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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旁邊土謝圖汗的王妃趁機嘲諷：“火器終究是外物，聽說貴部的策旺阿拉布坦天生神力，才是了不起呢！”
天生神力還不如一個八歲的孩子。眾王妃都掩口一笑。
阿奴深覺自己處于不利位置，給同行的大臣使了個眼色。那大臣立即起身沖康熙抱拳道：“皇上，北方風(fēng)俗重騎射、布庫、弓馬等術(shù)，這些文縐縐的歌舞有什么趣兒？不如大家以武會友，擺場擂臺好了�！�
蒙古諸王都是粗人，早不耐煩這些這些輕歌曼舞了，紛紛出言贊同。于是就先來了幾場拋磚引玉的摔跤比賽，康熙派出的侍衛(wèi)跟蒙古諸王身邊的力士各有勝負(fù)，比賽的重量級越來越高，諸王的兒子們也開始下場。
策旺阿拉布坦終于忍不住起身，銳利的目光掃過臺下諸人，最后定格在胤禛身上：“臣想向四皇子請教�！�
這下現(xiàn)場炸了鍋，康熙忍不住皺眉，自家事自家知。老四于騎射上向來一般，就是個紙老虎，如何敢跟準(zhǔn)格爾的年輕勇士比？
車臣汗忍不住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四皇子年僅八歲，比你小六歲多，怎能比武？你們準(zhǔn)格爾人就喜歡以大欺小嗎？”
“那我們就不比騎射摔跤。力氣與技巧是隨著年齡而增長的，但是勇氣和膽量卻是與生俱來的！這才是成為勇士的真正要素�！辈咄⒗继闺S手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我們就比馴獸！”
“草原上最多的就是野狗，這些日各部都抓了不少。我們就比誰能在不傷害狗的情況下，讓籠中惡犬，更快地吃掉手中的蘋果。”
“噗！”胤祚手上的蘋果滑落，他跟胤祺對視一眼，看向策旺阿拉布坦的目光里充滿了憐憫與驚疑。
他要跟四哥比訓(xùn)狗？這個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策旺阿拉布坦，會是以后十四的勁敵，十四出征西藏就是平定他的叛亂。文中他的年齡跟史實有不同。
甜不甜大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啦，反正文案排雷第二條是底線。
關(guān)于四爺和狗的故事，給大家貼兩段《雍正起居注》里的記錄：
“正月十二日太監(jiān)王太平傳旨：著給造化狗做紡絲軟里虎拳頭一件，再給百福狗做紡絲軟里麒麟套頭一件。欽此。
“二月二十七日太監(jiān)王太平交來麒麟套頭一件，傳旨：著將麒麟套頭著添眼晴、舌頭，其虎套頭著安耳朵。欽此�！�
第一次看的時候笑瘋，不僅親自規(guī)定狗衣的樣式、用料，還因為衣服上忘了加耳朵和眼睛打回內(nèi)務(wù)府重做。而這個時候管著內(nèi)務(wù)府的正是十三�？蓱z的小十三，哈哈哈哈。
第55章
草原幅員遼闊、人丁稀少，
光憑借人力的話，可能一天下來連獵物的影子都摸不到。所以獵鷹、獵犬是會被當(dāng)做朋友和伙伴對待的，
馴獸也是蒙古人的一種極為重要的技能。
所以策旺阿拉布坦是很認(rèn)真地提出這個比拼的，
旁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只有繡瑜和胤祚神色古怪，
她微微地向康熙點了點頭。
胤禛也站起來說：“皇阿瑪，兒子愿意一試�！�
康熙點頭：“叫人準(zhǔn)備吧�！�
很快就有人用兩只半人高的鐵籠抬了兩只野狗上來，
狗脖子上掛著可以收縮的繩索。那野狗明顯帶有很強的攻擊性，不安分地在籠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沖外面的人齜牙咧嘴，咆哮連連。
策旺阿拉布坦露出自信的笑容，行家都知道，馴獸最重要的就是氣勢，
畜生都是野性的，
它要是知道人怕了它，是絕對不會低頭的。在他看來胤禛才八歲，在兇惡的大狗面前怎能不懼？
策旺阿拉布坦果然是行家，
他先在手上涂了些泥，消除一些氣味；然后拿著蘋果緩步靠近，仔細(xì)觀察狗的反應(yīng)。如果它有暴起傷人的跡象立刻扯動狗脖子上的繩索，使之窒息趴下；這樣數(shù)次之后，
狗就會形成條件反射一般的反應(yīng)，知道不能咬人，
乖乖聽命。
策旺阿拉布坦非常有自信地進行這自己的計劃，卻突然聽到身邊一片吸氣聲。他下意識轉(zhuǎn)頭一看，
卻發(fā)現(xiàn)胤禛已經(jīng)蹲在籠子前，把手伸進了鐵欄桿的縫隙里。
策旺阿拉布坦雙目圓瞪，他不要命了嗎？
結(jié)果那狗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籠子另一邊沖他齜牙，卻沒有暴起傷人的跡象。隨著時間推移，它輕輕地往這邊邁了一小步，又邁了一小步，表情越來越平和。最后胤禛呼嚕了一把狗頭，把蘋果塞進它嘴里：“吃吧�！�
策旺阿拉布坦輸?shù)媚涿睿p拳緊握，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你這是什么妖法？”
“啪啪啪�！�
準(zhǔn)格爾王妃阿奴卻帶頭鼓起掌來，她起身笑道：“四皇子天賦異稟，是我們輸了。皇上，明日的賽馬，阿奴還想向德妃娘娘請教�！�
