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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黑沉著一張臉,面容上盡是風(fēng)雨欲來之勢。

    他三兩下便將雞腿肉撕好,重新放在寶扇面前。

    寶扇羞紅著臉,輕聲道謝,而后便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肉。

    腹中充盈,寶扇停下竹筷,這才瞧見容昭面前早已經(jīng)空空如也,不禁疑惑道:容昭到底是幾時用完的飯菜,他這般兇狠地看著自己,莫不是嫌棄自己吃的太過緩慢。

    容昭冷聲道:“不吃了?”

    寶扇輕輕頷首,聲音弱弱:“吃飽了�!�

    容昭不再說話,將碗筷拿到了茅草屋。

    他再回到屋內(nèi)時,寶扇已經(jīng)褪下繡鞋,躺在了床榻上。

    見狀,容昭沉默地褪下身上的外袍下裳,將惦記了一整日的溫香軟玉,摟在懷中。

    他手上的力氣極重,寶扇輕呼出聲,覺得自己的腰肢,定然有這莽夫的五指痕跡。

    在其他事情上,容昭或許會放縱寶扇的嬌弱,但唯有一件事,他不會憐惜。

    帶著炙熱氣息的吻,似洶涌的波濤般,鋪天蓋地地涌來,將寶扇襲卷在意亂情迷的浪潮中,無法自拔。

    容昭如同一頭未經(jīng)馴服的野獸,耐心中帶著絲絲急切,啃咬著寶扇脆弱白皙的脖頸。

    滿腮的胡子,觸碰到寶扇嬌嫩的肌膚上,她發(fā)出輕聲痛呼。

    在林間漫無目的,橫沖直撞的發(fā)瘋野獸,像是突然恢復(fù)了冷靜,停下了腳步。

    依照容昭的蠻橫性子,寶扇無論如何求饒,他都不會松開放在她纖細(xì)腰肢上的手。

    只是,容昭目光幽深地瞧著,寶扇白皙脖頸浮現(xiàn)的礙眼紅痕。

    他陡然站起身,對著身上的美人說道:“安分點(diǎn),等我回來�!�

    容昭跑到院子中的水缸面前,透過清澈的井水,他看到自己滿腮的胡子,容昭伸出手,布滿老繭的手,感受到輕微的刺感。

    他不禁擰眉,這樣粗糙的皮膚,尚且能察覺到些微痛楚,更何況是寶扇嬌弱的肌膚。

    容昭心下稍定,決定去除腮邊的胡子。

    寶扇攥緊身前的棉被,容昭的突然抽身離開,令她始料不及。

    屋內(nèi)空蕩蕩的,寂靜地能聽到風(fēng)嗚咽的聲音,寶扇身子一抖,顫著聲音呼喊著容昭:“容昭,我怕……”

    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傳來,寶扇心中稍穩(wěn),朝著來人看去。

    只見男子面容俊朗,神情冷峻地看著自己。

    寶扇心尖輕顫,意識到自己如今衣不蔽體,忙扯緊棉被,將身子籠罩其中。

    男子目光灼灼,絲毫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美人的驚恐,他俯身繼續(xù)著之前的親吻。

    綿軟柔嫩的唇瓣,他的。

    如同羊脂白玉般觸感細(xì)膩的脖頸,也是他的。

    寶扇雙眸睜圓,滿是難以置信,她不敢相信,這陌生男子,竟然敢堂而皇之地進(jìn)入屋內(nèi),還膽大妄為地輕薄于她。

    寶扇軟綿綿地反抗,在男子眼中,仿佛無物,他稍微用力,便輕易地壓制住。

    寶扇只能被動地承受,她聲音怯怯,宛如無助的小獸,令人憐愛:“容昭……嗚嗚……救我……”

    正親吻著寶扇的容昭,聞言身子一僵,他俯身輕吻了寶扇顫抖的眼眸,聲音澀然:“叫我的名字,也是無用的�!�

    寶扇雙眸茫然,雙手捧起容昭的腦袋,仔細(xì)端詳,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俊逸男子,便是那個粗魯莽撞的屠夫。她心緒平穩(wěn),嗔怪道:“是你就好了……”

    容昭奪走了她的吐息,氣息不穩(wěn)道:“自然是我�!�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寶扇竟然辨認(rèn)不得他的模樣。

