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愧是腦子已經(jīng)不中用的老人家，要殺這么多次才能反應過來�！�
羽取一真收到[表決通過]的消息，淡淡開口。
禪院直哉沒敢搭腔，氣勢很弱的問了句：“沒什么指示我就掛了……”
他算是怕了這個活閻王，說動手就動手，今天聽見人名，第二天就能傳出死訊。
禪院直哉覺得他要是不聽話，估計當天晚上就能見到他的堂兄。
……還是趕緊給他找找那個咒紋的來源吧，正好現(xiàn)在加茂家死了兩個長老，亂成一團才好渾水摸魚。
“嗯，下次有異常再向我匯報�！�
羽取一真掛掉電話，儼然成了禪院直哉上級的模樣。
雖然這個上級冷酷無情，除了使喚禪院直哉外一點好處也不給。
不過，至少他沒有像上周目那樣，因為嘴賤而挨對方一頓毒打——羽取一真自認為對禪院直哉已經(jīng)格外寬容。
上一個說悟壞話還沒禪院直哉這么過分的總監(jiān)部高層，尸體早就硬透了。
羽取一真收起手機時，正好看見夏油杰從外面走進來。
他最近為盤星教吸納了好幾個能干活的詛咒師，其中一位名叫菅田真奈美的年輕女性最有用，負責管理財務上的事情。
隱約聽說她十分仰慕夏油杰，是為了夏油杰才加入盤星教的。但羽取一真并不怎么在意。
“去除靈了？”羽取一真問夏油杰。
“差不多，最近在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傳聞�！�
夏油杰在他的位置上坐好，邊將袈裟的袖子抻平。
身為【圣子】的羽取一真穿著紋付羽織袴，當上【教祖】的夏油杰自然也不好天天穿著普通衣服晃悠，便選擇了與他氣質(zhì)相稱的袈裟。
雖說二人的穿衣風格不怎么統(tǒng)一，但盤星教本身就是外部現(xiàn)代化，內(nèi)里傳統(tǒng)和式的混搭風，想想也就無所謂了。
羽取一真“嗯”了聲，“傳聞？”
“實話說，我也不清楚這個傳聞的源頭是哪里�！�
夏油杰攤開雙手，示意自己也是跑了個空。
“剛收到消息時，我還以為會生成類似鳳凰火的咒靈。利久也很篤定的和我說，他在那個地方感受到了咒力波動�！�
鳳凰火，在日本古代傳說里并不罕見。
它與玉藻前或河童一樣，也相當容易因普通人之間產(chǎn)生的畏懼共識，而生成假想咒靈。
在不同的傳聞里，鳳凰火被賦予了不同的涵義。
有說鳳凰火是一種自鳳凰扇動翅膀時落下的火焰，也有說是鳳凰涅槃時遺留在人間的火焰，也有說是某種無意間獲得鳳凰火焰的鳥類精怪。
古代那些復仇或守護之類的傳聞暫且不提，最近誕生的傳聞大有與時俱進之勢：
“大致總結(jié)來說就是在著名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里，人類會在十年后面臨殘酷的大滅絕，來自鳳凰的火焰將會自天際接連墜落，帶著象征暴虐的荒御魂從新宿開始點燃大地，徹底燒盡一切活著的生靈，而后重啟整個世界。”
聽夏油杰念完這個所謂的預言，羽取一真沉默看著他，表情就像在說[你這也信]？
夏油杰：“……”
夏油杰握拳輕咳：“實際上，諾查丹瑪斯是一位十六世紀的法國占星家兼預言家，他怎么可能結(jié)合日本神話編出這些內(nèi)容�！�
意思是他也壓根沒相信這個傳聞。
“但有時候，新的都市傳聞之所以會被大眾接受，除去有些內(nèi)容本身具有一定知名度以外，噱頭也是很重要的�！毕挠徒苷f，“就像2012年人類會滅絕的瑪雅預言，同樣有許多人相信�！�
可能就是這個瑪雅預言給了傳聞靈感，才能編出不知所謂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
而人類滅絕、世界重啟的內(nèi)容又足夠帶給一些會相信這些的人以恐懼——再經(jīng)由信息傳播速度極快的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酵，負能量就容易傳染并蔓延。
