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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馬車吱吱呀呀走了許久,曲湖邊的三四個馬頭依舊如她初來之時繁忙不已,米船絲船來來往往,葉子船混跡其中兜賣吃食,還有隱于它們之后的云橋池家食鋪。柳安的一切,隨著距離的拉長,形容雖然遠到模糊,所有的記憶卻早已刻在心底。

    鐘應(yīng)忱慶幸,自己多走了一趟前來接她,不然池小秋一個人孤零零上京,更是難熬。

    他握緊池小秋的手:“鋪子里有小齊哥和惠姑娘,等池家食鋪開到了京里,便可把薛師傅也接過來�!�

    池小秋話里還帶著哭音,聞言綻開一個笑:“嗯�!�

    相形之下,徐晏然少了許多掛礙,她看什么都新鮮,連官道旁支出來的茶水攤子都能讓她唧唧呱呱議論半天。

    池小秋很快便沒了傷心的時間,不過半日,她便要應(yīng)上徐晏然十來回。

    “小秋,你看那個小姑娘,插著通草玉蘭花的那個,懷里抱的是什么?”

    “小秋,這個是什么?”

    “小秋?”

    “小秋!”

    池小秋陪她說話說得口干舌燥,回頭想要水時,卻見高溪午看著她,滿臉哀怨,才要問時,又讓徐晏然扯了袖子往外望:“小秋,你看!”

    到了第二日,池小秋便看見,道上又多了一輛馬車。

    “快入夏了,一個車上擠著太熱,我又著李叔雇了一輛回來,咱們便分開坐罷�!�

    在池小秋徐晏然看不見的地方,高溪午和鐘應(yīng)忱默默對了個眼色,面色舒爽。

    徐晏然依依不舍:“可…我想和小秋一處�!�

    池小秋和徐晏然聊得十分投機,想了想便定好了主意:“那咱們兩個一起,讓他們兩個坐一起!”

    徐晏然拍著手:“這樣最好!”

    高溪午:……

    鐘應(yīng)忱:……

    他二人被迫同處一車,相看兩厭,偏偏前面車內(nèi)兩人笑聲不斷,鐘應(yīng)忱心中煩惱,呵得一聲陰陽怪氣:“高兄,你可是娶了個好娘子��!”

    沒本事攏了自家媳婦的心,還霸占了他的小秋去,算什么男人。

    委屈了一路的高溪午不甘示弱:“哪里哪里,怎么比得過你鐘家的少奶奶�!�

    兩人對著瞪上一會兒,哼了一聲,又轉(zhuǎn)過身去,誰也不看誰。

    但高溪午這一路并非沒什么好處。

    就比如他家娘子,從柳安走時,楊柳細腰盈盈只堪一握,到了京時,尖尖下巴消失不見,多了一二三四五分豐腴,氣色極好。

    “小秋…你定要住在那里么?”

    徐晏然整日和池小秋朝夕相處,吃光了池小秋帶來的整整六盒糕點,怎么舍得這天宮般的日子,拉著她的手,恨不得再跟她回家去。

    高溪午重重咳了聲:“娘!子!咱們夫妻兩個,要回家了!”

    徐晏然扯著小手絹,對著池小秋揮手:“我安頓好便去找你!”

    高溪午忍無可忍,拉了她決定回去好生教導(dǎo)她一番,讓她知曉,什么叫做夫妻夜話。

    兩邊叫賣聲不絕,街上摩肩擦踵擠擠挨挨,但正中間卻空了出來,無人去走,不時有人飛馬馳過。

    這里與柳安十分不同,街道橫平豎直,四四方方,一條一條就像是比著尺子畫出來的,房舍高大儼然,人人都著絲綢亮紗,少有穿布麻的。

    這么多攤子店面,最能引起池小秋注意的,便是賣吃食的。

    “驢肉包子,新蒸出的驢肉包子!”池小秋才轉(zhuǎn)頭望去,就讓價錢驚了一驚:“二十文一個!”

    “這家宰殺的驢是金子打的不成!竟敢賣這樣貴!”池小秋才嘀咕了一句,便聽旁邊賣狀元糕的人喊:“還熱乎著!前十份只要二十五錢!”

    池小秋一路走過去,只覺得這些價錢喊出來時,聽起來就像她兜里錢串子嘩啦啦啦落地的聲音,到得后來,已經(jīng)麻木了。

    她頭一次思考起了生存的問題。

    “鐘哥,我覺得,咱們的錢,好像不夠。”

    他們在柳安已經(jīng)是賺得不少錢了,單池家食鋪,一年出息總有三四千兩銀子,但拋除各項工費,也不過能落得一兩千。

    “放心,既接了你過來,總得讓你有能住下的地方�!�

    不知為何,池小秋總覺得,這話鐘應(yīng)忱說得不似以往有底氣。

    不多時,他們在胡同里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終于轉(zhuǎn)到了一片院落。

    “這么…”池小秋看房舍連綿成一片,倒吸口冷氣,接著就被引到里面,鐘應(yīng)忱打開其中一扇門,有些不安。

    池小秋看了看這個小屋子,默默將“大”字吞了進去。

    “京里一個一進小院大約要近萬兩銀,咱們暫且先在官舍住上些時候,等我攢夠了錢,就搬走�!�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柳安掙來的錢在京里花用,缺口甚大,鐘應(yīng)忱這話說的十分心虛,生怕池小秋生氣。

    池小秋環(huán)視左右,推開僅有的一扇窗子,抬頭望望,忽然驚喜道:“這杏子樹上結(jié)了好多果子!再過幾天,就能打杏子吃了!”

