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要命的是,說這話時難得無比真摯,真摯得像一個天真善良的六歲小孩。
無法聯(lián)系上余生的第三天,宋澄絮闖進東宮偏殿,前后并非全然的因果關系。
這幾日朝堂亂得無法言說。周世子的推動下,論壇里有人暗示若干年前太子的病和如今蔓延的怪病,以及不久前惡魔島那出懸案的復雜聯(lián)系。甚至有飛速被刪除的帖子,暗示,病因是毒。周子淵素來會拉偏架,拉得鄧氏和楚氏兩個素來保持中立的世家因著自家嫡子出事,同樣倒向周黨,強烈要求公布太子病情的真正原因。
這出戲要演到第一個小高潮,第二出事情起,段淬瑛為主帥派出去的那支主星隊伍,失聯(lián)了。
或者說得更明白些,整個北塞,包括破軍星派出的前往北塞的隊伍,都失聯(lián)了。
帝國推測自然是無線電站又出意外,派離北塞最近的星球的工程師們先行和破軍星后援隊伍一起出發(fā)。
然后,仍無消息。
本就混亂的罪惡之地,仿佛成為了一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鐵桶。
兩件事交替,分別指向儲君和無數(shù)人心中真正的儲風雨飄搖之下,宋澄絮打破了東宮的安寧。
然后,撞上了第四張臉。
鄒沵看著沖進來的,一身錦衣衛(wèi)裝,颯沓如流星的人,首先把展開到他面前的四個屏幕都關上。他問段淬珩:“你的屏蔽器猶如虛設?”
他說話怎么樣都改不了那股陰陽怪氣的味兒,段淬珩說了三個字:“自己人�!�
宋澄絮顧不上和眼前人打招呼,直接插進這段對話:“余生也失蹤了。北塞情況要如何處理,太子太子妃可有想法?”
“太子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可離不得主星�!编u沵慢悠悠的,“不過北塞暗網(wǎng)也是完蛋狀況,并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你擔心也是理所應當。”
宋澄絮上下掃了他兩眼,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還有另一件事�!彼@樣說,“臨安顧家有人來投太子,明日抵達,托我引薦�!�
“恰好是此時此刻?”
宋澄絮講,她手上,還有搖光堂的牌子。
段淬珩思索了片刻,是對周子淵說的,隋月提起過,當年臨安一事,有新消息,讓周子淵看看有沒有法子一并扔進去,卷出波濤。
鄒沵翻了個白眼,說你們皇家血債多也就罷了,怎么還用別人的血債搞事情?
宋澄絮立在原地,聽到這話,冷冷笑了一聲。
鄒沵正在重新展開鋪陳的屏幕,此時問:“在笑什么?”
宋澄絮沒搭理他,只說,若能沉冤昭雪,臨安顧家皆聽號令。
太子停了手,轉向她。
她仍然沒什么變化,神情堅毅,面色從容。
太子站起身,同樣平平靜靜地答:“我本就當盡力�!�
“余生失蹤,”周子淵接話,“宋隊長可需要去北塞一趟?”
宋澄絮沉默了一會兒,說的是:“主星亦不太平,我若離開,你們的安危亦難以保證�!�
段淬珩和周子淵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未說什么。
“既然是顧氏,”段淬珩講,“你去找一下吟霜,問問她可否將來投這位安排到主星的顧家。我先寫封信給外公,后續(xù)你找她商量。”
宋澄絮點點頭,轉身要走。
周子淵補上最后一句話:“北塞若有任何新消息,一定第一時間讓你知道。我們或許會有些安排,需要你去北塞一趟�!�
宋澄絮回過頭,道了一聲謝。
作者有話說:
繼續(xù)跑劇情。
第72章
67
角度問題
【“如果你答應我,你起碼能看到你的政敵死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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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淬瑛的失蹤直接造成的問題很大。
比如程黨的慌神,比如朝堂上更加混亂的爭執(zhí)。然而再問誰愿意去北塞一探究竟,并無人發(fā)聲。
與此同時,太子殿下病情的詳細報告被鄒沵像玩兒一樣地灑遍世家的私人帳戶。
他本人從鄒家潛逃到東宮,待在段淬珩和周子淵的下棋場所,并很不幸于此遇到宋澄絮。
他幾乎下意識從輪椅上站起來,然后發(fā)現(xiàn)宋澄絮根本沒有看見他一般地凝望著遠處那個虛假的,又真實記錄環(huán)主星衛(wèi)星模樣的月亮。
鄒沵問:“你在看什么?”