蒙古人好斗，這種女眷之間的約戰(zhàn)，也是平常之事。但康熙卻知道繡瑜是不會騎馬的，這種外交場合，說不會就弱了氣勢了。這真是應(yīng)也不是，不應(yīng)也不是。
繡瑜面不改色：“多謝王妃盛情相邀，但是請恕本宮明日不能相陪了。”
阿奴挑眉：“哦？為何？難道我準(zhǔn)格爾不是世代向大清稱臣納貢、沐浴皇帝天恩的部落嗎？”
繡瑜使了個眼色，竹月立刻上前答道：“王妃請恕奴婢插嘴，德妃娘娘剛剛懷上龍裔，胎相未穩(wěn)不宜騎馬�！�
“果真？”康熙露出驚喜的目光，“好好好！”
阿奴卻十分懷疑：“騎馬而已，我蒙古女子向來沒有孕期不能騎馬的規(guī)矩。德妃身為滿人，不應(yīng)如此孱弱才是�！�
繡瑜微微一笑：“不是不能，而是大清人才濟濟，后宮女子中馬術(shù)騎射上佳的也不在少數(shù)。有的是人可以做王妃的對手，本宮就偷懶躲個清閑了。”
話已至此，阿奴也不好過于苦苦相逼：“那阿奴就靜待娘娘安排了。”
章佳氏身著騎裝站在御賜的千里駒身邊，輕輕撫摸著它的鬃毛，神色凝重。
她身后伊貴人、袁貴人為首的同行諸妃正在拿扇子擋著嘴唧唧歪歪，瞟向她的目光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
章佳氏本來就得寵，又憑借騎馬討了德主子的喜歡，風(fēng)頭甚至壓過了兩位貴人去，怎能叫人不妒？
可福兮禍之所伏，同樣是因為馬術(shù)上佳的緣故，德主子抓了她去跟那準(zhǔn)格爾王妃比試。那些整日里馬背上來去的蒙古女人，甚至騎馬的同時還可以揮劍打仗。她們這些籠子里的黃鸝鳥再怎么訓(xùn)練，那也飛不過草原上的雄鷹海東青�。�
此番比試章佳氏必輸無疑，到時候見罪于皇上，她們的機會就來了。伊貴人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哎呀，這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可別砸了自己的腳才是。”
章佳氏臉色越發(fā)難看。這些年她冷眼觀察，德主子在這些個娘娘里頭算是脾氣頂好、輕易不為難人的。怎的這回卻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伊貴人瞧她臉色不佳，心里不由更加痛快。這時她耳邊突然冷不防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也比有些刀都拿不起來，只知道說風(fēng)涼話的人強！”
伊貴人頓時變了臉色，拘了個禮：“德主子金安�！�
“你們都下去。”繡瑜揮退眾人，來到章佳氏面前，“你怕嗎？”
章佳氏咬唇，有些委屈：“娘娘，我......”
繡瑜皺眉喝道：“不要再做出這幅樣子了。本宮知道你年紀(jì)尚小。但是在準(zhǔn)格爾王妃眼里，只有大清皇帝的妃嬪，沒有年齡之分！福禍相依，此戰(zhàn)雖險，但是皇上也會在場邊看著你呢！”
章佳氏的心里頓時砰砰直跳。她雖然喜歡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入了紫禁城的女人，哪個不想像眼前的德主子一樣，誕孕皇子，執(zhí)掌一宮，推恩家人？
這是挑戰(zhàn)，也是機遇。章佳氏登時結(jié)結(jié)實實行了個大禮：“請娘娘教我�！�
“孺子可教�！崩C瑜笑道，“你聽好了。這只是賽馬，不是你死我活的戰(zhàn)場。比試總有輸贏，阿奴的騎射放在蒙古男人中都是頂尖的，輸給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丟了大清的面子。你可明白？”
章佳氏沉思片刻，終于露出笑容：“奴婢明白。”
秋日艷陽高照，笙旗獵獵隨風(fēng)。草場上早已擺開了賽馬的回形道，兩旁設(shè)桌椅，供皇帝和諸王觀看比賽。
阿奴今日穿了一身火紅的騎裝，一頭秀發(fā)高高束起，更顯得她英姿颯爽，不下男兒。她驕傲地微微抬頭向主位旁的繡瑜致意，然后牽馬下場。等到看見自己的對手時，阿奴不由皺眉。
章佳氏一身淺粉騎裝，同樣束起頭發(fā)，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大。與她相比，一個是怒放的牡丹，一個是清新的桃花。
阿奴不由轉(zhuǎn)向繡瑜，語氣微怒：“娘娘說大清皇帝的后宮人才濟濟，卻令一個小姑娘出戰(zhàn)，難不成是看不起阿奴？”
不等繡瑜出言，章佳氏先沖阿奴行了一禮，搶著回答：“是妾身仰慕王妃已久，特地向德妃娘娘請戰(zhàn)。諸位姐姐大度，雖然也想跟王妃一較高下，但還是把機會留給妾身了。請王妃不吝賜教�！�
“你！”阿奴氣結(jié)。
康熙和繡瑜對視一眼，眼中流露笑意。章佳氏這番話連消帶打，把姿態(tài)放得低低的。阿奴成名已久，就是贏了這么個小女孩也是理所當(dāng)然，無濟于事。章佳氏還沒上馬，就已經(jīng)完成繡瑜給她的任務(wù)了。
清朝所謂賽馬，更像是現(xiàn)代英國障礙賽馬的升級版本�；匦闻艿乐性O(shè)有二十四道阻馬索，這些繩索或高或低，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高者需要騎手縱馬越過，低者需要騎手俯身通過，最末有四道不高不低的最難通過。