    她回頭看著鐘應(yīng)忱,笑容粲然:“我喜歡這兒!”

    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歡!

    這官舍雖有些逼仄,但建制規(guī)整,廚下有人當值,給上二兩銀便不用從外間買吃食,且外邊每日都有專人灑掃,一個院中大約住著四五戶人家。

    鐘應(yīng)忱挨個帶她認上一遍:“這是翰林院庶吉士齊兄家,他家娘子也在此住,這是翰林院編修水兄家中,這是…”

    池小秋打斷他:“那你是什么?”

    “在下不才,”鐘應(yīng)忱向她拱手而笑:“區(qū)區(qū)翰林院修撰�!�

    池小秋轉(zhuǎn)了一圈,才掰扯清楚,住在左右的,論起官職品級,都比柳安縣丞老爺大上許多。

    在池小秋眼里,凡七品以上,都是只活在戲文里的大官了。

    看看這狹窄官舍,池小秋頓覺,這些翰林學(xué)士,都十分平易近人了。

    戲文里都是騙人的,便是狀元,在京里也沒大房子住。她對著屋子在心里籌劃半天,趁著鐘應(yīng)忱去翰林院當值的功夫,將屋子好好裝扮了一番。

    鐘應(yīng)忱直到傍晚時分才歸家,甫一進門,便吃了一驚。

    只見屋里被一扇座屏隔成一明一暗兩個空間,他的書桌之上放了土定瓶,里面供著數(shù)枝蜀葵,小小瓷碗中養(yǎng)著碗蓮。隔架上原本塞滿了書,這會清出來一些地方,橫七豎八放著泥人、磨喝樂,通草扎出的花籃里還有一個魚缸,一條極小的紅尾巴錦鯉悠哉游來游去。

    鐘應(yīng)忱立刻笑了起來。

    有著池小秋的地方,永遠是多姿多彩的。

    他在房中等了一會,便見池小秋掀簾進來,面色愀然不樂。

    掌燈時分,院中其他人也陸續(xù)從官衙中回來,隔窗招呼了兩聲,廚下的人送了飯過來。

    鐘應(yīng)忱才終于找到了池小秋不樂的源頭。

    池小秋在外吃飯時,總要挑剔品評一二,可這回卻閉口不言,只是埋頭舀粥。

    鐘應(yīng)忱喝了一口,立刻知曉池小秋為何是這個模樣。

    說來是粥,實則根本沒有熬透,或者說,壓根沒有“熬”這個字。這碗粥盛出來,可謂根骨強勁,粒粒分明,湯水澄澈,慢慢咬起來,還能聽到偶爾的嘎吱一聲,表示米里面還夾著生。

    池小秋很想把外面的菜牌改一改,應(yīng)當叫做米湯更合適。

    可這炒青菜就更凄慘了些,好似在黑灰里面滾過一般,油鹽都不少,可火候過得不能再過,焦黑一片,里面的火腿根本看不清顏色。

    這樣的菜吃著,先不說口味,于生活的心情來說,就是個障礙。

    鐘應(yīng)忱將碗碟收起來:“我去到外面叫些飯菜�!�

    池小秋委婉問道:“是不是今日的灶出了問題?

    鐘應(yīng)忱也才剛在此處住,干笑片刻,無法回答她。

    池小秋本著珍惜食材,尊重他人勞動的精神忍讓了幾天,終于將“灶壞了”這個選項排除在外。

    明明與人有關(guān),平白怪罪灶臺,灶臺何辜!

    偏生京里嚴防火燭,這院中除了專門的廚房,不能在別處生灶做飯,池小秋在房中想了兩天,終于被一碗羊雜湯逼上梁山。

    羊有五臟,心肝肺肚,哪一個拿出來做湯都各有各的滋味,羊肚筋道,羊肝鮮美,羊腸緊實,羊肉細嫩,只消都處理干凈,略講究些哪個先下哪個后下,大火小火,時間多少,便足以燒出一鍋鮮掉舌頭的羊雜湯。

    可是這一碗,也不知是哪個天才做出來的,內(nèi)臟不曾刷洗干凈,趕著一起倒入鍋里,不知煮了多長時間,盛出來便給各家送了過去。

    池小秋實在吃不下這樣的飯食,便進了廚房,見那廚子正在灶前打盹,聽見動靜趕忙站起來,恭敬帶笑,行個禮道:“鐘大奶奶有什么吩咐,直接喊小的便是,這里腌臜,莫要臟了奶奶的腳�!�

    他站著的時候,手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垂在一邊,池小秋倒不好難為他,只得問道:“今天做湯的羊雜可還有?”

