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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連吃三片后,姚黃拿起另一個叉子給他叉了一片:“您也嘗嘗,不然就我自己吃,怪不好意思的。”

    趙璲這才接了,后來見姚黃又看過來,不想她再幫忙,趙璲自己慢慢吃了兩片。

    開了胃,兩道熱菜也送了過來,另有一蠱香氣誘人的雞湯。

    姚黃怕惹煩惠王不敢說太多,卻忍不住隔一會兒就投過去一眼,吃飯這種事,就得大家都放得開才能吃得香,不然一個面無表情偶爾才動動筷子,另一個大快朵頤會顯得不關(guān)心對方,跟著少食又會委屈了肚子。

    姚黃長了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趙璲對上一次就看懂了她的為難,才十七歲的王妃,總不能連飯都叫她吃不香,左右他每個月陪她的次數(shù)有限,不如陪她多吃一些。

    于是,趙璲也增加了夾菜的次數(shù)。

    菜吃好了,姚黃又給他舀了八分滿的一碗雞湯,雞湯好啊,養(yǎng)氣補(bǔ)血強(qiáng)體健身,正適合王爺。

    在姚黃時不時的偷瞥中,趙璲喝完了這一碗湯。

    漱過口,他對姚黃道:“你先回吧,我在這邊沐浴過后再去見你,以后也都是如此�!�

    姚黃就吃飽喝足地走了。

    半個時辰后,天黑得透透了,換了一套常服的趙璲才被青靄推來了后院。

    姚黃早已清洗過了,穿了一套水紅的中衣睡褲,先在凈房避了避,青靄離開后才現(xiàn)身。

    見惠王靠坐在床頭,姚黃撈起放在梳妝臺上的畫紙,坐到床邊,展示給對方:“您瞧瞧,我把菜圃分成了南北兩塊兒地,南面從外往里分別種紅薯、小麥、苞谷,北面從外往里分別是菜畦、瓜田、葡萄架,高的都在里面,不會遮擋視線�!�

    趙璲先注意到了她只能夸一句整齊的字。

    姚黃還在解釋:“半畝地呢,全種菜咱們根本吃不完,多種幾樣多嘗幾樣鮮,您說是不是?”

    趙璲不置可否。

    姚黃指著五條菜畦:“這是我隨便列的五種菜,王爺有自己想吃的嗎?還有瓜田葡萄,您看要不要改?”

    趙璲:“不用,就按你安排的來吧�!�

    姚黃也對自己的布局有信心,笑著將畫紙放到桌子上。

    趙璲:“睡吧�!�

    今晚沒有喜燭了,姚黃把幾處燈一滅,只留了凈房門側(cè)的一盞昏黃小燈。

    拔步床這邊很暗很暗,姚黃走近了才看見擺在床邊的厚重輪椅,椅背上空空的什么也沒有。

    王爺沒脫褲子!

    意識到王爺今晚沒有那方面的興致,姚黃本能地松了口氣,雖然昨晚她得了趣味,可她更記得初時的疼,很怕每次都要先疼上一回。

    爬到床上,鉆進(jìn)被窩,姚黃也學(xué)王爺那樣平躺。

    當(dāng)呼吸恢復(fù)平穩(wěn),姚黃聞到了一絲清淡又好聞的氣息。

    她輕輕嗅了嗅,驚訝道:“王爺用的什么沐浴香露,真好聞�!�

    趙璲:“”

    他什么也沒用,那是殘留的推拿藥油的氣味,縱使沐浴也無法徹底消除。

    “青靄準(zhǔn)備的,我也不知具體香料。”

    姚黃挪過來,像昨晚那樣抱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真好,比我用的花露清神�!�

    王府預(yù)備的花露香是香,卻也有點(diǎn)膩。

    趙璲全身緊繃,不知她是單純夸藥油香,還是借故邀寵。

    盡管趙璲不認(rèn)為她會真心喜歡跟他圓房,可沒什么理由的話,她為何要這樣抱他?

    “不喜歡現(xiàn)在用的花露?”