章佳氏與阿奴各自騎著馬就位。旁邊的仲裁人鳴鑼為令，兩個人像箭矢一般幾乎同時躥出去了。
阿奴果然老辣，她常年騎馬，對節(jié)奏掌握得極為熟練老道，何時躍起，何時落下；何時俯身，何時起身處理得四平八穩(wěn)。過前幾道繩索的時候幾乎不見減速。如果把她的表現(xiàn)單獨截取出來，你會以為她是在平地奔馳，根本沒有繩索的阻攔似的。
相比起來，章佳氏就顯得要稚嫩很多，每次越過繩索會有短暫的停頓，這速度就慢了下來。過了十六道阻馬索之后，她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被阿奴甩在了身后。
比賽已經(jīng)沒有太大懸念了。因為沒抱希望，康熙臉上也沒有任何失望的神情。繡瑜卻盯緊了章佳氏，希望她能有比中規(guī)中矩更出彩一點的發(fā)揮。
阿奴已經(jīng)來到了最后四道最難的繩索面前，她嬌喝一聲，兩腿一夾馬肚，駿馬猛地越起，在四道相距很近的繩索中躍出一個個均勻的圓弧，無驚無險地過了這四道阻馬索，頭一個到達(dá)終點。
章佳氏也到了，但她卻沒有像阿奴那樣爐火純青的控馬之技，前兩道繩索起跳稍晚。她的馬爾落地的時候，離第三道繩索已經(jīng)很近了，沒有足夠的沖刺起跳距離，她要么勒馬認(rèn)輸，要么摔個人仰馬翻！甚至?xí)猩ｋU。
眼見那繩索越來越近，章佳氏突然急中生智，就在馬頭就要挨到繩索的時候，她突然直起身子，松開韁繩，雙腿發(fā)力，猛地一蹬。整個人脫離馬背，高高躍起，憑借慣性通過了第三條阻馬索，然后再精準(zhǔn)無比地落回馬背上，分毫不停地加速沖刺，借助長長的緩沖距離輕松地過了第四條繩索。
“好！”涼棚里圍觀的諸王大臣情不自禁地起身叫好。阿奴的臉色更加難看，她雖然贏了比試，但是全程發(fā)揮平均，反而不如章佳氏水平稍次但是更有亮點的表現(xiàn)讓人印象深刻。
康熙親自下臺迎了章佳氏，解了身上的石青色錦緞披風(fēng)披在她身上。章佳氏慌亂地抬頭，卻見德妃站在康熙身邊，微笑著說：“好妹妹，你給大清立功了。”
章佳氏這才放下心來，興奮地雙手握拳。
御駕在草原上停留了將近一個月，章佳氏果然一鳴驚人，在繡瑜懷孕不能承寵的情況下，她幾乎是一個人獨占鰲頭。賞賜不斷，連位份也從常在晉為貴人。
繡瑜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家的兩個猴兒好像突然懂事了起來。這些天胤禛胤祚也不出去胡鬧了，每天做了功課，就跟戀家的小雛鷹似的，老往她身邊湊。
每天都生出些新花樣來。采了漂亮的花兒也要讓額娘看看，聽了什么稀罕的傳聞也要說給額娘聽聽，小心翼翼把她當(dāng)玻璃人伺候，并且絕口不提皇阿瑪。
繡瑜大約也猜到是因為自己懷著孩子，康熙寵愛章佳氏的緣故。
頭兩天，她感動得兩眼淚汪汪。
后兩天，她心情平和。
又過了兩天，她體諒孩子們的苦心，忍了。
再過了兩天，她實在是忍無可忍。
那孫悟空就是會七十二變，他也是只猴兒��！這兩個小子裝得再像，可她屋里這些天花也枯了，魚也死了，寫的字被人一杯茶潑濕了，珍珠扣子、白玉棋子兒這些小玩意兒經(jīng)常散落一地，床上都是鞋印子。再鬧下去，就沒地兒住人了。
繡瑜終于忍不住跟胤禛來了一次徹夜長談。
“章佳貴人得寵，您不介意嗎？”胤禛困惑地支著下巴。
“沒有章佳貴人，也有伊貴人，袁貴人。額娘若介意起來，早把自己氣死了。”
胤禛還是不解：“可是其他額娘都不喜歡皇阿瑪寵愛別的女人。額娘，你不用說謊話安慰我們，我和弟弟都長大了。”
我滴神額，孩子太懂事太擅長腦補也是個問題！繡瑜不由扶額：“你忘了嗎？是額娘安排章佳貴人與準(zhǔn)格爾王妃比試，她才有機會在你皇阿瑪面前露臉的�！�
胤禛困惑地饒頭，他一直覺得額娘跟旁的女人不一樣。自古女子出嫁從夫，丈夫就是女人的全部，是付出與耕耘的地方，也是幸福和地位的唯一來源。丈夫就是女人的天，這天都朝另一邊傾斜了，她怎么能不介意呢？
胤禛瞪著純潔的眼睛，問出了心底長久以來的疑惑：“如果不想要皇阿瑪?shù)膶檺鄣脑�，您到底想要什么呢？�?br />
繡瑜不由愣住。她穿越過來這么些年，一直在避免去想這個問題。在這個年代的人看來，她是最幸運的那部分女人之一。衣食無憂，榮寵尊貴，兒女雙全還個個孝順爭氣。穿越之初她想要的東西，幾乎全部都實現(xiàn)了，唯一的代價，就是失去了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可能性。
她也曾想過，她可以用現(xiàn)代知識輔佐胤禛，間接地為這個社會里的窮苦大眾做點事情。但是先別提她們母子鋒芒畢露后的危機，更根本的原因在于，滿清政權(quán)從根子上就是腐朽的。如果她真的讓大清千秋萬代、封建制度永存不朽了，那她就是整個現(xiàn)代社會的叛徒、罪人。
然而面對純種滿族貴族出身的兒子，繡瑜只能從另一個方向引導(dǎo)：“治國安邦之策自然是重要的，但是有些事情的效益是一時半會，甚至是一朝一代都看不出來的，但是它卻功在千秋。蔡倫造紙，文字才得以廣泛傳播。隋煬帝開鑿的大運河直到今天還是漕運命脈。春秋時期一畝地產(chǎn)粟不過幾十石，但是現(xiàn)在有了曲柄犁、有了良種、有了更好的施肥之法，產(chǎn)量提升了幾倍。”