    “還剩了些,奶奶若還要時,小的再煮上一鍋。”

    “不用,你拿過來,我自己做。”

    “好的,奶奶自己…”他剛應(yīng)了半聲,忽得張大了嘴巴:“奶奶要自己動手?這如何使得!這樣的粗活…”

    池小秋打斷他:“我便是做粗活的,你拿來便是。”

    接下來,這廚子便看著池小秋用鹽將羊雜又搓洗了一遍,料理得干干凈凈,再揮刀剁碎,不過是眨眼功夫。他愣了片刻,忽見池小秋蹲下身便要給灶膛生火,跳躍火苗映著她白皙面龐,顯得格格不入。

    他打了一個激靈,忙上前道:“這火小的來燒。”

    他燒火確實是一把好手,扇子只換了幾個方向,便將火生得極旺,池小秋依次下了羊雜,等了片刻,忽道:“轉(zhuǎn)小火�!�

    廚子忙手忙腳要撤出柴火來,池小秋瞄了一眼道:“太小了�!�

    她蹲下來挑了一兩根柴撤出來,看了看火,開始在一旁調(diào)面粉。

    “奶奶是要攤餅?這個小的拿手!”

    池小秋實在信不得他的“拿手”,撤開身道:“我來就好�!�

    那廚子只能看著池小秋用水將面粉調(diào)和,再取洗凈的羊肺出來慢慢灌入,這邊忙活的功夫,羊雜湯鮮香氣息早已綿綿而出。

    池小秋另備上一鍋水,將方才灌好的羊肺放進去煮熟,拿出放涼,拿刀切作一塊塊。此時離鐘應(yīng)忱每日回家時候已經(jīng)很近,再沒有時間去備面餅,池小秋只得托人從街上買了些回來。

    她忙活停當,再回頭時,發(fā)覺廚子看她眼神十分復(fù)雜,池小秋想了想,又給他盛出了一碗,切了些芫荽撒在其上,一路帶來的辣油直接在湯中淋上些許。于是這碗新出鍋的羊雜湯既有了辣油的火辣,又兼具芫荽的清香,酸醋香油讓味道層疊,帶著羊雜本身的香氣,讓人瞥上一眼,就迫不及待想要嘗上一嘗。

    鐘應(yīng)忱連吃了幾天清湯寡水,這天才一進了門,便讓聞到一陣濃烈香味,池小秋在燈下盈盈而笑,面前的桌上擺了好幾樣菜。

    他洗手的空當,池小秋已經(jīng)將買來的餅子一點點掰碎了放入湯中,鐘應(yīng)忱坐在案前,深吸一口氣,便聽見池小秋俏皮笑問:“你猜,今天這湯這餅是在哪家買的?”

    鐘應(yīng)忱拿筷子敲了敲:“這餅,大約是永平坊前的李家胡餅,這湯嘛,自然是云橋池家食鋪的手藝�!�

    池小秋便知瞞不過他,一邊吃一邊吐槽:“這官舍里的吃食雖說便宜,可用料卻也十分大方,這般做出來實在是糟蹋了�!�

    “官舍是專供給在京中任職卻無力買房的官員的,費錢并不多,但想要更好的,卻也沒了,何況,像我娘子這般廚藝精妙心靈手巧的,又有幾個?”

    池小秋瞥他一眼,嘴角的笑壓也壓不住。

    要說他們認識也有許多年,當真是萬萬想不到,當日沉默寡言總是冷聲嗆人的鐘應(yīng)忱,竟也能這樣嘴甜。

    “這是什么?”

    鐘應(yīng)忱夾起一塊羊肺,在蘸料中過了過,好奇咬上一口,肉質(zhì)緊實,彈牙筋道,又不乏細嫩。

    “這是西北地的吹面肺,原本要用面筋水做來是做好的,偏今天哪有這個功夫,只能先拿面水來湊一湊數(shù)了�!�

    他們兩人且吃且談時,便聽有人在外間喚道:“鐘兄,你今日在哪里買的好吃食?”

    鐘應(yīng)忱聽音便應(yīng)道:“水兄若是不嫌,可進來同酌�!�

    水編修就住在他們左手邊,獨自一個,吃飽不餓,先向池小秋拱手見禮,看見桌上吃食時已經(jīng)躍躍欲嘗,笑道:“那某便不外氣了!”

    翰林學(xué)士吃飯也和旁人不一樣,池小秋聽他吃上數(shù)口,便能念出幾句詩來,不由咋舌,心里還在想,若是她仍舊將店開在此處,便可請了這編修老爺前來免費吃宴。

    只需交上幾首詩賦,供她貼在墻面,引人入店便好。

    待嘗過那碟子吹面肺,池小秋便眼見他蹭得站了起來,激動不已:“鐘兄是在何處訪得這吃食,可否告知于弟?”

    他感慨萬千:“自從三年前從北地回來,便再未吃過這樣風(fēng)味的面肺了!”

    池小秋雖聽不懂他這話里許多典故,卻是知道,這人是喜歡她做出的飯食的,一時對這人也添了許多好感。

    鐘應(yīng)忱也十分欣然,難得沒有客氣推辭,只笑問道:“這飯食可合意?”

