xiàn)在他有這個能力，甚至想把她寵得比以前更明媚。
但是在那之前，他希望知道她更多秘密，他不想再像昨晚一樣醍醐灌頂，打的他措手不及，最好是她能親口告訴他，曾經(jīng)她對他都有什么期許，如今再大再夸張，他都可以替她實現(xiàn)。
季秋在他凝視的目光中站起來，準(zhǔn)備回房。
秦琢送她到門口。
他知道現(xiàn)在是不可能聽到她親口說什么的，被他關(guān)上的門重新打開也需要時間。
“記得把頭發(fā)吹干，不要感冒。”出了門，季秋回頭低聲囑咐。
秦琢點頭。
他還等著她說什么，然而季秋腦子木了，最后也沒說什么，轉(zhuǎn)頭刷卡回房。
蔡敏九點多才起床，剛坐起來就發(fā)現(xiàn)季秋悄然無聲得坐在床尾的單人沙發(fā)上似乎睡著了，她蜷縮成一團(tuán)，頭靠著膝蓋，閉著眼睛。
桌上擺著一份早飯，還熱著，聽到動靜季秋微微睜開眼，眼里沒有絲毫睡意。
蔡敏嚇了一跳：“什么時候醒的？”
季秋微微坐起來：“剛起不久�！�
蔡敏捉緊時間去洗漱了，回來之后季秋幫蔡敏攤開了早飯，蔡敏看著窗外這晴朗的天興奮道：“這雪也下得太對時候了！今天我們?nèi)パ﹫龌┌�！這會兒正合適！”
季秋看了眼窗外的碧藍(lán)天，點頭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能給你們所稱的愛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這顆心對你的仰慕之情，連上天也不會拒絕，猶如飛蛾撲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雪萊
第24章
蔡敏還不知道早晨發(fā)生了什么事，于是在去旅游的群里吼了一嗓子要滑雪的包個車一起去，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yīng)，季秋也不知道，等和蔡敏到了酒店大堂才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人都來了。
不遠(yuǎn)處，秦琢手里提著個運動包，難得簡練的裝束。
自打季秋出現(xiàn)，秦琢的目光就放在了她身上，季秋轉(zhuǎn)過頭后仍然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追隨著。
他們包了兩輛大巴，搞技術(shù)的給外人印象大多都宅胖而且不愛運動，但現(xiàn)在技術(shù)部的同事很多都是跟著秦琢從國外回來的，習(xí)慣國外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他們和秦琢一樣有定時健身運動以確保在工作上提高專注力和運轉(zhuǎn)能力，因此個個都算是運動好手，有幾個滑雪技術(shù)也很優(yōu)秀。
季秋挺久沒見秦琢滑雪了，上一次還是溫哥華談生意的時候，對方包了半個滑雪場要和秦琢比一下午，秦琢全程沒有談生意上的事，結(jié)果就這么談成了。
剛下過大雪，滑雪場也是人山人海，諸位分頭行動，先去租器材然后散開，有一些員工沒滑過，眼里都是興奮。
季秋換好設(shè)備起來，看見秦琢站在不遠(yuǎn)處。
他眼底下疲憊很重，是熬了一夜的證明，但整體精神還算好，對于平時高強(qiáng)度工作的他們來說，少睡一兩晚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季秋沒有避著他，三兩下滑過去，太久沒滑動作有些僵硬。秦琢看出來了，低聲問：“還行嗎？”
季秋的滑雪還是秦琢當(dāng)初手把手教的，出去談生意需要很多技能，但季秋以前對此并不感興趣，她的興趣愛好培養(yǎng)一向自由生長，不像圈內(nèi)大多數(shù)女生從小就接受各種教育，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秦琢大概是也是陷入了這個回憶里，眼神肉眼可見柔和不少，他用滑雪桿指了指季秋姿勢不正確的地方，在她身邊糾正，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許助早就自己玩兒去了，這時候秦琢身邊用不到他，身為一個合格的助理就是要在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該消失的時候果斷消失，不當(dāng)電燈泡。
但是蔡敏不干了，等她換好設(shè)備下來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沒好氣得滑過去，攔在秦琢和季秋中間，不甚客氣得說：“秦總，我?guī)Ъ厩锘涂梢�，您自己忙吧�！?br />
蔡敏就是京中典型的十八般武藝精通，由她說出這句話實在沒有辦法反駁，秦琢垂眸應(yīng)了一聲，讓開了。
季秋調(diào)整好姿勢，被蔡敏帶著往下滑。經(jīng)過秦琢身邊的時候，余光瞥見他熟練地扣下護(hù)目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