“如果有可能的話，額娘很希望有生之年，能夠達(dá)成這樣一件，功在千秋、惠及普羅大眾的好事。”
胤禛不由瞪大了眼睛，他以為額娘最多不過想要參政，沒想到她一個女子竟然能有這樣廣闊的胸懷。連皇阿瑪也未必敢說自己的哪項政令是功在千秋的吧？
不服額娘拉著哥哥說悄悄話，趴在窗戶邊偷聽的胤祚也嚇了一跳。他不像胤禛那樣透徹地理解了額娘的話，可他心中也沒有胤禛那樣深重的萬般皆下品、唯有皇權(quán)高的觀念。雖然不甚清晰，但是他隱隱感受到額娘好像是在說，在金錢權(quán)勢、封妻蔭子之外，應(yīng)該還有其他東西只得追求。
作者有話要說：
回答幾個頻率比較高的問題。
1.《宮女談往錄》記載，老宮女稱呼光緒皇帝的珍妃、謹(jǐn)妃為珍小主、謹(jǐn)小主，所以永和宮的宮女叫德妃肯定是叫小主。但是康熙后宮長期沒有皇后，四妃的威望很高，所以外人稱呼他們?yōu)榉馓?br />
主子，例如《康熙微服私訪記》里，宜妃被稱為宜主子，是一種給面子的說法，自己人就不會這樣叫啦。
2.德妃的孩子，正史記載，一共6個。
四阿哥（17年）六阿哥（19年）七格格（21年）九格格（22年）十二格格（25年）十四阿哥（27年）
PS:中間和諧了七格格，因為只活了兩個月，而且跟九格格年齡太近了。
第56章
在草原上逗留了兩個多月，
康熙親手處理打到的獵物。把最珍貴的熊掌、鹿肝腌漬的腌漬，脂封的脂封，
快馬送回皇宮獻(xiàn)給太皇太后品嘗。
胤禛打死的那頭狗熊的皮也硝制完成。這玩意兒珍貴是珍貴，
可四爺?shù)膶徝啦辉试S自己水墨素雅風(fēng)的房間里出現(xiàn)毛刺刺的熊皮制品。于是就順手轉(zhuǎn)送給了大阿哥，
換了幾支那日獵熊時用的連珠銃，時不時擺弄。
康熙帶著一眾妻妾子女盡興而歸。御駕進了北古口，
早有內(nèi)務(wù)府派來送冬衣、路菜的人候在這里。
來的不是旁人，剛好是與烏雅家有親的尚家長子尚之柱。繡瑜趁機詢問他宮中情形。
“皇上不在宮里，
底下那些小主們倒是都安分守幾，可上頭這些娘娘們可鬧了不少花樣�！�
“頭一件兒，得數(shù)內(nèi)務(wù)府剛出了盜竊的案子，本來只是下頭幾個蒙了心的東西做出來的蠢事兒�？汕妩c損失的時候，
卻查出不少虧空，
副總管何生福倒了�！�
“哦？”繡瑜微微挑眉。何生福是繼后留下的老人兒，溫僖的左膀右臂�？磥磉@一出是沖鈕祜祿氏去的。
果不其然，尚之柱又陸續(xù)說了七八件事。
敬嬪和安嬪的宮女為了爭炭火打了起來，
鬧到貴妃那里。
榮妃病了幾個月，血熱體虛的病，倒一個勁兒地支了人參鹿茸去，最后都進了她阿瑪馬佳·蓋山的嘴。偏偏被宜妃知道了，
鬧將出來，羞得三阿哥好幾日不敢踏足長春宮。榮妃氣了個倒仰，
拉著溫僖說了一大車子話，哭了小半個時辰。
又有惠妃仗著大阿哥的婚事，
指手畫腳，要東要西。剛選了湖水藍(lán)的桌圍，內(nèi)務(wù)府的人加班加點地染了出來，沒兩個時辰又叫換了青草綠的來。
九月重陽節(jié)的宮宴上，溫僖的十阿哥跟宜妃的九阿哥搶螃蟹吃，大打出手，結(jié)果誤傷了旁邊勸架的八阿哥。溫僖執(zhí)掌六宮，不好顯得自己偏心兒子，只得又出來調(diào)停。
至此，繡瑜已經(jīng)明白，這都是沖著貴妃去的。先砍了她的左膀右臂，再鈍刀子割肉，一點點地?zé)┧撬�。溫僖這些年仰仗孝昭的余蔭，又熬倒了皇貴妃，過得太順了些。她性子又要強，懷著孕也不肯放權(quán)，一時輕敵的下場就是就被其余三妃聯(lián)手給她上了一課。
果然，尚之柱最后說：“貴妃娘娘是九月二十五發(fā)動的，九月二十七才生了十一格格。”
繡瑜頓時萬分慶幸自己跟著康熙出來，躲過了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放了四個月的長假。
冬月十五，正是后宮妃嬪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的大日子。如今太皇太后年紀(jì)越發(fā)大了，除了幾個老一輩僅存的幾個老妯娌之外，輕易不肯見人�；侍竽抢镆嗍侨绱�，那位份低些的不過在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地磕個頭便罷了，唯有各宮的主位娘娘們得以進入正殿，陪著皇太后說說話。
平日里有些寂寥的壽康宮頓時熱鬧起來�；侍罄藴刭业氖郑�(xì)細(xì)撫摩著，憂心忡忡地問：“貴妃才坐了月子出來，怎的瘦成這樣了？”
鈕祜祿家世代名門，又已經(jīng)折了一個孝昭在宮里了，若是溫僖再出事，皇太后也難以面對遏必隆的遺孀舒舒覺羅福晉。
皇太后厲聲喝道：“這些日子宮里雞飛狗跳，哀家看，皇帝不在宮里，你們一個個兒的都閑出毛病來了。眼見著就是年下，給祖宗上香祭祀的日子，你們一人把《法華經(jīng)》給抄出五遍來。臘月十五之前，交到哀家手里�！�
宮里不識字的主位大有人在，五遍《法華經(jīng)》可不是容易的差事，皇太后這就是明著給貴妃撐腰了。
可貴妃只生了個體弱的小格格，罰她們抄再多經(jīng)書也改變不了這一點。已經(jīng)達(dá)成目的，占到便宜的眾人都微笑著應(yīng)了。
