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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孟小姐別?誤會,我要你這枚項鏈�!�

    他指的是?她鎖骨凹陷處,那枚月光石項鏈,也是?當初沈宗庭送給她的“戀愛信物”。他的話語猶在耳邊,他說,給不起她婚姻的承諾,所以給她戀愛的承諾,那是?他一步步走向她的證明。,盡在晉江文學城

    孟佳期一言不發(fā),纖手揚起至后頸,摘下項鏈,水滴形狀的月光石在空中垂蕩,搖晃。

    沈毓白接過項鏈,把介紹信遞給她,目送她穿過長?長?的VIP通道,消失在安檢門后。良久,他手指一提,把水滴形狀的月光石握在掌中。

    小巧的,散發(fā)著幽幽熒光的月光石,似還帶著她溫熱的體溫,沈毓白用指腹輕輕地揉弄了兩下。

    等沈宗庭趕到時,飛機已經沒入云層。

    他不是?沒想過把她追回來?。別?說此?生此?世?,哪怕是?來?生來?世?,生生世?世?,他都不會放手。

    “看不出來?,她已經完全?不愛你了嗎?你要是?想她安全?落地,就少輕舉妄動。”沈毓白輕笑,攤開右指,一枚月光石戒指晃晃悠悠在他掌心。

    待沈宗庭看清那是?他送給她的月光石吊墜時,心尖狠狠顫動。

    他送給孟佳期的吊墜,緣何在沈毓白這里?她不僅不接受他的藍寶石戒指,連他的月光石吊墜,她也不要了。

    她是?真的不愛他了。沈宗庭近乎絕望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你想拿她來?要挾我?她是?我的底線。”沈宗庭冷聲,極力忍住心尖的潰爛。,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錯。不過你放心,我目前還沒有這么喪心病狂�!�

    “不過,拿她威脅你,一定有效,是?不是??你可真是?愛慘了她啊。人生中最好?的東西?,你總是?留不住。你的孟小姐離開誰都會過得很好?,只有你離開她,會過得不好?�!�

    沈毓白笑得張揚。姜還是?老的辣,沈鶴錄這一步棋子,果真走對?了。沈宗庭可以不要沈氏,但沈氏已經失去?了沈恒康夫婦,要維持往日榮光,必不能再失去?沈宗庭。

    曾經的沈宗庭,因為沒有軟肋,沒有在乎的東西?,所以制不住他,留不下他。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有了軟肋。

    他的軟肋就是?孟佳期。

    “...沈毓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沈宗庭冷靜下來?,淡聲。

    “我們要你回來?,你回到沈氏,她就會安安全?全?地,實現(xiàn)她的夢想�!�

    “我答應。你發(fā)誓,不會動她一個手指頭�!鄙蜃谕÷�。

    最無拘無束之人,最終為了孟佳期,向他所痛恨的家族,背負起家族的枷鎖。

    “我發(fā)誓。”沈毓白笑得近乎殘忍,笑容里,滿是?得逞的意味。

    他輕蔑地想,這就是?沈宗庭——人生中最好?的東西?,他總是?留不住。

    一個最最涼薄之人,在心愛的女孩子面前,也最最至情至性。背離家族是?為了她,回到家族也是?為了她。最最極致的愛,他已經給了她。

    多么勇敢的一對?愛人,她曾步步勇敢走向他,撞破南墻也不回頭。而他,也為了她一步步破戒,讓人悚然心驚。

    多么不幸的一對?愛人,他們還是?錯過。

    多可惜,他們沒有相愛到劇終。

    重逢

    呼嘯著穿過四合院的風停了。一切都顯得如?此寂靜,

    靜到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沈宗庭眼睛急切地打量著孟佳期,三年未見,經由倫敦薩維爾街和中央圣馬丁學院的洗禮,