只要有一小撮人相信，哪怕被其余人提出質(zhì)疑，也會因爭吵而引爆更多的負面情緒炸丨彈。
負面情緒并不僅有恐懼，消極、厭惡、排斥、沮喪、輕蔑、乃至連幸災樂禍下的咒罵，都屬于負面情緒的一種。
詛咒是極復雜的負能量混合體，而點燃它的導火索可能僅需要一則離譜的、傳播度夠廣的流言。
“但你又說在新宿感知到了咒力？”
羽取一真打開游戲界面看了一眼，確定這個傳聞沒有觸發(fā)新的委托或任務后，便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或許是他完全沒按照游戲正常流程走劇情的緣故，系統(tǒng)已經(jīng)很久沒有提示新任務了。
“嗯，利久是這么說的，只是我過去后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夏油杰說，“不過，本來鳳凰就是象征守護與繁榮的祥瑞，哪怕在佛教里也被認為是孔雀明王的化身之一，或是迦樓羅的原型……總之，鳳凰涅槃的傳說我有聽過，鳳凰滅世實在有些離奇�！�
與希臘神話里那只能夠在火中重生的不死鳥不同，涅槃在佛教里的本意是指如油燈燃盡后火焰熄滅，其超脫一切生死、滅盡一切世間法、斬斷一切苦果業(yè)孽，最終達到不死不生、不垢不凈、不瞋不滅的狀態(tài)，徹底超脫的圓滿狀態(tài)。
亦如鳳凰在熾焰中自焚而去，跳出因果輪回，僅余下幾縷鳳凰火在世間。
無論怎么說，鳳凰可是日本皇室的御用紋樣，不怪有人會因為這則傳聞吵起來。
“可能是為了博取關(guān)注度。”羽取一真點頭。
這在現(xiàn)實世界里也并不顯得多么稀奇，每天都有大量的虛假信息被發(fā)布上網(wǎng)，廣泛流傳——有時會緊跟著有人辟謠，有時沒有。
“大概吧，就是害得我白跑一趟，還要讓利久以后注意仔細甄別……不過這種流言通常也就傳十天半個月，很快就會被人遺忘了�！�
夏油杰又和羽取一真聊了會，談起美美子與菜菜子最近在學業(yè)上截然不同的表現(xiàn)，又提到天內(nèi)理子與黑井美里在伏黑家過得還不錯——尤其天內(nèi)理子在新學�？恐鍡l悟與羽取一真的親筆簽名，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
直到他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起身和羽取一真先道別。
“我之前與一位信徒約好這個點見面，先走了�！�
他只是暫且坐這里休息片刻，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羽取一真趕著殺總監(jiān)部和五條悟?qū)χ傻睦项^，要不就是到處清野怪攢咒力結(jié)晶，很少會去見信徒，都是由夏油杰來處理的。
“嗯，”他停頓片刻，又出聲問夏油杰。
“那個[教祖]一直沒來接觸過你？”
他都殺了快十個總監(jiān)部高層，還以為暗地里掌控總監(jiān)部的那家伙多少會有一點動靜。
夏油杰的步伐略微遲滯稍許。
“沒有，”他回頭朝羽取一真聳了下肩膀，“大概是[她]還沒有察覺到我們的計劃吧。”
說完這句，夏油杰又對他笑了下，才轉(zhuǎn)身快步離開參殿。
留下羽取一真坐在原位沉思許久，拿出手機，給五條悟編輯郵件。
[對于夏油杰詐尸計劃，我們可能需要做一點細節(jié)上的改動。]
第151章
五條悟沒有詢問羽取一真為什么突然提出要變動計劃，
他只回了一個干脆利落的答案。
[好。]
他完全相信羽取一真的判斷，亦如羽取一真相信他的。
而羽取一真也并非徹底否決這個計劃，他只是變動了一下執(zhí)行者的細節(jié)。
由夏油杰詐死，
改為羽取一真擬態(tài)成[夏油杰]來詐死。