    “自然合意!便拿這已盡杯盤來敬鐘兄!”

    “不必敬我!”鐘應(yīng)忱擺手,笑指池小秋道:“這些飯食,都是內(nèi)子所做�!�

    他平日常以謙遜少言示人,這兒話中卻滿是慷慨驕傲:“內(nèi)子最擅烹飪,過手吃食無一不精,今日卻是水兄來得巧�!�

    他們這一番談話給了池小秋在京中折騰吃食的信心。

    為了能多多霸占廚房,池小秋特地往廚下去了一趟,用每次十文錢的代價換取了官舍廚灶每日一兩個時辰的所用權(quán)。

    時候雖不多,已足夠池小秋做出許多吃食出來。

    廚子先前還誠惶誠恐,卻見池小秋出入廚下毫無羞色,一系圍裙行動更比他利落十倍,簡單劃上幾刀便能將一個現(xiàn)成的紅心蘿卜雕成一朵玫瑰花,一整塊豆腐都不必看,只聽咚咚咚咚數(shù)聲,再放到水里便是細如毫發(fā)的豆腐絲。

    日久天長,連廚灶上下和桌案處,都讓池小秋每日收拾得干干凈凈。墻上下了竹釘,將鏟子勺子往上一掛,整個臺面整整齊齊,一進到廚下,便覺得眼前一亮,十分清爽。

    池小秋又將她的干凈清爽幾個字,重新又跟官舍的廚子念叨了一遍。他心里疑惑了許久,又見池小秋不似旁家官夫人,雖待人和氣,卻也十分疏遠,她卻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便斗膽問道:“奶奶在家中時,時常學(xué)廚?”

    池小秋一笑,將鍋中的菜一顛,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我也是個廚子�!�

    且還不是個普通的廚子,是池家百年廚藝傳人——池小秋!

    在這個大且居不易的京城里,池小秋終于在廚灶中,找到了熟悉安穩(wěn),便是有再多不如意處,只需看著清靈靈的菜蔬,肥瘦相間的肉絲等諸般食材,在灶臺煙火里變成一道道食材,就好似回到了少年時光。

    可便是如此,一旦鐘應(yīng)忱出了門,她一個人坐在房中,還是覺出有幾分蕭索。

    若是在家中,正是每日忙著上新菜定宴席的時候。一旦閑下來,竟覺得日子空得不得了。她本是個喜歡出門閑逛的性子,可鐘應(yīng)忱雖沒說什么,只看隔壁齊家大娘子每日靜坐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模樣,她也知曉,這京里的官太太,許是都要像她這般,就守著夫君莫要出門,安于針黹最好。

    不然,便是給夫君丟臉了。

    她悶了半日,忽然外面有人喚道:“小秋!小秋!”

    熟悉異常的聲音一旦傳入,池小秋便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她還沒來得及起身,那門已然自己開了一條縫,一雙靈動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落定,門便全然被推開。

    徐晏然從門外躥了出來,直撲到池小秋身上:“小秋!我…我…我想死你了!”

    徐晏然自從嫁了人,便與池小秋初見她時的樣子相差越來越大。

    原來的徐三小姐,雖說總是沉溺于吃食,卻依舊在嬤嬤丫鬟面前謹言慎行,行動規(guī)規(guī)矩矩,一點也不曾逾越。

    而現(xiàn)在的她呢?

    池小秋瞅了瞅她旁邊的丫鬟,見她一副放棄勸說的樣子,便知道,她的日子過成了當初夢想中的自由模樣。

    高溪午仍舊一臉哀怨,想法子將徐晏然拽了回來,可憐巴巴道:“娘…娘子,為夫…還在這里…”

    每次一見池小秋,他便常常有種錯覺。

    這娶來的媳婦,只要稍稍不注意,便能和池小秋成了一家。

    徐晏然才一站穩(wěn),便使勁拍了拍高溪午:“快!快把咱們路上買的拿出來!”

    池小秋上前去看,只見那簍子中是幾條鮮活的鱔魚,正在里面蜿蜒游動。

    “小秋,我們是特特來吃鱔段的!”

    徐晏然話才一出口,自己便覺出了不對,訕笑著給自己描補:“還是來看你的!”

    池小秋卻與她是一路人。

    京城什么東西都格外價貴,她每日里出門去買菜都要好生算計,這還是在夏日里,青菜便已經(jīng)漲到了三十文一斤,鐘應(yīng)忱每日當值編書辛苦,還要想法添一些葷腥,池小秋現(xiàn)下無法開源,只能節(jié)流,買菜成了一件辛苦活。

    徐晏然卻讓她這一聲歡呼略略震住,向來只有她眼饞池小秋做出吃食的時候,少見池小秋這樣看中幾條普通鱔魚的。

    她疑惑問道:“你莫不是沒錢了罷?”

    第167章

    燒餅羊肉

    徐晏然才一進他們屋中,

    就皺了眉頭。

    她好似是過來查點出嫁閨女屋子的娘家人,端著挑剔的姿態(tài)前后看了一圈,十分不滿:“這屋子怎的這么小!”