    她身上有相當一部分?變了——變得更直接、干脆、利落。

    莓果的熟度從三分到了五分?,青澀的表皮上涂著鮮嫩的紅,

    從內透至外,

    她越發(fā)地可口,

    誘人。那雙微微斜行的秋水雙眸只是看著他,就足以讓他心生搖曳,

    光是被?她注視著,于他而言就已是世上最美好之事。

    這就是他的期期。

    沈毓白說得沒錯。他的期期無論離開誰都會過得很好。

    離開他,也照樣過得很好。

    他知道?她這三年沒有白費,

    從Kilgour到師從杰出的創(chuàng)新型設計師、號稱薩維爾街最?偉大的裁縫之一Everest,

    別的學徒在七年內學會的技能,她日夜不眠不休,用三年去做到了。

    她為英國?王子大婚時的車隊制作過皇家制服,

    甚至拿到過號稱裁縫界奧斯卡獎“the

    Golden

    Shear”的銀剪獎,

    成為繼另一位中國?女孩外第二個拿到獎項的女孩。

    只不過是三年,她就已經優(yōu)異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為什么,

    終究是控制不住。見到她只想不顧一切地吻她,

    撫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就好像他們從來分?開過。

    沈宗庭忽視她的抗拒和掙扎,

    掐住她后頸,低頭繼續(xù)攫取她雙唇。

    粗糲的指尖碾過她耳垂,

    他手掌帶著秋冬干燥的寒意,

    指尖探入她發(fā)根,將?她臉頰捧起,

    唇舌毫不客氣地侵入,牙關被?他破開,深深地吮吸她,直吮到她舌根發(fā)麻。

    孟佳期完全?僵住,既為三年后他所?引起的身體如?潮的反應,又為他如?此直接的動作。

    他怎么可以這樣?

    她被?他帶得肌膚陣陣顫栗,背后的搭扣在他熟練的按動下脫了兩排,軟峰幾乎脫離束縛。

    羞恥、惱怒、無力、疲倦一同涌上她心頭,她厭惡這種全?然被?交由他掌控的感覺,不管在一起還是分?開,她全?然沒有自由。

    就這么走神?間?,他已經滑過鎖骨,要托高她的黑色蕾絲文胸,要伸到她的連衣裙底下去,就在這凌晨五點的露天院外,在一個秋冬時節(jié),隔著三年未見的時光——不知廉恥地,就是這樣。

    更?讓她驚懼的,是他在她身體上帶來的風暴,她已經完全?軟了,全?由他支撐。不可以這樣——在理智的弦崩斷前,她狠狠地在他再度糾纏上來時咬下去。

    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劑。

    “嘶——”

    沈宗庭舌尖劇痛,嘗到腥甜,輕嘶一聲,這種痛感讓他恍如?回到三年前,每次深入她時也是這樣,窒息的爽感如?抵天靈蓋,后脊止不住地發(fā)麻。

    她是他的藥。若是這三年,沒有再一次見到她的信念去支撐他,他只怕挺不過這三年。

    他被?迫放開她,她手指擦拭著唇邊水痕,倔強的臉帶著艷光,已經撤離了他兩步遠。

    “沈宗庭,放尊重?點。”

    ,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一怔,這時才后知后覺,方?才那幾分?鐘像失心瘋了似的,只想用盡一切手段確認她已經回來了,就這么活生生在他身邊。

    這般不管不顧親她撫她的行為

    ,同登徒子紈绔有何區(qū)別?

    是不是他嚇到期期了?他急切地在她眸底搜尋著,迫切地想了解她的反應,是羞澀、喜歡還是驚懼、厭惡?

    ,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眸色如?冰,他讀不懂,只是從她用力擦拭水痕的動作猜測,她不喜歡。

    期期不喜歡他的吻,不喜歡他的愛撫。她的衣服被?他全?弄亂了,她覺得很討厭。

    這一刻他亦自厭。

    他又沒有控制住自己。

    “我...”

    “是我情?難自禁�!彼麊÷暎抗馊载澙返孛枘∷哪�,手指意圖放上去,伸到一半又收回。

    “情?難自禁?還請沈先生好好克制自己,不要動不動就...”

    就發(fā)瘋。

    動不動就情?難自禁?沈宗庭苦笑,分?明只對她情?難自禁。若是三年前他會做得更?過分?,直接抱著她進門,才不會管她情?不情?愿,總之,到了最?后她一定?會情?愿地。但是現(xiàn)在,她會情?愿嗎?