夏油杰剛才的反應實在有點微妙，
讓羽取一真再考慮許久后，決定換人上場。
能把[教祖]釣出來的計劃只有這一次，還是他親自來比較放心。
何況，夏油杰始終沒有學會反轉(zhuǎn)術(shù)式，也沒有領(lǐng)域展開——就算他能驅(qū)使咒靈防御，也未必可以擋得住那個[教祖]下死手。
他還記得上周目那個[教祖]，
實打?qū)崟I(lǐng)域展開的！
倘若只要夏油杰一死，[她]就可以無條件附身，
那場面就會從[羽取一真與夏油杰二對一]轉(zhuǎn)眼間變成[羽取一真被迫一對二]了，
相當糟糕。
身為玩家的羽取一真本身并不害怕死亡，
但他擔心自己死亡后可能又會導致存檔損壞，
反而變得努力保證自己不死。
而他也做好了[敵人成功逃脫并開始針對悟]這種最壞的打算，便始終沒有執(zhí)行計劃。
一方面，
總監(jiān)部那邊明顯還沒有要對他出手的意思，還不夠達到[合理的必死局面]。
另一方面，羽取一真也在等悟掌握領(lǐng)域展開這招終極必殺技，徹底成為超規(guī)格的[現(xiàn)代最強術(shù)師]。
悟前兩天還跟他說最近摸到一點領(lǐng)域展開的頭緒了，
甚至是之前在演唱會上面對數(shù)萬觀眾時燒腦過度帶給他的靈感。
雖說羽取一真沒明白悟的領(lǐng)域展開與前年的演唱會有什么關(guān)系……但既然五條悟說是個好消息，
那他就為對方感到高興。
可惜他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解鎖與領(lǐng)域展開獎勵相關(guān)的隱藏委托或任務，莫非又要等伏黑津美紀中詛咒的時候？
羽取一真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幕后黑手是誰，甚至還在謀劃著提前宰了對方。
就是現(xiàn)在宰不到，有點氣。
越想越有點氣。
羽取一真低頭沉吟了會，
決定不能這樣被動的等總監(jiān)部犯錯。
左右現(xiàn)在都是官方通緝令上的紅名了，再干點壞事又能怎樣？
他先回給悟的郵件一個意指[燦爛笑臉]的顏文字表情，才又翻到通訊錄，撥出一個熟悉的號碼。
“禪院直哉�！�
羽取一真念出對方的名字，聲音平淡。
才剛說有異常再匯報的天狼星惡魔，沒過半天就又打來電話——禪院直哉卻不敢不接。
“我在，”
他在內(nèi)心瘋狂抱頭尖叫，表面上還要鎮(zhèn)定的、恭敬的開口問道。
“是突然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我這邊沒收到任何異常�！�
用的還是敬語。
羽取一真也沒有和他多廢話：“我覺得，我現(xiàn)在的工作量不怎么飽和�！�
這句[你是不是沒有在努力]的言外之意，令禪院直哉張著嘴良久，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
工作不飽和關(guān)他什么事啊，自己去找事情做不就好了！
禪院直哉在心里怒罵這個活閻王簡直是沒事找事，但忽然想到一點。
……慢著，這家伙的工作該不會是干掉總監(jiān)部吧。
所以工作不飽和的意思是，嫌自己殺的還不夠多？
見鬼了，別人工作要錢，他工作要命！
禪院直哉就像一條被粗暴拎上岸的咸魚，嘴巴張張合合幾次后，徹底自暴自棄。
“最近真沒有關(guān)于五條悟的會議，大家都快被你嚇死了，哪還敢討論五條悟�！�
羽取一真冷淡“嗯”了聲，言簡意賅的給他下達命令。
“你讓人去挑起這個話題，或者挨個聊聊。范圍不止總監(jiān)部，你們御三家內(nèi)部的長老也多打探一下�！�
——簡稱釣魚執(zhí)法。
沒人敢討論是吧，那就主動安排人去引戰(zhàn)、去套話，不支持悟的一律由他來清理掉。