沒多久，宮外的福晉們也來了。壽康宮里的氣氛又輕松熱鬧起來。幾個嬪先告退回去，只剩下眾妃跟相熟的宗親福晉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閑聊。
惠妃在跟簡親王的繼福晉說著大阿哥的婚事。宜妃在跟安親王世子的福晉嘀嘀咕咕，安親王家的七格格嫁給了宜妃的族弟，兩人關(guān)系因此格外親厚些。溫僖作為身份最高的女眷接待著裕王福晉、恭王福晉兩位近親妯娌。
沒一會兒，突然宮女回道：“承恩公福晉瓜爾佳氏攜媳婦來給皇太后請安了。”
眾人都向小佟妃投以意味不明的目光。
佟佳氏跟烏雅氏這段親結(jié)的，可鬧了不少笑話。
因為是皇太后指婚，皇帝默許。佟國綱遠(yuǎn)在北疆還千里迢迢地寄了家書回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千叮萬囑讓佟夫人謹(jǐn)言慎行，好好操辦婚事。
宮里有德妃震著，宮外烏雅晉安又是個能為的，他和法海借著佟國維的面子，請動了康熙的心腹重臣，左都御史富察馬齊做主婚人，又三番兩次打壓鄂倫岱的氣焰，屢屢叫佟家的呆霸王有苦說不出。到最后鄂倫岱看見他就繞道走，在婚禮前都沒敢鬧出什么幺蛾子。
佟夫人因此好生安分了兩個月，納彩、問名、納吉、請期、親迎六禮順利地走下來。烏雅太太憂喜交加地送走了小女兒。
可等繡珍進了門，繡瑜和康熙去了千里之外的內(nèi)蒙，晉安在婚禮后第二天就跟著費揚古大軍遠(yuǎn)赴北疆。頭上的幾座大山一去，佟夫人的心思又活絡(luò)了起來。婆婆對付媳婦的三大招數(shù)輪番上陣，塞人，立規(guī)矩，不許回娘家。雖然老套了些，可仍叫繡珍吃了不少苦頭。
三朝回門那天，更是連車馬都準(zhǔn)備不齊全。烏雅太太看了女兒帶來的回門禮，差點把法海關(guān)在門外不許進來。然后整日在家哭眼抹淚地罵丈夫長子不爭氣，不能給女兒撐腰。
滿京城都在看兩家的笑話。后宮眾人更是巴不得佟夫人把繡珍折磨死了，德妃跟小佟妃勢不兩立才好呢！
皇太后知道眾妃最喜歡煽風(fēng)點火，這門親事好歹是她指的，可不能叫這群人攪黃了。
“人太多了，怪悶的，你們都回去吧。貴妃和老二的福晉留下就是。”
眾人只得躬身應(yīng)是。皇太后吩咐身邊的嬤嬤：“傳吧。去叫了九格格上來�！�
佟夫人一身石青色一品誥命服，身后跟著桃紅旗裝的消瘦了不少的繡珍。婆媳二人神色恭敬地給皇太后行了禮：“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太后微笑著叫起賜座，然后沖繡珍招了招手：“新媳婦上來，叫哀家瞧瞧�！�
繡珍年幼的時候也經(jīng)常隨母親進宮，雖然沒有見過皇太后，卻也不怎么懼怕，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起身上前，在腳踏前跪了。
皇太后取了西洋眼睛戴上，細(xì)細(xì)地拉著她的手查看了一番，又用蒙語滿語輪流跟她對話。不過是些尋常問候，繡珍流利地答了。皇太后又問：“你可識字？”
繡珍這才紅了臉：“奴婢愚笨，長到十歲上才請先生來教了兩年，些許識得幾個字。”
她原本是預(yù)備著參加小選的，備選的宮女都不許認(rèn)字。后來繡瑜生了胤祚，對抬旗有把握了，才讓母親特意請先生教她認(rèn)字。
“這又何妨？你姐姐做了常在之后才開始學(xué)著認(rèn)字，如今連皇上都夸她聰敏博學(xué)。你也該學(xué)起來才是。”裕親王福晉打趣道：“若有不懂的，就拿了去問你男人，方便得很，沒有一年保管你出口成章�！�
“哈哈哈�！被侍髶嵴拼笮�。繡珍紅透了臉，趕緊低頭。
溫僖也樂得給佟夫人添堵，半真伴假地抱怨：“聰慧識字還是小事，昨兒皇上的家書里還說，德妹妹又有了身子。烏雅家的女孩宜子，連本宮都想搶了去做弟妹呢，可惜夫人下手也太快了�！�
佟夫人僵硬地扯動臉皮笑笑，有苦說不出。
這時門口的宮女通報：“太后娘娘，九格格來了�！�
“快傳�！�
九格格一身粉紅色旗裝，辮子上墜著粉白的絨球，袖口繡著幾只抱著球的貓咪，也不要人抱，蹬蹬地跑上來：“皇祖母安安。貴額娘安安。伯母安安�！�
她發(fā)不好滿語里“請安”這個音，就偷懶說安安。因為母親和祖母縱容，一直沒糾正過來，童言童語惹人發(fā)笑。
“快起來，皇祖母的心肝兒�！被侍笥H自抱了她在炕上坐了，笑著向佟夫人解釋：“這孩子說話慢，隨了她六哥�！�
皇太后這一番作態(tài)，好比一個苦黃連塞進了佟夫人的喉嚨里，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她心里終于涌現(xiàn)出些許后悔。德妃大勢已成，她本人和兩個阿哥都不在京城，僅憑最小的一個女兒就討得太后如此歡喜，又有貴妃王妃相助。
佟家沒有必要放著親戚不做，非要跟她結(jié)仇。
第57章
年節(jié)底下，
紫禁城又迎回了闊別四月的主人，氣氛格外熱鬧了幾分。
繡瑜雖然不在家，
但永和宮還是打掃得整齊明亮，
門上換了春聯(lián)，
寢殿換了溫僖貴妃安排的“曹后重農(nóng)”宮訓(xùn)圖，正堂里供著妃位年節(jié)下該得的金玉如意，
如意背后的墻上掛著內(nèi)務(wù)府新制的“九九消寒圖”。圖上用虛線勾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fēng)”九個字，每個字九劃，