    容昭瞧著寶扇白皙的肌膚,不再被毛燥的胡子,剮蹭出細(xì)小的紅痕。

    容昭又想起,剛才寶扇情急之下,還下意識地尋求自己,心中頓時像是被浸泡在糖水中,甜膩柔軟。

    院中,生長的極其茂盛的林木,像是受到了響動的驚擾,顫悠悠地抖落了幾片樹葉。

    侍衛(wèi)們四處尋找畫像中人,遍尋無果。

    偶然間,在一個賣肉的攤販上,見到了畫像上的那張臉。

    不過比起畫像中人的高不可攀,如高山白雪清冽,這賣肉的攤販,則是多了幾分兇猛。

    侍衛(wèi)大喜過望,本想著把屠夫帶回郡主府,好討個賞賜。

    卻不曾想,那屠夫已經(jīng)成家,家中有美人相伴,兩人如膠似漆,連出攤都是美人陪伴身側(cè),不時地擦汗遞水,令周圍眾人眼熱至極,好生羨慕。

    為了賞賜的金銀,侍衛(wèi)還是想再嘗試一番。

    畢竟為了榮華富貴,拋妻舍子者,也不在少數(shù)。

    只是屠夫聽完侍衛(wèi)的話,丁點(diǎn)心動都無。

    反而亮出了閃爍著灼灼白光的長刀,目光冷冷地看著侍衛(wèi)。

    侍衛(wèi)還想再勸,攤子后面的美人嚶嚀一聲,屠夫不再理會侍衛(wèi),急匆匆地去看美人出了什么事。

    其余侍衛(wèi)得知畫像中人,竟然是曾經(jīng)被淳如郡主驅(qū)趕出門外的屠夫容昭,立即面面相覷。

    他們身為王室侍衛(wèi),清楚地知道容昭違背約定,與小侍女歡好,惹得淳如郡主丟了顏面的內(nèi)情。

    這會兒紛紛勸告想要討賞的侍衛(wèi),讓他將這件事藏在心中,萬萬不可告訴淳如郡主,只當(dāng)是自己無能,找不到淳如郡主命定之人。

    侍衛(wèi)不明所以,最終抵不過金銀的誘惑,將此事如實(shí)稟告給了淳如郡主。

    得知找到了畫像之人,淳如郡主心中歡喜。

    但聽到那人竟然是容昭,她面色慘白,連連否認(rèn)道:“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是他!”

    她親眼見過那屠夫的面,身形威猛,滿腮胡子,瞧著便是個粗魯人。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與她夢中的俊朗至極,身形飄逸的冷面仙君,是同一人呢?

    只是回話的侍衛(wèi)信誓旦旦,淳如郡主不得不心生動搖。她換了便裝,跟著侍衛(wèi)去查看一番。

    寶扇抿著竹筒里的酸梅汁,往日里是容昭親口說過的,不許她買這酸甜味道的清水。

    如今她頭腦發(fā)沉,身子軟綿綿的,又是容昭親自買來酸梅汁,讓她飲來解渴。

    容昭站在攤子面前忙碌,寶扇望著他高大的身影,想起了剛剛王室侍衛(wèi)來尋,說他便是畫像中人,淳如郡主的命定人,但容昭冷臉將侍衛(wèi)轟走了。

    寶扇輕聲嘆息,她又何嘗沒有發(fā)現(xiàn),容昭與畫像中人的相似。

    畢竟那張畫像便張貼在他們攤子后面,只需轉(zhuǎn)身,便能瞧見。

    只是容昭極其固執(zhí),不肯承認(rèn)自己是那瞧著便軟弱無力的白面書生。

    待寶扇說的多了,容昭便會惡狠狠地掐著寶扇的腰肢,問她是不是喜歡那樣的男子,這才將自己想成了他。

    說罷,容昭便將寶扇欺負(fù)地連話都不能說出。

    如此一來,寶扇再也不敢提起畫像中人之事。

    畢竟莽夫的怒火,再多來幾次,她可是承受不住的。

    容昭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寶扇睜著一雙澄凈的眸子,正靜靜地看著他。

    容昭心念一動,走到寶扇面前,側(cè)身擋住所有的視線,他俯身問道:“好喝嗎?”

    寶扇輕輕頷首,將竹筒遞到容昭面前。

    兩人姿態(tài)親昵,瞧著便分外恩愛。

    站在不遠(yuǎn)處的淳如郡主,卻突然間紅了眼睛,她竟沒想到,原本是她囊中物的容昭,卻被她親自允諾,拱手讓人。

    她心心念念的仙君,被其他女子沾染。

    淳如郡主氣血上涌,身形一晃,跌倒在地上。

    妖侍瞧著魂歸妖界的淳如公主,素來純粹的眼眸中,沾染了一絲浮躁憤怒。

    妖侍心中微驚,暗道凡界果真不是好去處,連生性單純的淳如公主,都被生生世世磋磨成這番田地。

    淳如公主神色懨懨,她保留有兩世的記憶。

    尤其是第二世,容昭太子和其他女子,恩愛纏綿的畫面,在她心中縈繞,令她心緒紛亂。

    第120章

    世界五(二十二)