    想做這一切,其實只是出于心理性的確認和需要,非要嚴嚴實實地摟她入懷,才能確定?,她在這里?。

    “真的沒有下次了。沈先生要再這樣,我會報警的�!�

    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帶著警告,就好似遇到一個騷擾她的流氓。

    界限已經分?明,他在她這兒的身份,不是什么深愛的男人,不是男朋友,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懶得搭理他,轉身掏出鑰匙進屋,推門的一霎被?他握住手腕。

    “別這么急著進門,好嗎?”他低聲請求她,垂眸只看到她烏黑整齊的發(fā)頂。

    這次,他面對她,而她背對他。他甚至連進她的屋門都不敢,他深知期期不會讓他進去的。

    “讓我再多看看你�!�

    他沒看夠。關于她的一切,都沒看夠。

    “對不起,我沒興趣滿足一個陌生人的要求。”孟佳期頓了頓,甩開手,“砰”地關上門。

    沈宗庭眼睜睜看著紅色木門在自己面前合上,寂靜的夜里?傳來鎖舌旋轉的聲音,她甚至落了鎖。

    落鎖的聲音再一次讓他意識到,原來那個滿心滿眼愛他的女孩,真的不在了。她拒絕了他的藍寶石求婚戒指,丟掉了他送的月光石項鏈,逃離和他有關的一切。

    在三年前他沒留住她,現(xiàn)在也留不住。

    人世間?最?好的,他總是留不住。

    她冷淡的態(tài)度再一次提醒他,他把她弄丟了。

    在巨大的、沒頂?shù)捏@喜和震顫過去后,是沒頂?shù)慕^望。他渾身都冷透了,血管里?冒出冰凌,扎得他生疼,可再怎么疼,都沒有那句“我沒興趣滿足一個陌生人的要求”更?讓他疼。

    情?感席卷猶如?海嘯,幾乎殺得他片甲不留。他在冬夜黎明到來之前,在她門口,任由風雪將?他浸泡透。

    -

    門后。

    孟佳期脊背貼住冰冷的門背,閉著眼睛輕輕喘息,心上漫漶起猶如?被?抽掉筋骨似的疼痛,她捂住胸口,慢慢坐到橡木地板上。

    原來還是會痛的嗎?她以為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痂,心室壁上細碎的傷口已經成了美麗的花紋,但好像不是。

    她仍不能好好地從三年前悲痛的情?緒中抽離,愛和恨都太?過深刻,交織纏繞入骨。

    疼痛過去后,升騰起來的,是一種無力的憤怒。對沈宗庭的憤怒,對她自己的憤怒。過去三年,她的逃離是一種對傷口的舔舐,她猶如?在廢墟上重?建,恢復生活秩序。

    如?今,她的生活已經翻開新的篇章,她不歡迎他再來。

    他再來一次,只會破壞她好不容易重?新恢復平靜、美好的生活和事業(yè)。

    可是...

    她慢慢恢復一點氣力,走到浴室,“啪”地打開燈。頂燈照亮她窈窕清冷的輪廓,長裙剝下,文胸的背扣已經松脫,是被?沈宗庭按掉的。她赤.裸身軀站在鏡前,曲線美好又妖嬈。

    方?才被?沈宗庭碰觸時引起的身體反應,讓她感到陌生,明明心中震懼于他的突然出現(xiàn),甚至是絕望于他的出現(xiàn),但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因為他的親吻,觸碰而歡呼,徹底地背離她的意志,要不是她及時咬住他,只怕她會低吟出聲。

    她指腹捻著蕾絲小內上那點濕潤,馥郁的氣息讓她臉紅,心底把自己罵了一通。

    不要這么不爭氣好不好?不就是一個親吻、一個擁抱嗎?就讓她這樣了?是太?久沒有接觸異性的氣息了嗎?以至于他來勢洶洶時,她身體會背離意志?