“你又為何要問我?”宋澄絮反問。
“那個醫(yī)生,對你很重要?”
“關你什么事?”
“我只是覺得很有趣�!编u沵講,“我們太子殿下身邊的人,怎么除了周世子,都要露出一種被命運玩弄的慘樣?”
宋澄絮說:“不要以己度人。有事要做,自然顯得堅毅�!�
鄒沵被她不動聲色的譏諷逗笑了,片刻后,倒仍不放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感覺?”鄒沵問她,“像你一樣,時刻沉重嗎?”
宋澄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把自己弄到床上,屏蔽周遭聲音,直接睡了。
“走到這一步是什么感覺?”周子淵在問相似的問題。
臨安顧氏女顧佑衡已經(jīng)平安到達段家。而段淬珩和周子淵正在看隋月的消息。她講,蜜月時這二位的遇襲案有了一些新消息,蔡家背后人是誰,做出了一些猜測,但并無關鍵證據(jù)。
周子淵看著上頭標紅的段淬玨母家,幾乎毛骨悚然。
六皇子?前世的記憶中,他幾乎沒有戲份,清白清淡得像一顆隨時可被忽略的白飯粒。
段淬珩同樣面露一絲沉默,片刻后,還是接了這句話:“如此看來,上輩子倘若他留了后手,誰是最后的贏家,還未可知�!�
但若是如此,段淬瑛的失蹤是否會和六皇子有關?這位韜光養(yǎng)晦至今看不出有何勢力的,文質(zhì)彬彬,蒲柳之姿的皇子殿下,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承武帝知道嗎,他知道些什么,又在放任些什么?九子奪嫡的慘劇要怎么重演?又或許是,人類的想象力永遠無法比擬現(xiàn)實強權異化出的動物呢?
是以,圣人不仁焉。
段淬珩想到這里,仍是嘆了口氣。
他說:“若能離開主星就好了�!�
他需要和隋月見面,也需要部署一些新的事情。東宮雖然算得上安全,但在主星,活動范圍仍算不上大,做起事情來,難免礙手礙腳。
科技到這個地步,最安全的方式,永遠是當面說話。
“太子又如何在此時此刻離京?”周子淵扭過頭去問。
他已經(jīng)隱隱有一個猜測,此刻只是看向太子殿下,等待回答。
“離不離京,不一定由我�!倍未沌袢绱舜�,
“而段淬玨不知為何,總讓我覺得怪怪的。”
若是心機如此深,城府不可見,為何要在那個時刻貿(mào)然對他攻擊。又從何而來的關系與鄉(xiāng)星的勢力有關?
他到底想干什么?此時動蕩,他能否伺機做出些什么?
“總之,”段淬珩想了想,“若淬瑛仍沒有消息,那么,恐怕東宮太子這頂帽子,要不要戴,恐怕由不得我。”
承武帝從來喜歡互相制衡,若是段淬瑛音訊全無,用來平衡局面的段淬珩,還要存在多久,會不會因辦事不力而被褫奪儲君之位,誰都不好說。外加程黨的煽風點火,一切都不知道會往何處去。
“邊塞災禍,皇子失蹤,再加太子之位動蕩,不祥之兆,就都聚齊了�!敝茏訙Y說,“我若是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廢太子。人心動蕩,更要上頭穩(wěn)定來安撫局勢�!�
何況鄒沵消息放出去,皇家諱莫如深的當年事,總算被翻出來見了天光。
“而段淬玨已經(jīng)露面,看看他怎么下棋吧�!倍未沌裰v,“我很好奇,他會做什么�!�
他們只是看著彼此,倒也都笑了。
“要么在主星,要么被廢,正好能出宮放假�?偛恢劣诎盐谊P起來�!�
“夫君真這么覺得?”周子淵問。
“只是在猜�!倍未沌裾f,“沒關系,能廢第一次,就可以廢第二次。”
周子淵也笑,他問:“那這次,還下棋嗎?”
