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貴妃頗得圣人愛寵,不過陛下日薄西山,紅丸都吃上了,恐怕時日無多。
你且等等,靜待時機。
聽他的口風(fēng),竟要替我殺人?
我一時震驚,胸臆翻滾,兩道熱淚便撲簌而下:你,你真愿意幫我?
對方輕笑一聲:殺個人而已,這有何難。
不過,你到底是因何惹到了她?
我?我……
我坐于原地,神情茫然。
我曾為了瞿家那一點賢婦的名聲,衣不解帶地照顧了瞿晃的病母三年,卻落得個一無所有,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即便什么也沒做,厄運還是一個個接踵而至。
思前想后,唯有慘然一笑:也許我活著便叫她不快吧,人各有命,誰知道呢?
你的好命,還沒有開始呢。
聞他這么說,我感激抬眼,卻猛然撞進對方深邃烏碧的雙目,其中坐著一個女子小小的倒影,那樣地纖脆而柔弱。
先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么?
什么話?
我正發(fā)呆,卻不意身后的人越走越近,一雙手輕輕按在我肩上,霎時間,面前模糊的銅鏡中,兩人臉兒相并,就如鴛鴦交頸。
我瘸了,你養(yǎng)我吃喝,我死了,你為我收尸。
他說著,口唇微傾到我耳邊,吹氣如蘭似麝。
不會是全然騙我的吧?
第二十一章
我一驚之下,跳起來轉(zhuǎn)身就跑。
這一跑就跑到了院落盡頭,此處薔薇紛亂,滿架繁花,我索性往棚下一坐,思緒紊亂。
之前事出緊急,我抓著他硬摁了婚書,如今他愿意,我卻不愿意了。
再回想他出手慷慨,隨扈伴身,說不得門第比瞿晃還高,我即便一時高攀了,往后也是被休下堂的命……
這么想著,我心下愈發(fā)后怕。
眼前再次浮現(xiàn)那張艷麗面孔,卻是冷傲睥睨,仿佛我只要反悔,下一瞬就會如摘花一般,輕輕摘掉我腦袋。
我摸著脖頸,仿佛真聽到了那一道折斷的咔嚓聲。
當(dāng)下正魂不守舍,面前忽然行來兩人。
定睛一看,卻是殺墨和殺硯。
他們一人肩挑雙擔(dān),另一人手提高箱,當(dāng)著我面,殺硯將那紅皮箱子置于臂上,輕輕掀開。
卻是滿滿一箱金珠!
我正被那反射的金光耀得睜不開眼,殺硯已退至一邊,殺墨放下?lián)�,揭開紅布,兩邊是疊得整齊的一摞綾羅綢緞,用累累金絲繡著花鳥魚雀,卷草蝠紋。
我頗感茫然:此為何意?
此乃聘也。
……
郎主說了,因出門在外,身上財帛有限,女郎若覺寒微,待回到陳郡再盡力滿足。
說罷,兩人叉手行禮。
如此,女郎可仔細思量。
第二十二章
兩人走后,我對著面前閃閃發(fā)光的聘禮好一陣出神。
當(dāng)初瞿晃聘我,所費不過喜餅一擔(dān),金耳珰兩只,銀鐲三對,唯有的幾身新衫,還是我自掏了體己去店里做的。
之后三年,便是粗衣陋衫,深居簡出,整日與他的病母為伴。
未料有一日,我這下堂妻還能如此得人青眼。
閑坐片刻,日移云動,厚重云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在空隙間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天漸漸暗下來了。
不知何時,身前多了一個人影。
對方是獨自前來,衣袂緩緩拂開,打著一盞低垂的絳紗燈,燈火照耀之下,眼前一晃,瞧見他一雙碧眼。
許是坐在風(fēng)里久了,我渾身寒涼:我只是一末等士族女郎,如何配得上你重金相聘?
我在家中也不過庶子而已,與你正相配。
他往后走幾步,輕輕一推,我身下的花架便漸漸搖曳起來。
金子就算了,衣裳都是去成衣巷子現(xiàn)買的,你若不喜歡那款式顏色,自己拿去退了換了,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