    “還行,香氣再淡一點(diǎn)就好了�!�

    趙璲:“明日跟柳嬤嬤說,王府應(yīng)該還有其它花露,沒有就讓香料鋪?zhàn)铀鸵慌涍^來。”

    姚黃扭捏了一下:“我才剛嫁進(jìn)來,過陣子再說吧�!�

    她心里扭捏,人也不自覺地跟著扭,趙璲被她壓迫的左臂就仿佛在棉花里滾了半圈。

    僵硬片刻,趙璲握住了搭在他腰側(cè)的那只手。

    他只是不想王妃亂動碰到不該碰的,姚黃不知道啊,還以為王爺就是要捏她的手。

    姚震虎是粗人,羅金花也是出身小鎮(zhèn)的村姑,姚黃小的時候經(jīng)常撞見夫妻倆擁抱或親嘴的小動作。

    惠王那么冷,白日里姚黃沒機(jī)會跟他培養(yǎng)感情,如今王爺好不容易主動了,姚黃心里一軟,將惠王抱得更緊,又羞又喜地輕喚了一聲“王爺�!�

    夫妻親密了才好啊,王府才更像她的家。

    而趙璲被人叫了五年的王爺,第一次知道“爺”字還可以拐好幾個彎。

    王妃邀寵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趙璲不想掃了她的顏面,閉眸道:“渴了,你去給我倒碗水。”

    姚黃:“”

    原來捏手只是為了使喚她?

    她嘟嘟嘴,又不敢抱怨什么,認(rèn)命地下床去倒水。

    未料她回來的時候,輪椅上竟多了一條中褲!

    姚黃手一抖,心也跟著顫,又來?

    [11]011

    從小耳濡目染,姚黃想象中的恩愛夫妻就該像她的爹娘那樣,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著來,而不是一人拿主意,另一個只能照辦。

    所以,在她感覺自己要憋不住聲的時候,她扭了扭被扣著的手腕,試著商量道:“王爺,您可以松開我嗎?”

    趙璲頓了頓:“不舒服?”

    姚黃羞得要死,就是恰恰相反才忍不住。

    她臉上的脂粉色水霧般朝周圍的肌膚散去,怎么看也不是抗拒的樣子,趙璲便繼續(xù)了。

    恰如猛獸撼樹,梢頭嫩枝齊顫,駐足此處的鶯鳥發(fā)出驚慌的啼鳴。

    姚黃手不能動,只能往枕頭里埋臉:“您別這樣,外面能聽見�!�

    趙璲這才明白她的顧慮。

    可他貴為王爺,這半年能克制住脾氣不遷怒身邊的仆人已經(jīng)耗盡了耐心,難道夜里與明媒正娶的王妃做什么還要偷偷摸摸顧忌丫鬟們?nèi)绾蜗耄?br />
    姚黃不提還好,這一提,趙璲反倒生出一股無明業(yè)火,此時此景,通通燒到了姚黃身上。

    可憐的姚黃,早上與阿吉說悄悄話時還想著以后要注意,如今卻身不由己。

    當(dāng)風(fēng)雨停歇,惠王的下巴抵在了姚黃的腦頂,她完完全全地被他禁錮在懷里,背后是他結(jié)實(shí)的左臂,身前是他終于放松力道的大手,隨著呼吸的起伏,姚黃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有厚厚硬硬的繭子。

    上半身熱如火爐,下半身卻清涼如露。

    姚黃心跳劇烈,對每個月都要到來的六次長夜生出了隱隱的惶恐,夜晚的惠王過于威猛,姚黃擔(dān)心自己會撐不住。

    這人定是白日被困在輪椅上,便把攢了一日的力氣都用在她身上!

    忽地,那人的手貼上了她的臉。

    姚黃繃緊了心弦,很怕他又學(xué)昨晚再來一回,不然怎么還不分開?