    她轉(zhuǎn)向池小秋,

    牽起她的手:“這么窄,

    連轉(zhuǎn)身都難,

    不如收拾了東西去我們那邊住罷,咱們天天都在一處。”

    “太遠,

    這兒離翰林院走一炷香就到了,”池小秋指著門口杏子樹,

    樂呵呵地:“這樹長得大,

    一推窗子就是樹蔭,涼快,等果子黃了還能打下來磨醬做糕,

    到時候都過來,

    咱們一起吃�!�

    徐晏然心疼,慶幸自己路上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吃食,

    這會從車上卸下來,

    大包小包的,倒像是在搬家。

    “這是下午才炒出來的五香螺獅,

    我特意說了,讓連著湯一起盛出來,浸了味兒更好吃!”

    “還有這個,是京里最有名的雪花糕!”

    池小秋一看這糕點,

    便笑,掰著手幫她算:“咱們才來京多少天,

    你已經(jīng)給我送了七八種糕了,樣樣都是最有名的!”

    “這個不一樣!”徐晏然打開油紙,

    托在手里嘖嘖有聲:“也不知怎么挑出來的糯米,哪里熬出的糖,能把糕蒸得這樣軟綿香甜!最妙的是里頭夾著的芝麻屑,比旁家炒得都香,你嘗一口,嘗一口!”

    高溪午又被撂到了一邊,看她們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委屈巴巴。

    別人家媳婦都在挑胭脂水粉上倍加熱情,偏他認了一個妹子,娶了一個娘子,都在吃食上意氣相投。

    “但是,今天,我給你帶了一個不是糕點的好東西!”

    壓軸戲總要留到最后,徐晏然介紹了一圈,拿出最后一個油紙包的時候,十分驕傲。

    池小秋頓起好奇。

    能讓對糕欲罷不能的徐晏然轉(zhuǎn)了口味,這東西一定不同凡響。

    “你看!”

    池小秋掃過一眼,失望道:“就這個啊!”

    柳安雖不常吃燒餅,可至少也有百十家做這吃食的,能有什么稀奇!

    “燒餅配這炙羊肉來吃,最是美味!”徐晏然分享自己的吃食經(jīng)驗,毫不吝嗇。

    京城離關(guān)外更近,牛羊肉十分常見,池小秋一拿起這炙羊肉,便起了興致。

    羊肉切作塊,六分瘦四分肥,塊塊仍有相連處,炭火早已融化了肥肉中的油脂,使其慢慢下透,潤澤其他部分,上面撒了好幾種秘制香料,但并未奪去羊肉本身的香氣。

    池小秋沉迷于分辨香料是什么制成,徐晏然只想著同她分享吃食,從她手里奪了一串出來,夾在燒餅里,左右一卷,送到她嘴邊。

    “嘗嘗!”

    燒餅應(yīng)該是用特制的鍋爐,火候掌握得極好,才能使得外面起的酥皮微黃輕焦恰到好處。因著外層太過酥脆,池小秋的手輕輕一捏,酥皮便掉落一些,露出里面的層層餡心,柔嫩軟滑,一層一層極薄,看不見蔥花,能吃出蔥油的辛香,正好解去了羊肉的些微油膩。

    “好吃�!�

    池小秋抿著肉,腦子里面迅速滑過一樣又一樣調(diào)料,仔細跟這味道進行比對。

    見她吃得開心,徐晏然也歡喜不盡。

    “娘子…”被忽略已久的高溪午湊了上來。

    “對啦,車上還有些菜!”徐晏然被他一提醒,立刻想到了還在閑置的勞動力:“相公,你把他們搬進來好不好?”

    高溪午:…我說不想干活還來得及嗎?

    池小秋睜大眼,見他來來回回幾趟還不見停歇,忙止�。骸疤嗔�,今天哪做得完?”

    “誰讓你今天做了,就留著吃,過幾天我再送一點。”要是知道池小秋現(xiàn)在這樣拮據(jù),她便能扛著菜攤過來。

    “好,那我就拿爆鱔段來謝你了�!�

    池小秋也不再推辭,挽起袖子去撈鱔魚。這幾條鱔魚已讓清水養(yǎng)了好幾天,吐凈了泥沙,只消宰殺后沖洗干凈,剔骨大骨,余下的肉切段,猛火下鍋翻炒片刻,便能盛上桌。

    鱔魚幾乎沒有小刺,肉極為細嫩,這幾條挑得甚好,吃到嘴里幾乎壓舌欲化。

    這樣的爆炒鱔魚清淡不乏鮮嫩,正是夏日有滋有味的下酒菜。此時霞光已慢慢褪去,金烏歸巢,淡星慢顯,新月只有淺淺一彎痕跡,風(fēng)漸漸涼起來。

    院中的人不多,還在各衙中當值的人都還未回來,池小秋便敞開了窗子,讓從杏子樹中穿過的風(fēng)能眷顧到屋中的人。桌上擺著清爽小菜,五香螺獅已經(jīng)盛了出來,湯汁香濃。

    螺獅并非是個能飽肚的東西,但等其他菜填飽了肚子,它便成了消磨時光和敘話的上佳佐料。

    他們?nèi)齻一邊喝著淡酒,一邊拿牙簽出來,先嘬上一口湯汁,再將牙簽插進獅殼,稍微一轉(zhuǎn),就能吃到鮮彈緊實的螺肉,不過是小小的一口,吃得就是無與倫比的鮮,再加上湯汁偏辣,更要就酒。

    鐘應(yīng)忱在翰林院里修書,對了一天的字腦袋暈脹,等到了家,卻見他們這閑適時光,頓覺日子從一杯白水變成了新沏出了色的茶湯。

    高溪午遠遠不似他想的這樣輕松有滋味,他大大松了口氣:“快點扶你娘子回去,我也要回家了!”