    在凡界接連的挫折,讓倍受妖界寵愛,心思純凈的淳如公主,心底逐漸生出了迷障,原本干凈潔白的紙張,被零星的墨團(tuán)沾染。

    妖侍瞧著淳如公主眉眼中盡是疲憊,心中暗暗焦急:容昭太子雖然入了凡間,但總歸不是如同普通仙君一般,是為磨練心境、增進(jìn)仙法而來。

    妖侍因?yàn)榈谝皇乐�,無故傷人,被天理所限制,因此第二世中,他只能待在妖界,觀察著淳如公主的行為舉止,卻無法現(xiàn)身相助。依照妖侍所觀,第二世的容昭太子,已經(jīng)隱約有本魂復(fù)蘇的痕跡。這第三世,怕是淳如公主最后的機(jī)會……

    這次若是再不能成事,等到容昭太子本魂完全蘇醒,返回九重天上。淳如公主再想接近,可謂是極其艱難。

    妖侍心頭閃過掙扎,最終下定決心,朝著神色萎靡的淳如公主開口道:“公主,妖界有一秘法,是效仿天界的姻緣線而成。

    不過此法不在乎兩廂情愿,只要憑借一方的執(zhí)念,再稍作運(yùn)行,便可與命定之人,修成姻緣�!�

    淳如公主眼眸微閃,若是未曾經(jīng)歷過凡界的她,定然會嚴(yán)詞拒絕。

    如此秘法,是強(qiáng)行成就姻緣,無半點(diǎn)情意在其中,這樣勉強(qiáng)得到的姻緣,怎么能算命中注定。

    只是,淳如公主只要合上眼瞼,便能想到容昭摟著旁的女子,耳鬢廝磨,情意綿綿的模樣。

    片刻后,淳如公主睜開眼睛,有烏黑的波濤在隱隱翻滾著。她聽見自己絲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

    一直懸著心的妖侍,聽到了這番話,不安的心臟,這才重新安穩(wěn)地落回胸膛中。

    玄黑光芒閃爍,淳如公主的一縷發(fā)絲被挑斷,飄散在空中,悠悠地向地面墜落。

    只是這縷青絲還沒有掉在地上,便被冒著赤藍(lán)火焰的鬼火燒成了灰燼。

    與天界姻緣線的五彩斑斕不同,妖侍拿出通體烏黑的絲線,它將灰燼吸入體內(nèi),周身頓時變得充盈且富有靈性,如同冰冷的游蛇般,向著凡界撲去。

    待烏黑絲線,尋找到了命定之人。

    妖侍額頭上,已經(jīng)大汗淋漓,他施展妖法的手勢停下,整個人宛如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禮已成�!�

    即使茯苓清楚,月愿仙君施展的幻海,只能讓她看到寶扇幾眼。

    茯苓也未曾懈怠,整日都去姻緣樹下,纏著月愿仙君將幻海打開。

    這日,皎白如玉的幻海,突然被黑霧籠罩。

    茯苓眉心緊蹙,連忙叫來月愿仙君一探究竟。

    月愿仙君沉吟許久,一改往常德神色輕松,他面容肅然,語氣發(fā)沉道:“是有人施展法術(shù),強(qiáng)行制造因果。”

    茯苓想到了尚且待在凡間的寶扇,焦急地詢問道:“不會傷了寶扇罷。”

    不等月愿仙君回答,茯苓便接著道:“我去凡間,將寶扇接回來。”

    茯苓眼圈發(fā)紅,顯然心急如焚,若不是下凡需要經(jīng)過月愿仙君,她早早地便入了凡間,將柔弱可憐的寶扇領(lǐng)回來了。

    月愿仙君只道不可,他虛虛一觀,此等妖法極其詭譎。若是貿(mào)然闖入,怕是會陷入因果中。月愿仙君細(xì)細(xì)盤算,他未曾算出強(qiáng)行制造的因果是何,若是謀求富貴,倒是無事。

    但若是意在傷人,以寶扇區(qū)區(qū)小蓮花的魂魄,怕是要遭受大難。

    月愿仙君思來想去,翻閱書冊,終于想出了辦法,那便是由懷有赤子之心的仙君下凡,不去擾亂因果,只護(hù)寶扇周全。

    茯苓眉頭緊皺,不解道:“九重天上,哪個是赤子之心?”