果然，餡餅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還是要靠他自己努力爭取。
禪院直哉：“……”
救命，這個惡魔怎么能想出這么缺德的損招！
“抱歉，我實在有點好奇，”禪院直哉幽幽開口，“你是想把至少三分之二的咒術(shù)界都殺光嗎？”
只要不支持五條悟改革的，全部都殺了？
禪院直哉知道這個問題有點荒謬，在說出口時就做好了被訓斥的反應。
但更讓他感到不現(xiàn)實的是在電話另一邊安靜片刻后，屬于羽取一真的冷淡聲線再度響起。
“倘若有這個必要，我并不介意�！�
他在上周目就奉行這個敢反對就宰掉的策略，只是那時的悟攔住了他。
而如今成為詛咒師的羽取一真并不打算在這周目，繼續(xù)讓悟陷入堅持十年每天僅能淺眠三個小時，還要獨自面對無數(shù)排擠、刁難與斥責的境地。
都當上詛咒師了，不多殺幾個反對者祭天，怎么能算得上是一位優(yōu)秀的詛咒師？
他在這周目是為了悟而來，也僅是為了悟而來。
無論要死掉多少人，羽取一真都根本無所謂——倘若整個咒術(shù)界都在與悟作對，那么他偏要讓悟的理想成為現(xiàn)實。
但這話讓禪院直哉聽在耳朵里，整個脊背都在發(fā)涼。
死十個或者二十個高層，在那家伙的眼里也和吃飯喝水沒有任何差別……！
他是真正想要顛覆整個咒術(shù)界的恐怖存在，比起曾經(jīng)備受禪院家歧視與羞辱、卻僅是將人打一頓后離家而去的堂兄還要恐怖一萬倍！
該說唯一慶幸的地方是還有五條悟作為他的理智錨點嗎……
禪院直哉根本無法想象什么樣的地方才能培養(yǎng)出這種驚天活閻王。
而他還被完全強迫的、百分之一萬不情愿的綁上了賊船！
面對這樣恐怖的家伙，禪院直哉剛才在腦中打好的拒絕腹稿完全說不出口，只能底氣不足的回道。
“我…我知道了，會讓人去試試的�！�
對此，羽取一真只說了一句話，卻成功讓給禪院直哉眼前一黑。
“每隔一周，向我匯報一次進度�！�
………
當五條老師的第一學期結(jié)束，暑假來臨時，他只和學生們笑瞇瞇打了聲招呼，說“假期愉快，有緊急事項可以打我電話哦！”，便徹底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一只漂亮的藍瞳長毛白貓又慣例躺在了羽取一真的懷里，哪怕在那身漆黑的紋付羽織袴上滾滿了純白貓毛，也堅決沒有要挪窩的意思。
酒見綾子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默認它就像每年春天都會回來筑巢的燕子那樣，一到夏季就會長在羽取一真的身上。
而在圣子大人極具先見之明的領(lǐng)導下，盤星教的轉(zhuǎn)型十分成功，那些議員或許不滿他們不再支付大筆的政治獻金，但在政策上，確實拿捏不到這個宗教團體的把柄。
包括總監(jiān)部那邊，鎩羽而歸幾次之后，也只能選擇放棄。
畢竟，一個連中層以上領(lǐng)導全部都被安排去下地種田、農(nóng)場養(yǎng)雞時，真的很難說還會有什么手段能對付他們。
就算送去監(jiān)獄里勞改，他們也未必需要每天都干15個小時的活��！
當然，這也導致酒見綾子只能在各個分部設(shè)施里再選出一位基層小組長，專門負責從她這里接手安排具體的工作事項及結(jié)果上報。
但只要一想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園田理事之流，如今只能每天滿身泥巴的鋤土抓雞，每天工作15個小時才能休息——她就忍不住躲在被窩里偷偷的笑。
甚至，她覺得羽取一真就算想當教祖也沒有任何問題，底層的教眾沒有不崇拜喜愛他的。
雖說現(xiàn)在的夏油教祖也不是沒有做出貢獻，聽說他們在高專時還是同班同學……但酒見綾子心底早已有了明確的傾向。
而且，她偶爾還會從對方那露出的溫和笑容里，察覺出一點微妙的違和感。