段淬珩答:“為何不下?此番棋局,還請?zhí)渝M全力�!�
北塞沒有任何事,北塞只是看不到幾個活人了。
余生在自己的醫(yī)療筆記里寫下這樣的話,并開始惱怒太子和太子妃居然至今沒有動作。
他正在觀察身邊病患的脈搏。
那人已經(jīng)神智不清,見到他時,只是讓他跑。
他不知道怎么跑。周家人把他護送到北塞境內(nèi),隨后,撞上了一場巨大的獸潮。
余生再次醒來,發(fā)覺天在下雨,隨后發(fā)覺,是有人的血液滴下來。
他看了許久,意識到是動脈血,鮮紅到嚇人,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地下。
不遠處有光透出來。
北塞環(huán)境惡劣,沙漠有人挖洞穴,雨林有人建樹房。他看了許多眼,覺得自己沒見過如此成規(guī)模的。
然后他開始下意識地摸通訊器,隨后發(fā)現(xiàn)并無信號,再發(fā)現(xiàn)周圍沒幾個活人。
然后他到地上,看到很多尸體。
救出一個還有呼吸的,那人只是讓他跑,看起來已經(jīng)離瘋不遠了。
那時候余生隨身攜帶的掃描儀還沒關機,他看了眼,一樣的精神力損傷。
好刀法,如果有刀法,余生這么想。
他把人救醒了,人只是仍讓他跑,并說北塞完蛋了。沒事干,這個破地下食物也算夠,死得也沒剩幾人了,余生很平靜。
他索性跟那位聊天。感覺這人仿佛是見到了什么不該見的,令他嚇破了膽的東西,反反復復只說北塞要完了,能跑趕緊跑。問更多,便仿佛已經(jīng)聽不太懂。
余生有閑心時會在黎明出去轉一圈,只能看到尸體,巨人觀,蒼蠅,蛆,禿鷲,沒有人。
沒有人。所以他開始在醫(yī)療日記上寫日記,掃描每一個尸體,無一例外,精神力損壞。
他倒沒瘋,只是在想,這樣死很沒意思。如果這可以暫時被當作一場有預謀的病菌傳播,他要認為量子獸是傳染源。
然而他沒有再見到它們。它們消失得很迅速,以至于余生不太確定他看到的大量獸潮,是否是真實的。
總之,此地很寧靜,他打算接著費心看著那位此刻再次陷入昏睡的男人,等他死掉,再看看怎么去北塞中部,蒼家附近。
而葉留香正對段淬瑛的回答百思不得其解。
他說:“為什么呢?可是你會死啊。”
“我就很不理解人類莫名其妙的集體榮譽感�!�
“如果你答應我,你起碼能看到你的政敵死啦�!�
作者有話說:
一些亂象
第73章
68
活人
【你的意思是,北塞只有我們兩個活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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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激的對話是從葉留香的那句:“我好像應該把你殺了”開始的。
段淬瑛被困許多天,看不出來葉留香的目的。此人沒有傷害他,每天提供的食物健康均衡,不阻礙他在房間里活動。如果不是因為這人似乎也沒什么和他發(fā)生性行為的欲望,他幾乎以為他在把他當性奴豢養(yǎng)。
這日,葉留香看著段淬瑛咀嚼食物。
他評論道:“你的牙齒好整齊。”
段淬瑛答:“你的也不賴。”
葉留香說:“有錢了才去弄的。不像你們啦。”他饒有興致地打量段淬瑛,表情仿佛在看一幅沒有生氣的藝術品,一副陳舊的歷史資料里的2D照片。一度的榮華富貴,目前的滾滾紅塵席卷的史料。
段淬瑛并不喜歡被俯視。
然而葉留香只是越靠越近。這些天來葉留香的瘋狂舉動讓他敏感度下降。以至于對方真正親下來的時候他分神在想,自己牙齒上的菜葉子舔下來了嗎。
然后他把葉留香推開了。
“滾�!边@話說得他錯覺自己在講一句此時此刻需要存在的臺詞。
葉留香笑笑,倒也沒有意外,甚至非常平平靜靜地替段淬瑛擦了擦他被自己咬出的血。
他說:“我好像應該把你殺了。”
段淬瑛問,所以你為什么沒有?