    “唯有真語�!�

    茯苓和月愿仙君,本以為要費(fèi)些手段,才能令真語仙君頷首允許。

    不曾想,素來沉穩(wěn)的真語仙君,只稍作思考,便同意下凡。

    真語仙君斂眉補(bǔ)充道:“作為回報(bào),我需討要一株蓮花�!�

    月愿仙君眸色微沉,茯苓不作他想,輕聲道:“莫說是一株,柳盛荷艷中滿池蓮花,仙君瞧上哪個,我親手摘下,送到殿中�!�

    真語仙君轉(zhuǎn)身看她:“我要寶扇本形的那一株�!�

    令他神思不屬,晝夜難眠的柔弱蓮花。

    茯苓不知該如何回答,蓮花本形,是寶扇所屬,她怎么能輕易許諾。

    但真語仙君面色坦然,似乎并不準(zhǔn)備從茯苓這里得到答案。

    他雪白的仙袍掠過月愿仙君,真語仙君的身影,在幻海前面逐漸變得模糊。

    第三世。

    雕梁畫柱,金碧輝煌。

    皇宮的奢靡令人心潮澎湃,但其莊嚴(yán)肅穆,又讓人心生畏懼,不敢抬頭細(xì)瞧。

    身穿銀色盔甲的侍衛(wèi),如挺拔蒼松般站立在御道兩側(cè)。

    年紀(jì)尚輕的小婢女,悄悄地咬著耳朵,聲音壓的低低的。

    “宮里布置的這么隆重,是哪位貴人要來?”

    “今日,好像是未來的六皇子妃進(jìn)宮的日子,不過她身份卑微,六皇子又……”

    小婢女柳眉揚(yáng)起,輕聲嘲笑她糊涂:“怎么可能會是歡迎她的。這是為了太子妃準(zhǔn)備的,如此大張旗鼓,足以可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的看重。”

    “六皇子妃也是夠可憐,嫁給六皇子……”

    “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入塵埃,六皇子妃性情又軟,得知此事怕是要偷偷抹淚呢�!�

    太子相比較,每次都被羞辱一番,已然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連不識字的小太監(jiān),都從六皇子身上,學(xué)會了「不自量力」的含義�?闪首硬]有收斂,反而越發(fā)像個好斗的公雞般,意圖與太子殿下相爭。

    太子殿下選了身份高貴,容貌?i麗的太子妃。

    六皇子見狀,也叫嚷著要娶親,意圖將太子比過去。

    可哪一家的女兒,能比得上太子妃,祖父是鎮(zhèn)國將軍,外祖父被眾多學(xué)子,敬奉為舉世夫子,受百姓敬仰。而這位姚淳如小姐,又生的美貌。被迎進(jìn)宮中當(dāng)公主伴讀后,被皇后親自相中。

    連一向都冷心冷情,對女子神色冷淡的容昭太子,都親口應(yīng)下,要淳如小姐,做他的太子妃。

    “普天之下,唯有姚氏淳如,可堪為太子妃。”

    太子殿下的這番話,可見其對于姚淳如的滿意。

    畢竟,太子殿下曾經(jīng)視與他眉目傳情的女子于無物,在貴女不慎落水后,站在岸邊冷眼旁觀。

    如此性情淡漠的太子殿下,卻對姚淳如贊聲連連。甚至為了她,婉拒了皇帝賞賜側(cè)妃、侍妾的提議。

    姚淳如未出閣時,受祖父外祖父的庇護(hù),家中又有能干出息的兄弟,享盡了榮華富貴。

    一旦嫁給容昭太子,又擁有了太子殿下的憐惜。

    日后太子殿下登基為帝,她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的風(fēng)光。

    這樣的人生,如何不令人艷羨。

    正說著小話的婢女們,停下腳步,朝著不遠(yuǎn)處的身影,俯身行禮,聲音整齊:“太子殿下安好。”

    容昭身著玄黑錦袍,袍子上繡的金龍栩栩如生,細(xì)長的胡須揚(yáng)起,龍爪按在騰起的云霧上,彰顯著神獸的兇猛。

    他眉眼清淺卻不顯得寡淡,眼眸中盡是平靜坦然,似乎任憑什么波動發(fā)生,都驚擾不了他分毫。

    烏面白底的皂靴上,閃爍著細(xì)碎的浮金,是金絲繡線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彩。

    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婢女們這才敢抬起頭,恍惚發(fā)覺。

    自己在容昭太子經(jīng)過時,不知不覺間,便屏住了吐息。

    并非單純是由于她們膽子小,而是容昭太子身上的氣勢凜冽,讓人陡然生出畏懼。

    “殿下,太子妃已經(jīng)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兩人交談甚歡,娘娘很喜歡太子妃呢�!�

    容昭太子輕聲應(yīng)和,并沒有要去皇后宮中的打算,他有諸多事宜要處置,無暇顧及。

    大太監(jiān)皺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地繼續(xù)說道:“六皇子將六皇子妃請進(jìn)宮了,還要邀殿下前去赴宴。”

    容昭太子眉峰攏起,薄唇輕啟:“不必理會�!�

    大太監(jiān)連忙應(yīng)了一聲,心中也埋怨起六皇子容真語。

    明明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可六皇子偏偏想要以卵擊石,與太子殿下較個高低。

    太子妃入宮,太子定然要陪著用膳,兩人敘敘舊,加深情意豈不是美事,又怎么會去赴六皇子的宴會。

    六皇子的心思,大太監(jiān)瞧得一清二楚。

    六皇子不服氣太子殿下挑選的太子妃,千般好百般好,非要親自選正妃。

    可六皇子妃除了容貌之外,家世、性情、才學(xué)……沒有丁點(diǎn)能比得上太子妃。但六皇子偏偏寵愛得緊,非要將六皇子妃帶到太子殿下面前,好生炫耀一番,才能心情暢快。大太監(jiān)輕輕搖頭,暗自想道:六皇子果真是不了解太子殿下。就算是絕世美人,在太子殿下眼中也只是紅粉骷髏,不會生出半分其他的心思。

    這并非是大太監(jiān)揣摩主子心思,而是容昭太子親口所說。

    “美色不過過眼煙云,待歸為塵土,皆是紅粉骷髏�!�

    大太監(jiān)思緒回轉(zhuǎn),抬頭一瞧,竟然看不到容昭太子的身影。

    容昭太子抬腳跨過門檻,卻瞧見雕花梁柱旁,一抹纖細(xì)的身影,正掩面哭泣。

    容昭太子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只從單薄的后背,能看出這女子身姿柔弱,似弱柳扶風(fēng)。

    飄逸的腰帶將她的腰肢掐的極細(xì),極其容易惹來心懷不軌者不堪的念頭。

    她梳著京中女子時興的墮馬髻,如云鬢發(fā),層層疊疊地?fù)碓谑菹鞯募绨蛏稀?br />
    細(xì)弱的抽泣聲,似是小獸輕聲的呢喃嗚咽,令人耳尖酥軟。

    容昭太子卻半分動容都無,他不作絲毫猶豫,轉(zhuǎn)身便走。

    偌大的皇宮,憑空出現(xiàn)的女子,故作柔弱可憐姿態(tài)。

    這樣的心機(jī),容昭太子已經(jīng)絲毫不留情面地戳破數(shù)個。

    無論那女子是何等謀劃,容昭太子都不想知道。

    哭泣聲漸漸停下,輕盈的腳步聲朝著容昭太子追來,軟綿綿、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響起。

    “不要走……”

    容昭太子駐足,轉(zhuǎn)身看向女子。

    如他猜想的一般,白皙柔弱,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有這樣的美人,才會仰仗美貌,使出如此愚笨的法子。

    因?yàn)槿崛醯拿廊耍词鼓忝髦诠室馐故侄�,也會忍不住走上前去,心甘情愿地墜入陷阱中�?br />
    寶扇眼眸中水蒙蒙的,澄凈純粹。

    她怯生生地問道:“……太子殿下?”

    容昭太子心道:果真如此。

    提前便知道他的身份,這才故意設(shè)計(jì),明為偶然,實(shí)則故意的邂逅。

    第121章

    世界五(二十三)

    容昭太子身量高,與寶扇站在一處,更顯得美人身形嬌怯,柔弱可憐。只是容昭太子并非是憐香惜玉之人,他面容冷峻,垂眸俯視著寶扇。那雙似幽深潭水般清冽的眼眸,雖然毫無波瀾起伏,但卻隱約透露著一種輕視。

    寶扇性子純?nèi)�,面對如此打量仍舊無知無覺。見到容昭太子沒有否認(rèn),她舒展緊蹙的眉黛,眼眸仿佛盛滿了瀲滟的水光,細(xì)弱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輕快:“太子殿下,你可否帶我去尋真語……”

    「真語」二字剛剛喊出口,寶扇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

    即使她私底下與六皇子再如何親近交好,也不該失了分寸,這般喚六皇子的名諱。

    寶扇怯生生地彌補(bǔ)著剛才的失誤:“帶我去尋六皇子……”