    鐘應(yīng)忱再仔細一聽,才發(fā)覺這兩個吃酒就螺獅的人先喝醉了,看著不顯,正一頭倒一頭說話時才能聽出來。

    他先擰帕子給她擦了臉,扶到里間榻上,等送走了那兩人回來,便聽見池小秋睡不沉,口里念念有聲,聽來都是“永令街雪花糕”“十三坊炒螺獅”這樣的菜名。

    想來她也有許久沒出去逛了。

    鐘應(yīng)忱嘆口氣,收拾完桌上殘羹,就聽外面人喚他,原是那個廚子。

    “鐘娘子還在灶上給大人煨著粥菜,現(xiàn)下若要吃,小的便端過來�!�

    鐘應(yīng)忱接過來看時,全是他愛吃的,想必費了不少功夫,自家道了謝,一邊吃一邊慢慢籌劃起來。

    醉酒睡得時候最長,池小秋醒來時將近晌午,一睜眼,卻還看見鐘應(yīng)忱坐在房里看書。

    她揉揉眼,含糊問:”你今天不用去當值么?”

    “今兒休沐,你都忘了?”鐘應(yīng)忱端水給她,手里拿著梳子簪環(huán):“梳個時興髻兒,咱們出門逛街去!”

    池小秋拍手歡呼,扭來扭去,好不容易等鐘應(yīng)忱幫她梳發(fā)停當,便想躥出去。

    “今兒我便聽娘子調(diào)遣,要去何處,小的跟著便是�!�

    池小秋對他毫不客氣,手一揮,指揮得十分神氣:“我要先去含英街的香料鋪子逛上一個時辰,再去菜市!”

    池小秋一心惦記著昨兒炙羊肉上撒的香料,其中有幾種,她從未嘗過,許是西北或是海外來的,她便想把香料鋪子逛上一遍,好好地開上一回眼界。

    鐘應(yīng)忱當真隨著她去,只是等兩人沿著大路都上一會,才知道京里繁華不是虛名,只從東城到南城就能走上一天。

    躊躇了一會,兩人只得雇了車。

    “大爺奶奶選得再不錯,這京里,大路不如小路,小的打小在這片長的,趕車十幾年的把式,就是一個羊腸胡同小的都能走出來!”

    趕車人也不是吹噓,他七轉(zhuǎn)八轉(zhuǎn),果真轉(zhuǎn)得越來越靈活,還能隨口講些兩邊宅子的典故,不致使得客人發(fā)悶。

    “這胡同二位看著平常,其實住著不少官兒,呶,這邊這個宅子,便是老戶部員外郎周大人,現(xiàn)今正巡撫安北,那邊是大理寺的范大人,這個是光祿寺的齊大人…”

    這人說話十分利落,字正腔圓,音調(diào)十分舒服,池小秋聽著故事的空隙,便到了香料鋪子。

    她這一整天便拖著鐘應(yīng)忱四處來逛,逛完了香料鋪再去逛果子攤,吃了幾家有名的吃食,再往書坊繞上一圈,看有無新進的兔毫筆和磁青紙。

    鐘應(yīng)忱先時還有些沉默,但見見池小秋興致盎然,便也漸漸專心看起東西來,以致于兩人歸家之時,手上連拎帶拿,滿滿當當?shù)男⊥嬉狻?br />
    齊家娘子將線劈成十二根時,便從窗縫中看見,池小秋一邊咬下一串冰糖葫蘆,又湊到鐘應(yīng)忱嘴邊讓他也嘗下一口:“今個要多謝你,陪我逛了這么長時間。”

    兩人你儂我儂,看得她不禁發(fā)了呆。

    偏齊編修正從外回來,喚她道:“娘子,晚上的飯菜可備好了?”

    于是,在池小秋和鐘應(yīng)忱不知道的時候,隔壁起了一場風(fēng)波。

    到得第二日,齊編修專等了鐘應(yīng)忱一起去翰林院,路上旁敲側(cè)擊,到得后來急了,才道:“婦人家貞靜為要,尊夫人似乎跳脫了些�!�

    鐘應(yīng)忱驟然沉了臉,冷了半天,直到翰林院門前,才道一句:“私論旁人內(nèi)宅事,似乎也非君子所為�!�

    到了晚間,池小秋正專心給他熬粥,遞過羹勺他卻不接。

    “怎么了?”池小秋納罕,歪頭看他。

    “便是我不在家,你想出去便出去,只是別太晚回來,給我留個條子再走�!�

    “真…真的?”池小秋一時欣喜,又壓下來,小心翼翼問道:“可我見別人家的奶奶,都不出去�!�

    “那是旁人家的事,和咱們無關(guān)�!辩姂�(yīng)忱溫聲細語,低頭剛舀一勺粥又擱下,慢悠悠道:“若是你一人太孤單,隔壁齊娘子有空時,便可請她作陪�!�

    池小秋躍躍欲試,又猶豫道:“她…該不愿意罷?”