    擰開花灑落下熱水,水讓肌膚升溫,趁熱水洗掉身上的黏膩感,她也好好把當下情?境梳理了一通。

    沈宗庭這瘋了一樣不要命的勁頭,能說明他還是喜歡她。但她已經不喜歡他了,也不打算給他回應。如?果可以,她希望彼此都體面一點,當個體面的陌生人。

    就是這樣。一個已經徹底走出來的女人,是不會對前任有絲毫情?緒的——甚至他連前任都算不上。

    更?何況,她已經答應嚴正淮了啊。

    她在和嚴正淮相親,嚴正淮牽了她的手,她沒拒絕。

    第二天,孟佳期罕見地遲去工作室。

    “老大,你遲到了。”小方?納罕地說,像她老大這種經常熬夜加班加點干活、早上起來有精神?煥發(fā)投入工作的女人有一天遲到,真是稀奇。

    “今天店里?有什么事?”孟佳期問得直截了當。

    “真被?你說中了,方?才李總又來了一次,讓我們年后搬走�!毙》�?錘了錘腦袋,語調轉低。

    “尚期”門面所?在的位置極好,樓下便是各路云集的高奢品牌,逼格拉滿。孟佳期去年好不容易和負責人談了一年的租賃合約,剛到年底,這位置跟香餑餑似的搶手,或許是她的價格不夠碼,又或許是商場有別的考慮,負責人李總和她談了幾次,旁敲側擊地讓她下一年退租。

    孟佳期覺得,一個高檔品牌,首先位置就要高檔,就要設置在這北城中心,聽北城最?強烈的心臟跳動。

    她要做的是個品牌,絕不是什么灰撲撲的街邊小店。如?果漲租在30%以內,她咬咬牙可以接受。

    孟佳期暗自盤算著店里?的流水,小方?已在一旁嘆氣。

    要她說,如?今成衣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新品牌層出不窮,定?制業(yè)面臨市場嚴重?的萎縮,她老板初來乍到,還沒對接上人脈,工作室能走到今天,是她老板在苦苦支撐。

    “天殺的資本家,躺著賺錢,底下老百姓的命不要啦?我們利潤的80%都扔來租這破門面了�!�

    小方?沒注意到,這句“底下老百姓的命不要啦”引來孟佳期臉色的一陣凝滯。

    為著續(xù)租的問題,孟佳期奔忙了幾天,她做了pn

    B,要是續(xù)租不下來,就另找好位置。

    寒風里?,她攔下一輛計程車,傾斜身軀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嗓子干得冒火,賠笑。

    “那就還是要參與競標?”她鍥而不舍地追問。

    “是的,您看著來�!蹦穷^語焉不詳?shù)睾哌髢陕暋?br />
    也是這時候她才知道?,當年她在港城的創(chuàng)業(yè)簡直就是打鬧著玩兒的,像小孩過家家。當初她只用負責設計,其余瑣事、其余環(huán)節(jié)一概不用管,一概有專業(yè)人士幫忙,沈宗庭強大而雄厚的財權像羽翼一樣包裹著她,給她在最?繁華的地段開店、給她送人脈,為她拉客戶。

    E

    essential能在短短三年內聲名鵲起,完全?是背靠沈宗庭這棵大樹。

    如?今到了北城,她舉步維艱,連弄個消防證都不知要疏通多少部門,店里?更?換個更?锃亮的玻璃門都要自己親自跟進。

    不像之前,沈宗庭一手包辦。

    但,眼下在北城的人生,才是她真實的人生啊。是她一針一線要繡的人生錦緞。孟佳期掛斷電話,咽了咽干痛的咽喉。

    不遠處,沈宗庭久久凝視她鉆進計程車的背影,讓人撥了一個電話。

    孟佳期也沒想到,原先態(tài)度倨傲惡劣不耐煩的李總,會對她來一個360度的大轉彎。

    “孟小姐,您繼續(xù)租著就是,我為我先前的態(tài)度跟您道?歉,您別放在心上,千萬別放在心上�!�

    李總看向她的眼神?簡直有淚光,就差沒跪下來磕頭,求她繼續(xù)續(xù)租。

    事出反常必有因。孟佳期不用動腦袋,動一動腳趾頭,都知道?是沈宗庭在背后起的作用。

    不愧是沈宗庭,權力的觸角還伸到了北城。

    沈宗庭到底對她了解到何種程度?他怎么會知道?她有困難?如?今她身邊的人,都是她新招的,按理來說,沈宗庭和她們沒什么交集,也不可能利用她們成為眼線。

    ,盡在晉江文學城

    老實說,她不想這樣接受沈宗庭的“幫助”,那似乎給他一種幻覺,就好像他們關系未曾改變一樣。

    她更?不希望,他還對她抱著幻想。

    其實早在她三年前離開時,她就把沈宗庭一切的聯(lián)系方?式刪得干干凈凈,也逼迫自己忘掉,不僅從設備里?刪除,還從腦子里?刪除。

    不過,想聯(lián)系沈宗庭,總會有辦法。只怕她招一招手,他會像只狗一樣過來。

    想了想,她發(fā)消息給李總。

    “李總,麻煩你轉告下,讓沈宗庭在今晚18:00在京季等我。”