    容昭太子冷聲拒絕:“不可�!�

    他心底越發(fā)對寶扇不齒,竟然用如此迂回的法子,借助六皇子來與他親近。

    這般機(jī)關(guān)算盡,汲汲營營,縱使容顏再盛,內(nèi)里也是骯臟不堪。容昭太子冷眼看著寶扇,本以為這嬌弱的小女子,會出聲埋怨自己不通人情,或者作嬌憨樣子,借著尋找六皇子的由頭,糾纏在自己身側(cè)�?蓪毶戎皇巧袂槲⒄�,因?yàn)楸痪芙^,緋紅的臉頰漸漸失去了血色。

    寶扇軟了腰肢,柔聲行禮,便落寞地轉(zhuǎn)身離開。

    她身形纖細(xì),連背影都是柔弱不堪。

    容昭太子擰眉,目光冷冷地瞧著那抹纖細(xì)的身影。

    正前方的小門里,走出來一個身形俊朗的男子。

    六皇子容真語看見了裊裊婷婷的寶扇,揚(yáng)起的眉峰中,盡是歡喜雀躍。

    六皇子加快了腳步,繞到寶扇身后,故意發(fā)出輕呼聲。

    待將寶扇驚嚇的身子發(fā)抖,六皇子面容帶笑。

    但寶扇受了驚嚇,身子輕顫,一時半會兒不肯理會六皇子。

    見狀,六皇子又忙著輕聲哄寶扇,雖然手忙腳亂。但瞧著他臉上的松快,便知道六皇子樂在其中。

    站在不遠(yuǎn)處的容昭太子,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如此境況,容昭太子哪里能不明白,寶扇是六皇子親自定下的六皇子妃,而并非是那些有所圖謀的世家女子。

    大太監(jiān)緊趕慢趕,總算是追上了容昭太子。

    想起皇后娘娘的再三囑托,大太監(jiān)只能再做嘗試,試圖促成今日的宴會。

    見容昭太子眉峰冷凝,大太監(jiān)心中暗暗叫苦:他一個做奴才的,何嘗不清楚太子殿下的脾性。

    容昭太子若是不想做的事,任憑旁人軟硬兼施,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改變一二。

    只是他背負(fù)著皇后娘娘的囑托,明知不可為,卻偏偏要為之。

    面前容昭太子的神情,已然是發(fā)怒的前兆,自己不知道要受到何等責(zé)備。

    他雖然年歲大,但太子殿下最是不講情面之人。

    大太監(jiān)垂下腦袋,靜靜地等待著太子殿下降罪。六皇子卻突然開了口:“兄長要去陪太子妃用膳?那正正好�!�

    六皇子拉起寶扇的衣袖,聲音清朗:“我與寶扇,兄長與太子妃,還未共同用過膳呢�!�

    大太監(jiān)冷汗直留,暗道這位六皇子如此膽大,竟然敢為太子殿下做決定。

    太子殿下眉峰緊攏,正要啟唇拒絕。因?yàn)榱首拥睦�,寶扇與他相互靠的極近。

    纖長濃密的眼睫,輕輕顫動著,寶扇聲音放的極輕,像是怕被六皇子之外的其他人聽到。

    但容昭太子耳聰目明,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寶扇黛眉微蹙,不贊同道:“殿下怕是不情愿的�!�

    容昭看著那豐盈綿軟的唇瓣,輕輕張合,隱約可見檀口中的柔軟。

    “殿下與太子妃花前月下,我們前去打擾,實(shí)在……”

    容昭太子神色微凝,暗自思量道:這女子未曾耍弄心機(jī),看著像是個溫順的。

    容昭太子突然開口,應(yīng)下了赴宴之事,他還贊同了六皇子所言,幾人可共同用膳,畢竟此等機(jī)會,甚少能碰到。

    得知容昭太子要來時,皇后眉眼松快,她瞧著滿臉歡喜的姚淳如,不禁出聲打趣道:“自從昭兒識字起,便極少與我共同用膳。

    今日卻眼巴巴地來了,可見是有人牽絆著他的心腸�!�

    姚淳如臉頰羞紅,任憑皇后娘娘隨意調(diào)侃,心中卻如同飲了蜜糖,甜滋滋的。

    皇后看到容昭太子的身影時,正要開口喚他,待看到容昭太子身后,還跟著六皇子和一位模樣?jì)扇醯拿廊�,皇后面容上盡是疑惑。

    大太監(jiān)懂得察言觀色,立即將寶扇的身份告訴了皇后。

    聽到寶扇是六皇子妃,柳眉緊繃的姚淳如也微微舒展。

    她身為未來的太子妃,依照身份,便是寶扇的長嫂。

    姚淳如定是要彰顯長嫂的氣魄與大度,她走上前去,拉住寶扇的手,綿軟細(xì)膩的觸感,讓姚淳如心底滑過一絲異樣。姚淳如面色溫和,輕聲問道:“你閨名是哪個?”