但那更多是由于人情世故經(jīng)歷太多后，在察言觀色上擁有了某種不可明說的直覺，既不能確定百分之百準確，也無法輔助她判斷出更多東西。
總之……出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主觀感受，酒見綾子還是更愿意親近羽取一真這邊。
她自然不清楚自己會如此旗幟鮮明的站在他這邊，是支配度100%所帶來的強制立場加成。
但這股信賴感足以令酒見綾子在工作內(nèi)容匯報完畢后，和羽取一真說點直白的抱怨。
“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會突然空降一個教祖。任命您直接成為新的教祖不行嗎？明明是您對盤星教如今發(fā)展的貢獻最大。”
為了讓[她]在附身之后，還能順理成章的繼續(xù)當教祖。
羽取一真在心底如實回答，手上正在熟練挼著這只懶散趴在他腿上的長毛大白貓——沿毛皮下凸起的脊骨一點一點順毛往下摸，指尖反饋出肌肉放松下十分柔軟的觸感，又隨力度適中的按摩而微微繃緊，喉間配合發(fā)出極愜意的輕微呼嚕聲。
……太可愛了，悟根本就是故意的。
“沒關(guān)系，讓他當就好�！�
羽取一真被悟咪的反應可愛到說不出話，半晌才開口回道。
但酒見綾子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很多人私底下都來找我說這件事，他們不理解圣子大人的成果竟然如此輕易就被一個空降的外人摘去，還要強迫他們服從�！�
羽取一真只拿管理層開刀，對底層教眾的待遇都很好，這也讓他在不怎么露面的情況下，依舊積累了大量人氣及追隨者，紛紛夸贊圣子大人英明又仁慈，還十分慷慨。
至于圣子大人還在兼職當一個四處獵殺咒術(shù)界上層的魔王這件事，他們自然是半點也不知情的。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有些消息無法透露，羽取一真只在最后對酒見綾子這么說道。
“大概，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
具體有多快，羽取一真原本預計的是按照游戲里的時間來算，半年到一年。
但他沒想到，這個計劃的真正實施一直等到2012年，才正式開始。
——其名為，[百鬼夜行]。
第152章
四年的時間，
一切變化都很大。
譬如，咒術(shù)界上層早已被羽取一真殺得苦不堪言，成天膽戰(zhàn)心驚的，
連上廁所都必須叫人陪著，
只要與五條悟相關(guān)的決策都全票通過，更是不敢說對方半句壞話。
再譬如，羽取一真管理下的盤星教已徹底轉(zhuǎn)型成功，從不要求任何錢財供奉，積極幫助信徒解決家庭或個人問題，逐漸積累的龐大影響力使得整個團體的總?cè)藬?shù)在迅速增加。
再再譬如，
五條悟已徹底掌握領(lǐng)域展開[無量空處]，教師事業(yè)同樣進展得相當順利。
遑論35歲的他已接任五條家主的位置，
還要兼顧一級以上的棘手任務——卻依舊能將這些處理得游刃有余。
即使五條悟靠自己的術(shù)式祓除咒靈完全輕而易舉，
他依然在教學上奉行[讓學生充分得到身體與心靈上的雙重成長]的方針，
既不顯得保守或頑固，
也絲毫沒有看他們年齡小而過度保護的意思。
“咒術(shù)師的死亡，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五條悟撐著腦袋，
說出這句結(jié)論時的神色平靜，沒有任何要用看似溫暖的言辭去包裝其冰冷內(nèi)核本質(zhì)的意思。
“只要踏上咒術(shù)師的道路，他們就必須要直面各種死亡……無論是受害者的、同伴的、還是自己的�！�
“灰原死在了一級任務里，七海也在畢業(yè)后轉(zhuǎn)行不干咒術(shù)師——這種事情的發(fā)生都是相當常見的。”