    趙璲摸到了一張濕漉漉的發(fā)燙臉龐,那是她殘留的眼淚。

    想到她哭哭啼啼的模樣,趙璲提醒道:“是你自找的。”

    他要睡覺,她非來招惹,那就別怪他控制不住。

    如果不想再哭,以后就老實(shí)點(diǎn),到了該同房的時候,他自會體諒她年紀(jì)小收斂著來。

    姚黃咬唇,可不就是她自找的,為了不想給別的王爺做妾上趕著勾他來選自己。

    “我知道,我沒怪王爺,哭也不是不喜歡的意思,王爺您別誤會�!�

    頭頂傳來惠王意味不明的“嗯”,隨即這人就挪到旁邊去了。

    姚黃繼續(xù)塞小衣,暗暗決定要叫繡房專門做幾條柔軟的巾子夜里用,不能總糟蹋她的貼身衣物。

    叫了水,兩人分頭擦拭過,重新回到床上,姚黃還記著王爺剛剛的誤會,于是又抱了過去。

    別說,王爺肩膀?qū)掗熓直劢Y(jié)實(shí),抱起來還挺舒服的。

    既有了貨真價實(shí)的圓房,她便是貨真價實(shí)的王妃,在王府?dāng)[女主人的譜理直氣壯。

    趙璲:“還不睡?”

    夜深人靜,姚黃聲音軟軟的:“睡啊,就是想抱抱您,白天不敢跟您說話,只有這會兒才覺得您真是我的夫君了。”

    趙璲:“我只是不習(xí)慣閑談,你若有話想跟我說,隨時都可以開口,我不會不理你�!�

    姚黃笑:“看出來了,王爺瞧著冷,其實(shí)脾氣挺好的�!�

    趙璲默默地看著帳頂。

    脾氣好嗎?

    他也有過潑藥摔碗的時候,她沒看見而已,否則她也會變得跟青靄等人一樣,再不敢主動跟他說一個字。

    惠王又不說話了,姚黃心底記掛著一件要緊事,且必須今晚就給確定下來,明日才有時間準(zhǔn)備。

    趁著這會兒的親密勁兒,姚黃蹭蹭惠王硬實(shí)的肩頭:“王爺,百姓家嫁娶有三朝回門的說法,你們王爺成親還講這個俗禮嗎?”

    左鄰右舍都沒出過王妃,也沒有禮部官員給她講這些,姚黃是真沒譜,再加上惠王行動不便,姚黃更擔(dān)心了。

    趙璲心想,可講可不講,全看王爺們愿意與否,或是妻子的家族值不值得王爺們禮遇。

    腿廢了后,趙璲連父皇的日常召見都能十次九拒,又有什么妻族能讓他違心登門。

    見他閉口不答,姚黃的心沉了下去,卻又怨不起這人,惠王府內(nèi)處處道路平坦,一旦出門,輪椅搬來搬去確實(shí)麻煩。

    依偎著對方的肩膀,姚黃故作輕松道:“不講是吧,正好,我爹我娘都是大老粗,我還怕他們失禮沖撞了王爺呢�!�

    趙璲還是沉默。

    姚黃自知說了叫惠王敗興的話,裝個哈欠道:“嗯,不早了,睡吧。”

    她松開手,轉(zhuǎn)個身朝里側(cè)躺,睜開的眼睛里一片擔(dān)憂,沒有回門,爹娘見不到她的人,肯定要胡亂琢磨她在王府過得究竟好不好吧?

    趙璲確實(shí)不想出門,但他連可以免掉的親自迎親都沒免,為的就是給足王妃體面以彌補(bǔ)婚后大部分時間對她的冷落,那么他也不介意再最后陪她走趟禮,徹底把婚禮前后的繁文縟節(jié)走完。

    “我會陪你回門,回門禮你與郭樞商量著辦吧,包括以后王府與各處的人情往來也都由你操持,不必問我�!�

    姚黃驚喜地轉(zhuǎn)身:“真的?我是說回門的事”

    趙璲:“嗯�!�

    姚黃太高興了,直接撲過去,趴在他的胸口緊緊地抱住他:“王爺真好,我還以為您不想去呢。”

    趙璲就知道,她方才的不在乎都是裝出來的。

    “好了,睡吧。”

    姚黃正激動著,毫無睡意,重新挪到惠王一側(cè),摟著他道:“也才黑沒多久,您真困了��?”