    寶扇還未開口,站在一旁的六皇子便脫口而出道:“寶扇。”

    六皇子邊說,邊扯著寶扇的衣袖,將她的柔荑,從姚淳如手中抽出。

    姚淳如顧不上責(zé)怪六皇子不懂規(guī)矩,只聽到「寶扇」二字,腦海中莫名閃現(xiàn)出模糊的身影,男女相擁,姿態(tài)親昵。

    姚淳如的心底,仿佛被細(xì)長的蜂針刺入,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再看向?qū)毶葧r,她的眼睛中沒有了之前的友善親近,而是濃濃的嫌惡。

    姚淳如看不清楚腦海中交疊人影的清晰面容。

    但心底涌出被人搶走命中注定之物的感覺,這種滋味令她分外憎惡寶扇。

    姚淳如是大家閨秀,很少會將內(nèi)在的情緒,表露在面皮上。

    即使厭惡至極,那樣的情緒,也只是在姚淳如的眼底一閃而過。

    在場幾人,都未注意到姚淳如神色的變化。

    六皇子脾性隨意,素來不會推敲人的心思。

    寶扇無知無覺,與姚淳如交談中,被輕巧地刺了幾句,卻毫無所覺。

    唯有容昭太子,目光冷峻,心中暗暗思量:姚淳如與寶扇無甚交際,怎么會在第一面,就生出如此大的惡意。

    幾人圍著圓桌落座�;屎罂粗匾Υ救纾掷镄虚g都在提醒,要容昭太子好生與姚淳如往來,如此才會夫妻和美。

    六皇子與寶扇,仿佛成了圓桌上的異類。

    寶扇謹(jǐn)守規(guī)矩,模樣溫順,連用膳食時,都是輕嚼細(xì)品。

    但六皇子與之截然相反,他像是四五歲的孩童,一刻都不能安穩(wěn)。

    六皇子極想與寶扇親近,微微俯身朝著寶扇靠近。

    容昭太子回著皇后的問話,還能分出心神,看見寶扇黛眉蹙起,似乎在抗拒六皇子的親近。

    只是六皇子俯身,壓低聲音,狀似威脅道:“你是我的正妃,卻不讓我親近,這是哪里來的道理?

    若是你不情愿,便是推我去找其他人了�!�

    寶扇眼睫不安地顫動著,聲音細(xì)細(xì)地否認(rèn)道:“我沒有,你冤枉我……”

    容昭太子心中漠然,嗤笑寶扇蠢笨好哄騙,六皇子分明是以退為進(jìn),卻偏偏將寶扇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但是這等老套的法子,卻極其有用。待六皇子再靠近時,寶扇雖然兩頰緋紅,但卻不再抬手抗拒。

    圓桌上是琳瑯滿目的珍饈,容昭太子卻分毫未動,他舉起琉璃杯盞,將醇香的酒釀,一飲而盡。

    自此之后,容昭太子便常常能在皇宮中,見到寶扇的身影。

    據(jù)說是六皇子在御書房前長跪不起,才得了皇帝允諾,準(zhǔn)許未過門的六皇子妃隨時能入宮,還賞賜了她一枚可進(jìn)皇宮的玉牌,出入宮中,不受限制。

    從大太監(jiān)口中,容昭太子這才知道,初次入宮那日,寶扇是被引路的宮女輕視。

    宮女得知太子妃入宮,忙去殿前伺候,想要討個賞賜,便膽大妄為地將寶扇丟在原地。

    六皇子為寶扇求來了玉牌,從御賜玉牌可見皇帝的重視,日后宮中的太監(jiān)宮女,哪個膽敢再輕視寶扇。

    容昭太子神色淡淡地聽完這一切,此事與他無關(guān)。

    六皇子愿意胡鬧,寶扇心甘情愿做六皇子妃,這種種都與他無甚干系。

    容昭太子深知,他有自己的謀劃,而籌謀之外的,并不值得他費(fèi)心。

    亭閣中。

    寶扇一襲月白衣裙,兩只纖細(xì)的玉臂,依偎在雕花欄桿上,她小巧的下頜,墊在兩臂中間,鬢發(fā)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狀的珠花,越發(fā)襯得其可憐可愛。

    六皇子站在她的身側(cè),語氣輕柔,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小心翼翼。

    “小蓮花,你便依了我罷……”

    寶扇不肯轉(zhuǎn)身瞧他,軟著聲音,試圖拒絕著:“不行的,依照娘親所言,成親之前,不能讓你瞧看……”