“我如果對尚且十五、六歲的學生說[你們擁有特別的力量哦，
以后就用友情啊羈絆啊勇氣啊之類的東西，
把敵人全部打個落花流水吧！]，那才是完全不負責任的表現(xiàn)啊�！�
“但倘若要我說[詛咒并不可怕，
只需要聽從安排，大家都會沒事的]，也只是在將他們當成工具對待而已，
反而讓個別人的死被偷換概念成[沒有聽從安排]�！�
“我更希望讓他們認清現(xiàn)實……現(xiàn)實就是，咒術(shù)師是一個相當殘酷的職業(yè)，它會面臨電車難題似的人性考驗，會在某個時刻突然迎來瀕死的絕境�！�
“必須要先培養(yǎng)敢于面對死亡的覺悟，才能討論他們內(nèi)心真正會選擇的信念——那才是能夠支撐他們在這個被詛咒的殘酷世界里，唯一能活下去的保障�！�
五條悟自誕生之日便被上天賦予[六眼]，覺醒術(shù)式后更是僅有一次險死還生，卻讓他徹底奠定[最強]的地位。
許多人都認為他會仗著[現(xiàn)代最強術(shù)師]的身份高高在上，對所有低階咒術(shù)師頤指氣使，壓根不會去考慮普通咒術(shù)師的死活。
但事實上，亦如人類仰頭能望見蒼穹那般，蒼穹也會對人類回以同樣的注視。
那雙漂亮的霧藍蒼瞳既不冷漠、也不無情。
就像他會用柔軟的指腹輕輕觸碰花瓣卻不摘去，五條悟也會將柔軟的本質(zhì)埋藏在貌似冷漠的行動之下，讓學生在成長中能得到身心磨礪之余，又無比信賴五條老師會在最后關(guān)頭無條件幫助他們。
五條悟偶爾會說自己不是當老師的料，但羽取一真卻堅定的認為他就是最棒的老師。
“確實很有道理……那也不要突然對著惠說這些啦，他現(xiàn)在才九歲呢！”
旁聽的天內(nèi)理子提出抗議。
——以上這段對話，正發(fā)生在[百鬼夜行]前的伏黑家。
五條悟在殺死伏黑甚爾后，曾想要親自向伏黑惠說明這個情況，哪怕被對方憎恨、以后想要復仇也無所謂。
但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后者打斷，并表示他其實完全不在乎那家伙如今在哪里，又到底在做什么。
就當他已經(jīng)死了——伏黑惠說完這句話，又問五條悟揍他了沒有。
揍到了大概一下吧。五條悟眨巴眼回完這句話，就見伏黑惠點了下頭，哪怕他接著說隨時可以問他，也不再問起伏黑甚爾的事情。
對待他的態(tài)度，也與之前沒有任何差別。
五條悟原本因為太忙而減少了來到伏黑家的次數(shù)，但[百鬼夜行]即將開始，他擔心超過千只的咒靈騷亂會波及到伏黑家這邊，便特意提前過來了一趟。
既是讓他們到時候注意盡量不要出門，也稍微讓這家里唯一擁有術(shù)式的伏黑惠學一些咒靈的甄別及術(shù)式的相關(guān)應用技巧。
“有什么關(guān)系嘛，惠不是已經(jīng)覺醒術(shù)式兩、三年了嗎？他也該開始學習如何運用自己的術(shù)式啦�！�
聽到天內(nèi)理子的抗議，五條悟無辜歪了下腦袋，從寬大的衣兜里掏出一本被他卷得扁扁的小冊子，交給伏黑惠。
仔細一看，紙張邊緣還泛黃，竟然是本價值不菲的古籍。
“家傳術(shù)式的好處是前人會留下很多寶貴的使用經(jīng)驗。喏，這是我從禪院家借來的，記得認真看完并理解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打電話問我�！�
五條悟說，“我會抽空再帶你進行一下低階的咒靈祓除，積累經(jīng)驗——別擔心，[十種影法術(shù)]的術(shù)式上限很高，在有些古書的記載中，可是能跟[無下限]一較高下的術(shù)式呢。”
伏黑惠伸手接過那本冊子，表情依舊平淡——而后，他就被伏黑津美紀抬手壓著后腦勺，強迫他低下腦袋。
“謝謝悟哥哥！”
露出開心表情的伏黑津美紀跟著一起低頭，還催促伏黑惠快點跟著一起道謝。
