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年個子不高,身型單薄,手里抓著一個濕漉漉的包,衣服的袖口和額前的發(fā)絲都在滴水,看起來有些狼狽。
周霖閑得無聊多看了幾眼,誰知那青年一抬頭看到周霖,立刻向他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是周先生嗎?”
周霖有一瞬間的迷惑,沒有立刻接話。
男青年很不好意思地說:“實在抱歉,今天下雨不好打車,讓你久等了�!�
周霖愣住,他趕緊重新捋了捋思路,緊接著迷惑化作一記重錘,在他腦門上重重砸了一下。
“你,你是?”
“你好,我是孟一�!�
周霖傻了。
就這?
眼前這位叫孟一的男子長得白白凈凈,五官清秀,說話斯文靦腆,讓周霖感覺有點似曾相識。
像誰來著?
周霖絞盡他那沒看過幾本書的腦汁想了想。
哦,像唐僧。
總結(jié)就是一句話,既不猛,也不像一。
孟一在周霖的對面坐下,等著周霖給點反應,哪怕是像他一樣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也好。
然而并沒有。
周霖就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嘴唇緊抿,一言不發(fā),臉上不加掩飾地寫著不可置信。
孟一被他盯地有些局促,放在桌下的手不安地握了握,最后鼓起勇氣主動提議道:“要不我們先點菜吧?”
周霖回過神說:“好,點菜�!�
兩人問服務員要了兩張菜單,低下頭安靜地翻看。
菜單只有一頁紙,兩人的動作在這一刻出奇地同步,看完正面看背面,看完背面再看正面,來來回回翻了好多次,就是沒人說話。
服務員沒什么耐心,開口問:“看完了嗎?”
孟一瞬間尷尬地頭皮發(fā)麻,只好率先報了幾個菜名:“一籠蝦餃,一籠豉汁蒸排骨,一碟叉燒腸粉�!�
說完詢問式地看向周霖,想讓他再加幾個。
誰知周霖依舊不在狀態(tài),脫口而出說:“哦,我跟他一樣�!�
服務員:“?”
服務員收走了菜單,餐桌上又剩下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孟一的袖口還沒干,被空調(diào)的冷風一吹,貼在手臂上很不舒服,他微微起身,從桌上的紙盒里抽了兩張紙,墊在袖子里。
周霖問:“你沒帶傘?”
孟一點點頭。
周霖又問:“剛下班?”
孟一又點點頭:“是的�!�
“在哪兒上班��?”
“實驗中學�!�
“喲,老師��?”
“嗯,教美術的。”
空氣再一次陷入沉默。
孟一這人應該是比較內(nèi)向的類型,話很少,周霖問一句他才答一句,周霖不問他就不知道說什么。
周霖平時挺能逼逼的,但由于剛才收到了巨大沖擊,現(xiàn)在也沒什么心情瞎聊天。
他就有一點過不去:“你這名字挺特別的�!�
孟一不解:“還好吧,我們學校就有個和我同名同姓的老師。”
周霖不敢相信,這名字也能這么搶手?
“那平時別人叫你們的話怎么區(qū)分呢?”
孟一撥了撥垂在額前的發(fā),回答說:“我年紀比那位老師大一點,所以大家叫我,大孟一�!�
第3章
孟一并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奇怪,倒是這個周霖,看上去不大正常。
第一次見面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人看,很沒有禮貌。
而且哪有人相親穿件緊身背心出來的,肌肉還那么大,太粗獷了,露在外面的肩頭上有塊若隱若現(xiàn)的淤青,像是剛跟人打過架。
孟一有一點點害怕,這人會不會是個社會上的流氓混子。
但畢竟是相親,孟一就算對對方的第一印象再差,也不能就這么干坐著,于是強迫自己問了個問題。
“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霖整個人還處于巨大的震驚中,為了平復心情,他仰起頭“咕咚咕咚”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氣干了,喝完往桌上“咚”地一放,回答說:“收租的�!�
孟一嚇得腰板一挺,心說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就是個流氓混混收保護費的。
“挺……挺好的。”
孟一迫于形勢違心地說。
這時服務員過來上菜,兩人終于結(jié)束了第一回
合的尬聊,假裝手忙腳亂地去接服務員端上來的菜。
他們總共點了六個菜,兩份蝦餃,兩份蒸排骨,兩碟腸粉。
六個菜成軸對稱擺在桌面上,畫面說不出的詭異,連服務員走的時候都憋不住笑出了聲。
周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干的傻逼事,臉一熱,強作淡定說:“我習慣分餐制�!�
于是兩人就像吃西餐似的,對著自己面前的三個菜,低頭各吃各的。
雙方各懷心事,期間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安靜得就像兩個拼桌的陌生人。
孟一之前已經(jīng)相過很多次親了,見面尷尬的不在少數(shù),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忍不住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想趕緊吃完就走人。
兩人默契地采取了狼吞虎咽的進食方式,一頓飯吃了不到五分鐘就結(jié)束了。
周霖放下筷子,象征性地問了句:“飽了嗎?”