    他視線向下,落在那纖細(xì)腰肢上方的柔軟處。

    寶扇立即羞紅了臉頰,眉眼中添了幾分嬌嗔的惱意。

    可是憑借寶扇軟綿綿的性子,哪里能抵抗的了六皇子的軟磨硬泡。很快,寶扇便怯怯地頷首同意了。

    素手撫上繡著碧色荷葉的衣襟,蔥白的手指,輕輕扯動,眼見著那一抹白皙,便要從中傾瀉而出。容昭太子斂眉,聲音發(fā)沉:“真語�!�

    六皇子立即猶如一盆冷水潑下,悻悻地收回眼神。

    寶扇綿軟的柔荑一抖,衣襟便被扯散開。

    容昭太子清晰地看到,圓月的半邊白皙細(xì)膩上,有一朵五瓣蓮花的紅色胎記。

    蓮花原本是純潔,不染污垢的代名詞。

    而此時,卻與炙熱,躁動交織在一起。

    半邊圓月似在慌張,隨著吐息起起伏伏。上面的五瓣蓮花,也隨之波動。

    第122章

    世界五(二十四)

    突然扯開的衣襟,讓寶扇原本緋紅的面頰,瞬間失去了血色。

    她顫抖著手,將敞開的衣襟收攏,一雙霧氣朦朧的眼眸,輕輕抬起,偷偷瞧著面前的容昭太子。

    寶扇心里暗暗祈禱,這番衣衫不整的場面,定是不能讓容昭太子看見。她暗自安慰自己,容昭太子君子端方,熟知「非禮勿視」的道理,而且容昭太子他……好像對自己不喜,是不會看到這泄露的春色的�?墒菍毶鹊亩\告,并沒有應(yīng)驗(yàn)。她輕顫著的眼眸,撞入了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那里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溝壑,令人陡然生出畏懼。

    寶扇頓時心跳如同鼓躁,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被、被看見了……

    而且容昭太子絲毫沒有掩飾的念頭,他目光幽深,帶著幾分清冽的寒意,落在那晃眼的白皙細(xì)膩上。

    寶扇心中怯怯不安,忙縮著腦袋作鵪鶉模樣。六皇子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寶扇脖頸處有一道蓮花胎記,便「小蓮花」、「小蓮花」地喚她,還吵鬧著要看那蓮花胎記。寶扇心中不愿,并非單單是因?yàn)樯眢w發(fā)膚,在成親之前,不可外露于夫君。更為緊要的是,寶扇的蓮花胎記,并非是生在脖頸上,而是連綿起伏處。

    本性純潔的蓮花,既是赤色蓮花,又生在如此旖旎的地方,泄露出去,難免會讓人浮想聯(lián)翩,借機(jī)編造出許多春色軼聞,對寶扇名聲不好。

    寶扇性子柔軟,六皇子待她又極好。即使寶扇受了旁人的冷待,因?yàn)榧抑刑氐囟谶^,她身份卑微,能嫁給六皇子實(shí)屬高攀,定要學(xué)會忍耐,不能多生事端,寶扇便習(xí)慣了默默忍受。

    但六皇子不是能受悶氣的脾性,寶扇受了委屈,他便要討個說法。

    六皇子長跪不起,只為寶扇求個體面。

    在旁人眼中,六皇子是行事胡鬧,肆意妄為。但在寶扇心底,卻有幾分觸動。何況,寶扇又正值春心萌動的年歲。對于整日圍繞在她身旁的未婚夫婿,哪能不動心呢。

    于是,寶扇便軟性子地同意了六皇子的要求。

    不曾想,六皇子半分蓮花胎記都未看到,他此時正因容昭太子的肅然面容,垂著腦袋,瞧著心情沮喪。

    而全部的旖旎風(fēng)光,都被最不該看到的人看見了。

    寶扇怯生生地抬起眼眸,卻發(fā)現(xiàn),容昭太子仍舊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未曾離開。

    她仿佛受驚的小獸,慌亂地隱藏自己。

    六皇子眉峰緊皺,暗道容昭太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分明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他便能……

    若是六皇子此時抬起頭,便能注意到,他的兄長,有君子美名的容昭太子,正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目光,審視著他的未婚妻子。

    那種目光,是男子看女子的目光,鋒芒畢露,絲毫不遮掩。

    容昭太子神色微凝,將視線收回。他轉(zhuǎn)身朝向六皇子,聲音冷冷:“成親之前,便過分親昵,這便是你的規(guī)矩�!�

    六皇子腦袋垂的越發(fā)深了,他雖然喜歡胡鬧,但卻很是識時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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