伏黑惠：“……謝謝�！�
比起神情冷淡、看待事情都相當消極的伏黑惠，伏黑津美紀總是熱情又善良的，依舊對整個世界抱有一切美好的期待。
看伏黑惠道完謝后別扭的表情，五條悟也只是輕快笑了兩聲，擺手連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他遇到的有個性學生可太多了哦。
而且他這次來也是順帶來看下天內(nèi)理子與黑井美里有沒有什么困難，得到一切都好的回答后，便放松的起身告辭。
[百鬼夜行]被定在12月24號，是夏油杰提出的建議。
12月24號是人群會大量聚集的平安夜，到時他會在東京與京都投放超過上千只咒靈。
這一犯罪預告，已經(jīng)在前段時間就由他特意乘坐鵜鶘咒靈去東京高專，向夜蛾校長、向整個咒術(shù)界正式宣戰(zhàn)。
“我會向咒靈下達只破壞建筑、不襲擊人類的指令�！�
夏油杰停頓片刻，再度向羽取一真確認，“我們兩人的樣貌對調(diào)，真的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雖然術(shù)式不會跟著對調(diào)，但咒力氣息也能完全模擬�！庇鹑∫徽婵隙ǖ�，“我不使用術(shù)式就沒問題�！�
而夏油杰的[咒靈操術(shù)]，又恰好是可以隔空發(fā)動的技能。
只要他將咒靈貼著羽取一真放出來，乍一看只會被當做是羽取一真“驅(qū)使”的咒靈。
再加上羽取一真在物品欄里儲備有大量咒力結(jié)晶，屆時哪怕被五條悟的[茈]打到瀕死，也能瞬間滿血復活。
縱使他還不會領(lǐng)域展開也沒關(guān)系，極近距離的[十方摩訶]+[業(yè)雙]，足以輕松打爆任何敵人的腦袋。
米格爾、拉魯、菅田真奈美、禰木利久這些由夏油杰招攬過來的詛咒師們也會參戰(zhàn)，目標是拖延總監(jiān)部這邊派出的咒術(shù)師，或是制造大的破壞動靜，但不要對平民下手。
總而言之，五條悟和羽取一真的目標是將戰(zhàn)斗場面搞得越宏大越好，但盡量不要出現(xiàn)死者。
因此，羽取一真還特意交代酒見綾子負責疏散盤星教內(nèi)部人員，倘若被總監(jiān)部安排人來報復，就趕緊躲起來。
“反正，也不需要躲很久�！�
羽取一真望著徹底沉下去的天色，霓虹燈已然依次亮起，即將到來的圣誕節(jié)令整個新宿都充斥著一種浪漫的的熱鬧氣氛。
日本是默認將平安夜過成情人節(jié)的，不能在這時候和悟上街逛一會，他其實覺得挺可惜。
嗯，不過，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燦金閃爍間，原本身穿紋付羽織袴的羽取一真，已擬態(tài)成身穿袈裟的夏油杰樣貌。
“[百鬼夜行]，開始�！�
………
今夜的新宿與京都，都不算特別熱鬧。
咒術(shù)界提前收到宣戰(zhàn)，早已聯(lián)合政府提前疏散了絕大部分民眾，用的借口是懷疑恐怖分子在此處安置有炸丨彈，意圖將平民當做人質(zhì)。
當然，宣戰(zhàn)也同樣是羽取一真這邊的刻意為之，不然建筑倒塌依舊容易傷及無辜。
而現(xiàn)在，倒更像是他們刻意圈出一個地盤來方便戰(zhàn)斗了。
數(shù)千只咒靈烏壓壓覆蓋在這兩座城市上空，在每一棟或矮或高的樓棟里、每一條街道上緩慢游蕩，分散了絕大部分的咒術(shù)界戰(zhàn)力。
在其中一幢大樓頂層，龐大到令人反感的詛咒氣息如漩渦匯聚，咒靈一只接一只地跟隨在神情冷峻的[夏油杰]身側(cè)，猙獰的、可怖的，如同眾星拱月般，將他簇擁起來，直面如今的現(xiàn)代最強術(shù)師——五條悟。
那雙被完全露出的蒼瞳，同樣漠然看向昔日的“好友”。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杰？”