    那頭,李總看到這句話,瞳孔皺縮好一陣。他甚至全?程沒有和這個叫“沈宗庭”的接觸,他只是被?上級臭罵了一頓,他的上級透露了點兒興味:別惹這個叫孟佳期的,她背后有人惹不起。

    沈氏一貫把個人訊息保護得嚴嚴實實,沈宗庭是誰,公眾層面上沒人知道?。李總恭恭敬敬地把把這條消息傳給上級,他的上級再把這條消息傳遞到更?上一級,就這么層層遞進,轉手了七八回,終于到達錢叔的手機。

    錢叔一看這消息,不敢耽擱,立時把消息通知給沈宗庭。

    晚18:00,京季的包廂。

    沈宗庭提前了半小時到,孟佳期踩著點來的。

    “你要找我,打我原來的手機,WA或電子郵件都可以。”沈宗庭合上包廂的門,克制著,才沒有坐到她身邊去,而是和她隔著一個方?桌的距離。

    包廂里?燈光明亮,孟佳期低頭,用茶水洗涮碗筷,微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你的電話號碼,我不記得了,只好出此下策。”

    沈宗庭好一陣凝滯,胸口一陣鈍痛。明明她就坐在他對面,隔著一個小方?桌,可為什么感覺這么遙遠?

    “真不記得了?”沈宗庭低聲,搭在椅背的手微微顫抖。

    情人節(jié)

    沈宗庭心中陣陣寒涼。

    不記得他的?號碼,

    他的?聯(lián)系方式,就說明她真的沒想過回來找他。

    她連回來找他的?路徑都一并切斷了。

    “嗯,不記得了�!泵霞哑诎淹肟晖频揭贿�,

    抬眸看向?他,目光冰涼又柔和,

    平靜又坦然。

    “那你還記得什么?”

    痛徹心扉地,

    這一刻沈宗庭好像明白?那句“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遺忘�!�

    她真的?把他忘了。她也?真的?累了,

    不愛他了。每一次試圖靠近,似乎只是一步步證明這一事?實,

    反復地自找心痛和折磨。

    明亮的?頂燈落下,照著他嶙峋的?眉骨,眉間?積蓄著的?情感重?若千鈞。

    “都不記得了�!泵霞哑诘吐�。

    三十歲出頭的?年紀,

    沈宗庭這一生注定六親緣淺,

    親緣淡薄,刺入骨髓的?話他聽過太多,但沒有哪一句,

    比她輕描淡寫的?一句“不記得了”更讓他痛徹心扉。

    他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白?,

    她似乎渾沒覺察他的?異樣?,繼續(xù)說下去。

    “這次請沈先生吃飯,

    既是感激沈先生出手替我解決租金,

    也?是懇請沈先生,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那三年,

    多謝沈先生照拂有加,我對您只有感激�!�

    她平靜柔和的?目光望著他,

    字字句句皆發(fā)自內心。

    真的?,

    謝謝他帶她看人世?繁華,謝謝他曾為她俯首低眉,

    輾轉于人情之間?。那三年,不知有多少?投機分子借她作為敲門磚,和沈宗庭攀上了關系,吃得盆滿缽滿。那三年,在那個圈子的?記憶里,她在沈宗庭那兒是獨一份的?,獨一無二的?偏愛。

    “不要對我說謝謝。”沈宗庭死死繃住下頜線,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他不要她的?謝謝,他要她這個人。他要往后余生都有她。

    “…沈先生不必覺得虧欠我良多。若您幫我,是希望借此恢復我們的?關系,那就更沒有必要。”

    孟佳期用最平靜的?話語,斬斷任何一絲舊情復燃的?可能。

    她經不起再一次燃燒了。這三年,她學會?了降低愛情在人生的?比重?,像飯桌上一碟小菜,不是主食不是必須。

    “可我還放不下你,我還…愛著你�!�

    沈宗庭嗓音低啞,平靜到極致。

    他把他的?心剖出來給她了。過去他不屑于言“愛”,那時她最愛他。

    等他終于學會?說“愛”,她已經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沉沉的?,孟佳期忽然胃里就堵得慌,好像塞入鉛塊,墜得五臟六腑生疼。