    以前她跟阿吉睡一屋,有時候能聊到大半夜。

    趙璲:“不睡又如何?”

    姚黃:“我給您講講我家里的事吧?我們家的院子您見過了,還沒有明安堂大,跟王府自是沒得比,但放在京城的六品官里已經(jīng)很不錯了,尤其是那些外地考過來的六品京官,年紀(jì)輕的很多都在官舍住,根本買不起宅子�!�

    “軍營里的外地百戶們就差了,很多都直接住在軍營,俸祿寄回給老家的爹娘媳婦,要么就是在京城附近的鎮(zhèn)子小縣城買宅子�!�

    “我爹命好,托生在京城一本地人家里,不然他也買不起宅子。我娘命也好,別的小鎮(zhèn)姑娘只能嫁周圍的人,她在趕集的時候遇到了去鎮(zhèn)上買酒喝的我爹,嘿嘿,兩人同時看對了眼,沒多久我娘就成了鎮(zhèn)上人人羨慕的京官太太了。”

    所以啊,別看姚震虎在一眾京官里毫不起眼,但在他平時來往的百戶同僚里,姚家的家境乃是拔尖的,姚黃打小活在周圍人的羨慕中,小日子過得頗為稱心如意,也就姚震虎的直屬上峰李千戶家會在過來做客時擺擺譜。

    姚黃滔滔不絕,講完爹娘哥哥又開始講外祖父那邊的事。

    她沒說需要趙璲搭言的話,趙璲便只管聽著,直到姚黃自己說困了,貼著他睡了過去。

    夜里同床而眠,天亮后一個坐輪椅一個站著,距離自然就拉開了。

    惠王去前院更衣洗漱,大丫鬟們進(jìn)來服侍王妃。

    昨晚是百靈守夜,姚黃才瞧過去,百靈的耳根就紅了。

    收拾好了,姚黃叫其他人先出去,單獨(dú)留了百靈問話:“你在貴妃娘娘身邊時,可有守過夜?”

    百靈搖頭,守夜都是大宮女的事。

    姚黃:“那皇上去陪貴妃時,貴妃會安排大宮女守夜嗎?”

    百靈點(diǎn)頭,必須守啊,不然就要伺候不周了。

    姚黃懂了,宮里或大戶人家都是厚臉皮,不怕被丫鬟聽見這個。

    既然是俗例,姚黃也不想搞特殊,繼續(xù)問百靈:“宮里可有給大宮女們定守夜的規(guī)矩?”

    百靈明白王妃的意思,跪下去道:“王妃放心,無論宮里還是王府,無論守夜還是平時,凡是主子們的事奴婢們私底下都不得妄加議論,若有犯者,當(dāng)按罪論處�!�

    姚黃:“知道了,起來吧�!�

    百靈比畫眉討喜多了,姚黃秘密交給她一個小任務(wù),若是以后聽見有誰偷偷議論她與王爺?shù)奈堇锸�,立即來稟報她。

    等姚黃帶著阿吉去了前院,畫眉立即把百靈叫到一旁,審問道:“王妃又跟你說了什么?”

    百靈老實(shí),在翊坤宮時屬于二等宮女里墊底的那個,除了伺候杜貴妃,畫眉等人使喚她做事百靈也是悶頭去做。

    她習(xí)慣地怕畫眉,低頭道:“有縷發(fā)絲沒梳好,王妃叫我重新弄了弄�!�

    畫眉根本不信,警告道:“別忘了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若不安分,娘娘有的是法子換個人來代替你�!�

    百靈只是低著頭。

    畫眉沒有證據(jù),冷哼一聲走了。

    .

    前院,可能是看出王妃很喜歡蜜望,今早廚房又切了一盤蜜望果片,姚黃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意猶未盡地問惠王:“您真不喜歡的話,那我就敞開吃了?”

    趙璲:“吃吧,不過蜜望吃多了容易上火,一天最多吃兩三個。”

    姚黃:“這一盤是幾個切出來的?”

