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江弋斗嘴,我的心情更不好了。
賭氣一般,喝了不少酒。
毫無意外地,醉得不著四六,在一群發(fā)小伴隨著震天音樂聲群魔亂舞中,睡得昏沉。
地震發(fā)生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自己頭暈。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天地搖晃,鋼筋水泥崩裂巨響。
耳邊尖叫聲不迭,亂成一團。
江聿撲過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只來得及看見房梁崩塌,砸在少年清瘦的肩背。
19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醒來,黑暗傾覆,不見一絲光亮。
感覺渾身上下都疼,可又說不出哪里疼。
我想動一下,發(fā)現(xiàn)被壓制無法動彈。
不是鋼筋水泥,是少年稍有余溫的身體。
「江聿哥哥……」我沒法動,眼淚嘩嘩地流。
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有溫熱黏稠的液體淌落在脖頸,江聿的呼吸聲,很淺地撲在頭頂。
「書書,別哭�!菇驳穆曇艏毴酢�
「你流了好多血。」我哭得更兇了,怕他死了。
我能感覺到他很疼,他的身體無法克制地顫抖。
可他還是笑著哄我:「不要怕,江弋會來救我們的�!�
他說,地震發(fā)生時,只有江弋一個人不在別墅,他一定會來救我們。
江弋成為我們絕望里那絲星火。
我們抱著這樣的期許,在黑暗中和死神對峙。
江聿說,我們都不能睡著了。
所以,我們說了好多好多話。
到后來,我已經(jīng)記不清我們都說了什么。
只記得最后,江聿越來越弱的聲音。
像一聲聲呢喃。
「以后,要和江弋好好的,可沒我當傳話筒了。
「書書,對不起……
「如果……你選的是我該多好啊�!�
江聿沒有撐到江弋帶著人來救我們。
那天被埋在下面的人,幸存者過半,沒有江聿。
救援還在進行,周遭一切都很亂,我意識沉沉,連痛覺都感受不到了。
隱隱聽見有很多人在說話,江弋的哭聲尤其漫長而慘烈。
少年的悲傷山崩海嘯。
我想,那天江弋把一生的淚水都哭盡了。
后來多年,他恣意張揚,再不曾紅過一次眼睛。
我在醫(yī)院昏迷了很長時間,錯過了江聿的葬禮。
江弋也沒有來看過我。
出院后才聽說,江弋出國了。
江老爺子和我說,江弋出國前,在家里跪了很長時間。
他固執(zhí)地說:「那天該死的人是我�!�
我始終不知道那晚江弋為什么突然離開,也不明白江聿那一聲對不起是因為什么。
在這一年,曾經(jīng)以為永遠不會走散的三個人,被命運的巨輪各自帶走。
江聿永遠留在他的十八歲。
江弋決然遠走他鄉(xiāng),一走四年,不肯踏足故土一步。
我常感虧欠,日漸生出有罪感,心甘情愿接受命運的枷鎖,對生活的傾塌甘之如飴。
對錯無從談起,救贖成了漫長的苦旅。
驚覺眼淚滴落,我一遍遍抹去相片上暈開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