    她笑容慘淡。

    “您還愛著我,這就是您自己的?問題了�!�

    他再愛她,都和她無關。

    飯局進行到這里,該說的?話她都說清楚了。

    孟佳期從椅子上拿起coach

    手提包,輕聲道一句“您自便,我有事?先走了”便推開椅子,往門口走去。,盡在晉江文學城

    巨大的?黑色陰影忽然迫近,像一片黑云迎面罩下來,卻是沈宗庭忽然欺身,將她抵到門上,微涼粗糲的?指尖捧起她的?臉。

    “不能結束…你應該留點什么給我的?,不要結束�!�

    他近乎懇求。尊嚴不要了,面子不要了,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狼狽。

    沒有一個男人的?愛情是求來的?。

    女人永遠只喜歡冷酷強大的?男人,但凡有一絲懇求,就算不上強大,就是示弱。

    可眼?下,他什么都顧不上了。

    孟佳期閉了閉眼?,她嗓音里有哽咽。

    “你想讓我留什么給你?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愛你,做不到再飛蛾撲火一次。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濡濕了他的?指尖,也?一并濡濕他的?心。

    她吸吸鼻子,繼續(xù)說下去。

    “小時候,我曾喜歡花團錦簇,轟轟烈烈的?愛,像天上神仙打打殺殺,動不動就愛三生三世?�?赡苁俏议L大了,我開始覺得,這樣?的?愛好累,好累啊。相?互合適的?兩個人,愛起來應當是毫不費勁的?,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所?以,是我們不合適,才要為對方削足適履�!�

    “我對我眼?下的?生活感到滿意,我懇求您,不要來破壞它。”

    她匆匆抹了兩下眼?淚,再次對他微笑。

    “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沈先生,請您不必再糾纏于過去,是時候我們都要往前看了�!�

    她向?來坦蕩,不懼于表達“不愛”與?“愛不動”。

    心神俱顫間?,他被她拂開手指,走遠了,窈窕的?背影纖瘦單薄得可憐,她轉身時,有一縷發(fā)絲拂到他面頰,帶著她獨有的?玫瑰馨香。曾幾何時,他喜歡把臉埋進她發(fā)間?、頸間?,貪婪地攫取她的?氣息,如今...她已經不會?再愿意他這么做了。

    他癡癡望著她背影,她連背影都令他魂牽夢縈。

    沈宗庭絕望地想,不,不是這樣?的?。哪怕愛得很累,愛得辛苦,愛要削足適履,他也?愿意為她削去雙足。

    如果前面沒有期期,他不要朝前看,他寧愿生命和時間?一直停留在她最愛他、他也?最懂得愛她的?時刻。

    她走遠了,他連她背影都看不到了。良久,沈宗庭抬起手,將沾著她清淚的?指尖,小心翼翼放進唇中,近乎貪婪地品嘗。

    他嘗過她的?甜,蜜一樣?的?,馥郁,被他挑進口中,像飲甘露一樣?品嘗,聽她陣陣低泣,指甲抓進他發(fā)里哭著求他別再弄了。

    通常那時,他只會?越發(fā)起勁,恨不得攫取盡她每一絲甜。他尤其喜歡那時她的?哭叫,像某種小動物瀕死前發(fā)出的?叫聲,啊啊嗚嗚的?,不住地蹬著他,她柔媚的?嗓音光是聽著就讓人心悸,想到她被他肆意弄到幾近于失,禁,還會?有甜蜜的?小噴泉噴出,被他接住,他心中出于心理的?快慰無以復加,這簡直比他自己釋放出來還要爽。

    這種事?他過去干過不止一次,每次都讓他的?期期眼?淚汪汪。

    他歡喜地再吻上去,被她避開,抽抽噎噎地嫌臟�!岸际亲约旱�?,怎么會?臟呢,寶寶�!彼χ核�。

    如今他品嘗她的?苦,苦得生澀。這苦澀的?眼?淚,以及她被他壓在門上時,臉上如受戮小動物般的?神情,讓他心弦陣陣顫抖。

    原來,他曾自以為是的?“愛”“喜歡”“放不下”,給她帶來了這么多痛苦?她幾乎字字泣血,哭著和他說,和他相?愛好辛苦,好辛苦。

    沈宗庭心中如遭重?擊。似乎只有在巴黎那幾天,她笑得最開心,燦爛的?笑容猶如春天盛開的?花朵,可后來,花朵再沒盛開過了。她的?笑都是淺淺的?,浮在臉上,像河上的?花燈,一個浪花就能打碎。

    他能接受他自己為她“削足適履”,但他不能接受她因為他如此痛苦。難道他真的?給不了她幸福?