孟一迅速說:“飽了�!�
周霖喊服務員過來買了單,孟一問:“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吧�!�
周霖擺手說:“不用了,沒吃多少�!�
以往這種情況孟一一般就不再客氣,等著下回吃飯的時候請回來就行。
但眼下這位一看就是沒有下次的了,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便堅持要AA。
周霖沒跟他假客氣,點開微信讓孟一掃了掃,收了錢。
收完錢周霖順勢加了個好友。
其實完全可以不加的,但畢竟是隔壁沈阿姨介紹,總要給點面子意思一下。
孟一的微信名叫“一一”,周霖看了眼,連備注都懶得改,準備過段時間就刪了。
此時大雨已經(jīng)停了,兩人走出餐廳道了個別,各自往反方向離開。
周霖其實沒怎么吃飽,他下午舉了那么久的鐵,體力消耗巨大,就剛才那三個菜,還不夠他墊肚子的。
于是他沒有直接回家,繞路去了家燒烤攤,點了三十多根串。
買完燒烤回到家才七點多,周霖上到六樓剛要掏鑰匙,隔壁沈阿姨像是守在門后一樣,突然開門,冒出一個頭來。
“小霖啊,相親相得怎么樣?”
樓道里沒有燈,周霖聽見聲音嚇了一跳,緩了口氣應付說:“還行。”
阿姨來勁了:“我就說不錯的嘛,孟一這孩子我認識挺久了,人老實,脾氣也好。你啊以后主動點聯(lián)系聯(lián)系人家,你們兩個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定下來了�!�
“嗯嗯知道了�!敝芰睾攸c點頭,想快點結(jié)束這個話題進屋去吃燒烤。
然而阿姨的話頭還沒有結(jié)束,她說:“小霖你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你看你們兩個人的名字,一個零一個一,聽起來就很配�!�
周霖:“……”
周霖對阿姨有些意見,大家明明都是本地人,說話不用方言,非得說兩句蹩腳的普通話。
害他把孟一聽成猛一,相親相的像個傻逼。
不過傻逼就傻逼吧,反正今天看下來對方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今后估計也難見到第二面,留下什么印象并不重要。
那么周霖他喜歡什么類型呢?
他喜歡騷的。
周霖雖然是個gay,但他首先是個男人。
男人都喜歡騷的。
他這樣想。
偏愛騷零的男人一口氣把烤串都吃了,吃完去洗手間洗了個手,把頭上頂著的半瓶發(fā)膠沖掉,然后脫下背心準備洗澡。
周霖站到花灑下,正享受著被熱水包裹的感覺,突然感覺到肩上一陣隱隱作痛。
他連忙擦干了水出來照鏡子,把肩膀扒拉到前面一瞧,竟然青了一塊。
周霖想起來了,他今天下午舉啞鈴的時候動作幅度過大,一不小心把啞鈴砸在了肩上,當時沒覺得多嚴重,沒想到已經(jīng)泛了青。
周霖作死用手去摁了摁,結(jié)果痛得“哇哇”亂叫,趕緊拿出瓶紅花油出來擦。
紅花油擦到一半,樓道里響起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