每天用紅筆填上一劃，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便是春回大地的日子。
以往這都是胤祚的活計，誰都搶不得。今年又多了個九兒，
繡瑜意思意思填了一劃，
就擱了筆讓他們兄妹兩個爭去。
回宮第二天就是臘八，永和宮的廚娘依例拿紅粳米煮了七八樣粥，有榛松、栗子、果仁、梅桂、白糖......胤禛喜歡吃栗子的，
胤祚和九兒都喜歡甜甜的果仁兒粥，除了這幾樣，旁的不過略嘗一口。
他們真正興奮的是這日學(xué)里放了半日假，繡瑜讓他們給宮里的娘娘們送粥去，
從壽康宮開始，再來是貴妃的永壽宮，
一路到榮妃的長春宮為止。
這也是宮里唯一一天皇子們可以隨便吃外食的時候，畢竟貴妃四妃都有孩子，
也是要給旁人送粥去的，誰敢亂來？利益相關(guān)，比什么防范手段都有效。
過了臘八就是年，永和宮也開始準(zhǔn)備給各家的禮。如今繡瑜手上不缺銀子，就是白嬤嬤帶著宮女夏香在管這事兒。繡瑜只特意問了給佟家的禮。
白嬤嬤拿了如意館太監(jiān)書寫的泥金大紅箋上來，娓娓道來：“漢錦十匹，蜀錦十匹。玉杯、犀杯各五對。十壇內(nèi)造貢酒，茶葉六盒。紫貂五，烏拉貂皮十。另有獅蠻玉帶一圍，金鑲奇南香帶一圍單給姑爺；大紅倭緞朝服一套單給承恩公福晉，官綠莽緞朝服一件給公爺�！�
這份禮比承乾宮的薄些，但又比宮外尋常親貴人家給出嫁妹子的禮厚上許多，恰好和了繡瑜的意。
繡瑜遂吩咐道：“你親自送去。告訴姑奶奶，她婆婆就是個紙老虎。我滿人正房福晉最要緊的是管家理事，所謂‘地下一把鏟子，炕上一把剪子’。佟夫人是個拎不清的，她若真不喜歡，就該把媳婦關(guān)在屋里什么也不教，日后自然有吃虧的時候。你告訴繡珍，不要怕吃苦，立規(guī)矩算什么，承恩公府上下十幾房主子，幾百奴才。她能跟著佟夫人學(xué)上一星半點兒，日后自立門戶就夠用了。”
白嬤嬤領(lǐng)命而去。
終于到了臘月二十，空氣里已經(jīng)是滿滿的年味。無逸齋雖然還未停課，但是教書的先生們和聽課的阿哥們已經(jīng)達(dá)成了微妙的默契，康熙也睜只眼閉只眼地放小兒子們輕松一會兒。唯有胤禛的老師張謙宜是個不通人情的榆木疙瘩，胤禛仍是每天晚上喝著參湯寫到半夜。
起先胤祚很有義氣地幫四哥代筆寫了好些不要緊的文章。
可后來大阿哥領(lǐng)了今年武英殿冰嬉的差事，這群小阿哥們頓時得了寶貝似的——他們不敢煩皇阿瑪，還不敢煩大哥嗎？胤祺來約了胤祚多次，后來老七老八也去了，連更小的老九老十都被溫僖貴妃娘家的侍衛(wèi)們馱著滑了好幾回。
胤祚終于苦著臉求到了額娘面前。
繡瑜叫了胤禛來，問明情況，笑著戳了戳兒子皺起的包子臉：“這也值得你焦頭爛額好幾日？你們幫額娘帶妹妹去玩。額娘幫你寫功課�！�
胤禛大惑不解，卻被胤祚苦苦哀求的目光盯得背后發(fā)毛，只得點頭應(yīng)了。
繡瑜不禁搖頭，這個張謙宜雖然認(rèn)真負(fù)責(zé)，卻是迂腐過頭了。所有皇子約好一起偷懶，偏胤禛一個人在學(xué)習(xí)，讓旁的人——尤其是太子怎么想？
第二天張謙宜收到四阿哥的功課，一整張澄陽紙上只用秀麗的小楷寫著一句話：“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
德妃這是怪他不懂人情世故了！
張謙宜本來不服一個女人對皇子的教育問題指手畫腳，可是上次他責(zé)罰四阿哥惹怒康熙，虧得德妃求情才免于懲罰。張謙宜雖然嘴上不承認(rèn)，但是心里還是感其恩德。他瞥了一眼底下裝作正襟危坐，實則不時抬頭打量他表情的四阿哥：“罷了，今日先到這里吧�！�
胤禛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告辭出來。胤祺胤祚兩個早帶著小太監(jiān)蹲在墻根兒底下等他了，胤祚眉飛色舞：“我說什么來著？額娘總會有辦法的！”
景仁宮大修之后，變成了內(nèi)宮的藏書之地。傍晚，康熙閑來無事，正坐著轎子往那邊去，結(jié)果剛走到御花園的石子路上，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聽到千秋亭那邊歡聲笑語，一個稚嫩的童音在大喊著：“快！快些！”
康熙不由好奇，停轎細(xì)聽了一會。梁九功先反應(yīng)過來：“皇上，這好像是永和宮九格格的聲音�！�
康熙也恍惚聽見繡瑜在說話，落了轎帶人從側(cè)面而入，結(jié)果就見千秋亭的空地上圍了一大群宮女太監(jiān)。正中的地上特意被潑了水，凍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層冰。冰面上擺了個木箱子，底部稍微磨圓，九兒穿著大紅色鑲白色風(fēng)毛小襖兒坐在箱子上，兩條腿撲騰個不停，笑靨如花，口里不住地喊著：“快些，哥哥，快推！”
胤祚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汗說：“不行，哥哥推不動了。”
繡瑜趕緊上前抱了女兒：“九兒乖，哥哥累了，明兒再玩�！庇址愿溃骸翱鞄Я⒏缦氯Q衣裳，別著了風(fēng)寒。”
這時梁九功輕咳了一聲，眾人才發(fā)覺康熙的存在，趕緊上來見禮�？滴跣χ衅穑瑳_繡瑜張開雙手，難得想要抱抱女兒。