    對于沈宗庭而言,建立愛的?“配得感”并不容易,此刻,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配得感”,再一次被擊得粉碎。

    難道真要像禮叔說的?那樣??真愛就是如此無可奈何?得放手時須放手?

    如果他想,他當然可以卑劣地占有她,擰開她四合院的?小紅門到她屋子里去,將她拖到床尾,分開,擠入。用鐐銬死死地綁住她和他,用一種物理性手段,保證她永遠在他身邊,當他的?小小鳥兒,他會?給她最可口的?食物,最精心的?床褥,替她遮風擋雨,他的?愛會?像一床鴨絨被一樣?,緊緊將她包裹。

    可是這樣?,她會?恨死他的?。她不想當小鳥,不想被他強迫。沉痛的?過往像天塹一樣?分開他們。

    或者——

    他放手了�?粗龤g歡喜喜地開啟她的?新?生活,那新?生活里沒有他,她笑得開心又甜蜜,和另一個男人結為夫妻,做那些只有他才對她做過的?事?,親吻她,撫摸她,占有她。

    嚴正淮,那個叫嚴正淮的?男人,到底和她到了哪一步?

    一時間?,沈宗庭都不知道,哪一個更讓他痛苦。是讓她被他拘著被迫和他在一起,看她不得笑顏讓他痛苦,還是眼?睜睜看著別的?男人占有她,更讓他痛苦?

    轉眼?就年關將近。

    這段時間?,嚴正淮一直在京、港兩地往返,忙于公司事?務。不便的?是,他一直有每天微信上和孟佳期聯(lián)系,事?無巨細地向?她匯報他的?行程,分享他的?生活。他不是沒察覺到她對于開啟新?戀情的?猶豫、害怕、無措。

    他心疼她,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曾經愛得那樣?深刻又痛苦,結局收尾得如此慘烈,他理解她的?一切猶豫和怯懦,也?愿意給她更多的?時間?。

    嚴正淮想讓孟佳期知道,和他在一起,絕對是輕松的?、愉悅的?,幸福的?,他會?讓她足夠舒適和快樂。

    他絕不向?沈宗庭,給她帶來無盡的?痛苦。

    眼?看著情人節(jié)腳步越來越近,他著意吩咐助理,無論如何,情人節(jié)這天,要把時間?空出來。

    情人節(jié)的?下午,孟佳期收到嚴正淮電話。電話里,嚴正淮不無遺憾,告知她,他沒預想到這天的?餐位如此緊俏,先前看好的?幾家餐廳,都因為遲了一步而無法?訂座。

    “沒訂到位置就不吃了�!彼M量柔和地說,喉嚨干啞得要命。

    “...要不我們換個地點?沒訂到餐位,但訂到了一家私廚菜,挺不錯,你應當會?喜歡。”

    嚴正淮沉吟兩下,還是將心底話說出來。他好不容易空出來的?時間?,就是想和她一起吃飯的?。

    “什么地點?”孟佳期問,手指不自覺地扭著裙角,將縐綢材質的?長裙扭得皺巴巴。

    “你家,或者我家?”他頓了一下,很快解釋。

    “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趁人之危。只是我不想錯過和你共進晚餐,又確實沒想到比這更好的?地點。”他正色。

    他的?解釋里難得有一絲窘迫,孟佳期既臉紅又覺得好笑。

    答應嚴正淮,在情人節(jié)這天和他共進晚餐——她不是不明白?這背后的?含義。這些天,她每天都能收到他的?消息,小到他路過藍天時看到的?一朵好看的?云,大到他如今正在關注的?財經新?聞領域有關財稅政策的?改革,他都細致地和她分享。