    “可先試上一試。”

    既然能將齊編修的頭打出一塊青,卻還不敢言語,只能找旁人來勸說,想必這齊娘子,也有些彪悍處。

    徐晏然住得離這里太遠,池小秋著實寂寞,因齊娘子平日里小事總是幫襯她些,池小秋對她很有些好感,便挑著一個不冷不熱的天氣,尋著她問道:“鳳娘姐姐,我正想去街上走走,你愿不愿一起?”

    不想齊娘子停下手中活計,想了想,點頭道:“那咱們便一處去逛逛�!�

    池小秋又是意外又是驚喜,當下兩人結(jié)伴,有人能一處說話,倒也舒服。

    可惜這事不到兩天便讓齊編修發(fā)現(xiàn)了。

    池小秋知曉他們夫妻因此事起了爭執(zhí),還是因為這沖突便發(fā)生在大白天。齊編修用的典故十分華麗,但底氣并不怎么足,結(jié)果只換來齊娘子一句:“你若能在這屋里坐足一月不出門,我便聽你的!”

    齊編修自然不敢點頭,因此只能聽任齊娘子連譏帶諷說上一頓,不能駁言。

    池小秋聽得解氣,自己在屋里拍手叫好,又將此事說給鐘應(yīng)忱來聽。

    “好生解氣!”

    鐘應(yīng)忱倒了杯茶,點頭滿意笑道:“確實解氣。”

    他這人有一樣最是不好,心胸并不開闊,心眼又小,所以這解氣的活計,實在是不做不行。

    三人行必有我?guī)煟菜闶菐椭R編修找了娘子做老師了。

    能夠行動自如,池小秋這日子頓時過得有滋有味起來。

    她最愛逛的便是各種市場。

    柳安本是江南巨鎮(zhèn),已是四通八達,京城更是匯集四方商貨,有許多食材,池小秋壓根就沒見過,因此這早市便像是尋寶,能見著一樣,就像尋著一個寶貝,非要刨根問到底不可。

    因此當鐘應(yīng)忱拿著飛帖來跟她說,翰林院的楊大學(xué)士家置宴請他們闔家上門做客時,池小秋眼前便是一亮。

    “可有菜單沒有?”

    京里的酒樓太貴,她吃不起,平價的吃食尋摸了一遍,已沒什么新鮮處,這大家子的宴席,似乎很是值得見上一見。

    “楊大學(xué)士家中也并非豪富,這宴不過是吃個意思,大家見見便好——頭先別動,就差一個簪子了�!�

    鐘應(yīng)忱從她匣子里撿了一只寶藍點翠金鴛鴦的發(fā)釵,插在偏左的發(fā)髻,捋順一串珠絡(luò),看上面扇子樣的金墜腳隨著她的頭晃來晃去,沒一時停歇處,不由心癢。

    這屋子太小,動靜稍微大些就能聽見,凡做什么事總是不能盡興。

    他默默盤算著手里的錢——能再單租出一間帶院的小屋子最好。

    楊大學(xué)士確實不甚富裕,但能在這寸土寸金的京里,置辦下一進小院子,已經(jīng)是許多人羨慕的對象了。

    池小秋想想阿娘原先塞給她的寶貝,若真如鐘應(yīng)忱說得一般價值連城,是否能買下一個大宅子。

    可鐘應(yīng)忱也說過,這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時,動都不要動。

    池小秋本以為這場宴席都是原先柳安北橋的菜色做派,便沒有“石子羹”“清泉湯”之類的,總也得有“碧澗”“松鶴”之名,不想端上來,便如同這宅子一樣的中規(guī)中矩。

    因為院子不大,又都是同僚,許多算是通家之好,中間不過隔了一道屏風(fēng),動靜聽得極清楚。

    池小秋只往席上掃了一眼,不過是酥雞整鴨,八寶燕窩,茼蒿鴿子蛋這類的菜色,挑不出錯來,也沒什么新意,正好外間鐘應(yīng)忱正與旁人寒暄,她的心便飛到了外頭。

    “說句實話,我第一次在殿前見著鐘兄時,便覺熟稔,同我一個親戚有許多相似,又拜讀過鐘兄大作,那篇思文賦作得甚好,這也算作緣分了罷�!�

    鐘應(yīng)忱的聲音同他的話一樣客氣:“韓兄謬贊,弟愧不敢當。”

    池小秋都能想見他眼下神情,還待要仔細聽時,便聽有人喚她:“竟不知鐘家大奶奶也擅庖廚,那今日便嘗嘗我們家廚子的手藝,若能提點一兩句,卻也是我們的口福了。”