九兒乖巧，只在熟人面前稍微鬧騰些。繡瑜把她交到了康熙懷里，她就乖乖趴著咬手指。
眾人進了亭子里。康熙刮了刮女兒的鼻子：“你個淘氣鬼兒，這么多太監(jiān)宮女不使喚，倒使喚起你哥哥來了�！�
九兒沒聽懂，撲扇著睫毛盯著他看。
繡瑜笑著捧了茶果上來：“皇上可別偏心那兩個猴崽子。老六，你自己說怎么回事？”
胤祚已經(jīng)換了衣裳上來，聞言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兒子們答應(yīng)了昨兒帶妹妹去走冰來著，可下了課五哥催得急，就混忘了�！�
康熙也笑了：“言而無信，確實該罰。可怎么就你一個人呢？你四哥去哪兒了？”
胤祚更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兒子跟四哥下五子棋來著，都輸了三件事情任憑他吩咐了�！�
一屋子的人都樂了，康熙更是很不厚道地?fù)嵯ゴ笮�。御花園頓時一片其樂融融之像。
康熙只小坐一會兒就趕著回去處理前朝的事物。
胤祚捧了杯姜茶在手里，看著底下宮女們斗草，忍住不說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九兒正在興頭上，康熙一走，胤祚又被一個粉白的團子撲在腿上：“六哥，還滑！”
胤祚欲哭無淚：“額娘！”
繡瑜搖著扇子笑而不語，逗得他愁眉苦臉，好一會才說：“九兒乖，你哥哥累了。再拿一個箱子上來，叫他坐著，讓小太監(jiān)推著你們兩個，比誰滑得快。”
胤祚的眼睛亮了一下：“這法子好！”
眾人依計而行，很快御花園里又響起了九兒清脆的笑聲，只是這次還多了胤祚耀武揚威的吆喝。
繡瑜怕兩個孩子出汗著了風(fēng)，只叫玩了一刻鐘就起身招呼他們：“好了，回去吧�！�
兩個孩子不情不愿地從箱子上下來，早有人打了熱水上來，繡瑜拿手帕挨個兒給他們擦了腦門上的汗，忽一抬頭，卻見旁邊小徑里一簇四季青旁邊露著一雙小小的粉白兔鞋。
她不由問：“誰在那邊？”
草叢里出現(xiàn)些許慌亂的騷動，最后一高一矮兩個女孩牽著手出來，弱弱地給她請了安：“德額娘萬安�！�
繡瑜不由愣了一下，一時竟忘了怎么稱呼。
竹月估摸著年紀(jì)，大聲喊道：“五格格，六格格金安�！�
繡瑜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頭上別著玳瑁石榴花的是延禧宮兆佳貴人的皇五女，矮些那個是翊坤宮郭絡(luò)羅貴人的皇六女。她趕緊笑道：“起來吧�！�
接下來幾個孩子之間的見面卻有些尷尬。胤祚比兩位格格都要小，可皇子尊貴，沒有給未得封的格格們行禮的規(guī)矩。虧得胤祚脾氣好，點點頭喊了聲“姐姐們好”，算是打過了招呼。
同為女孩兒的九兒本來該給姐姐們行禮，可是她年紀(jì)小不認(rèn)得人。兩位格格的生母都只是貴人，當(dāng)著德妃的面，沒人敢催九格格見禮。就連比她大了許多的五格格也覺得理所當(dāng)然，六格格卻抿了抿唇，欲言猶止地看了一眼九兒。
繡瑜不由嘆氣，康熙其實待女兒們相當(dāng)不錯，公主們幼年的時候一應(yīng)吃穿用度跟皇子們別無二致。
可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不代表重視�；首觽兙褪巧碛袣埣踩缙甙⒏纾錾淼唾v如八阿哥，都有一幫愿意在他們身上下注的大臣和奴才�？蛇@些女孩兒們，不管容貌再俏麗，性格再溫婉，都只能做這宮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繡瑜想著，親自抱了女兒下來：“這是你五姐，六姐�？旖o姐姐們行禮�！�
九兒就沖兩位公主福了一福：“姐姐安安。”
繡瑜迎上兩位格格困惑的眼神，笑著解釋：“她說話遲，你們別笑話。”
她這自曝其短的行為一下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兩位格格這才低低地笑了。
九兒倚著繡瑜站了，好奇地打量兩位格格。永和宮沒有跟她年齡相近的女孩。兩個哥哥又整日孟不離焦，少有時間搭理她。她想著，拽了拽繡瑜的衣角：“額娘，讓姐姐和我們一起滑冰吧�！�
繡瑜不由驚訝，轉(zhuǎn)而笑道：“格格們?nèi)糸e來無事，不妨一起玩一會。”
其實兩個格格剛才躲在一旁偷看許久，就是喜歡這種新奇的滑法，結(jié)果德妃真的邀請她們了。五格格又猶豫起來，她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叉開腿坐在箱子上總是不雅。六格格卻躍躍欲試，也不要人扶，三兩下就爬上箱子坐穩(wěn)了。
胤祚在旁邊使壞，突然大喊一聲“走咯”，狠狠在箱子角上推了一把。冰面上滑溜溜的，那箱子就原地打起轉(zhuǎn)兒來。沒想到六格格卻是個膽大的，只是在開始的時候“啊呀”了一聲，很快就雙手后撐，穩(wěn)住了身子，踢著腿大笑起來：“你嚇不著我！再來，再來！”
眾人都跟著笑了一回。繡瑜晚間入睡時，突然跟竹月嘆道：“六格格倒是個性子好的。九兒和我肚子里這個若能像她一樣，就不愁將來了。”
“呸呸呸，您肚子里的肯定是個阿哥！而且娘娘，您不覺得六格格的性子野了些嗎？哪有咱們九格格乖巧？”當(dāng)年六格格的生母郭絡(luò)羅貴人屢次跟繡瑜作對，竹月難免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六格格。