    看到一朵棉花糖般的?云,他提醒了她,要去窗邊看看。

    聽到最新?的?財稅改革,他讓她有了新?的?關切點。

    那就試試吧——

    孟佳期慎重?地下了這一決定。她不喜歡拖泥帶水,她和嚴正淮進入相?親后的?狀態(tài)已經一段時間?了——是時候該更進一步。

    “那,來我家吧�!睊鞌嚯娫捛�,她這樣?說。

    她比以往提前一小時下班,想回家把租住的?四合院簡單收拾下,什么蕾絲什么衣物,得收拾好,不能給嚴正淮看到。

    “喲喲,我們老大終于加入非單身狗行業(yè)了?賭一把老大什么時候能讓我們喝上喜酒�!毙》饺杠S著歡呼。

    “是上次我給你介紹那個?那小伙子對你上心得嘞,他最近公司那邊忙死了,還抽空和你搞這浪漫�!本杲氵@般說。

    孟佳期被她們打趣得臉紅。

    “老大,你還會?臉紅啊啊啊啊你是什么純情少?女嗎!和你大佬的?形象太不符合了!”小方尖叫。

    在她們的?貧嘴下,孟佳期摸了摸發(fā)燙的?臉,朝四合院趕。

    許是由于小時候在青瓦紅門的?平房里長大的?緣故,她格外喜歡住平房而不是住高樓和大平層,所?以費了老大勁在欒樹胡同里租到這處四合院,還花錢將基礎的?水電設施都翻新?了一遍。

    把過于女性化的?物品收回柜中,又將吃飯用的?櫻桃實木桌擦拭了一遍。她聽到門鈴響,去開門。

    嚴正淮今日穿了一件灰色襯衫,大衣搭在臂彎里,一雙狹長的?眼?睛隱藏在眼?鏡后,含著笑意。

    “這是什么?”孟佳期指指他另一只手拎著的?大件。

    “一個加濕器,你的?嗓音很啞,或許你會?需要。”嚴正淮說著,目光不覺掃了一眼?她的?脖頸處。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灰色的?毛衣裙,細密的?豎線針腳被她的?曲線完全撐開,其實是很有誘惑的?。

    他們都穿了灰色——像約定好了似的?。也?算是一種“不謀而合”的?情侶裝了?想到這里,嚴正淮唇角微微上揚。

    “...”孟佳期說不出話,為他的?體貼入微。她嗓子是啞,可她自己并不關心,總覺得等冬天過去了就好。

    反而嚴正淮比她自己更關心她。

    私家廚房的?菜送過來了,嚴正淮到四合院的?門口去拿,回來擺上桌面一看,都是十分地道的?西城菜式,有一道她很喜歡的?烤鵝。

    嚴正淮用公筷夾了烤鵝腿,在酸甜的?梅子醬里滾均勻,放進她碗里�?粗@只油亮酥脆的?烤鵝腿,她頓了頓筷子,心尖好似被什么碾壓過。

    其實漂泊異鄉(xiāng)那三年,她的?口味被改變了很多,哪怕吃披薩和牛排也?可以面不改色。對于家鄉(xiāng)菜的?口腹之欲下降了不少?。,盡在晉江文學城

    但嚴正淮依舊牢牢地記著她當年喜歡的?菜式,依舊記得她喜歡吃烤鵝配梅子醬。

    這份細心、體貼,令人動容。

    “其實...”她咬了咬筷子,目光猶疑著觸到他。

    “你說�!彼o靜回望她。此時此刻,和她共處一室,同吃一餐,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洋溢著幸福。,盡在晉江文學城

    “其實,你不必對我這么好�!彼恢獜暮伍_口,只能這樣?說。

    嚴正淮垂眸,目光觸到她的?唇。她的?紅唇上沾了油脂,亮晶晶的?,飽滿鮮妍。

    “...佳期,為什么要這么說?我在誠心誠意地追求你,如果可以,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所?以不要這么說�!彼麥睾偷卣f。

    對她好,難道不是他該做的??

    “以前你有...沈宗庭,所?以你不會?回頭看我一眼?。但現(xiàn)?在,你和我都是單身,緣何不試試呢?只要你愿意試試,我就...”

    他就什么都愿意,即便她心里有沈宗庭也?不要緊。

    嚴正淮整理思緒,斟酌著要如何說下去�!澳呐履銜簳r還沒有忘記他,我也?不介意�!�

    “我希望我們的?時間?足夠多、足夠長。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等你去忘記。”他慎重?地說。

    這是第一次,他剖白?自己的?心跡。從一件香云紗旗袍,到一束黃玫瑰,再到今天,天知道他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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