    趙璲:“”

    姚黃懂了,尊貴的惠王殿下也都是直接吃廚房送來的果片,不知道一個能切出來多少。

    “等會兒我問問廚房�!�

    飯后,趙璲回了他的幽靜竹院,姚黃坐在堂屋,命人去傳廚房的高娘子。

    高娘子很快就到,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小果籃,里面裝了四個表皮半綠半紅的蜜望果,每個都有成人巴掌那么大。

    姚黃取出一個,轉(zhuǎn)圈看過一遍,試著按了按,表皮便微微凹陷下去。

    換成桃杏軟到這個程度,要么是熟透了,要么就是爛了。

    高娘子解釋道:“蜜望軟到這樣剛剛好,再放就要壞了�!�

    姚黃:“府里還剩多少個?”

    高娘子:“這四個是準(zhǔn)備今日切給王爺王妃吃的,冰庫里還剩十七個�!�

    皇上賞了兩籃,因?yàn)橄惭缳e客不多,只用了大半籃。

    姚黃:“冰庫里的還能放多久?”

    高娘子:“雖說還能放個五六日,可這果子還是越新鮮口感越好�!�

    姚黃:“嗯,明日我回門,準(zhǔn)備兩個你手里這樣的籃子,一籃子放五個�!�

    王爺不愛吃,她自己連著吃要膩,正好送給爹娘外祖父一家嘗嘗滋味。

    高娘子領(lǐng)了吩咐,又提醒道:“這果子不太好切,王妃不如派個姑娘來學(xué)學(xué),明日回門了也好伺候。”

    五個大丫鬟就站在姚黃身邊,聞言阿吉眼睛一亮,就想掌握這門手藝。

    姚黃卻看向畫眉,笑道:“你常在娘娘身邊伺候,可會切蜜望?”

    畫眉馬上道:“這些都是廚房的差事,奴婢不曾學(xué)過�!�

    姚黃:“那正好,你去跟著高娘子學(xué)學(xué)吧,明日就帶你出門了�!�

    畫眉既不想去切什么果子,又為王妃肯重用她松了口氣。

    阿吉巴巴地看著王妃,她也想學(xué),王妃說的,讓她多學(xué)多看,這可都是她以前不會的本事。

    姚黃笑道:“你們幾個也去瞧瞧熱鬧,切好的你們與高娘子分著吃了吧�!�

    從未嘗過這等貢品的阿吉、春燕、秋蟬立即泛起了口水。

    畫眉微微揚(yáng)起下巴,蜜望罷了,她在貴妃身邊時每年都能分到幾塊兒!

    可惜吃跟切是兩回事,蜜望這果子,切了皮里面滑溜溜的,力氣大了果肉會被壓得難看,力氣輕了果子會脫手,很考驗(yàn)技巧。

    盡管高娘子再三提醒畫眉要小心,畫眉還是不小心切到了手,只是輕輕一下,左手食指便涌出一線血珠。

    春燕、秋蟬緊張得往后退了兩步,百靈好心去幫忙。

    阿吉盯著染了血的那處蜜望果肉,暗道她可不要吃這塊兒。

    畫眉看得清清楚楚,氣惱道:“我受傷了,阿吉你來切�!�

    阿吉確實(shí)心癢,但自己想切跟聽人使喚是兩回事,至少畫眉沒這個資格。

    她硬邦邦地頂了回去:“王妃要你學(xué),你想換人,先跟王妃去說。”

    阿吉在姚家有娘跟姐姐照顧,老爺太太少爺姑娘也把她當(dāng)半個孩子看,沒打過沒罵過,可其他街坊里也有下人,阿吉親眼見過有的小丫鬟被主人打得皮開肉綻,知道真正的丫鬟都得敬畏主人,畫眉這樣瞧不起王妃的,切斷手都不值得同情,更何況只是一道淺淺的血口子!

    畫眉真要去,才跨出一步,就聽阿吉“嘀咕”道:“我才不信貴妃身邊的宮女會這么手笨,八成是你想躲懶,故意弄傷自己。”

    畫眉:“”

    她才不笨,更不能丟貴妃娘娘的臉!