葉留香點點頭,附和他:“我為什么沒有��?”
他說,可能是因為多少還是有點無聊。不然你也跟我來干同一件事吧,這樣我就不是非要殺你了。
段淬瑛問:“你在做什么事?”
葉留香先繞著床走了幾步。
他說,我可能在努力讓人類完蛋吧。先從北塞開始,讓這里的人,先都死光。嗯,差不多。
葉留香大部分時間不會感到為難,小部分時間里露出為難表情只是一種表演,此刻,居然顯得真的不知所措。
段淬瑛幾乎要被氣笑,他說,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葉留香語氣仍然輕飄飄,仿佛世界沒有什么是真實的。他說,你就是真的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是嗎?
段淬瑛沒吭聲。
葉留香于是笑出了聲,他講,那你猜猜為什么周世子成了太子妃居然從頭到尾都和段淬珩恩恩愛愛,為什么你父后精挑細選這么一個顧家的敵對世家中的嫡長子,說動了上頭那位,結果周世子真的理所當然成為了所有世家都覺得詭異的戀愛腦?
段淬瑛扭頭看他:“我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還能相安無事地談話,他們就為什么可以扮作恩愛�!�
“你又要說全是為了利益嗎?”葉留香講,“我和你玩可不是單純?yōu)榱死媾�,我還因為有趣�!�
段淬瑛此時該說些氣話,或者真話,總之是同一句話“我全是為了利益。”
但氣話和真話對目前毫無裨益。他沉默著,這句話墜在胃部,讓他覺得抽痛。
“你是沒看過他們上輩子的笑話�!比~留香嘖了一聲,“段淬珩那完全沒有意義的深情實在有點搞笑。”
“什么叫上輩子?”
“就是,上輩子�!比~留香說,“或者賜婚后的另一個平行宇宙�!�
“你在說什么?”
“我在說重生,或者時空躍遷,或者從頭來過,或者我效忠對象,能叫效忠嗎,好像也不完全是,先用效忠吧。我效忠對象在進行時空躍遷的時候犯的一個小失誤,讓段淬珩和周子淵都留存了上輩子的記憶。”
“你效忠對象是誰,哪來的這么大的魔力,還是你又想到了什么離奇的故事打算進行表演?”
葉留香很饒有興致地看著段淬瑛,搖了搖頭,然后給他播了一段影像。
北塞的慘象。戰(zhàn)爭要死人,人在機甲里收到強烈攻擊可能會直接腦死亡。不在機甲里,劃到動脈,血會飛濺。段淬瑛殺過人,見過尸體,只是沒見過這么多密密麻麻的,很有智慧的,仿佛共用一個大腦的量子獸。也沒見過,它們憑空消失,宛如濫俗特效的模樣。
葉留香看著他,他看著對面人。
這人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微妙的癲狂,因他甚至居然在克制自己的情緒,段淬瑛某種意義上覺得自己在一個幻夢里。
人死如燈滅,但他沒見過,人死如沙礫沉入沙地里。
這樣的幻夢里,葉留香居然沒有在表演荒唐,而是克制荒唐。
葉留香說,你想讓我先回答哪個問題?
段淬瑛在想,這兩個問題,又有什么差別?
然而他莫名其妙地有一種直覺。他的直覺從來沒什么用,但此刻,他終于選擇聽從。
他答:“第一個。”
葉留香笑了一下,他問,你聽說過*蟲群嗎?