    說話的正是楊夫人,她不過四五十的年紀,依舊頗有氣韻,待人接客不急不緩,連這略打趣的話,也說得讓人十分舒適。

    池小秋才待要點頭說上兩句場面話,便見楊夫人指使丫鬟給她夾了一塊鵝酥卷,倒像是真心請教的樣子。

    “我家這鵝酥卷,鴨子選得精細,精肥都有講究,里頭配了茭白木耳十來種蔬食,偏味道總有些不足。”

    池小秋品了品,這鴨子選得雖好,但菜蔬的做法有問題,便道:“蔬食可先炸過一回,最后將鵝汁燒得滾燙,頂頭澆下,便能讓葷素相互補足,吃得更好�!�

    楊夫人撫掌笑道:“這算是我白手套得了你一個海上方,以后再想法還你�!�

    能拉近人距離的,除了秘密便是人情,池小秋正要接話,就聽一人笑道:“怪道聽人說,鐘家姐姐十分能干,在家里時便是個聞名鎮(zhèn)上的廚子,果真,哪怕出了閣,這灶臺上的功夫可一點也沒丟下,現(xiàn)成的廚子不用,偏要自己下廚練手,整個院子的人都得了實惠呢!”

    聽話聽音,于池小秋來說,她說得是真,從內(nèi)容來看,沒什么不對,這里曲里拐彎的話音里,譏諷味道十足,人人都能聽得出。

    她納悶看去,卻不認識這婦人,也不知她口里的聽人說,這人又是誰。

    不過鐘應(yīng)忱平時跟她閑聊的故事道理,她都記在肚里,像這樣的話,她有一百句來等著,也不氣,只是慢悠悠道:“這原是我家傳的手藝,阿娘在家時也常教我,說行當雖輕,關(guān)系卻大,越要上進才行,多練手,少說話,才能做事踏實�!�

    她自己說得不卑不亢,倒讓旁人沒了能做文章的余地,連意味深長的眼光都慌忙收了回去,唯恐顯得自己不大氣。

    相比于其他人的臉色各異,楊夫人卻是看不出什么尷尬,連笑紋都不曾淺上一瞬,她語氣不疾不徐,笑道:“所以說,這飲饌雖是一粥一飯,少了一餐也不行,亦算作大事。若往遠了說,慶順年間,江州李閣老雖為一品,每每嘗到合意飯食,總要將廚子請來,執(zhí)弟子禮。若往近了說,先太后獨愛云娘子的羹湯,本來可留她長久在身邊,卻依舊是憐其才惜其人,放她歸家自嫁人去了。這才是有見識又知禮的人�!�

    她這一番話,倒襯得方才那個婦人更加小氣了,其他人也不再說廚藝之事,三三兩兩議起近日京里時興的頭發(fā)紋樣。

    “這個樓閣仙人圖,正是珠翠鋪子新出的花樣,必須得在冠子上才能撐起來,費材不說,只匠人的工錢,便是材料的兩倍�!�

    “你這梳的,是偏華髻?得云鬟坊里的梳頭娘子才會梳罷,請上門來梳一次便要五兩銀子�!�

    池小秋見她們說得熱鬧,自己卻不大清楚這些,只能總結(jié)出幾個聽得懂的要點:時樣妝越新越好,越新越貴。

    她略轉(zhuǎn)了轉(zhuǎn)頭,頭上的發(fā)髻釵子立刻吸引了旁邊兩三人的注意。

    “鐘家姐姐,你這釵子是在哪里買的?樣式我卻沒見過,是南邊新出的花樣么?”

    池小秋一向不耐煩戴大件瑣碎釵環(huán),因此插在頭上的都十分小巧,本不顯眼,讓她這么一說,倒有幾人湊上來看。

    “這樣式當真巧,花果雕得有神韻,倒是個從沒見過的紋樣,好姐姐,你從哪里買來的?”

    “這髻子也巧,是哪一家的梳頭娘子?”

    池小秋頭一次讓人圍著問她全然不擅長的話題,有些緊張,只能摸摸珠串道:“這都是鐘…都是夫君畫了樣子尋了人來打的,我也不知道是在哪家做的�!�

    她這話一出,旁邊本還在互相說著時新樣的人,都靜了一瞬。

    正好此時,楊家的小廝送過來一個盒子,笑道:“鐘大人說娘子怕熱,特意讓送了飲子過來,說讓娘子記得多喝些�!�

    一時,旁人看向池小秋的目光都添了些艷羨。

    最后還是楊夫人打破了靜寂,笑稱:“狀元郎果真是個會疼人的!”

    池小秋這飯吃得不太順暢,回家還要給鐘應(yīng)忱和自己煮上一碗清湯面,好別讓肚子打了虧空。

    “我…沒給你添麻煩吧?”池小秋頭一次應(yīng)付這些事,生怕哪里沒做好。

    鐘應(yīng)忱幫她梳順了頭發(fā),動作輕柔,同他話語一樣。

    “小秋,你不必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

    他坐到了池小秋的對面,凝視她的眼睛,神態(tài)認真。

    “悠悠眾口,堵不如疏,京里有循規(guī)蹈矩之人,就有放浪形骸之舉,若是每日要你拘著性子,那這京城,咱們不呆也罷。我只一句話,你不怕,我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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