“膽大又不至于失了分寸，就是好性子了！先帝爺?shù)呐畠航^大多數(shù)都嫁到了蒙古，咱們?nèi)f歲這兒估摸著也差不了多少。瞧著吧，六格格將來必有所成�！崩C瑜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陷入沉思。
如今宮里尚且沒有十三阿哥，她肚子里這個多半又是個格格。
清朝公主們的遠(yuǎn)嫁不同于以往文成昭君式的和親。根本原因在于大清跟蒙古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賦予公主們更高的地位。在夫家眼里她們是清廷的代表，在娘家眼里她們又是聯(lián)絡(luò)蒙古的棋子。君不見，皇太后的養(yǎng)女固倫端敏公主屢屢頂撞康熙，康熙愣是拿這老姐姐一點辦法都沒有。
女孩兒們嫁到草原上，既是機遇又是挑戰(zhàn)。她們失去的是遮風(fēng)擋雨的屏障，同樣也是男尊女卑的枷鎖。
九兒的性子已經(jīng)有些過于安靜了，她肚子里這個可不能再像五格格似的靦腆文弱了。
第58章
繡瑜發(fā)覺自己立了個完美的Fg，
昨兒她還在想宮里沒有十三阿哥。結(jié)果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的花燈還沒撤下去呢，二月初二龍?zhí)ь^這天，
溫僖請了眾妃到永壽宮小坐看戲。
春餅和炸糕吃了還沒兩塊，
坐在后頭的章佳貴人突然嘔酸不已。傳了太醫(yī)來一瞧，
果然是有了�；侍笮Φ煤喜粩n嘴�？滴鯊那俺s來，也是喜氣洋腮。章佳氏既是滿洲大族出身，
又有蒙古血統(tǒng)，這樣的女人生的孩子永遠(yuǎn)都不嫌多。
溫僖在一旁打趣說：“德妹妹的產(chǎn)期就在四月里，
章佳貴人這個，就是老十四了�！�
繡瑜哭笑不得，貴妃這話只怕剛好說反了。
康熙聞言更是喜不自禁，大清從皇太極那一代開始子嗣就不算很昌盛，
到了他這兒終于排上了兩位數(shù)，
怎能不得意呢？
溫僖立馬請旨叫人打掃了后殿，依著嬪位的例子裝點好了，讓章佳氏住進去。
四妃的表情都很平靜，
更準(zhǔn)確地說是麻木。這些年宮里不像以前那樣斗得狠了，關(guān)鍵在于皇子們漸漸都大了，四妃地位穩(wěn)固，誰也扳不倒誰，
所以都在積蓄力量靜觀其變。章佳氏這種新人就是生出朵花兒來，也越不過前頭十二個哥哥去呀。
況且繡瑜看到貴妃這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模樣，
總覺得眼熟得很，心里微微發(fā)涼。剔骨割肉，
才能練成金身，只盼章佳氏能熬得過去吧。
開春后，大阿哥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進了門，這是一個容長臉兒、面貌溫柔秀麗的婦人，觀之溫柔可親。
第二天新人前往各宮庶母處拜門，依例都是二拜六叩，惠妃雖然并不能比別的妃子多受幾個頭，還是一早換了身端莊富麗的紫色鳳穿牡丹旗裝等在鐘粹宮。
繡瑜這兒如常起床梳妝，隨口問道：“可備下禮了？”
竹月捧了個錦盒上來，里頭裝著一對品質(zhì)不錯的羊脂白玉鐲子。
繡瑜搖頭：“上回在草原上，大阿哥好歹救了老六一回。你去挑個更好的來�！�
竹月笑道：“別的娘娘那里差不多都是這樣。況且再有好的，奴婢可要替娘娘藏好了，將來留給四福晉。”
繡瑜不由大笑：“好個小氣丫頭，什么寶貝還得藏上六七年呢？”
白嬤嬤笑道：“何須五六年？我們滿人向來早婚，皇上與元后大婚的時候，也就比四阿哥如今大了兩歲�！�
十一歲大婚，還特么是虛歲。如果可能的話，繡瑜真想問問康熙，你們新婚之夜是不是就純蓋被聊天了？
正在大阿哥院子里坐著喝茶，等著見過大嫂的胤禛突然覺得耳朵陣陣發(fā)燙。他抬手揉了揉耳根，又轉(zhuǎn)頭去看胤祚和胤祺下棋賭蘋果吃。
老五老六兩個都是肉食動物。這早春的蘋果澀得很，平日里就是放在他們倆面前都沒人看一眼的�；旧隙急粖W利奧拿去當(dāng)球玩。
可胤祚最近迷上五子棋，只要拿這個跟他打賭，就沒有不應(yīng)的。一胖一瘦兩個包子都下得極為認(rèn)真，這一盤足足下了兩柱香的時間，胤祚才得意地從盤子里拿了個蘋果，撥到自己這一邊。
門口突然沖進來個肉滾滾的小胖子，一路跑一路喊：“來了，來了！”正是被三阿哥用泥人收買，支去打聽消息的胤。
眾人都好奇地擠到窗邊來。
伊爾根覺羅氏落后大阿哥半步回到自己的小院，首先看到的就是三叔、四叔站在窗前，旁邊六七個小腦袋擠在窗沿邊，十六雙眼睛一起打量著她。
論婆家太能生怎么辦，伊爾根覺羅氏這個大嫂莫名覺得壓力山大。
胤褆卻覺得皇阿瑪特意給阿哥們放了半日假，來吃大嫂做的頭一頓飯，是給他這個長子的面子。他高興之下，連聲叫啟了酒出來，要跟一群最大十一歲，最小三歲的包子不醉不歸。
滿人的媳婦服侍小姑子和小叔子是慣例，伊爾根覺羅氏也是能做上兩道好菜的。秘方腌制入味的羊肉，用銀絲炭細(xì)細(xì)地煨了四個時辰，撒上各種香料端上來，立時抓住了在坐各位大小男人們的胃。
除了胤禛這個天生不愛吃肉的，其他小阿哥們都吃得滿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