可惜段淬瑛不是古地球古典學愛好者,否則他或許該想起一種冷門文學里的設定。
事實是他沉默了片刻,并不吭聲。
葉留香講,蟲群嘛,一種大型共生體。他們的特點是,共享所有知覺,養(yǎng)料,和一切,他們之間只有一個大腦,所以沒有欺騙,表演沒有意義,夢境是共沉淪,愛恨情仇與智慧都只是一種無聊的虛妄。命運共同體,所以沒有互相妒恨,也沒有互相猜忌,也沒有互相好脾氣地問你是不是在發(fā)瘋。沒有內(nèi)部損耗,沒有投鼠忌器,沒有面對著面感覺都在夢里。所以它們,或者它,看上了人類統(tǒng)治的星系,決定擴張。你知道的,老掉牙原因。量子獸只是觀察工具,便宜工具。
他仍然那樣笑著,段淬瑛問他,你是認真的嗎?
葉留香說,我以為你該問,北塞死了這么多人,要用來干什么。
段淬瑛答,你讓我看一眼外面。
段淬瑛沒有情緒,他第一反應是無法置信,這仿佛合成影像,第二反應只有巨大的荒謬,對面人在說什么?
編造一個這樣的謊言是葉留香能干出來的事,他毫不懷疑。北塞或許仍然四處是活人和獸潮的戰(zhàn)爭,又或者獸潮是個幌子,此時此刻,葉留香把他藏起來,用他和北塞復雜的勢力談判。
然而后者仿佛等他這個問題,已經(jīng)等了很久。葉留香點點頭,拍拍手。四周遮光硬材緩慢地升起,內(nèi)置光源漸次熄滅,然后段淬瑛覺得臉有些痛。他意識到,那是風沙吹到臉上。
然后打到眼睫,打到唇邊。
他的世界短暫地暗下去,然后亮起。
葉留香給他戴上了頭盔,然后笑瞇瞇地,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看。”
看,一片金色的沙地,和上方刺目的烈陽。人類看不見的紫外線打在他裸露的皮膚上,他幾乎是瞬間就感到疼痛。
然后眼前人說:“我?guī)憷@一圈去看,怎么樣?”
他沒能說出好或者不好,因為葉留香已經(jīng)躍上飛行器,這人的駕駛技術很爛,也或許是刻意制造顛簸,他帶著段淬瑛繞北塞上空飛了一圈,并無用地體貼著,替他展開拍攝到的投影。
沙漠,雨林,和人類的尸體,以及殘破不堪的建筑物。
這個星球像一座死物。
段淬瑛只是死死地盯著他看見的一切。
葉留香只好盯著四皇子的眼睛看,這人的眉毛長得英氣,此時緊緊得擰著,像一團混亂的墨。
他往往很愛看人狼狽,他因之而得趣,此刻也不例外。但除了得趣外,又有一絲微妙的茫然。他不知道這從何而來,一如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沒對段淬瑛下殺手�;蛟S段淬瑛活著更有趣?
片刻后,這位有趣的人說話了。他問:“你的意思是,北塞只有我們兩個活人了?”
這問題可真難回答。
葉留香想了想,說,大概還有一些吧,不過百啦。
他笑得很平和,像是終于能回答一個正常問題一樣高興,也像跟段淬瑛數(shù)他香囊里的材料總數(shù)一樣輕松寫意。
后者被眼前的景象壓得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我的蟲群主要借的是布魯斯·斯特林老師的蟲群設定,也有借一些克蘇魯?shù)臇|西。如果覺得很荒謬,那都是我的問題。
第74章
69
選擇
【周卿,不要當糊涂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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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淬珩驚醒的時候正是半夜,周子淵尚在沉睡。此夜多云,遠遠望去,幾乎無星。
他久違地夢見自己的母親。夢里她神色溫柔,只是眼角的紅尚未退去,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同他面對面。四周宮殿和上輩子他與周子淵下棋時一片狼藉。他有種要與她分別的直覺,心慌而亂,仿佛一朝下錯棋,就要滿盤皆輸。
母親,他出聲,母親。
她說,向前走。三個字咬著牙說出來,幾乎要把下頷骨一并咬裂。他要去觸她的衣角,她又成了難掩病容,形容枯槁的模樣,只剩下一雙眼睛仍在發(fā)亮,她說,淬珩,往前走,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