    腳步一轉(zhuǎn),畫眉咬牙抓起那滑溜溜的果子,繼續(xù)切了起來。

    大丫鬟們?nèi)チ藦N房,姚黃派人把總管郭樞請了來,交待菜圃翻種的事。

    姚家的菜圃,都是由姚震虎、姚麟翻土開壟,他們在前面開著,羅金花隨手就把菜種灑完了,幾塊兒小菜圃,根本不需要姚黃動手幫忙,一家人邊忙邊說笑純屬趣事。

    等菜苗長出來了,姚黃手癢的時候就去拔幾根野草,當(dāng)玩樂一樣,她真正喜歡的是菜畦里的綠意盎然,是蔬果成熟了親自去摘菜的樂趣,真叫她一個人從耕地到拔草全干完,她才懶得受這份累。

    因此,惠王府的半畝地,姚黃只管動腦動口,大部分力氣活都會安排給府里的家丁。

    郭樞得知王爺已經(jīng)同意了,立即應(yīng)承下來,翻土耕地點(diǎn)種都很簡單,只有葡萄架要差人去專門種葡萄的大戶人家雇人買苗。

    有錢有人,王府的行動很快,上午先把半畝地都翻了一遍犁好壟堆好畦,等過了午后最曬的一個多時辰,葡萄苗也被送進(jìn)了王府。

    姚黃帶著阿吉來菜圃這里監(jiān)工,主要是看看葡萄架是怎么搭的。姚黃愛吃葡萄,可姚家小院沒有栽葡萄的地方,年年都是從外面買來吃。

    因?yàn)椴似噪x惠王幽居的竹院太近,得了郭樞交代的眾家丁都是默默地干活,有疑問也是跑到管事身邊,低聲交談。

    一通忙完,郭樞親自帶著這些人離開了,留下整整齊齊的菜圃。

    姚黃掃眼竹院,帶著阿吉繞路回了前頭。

    紅日偏西,青靄推著惠王出了竹院,行到主路上,青靄瞅瞅菜圃那邊,再看看王爺紋絲不動的后腦,到底沒敢多言,直接往南去了。

    大丫鬟們輪著來,今晚姚黃點(diǎn)了畫眉守夜。

    滅了燈,姚黃掃眼空蕩蕩的輪椅,上床后繼續(xù)挨到惠王身邊,閑聊道:“菜圃種好了,王爺過來時有去看看嗎?”

    趙璲:“不曾�!�

    姚黃:“那明早我陪您去瞧瞧?葡萄苗都快爬到架子頂了,綠生生的很好看�!�

    趙璲還是那副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

    明日回門,姚黃要養(yǎng)好精神,沒再纏著惠王多說,抱一抱就各自睡了。

    次間,打地鋪的畫眉豎著耳朵聽了好久,確定王爺王妃不需要她伺候,畫眉想到了惠王的腿,也想起了曾經(jīng)惠王去翊坤宮請安時修長挺拔的身影,那是多少宮女敢做不敢提的夢。

    腿廢了,有些事也力不從心了吧?

    倘若惠王還好好的,她定會嫉妒姚黃的好命,如今惠王就跟爛了一半的蜜望一樣,畫眉便也心平氣和了。

    [12]012

    四月下旬,天已亮得很早,待吃過早飯,陽光明媚微溫,正是上午最舒適的時候,遲一些就要曬起來了。

    如昨晚所約,姚黃推著輪椅上的惠王穿過前宅,來了后花園。

    花園造景講究一個曲徑通幽,長長的一條石板路兩側(cè)栽種了各種花樹:輕盈秀美的楓,枝干粗壯的龍爪槐,已過花季的玉蘭紅梅,猶帶粉花的海棠,秋日才開的老桂

    姚黃平時見的多是楊柳桃槐,很多樹種只是有所耳聞,昨日逛院子純逛了個新鮮,這會兒陪著園主逛,姚黃看到不認(rèn)識的樹就停下來:“王爺,這是什么樹?”

    趙璲看一眼,答一樣。

    次數(shù)多了,無需姚黃再開口,只要輪椅一停她的手指一指,趙璲便直接報出名字。

    經(jīng)過池塘,姚黃指向蔓延了一段河岸的碧綠藤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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