作戲做全套，即使五條悟一眼看出這位[夏油杰]是某只黑豆柴假冒的，卻還要擺出一副痛心疾首又下定決心的模樣。
他舉起右手，拇指指腹壓在并攏屈起的二指上——是[茈]的起手式。
“是啊，為了達成我的目標�！�
[夏油杰]冷淡回應道，被五條悟在心里默默打了個演技不及格。
“一真呢，他不敢來見我？”
五條悟眼眸微動，以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掃視周圍更低矮的建筑——忽然，那雙蒼瞳的目光落在更遠、更遠的地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
頂著夏油杰樣貌的羽取一真也想知道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值得五條悟停頓如此久；但他只是普通人視力，夜間能看清超過20米開外的物體就很不錯了，根本無法共享[六眼]的視角。
“他就在附近，可能隨時會給你致命一擊。害怕了嗎？”
羽取一真只能按照劇本往下說臺詞，準備等之后再問悟剛才是不是有看見什么。
至于目前擬態(tài)成羽取一真的夏油杰，他確實就藏在附近——放出去的咒靈只能聽從簡單的指令，要想進行死斗級別的精細操控，還得他自己親自來。
而之后，他會在某個時刻佯裝伏擊躍出，然后在順勢被五條悟打的假裝昏迷，實則繼續(xù)操控咒靈戰(zhàn)斗。
也就是說，羽取一真全程只需要配合擺出驅(qū)使咒靈的架勢，近戰(zhàn)時再配合下之前特訓過的體術(shù)，打出一副苦戰(zhàn)的模樣就足夠了。
“……哈，這是我要說的臺詞才對�！�
被羽取一真的臺詞提醒，五條悟這才收回目光，一發(fā)[茈]已然在彈指間轟出。
[夏油杰]躲得及時，但身后大廈眨眼間被貫穿出一個圓滑的弧面，遲滯了片刻，才如同泰山傾倒般，原本支撐高樓的鋼筋受重力彎折、崩斷，無數(shù)混凝土與玻璃的碎塊伴隨大量粉塵與撼天聲響，緩慢朝地面垮塌而去。
“我會放過你一次，杰�！�
“但我不會放過你第二次�！�
第153章
這場為幕后黑手而上演的死斗，
如劇本所設(shè)計的結(jié)局那般，以[夏油杰]被五條悟炸沒小半個身體，“徹底死亡”而宣告結(jié)束。
按照他們的猜測，
[咒靈操術(shù)]的使用者一死，
寄居在他體內(nèi)的咒靈大概率將會徹底散出，自動解除術(shù)式操控，變?yōu)闊o主咒靈。
因此，劇本里還安排羽取一真使用[咒靈操術(shù)·極之番·漩渦]，將持有的全部咒靈都合為一體，盡數(shù)發(fā)射出去。
甚至包括已經(jīng)被投放出去的那部分，
這樣還能順理成章回收所有放出去制造聲勢的咒靈。
當然也不會真的全部丟出去，只要臺詞這么念，
夏油杰跟著把所有放出去咒靈都回收，
再往里添一些就夠了。
反正只要夏油杰不說，
誰能統(tǒng)計出他到底總共有多少只咒靈？
雖然夏油杰在剛提出這個解決方式時被五條悟吐槽過“不是吧，
特意將數(shù)千只咒靈壓縮成一個然后消耗掉？這打法會不會顯得杰好笨��！”，把夏油杰的拳頭都說硬了。
但他們又沒辦法解決[被投放到大都市里的數(shù)千只無主咒靈該如何一口氣全部殺光]，
只好還是按照這個笨打法來。
人都因為想不開而叛逃成詛咒師了，打法偏激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此時此刻，便來到最后的收尾工作。
五條悟在廢墟之中帶走了[夏油杰]那具幾乎感知不到氣息的“尸體”，獨自前往墓園。
哪怕他知曉羽取一真有能夠治愈自己的反轉(zhuǎn)術(shù)式，
神經(jīng)仍舊不由自主繃得極緊——連帶表情也沉默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