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姚震虎、羅金花、姚麟還算好些,種了一輩子地的外祖父腿一軟,幸好兩個舅舅及時給撐住了。
趙璲笑了笑,微微偏頭,青靄就推著輪椅朝這邊來了。
羅金花最先反應(yīng)過來,示意眾人隨她行禮。
趙璲搶先道:“都是自家親戚,不必多禮�!�
親戚們也沒聽王爺?shù)�,堅持行�?br />
姚黃并不喜歡這樣的一幕,走到輪椅前,小聲問:“王爺怎么出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叫我們連個準(zhǔn)備都沒有�!�
帶著一絲埋怨的熟稔語氣讓外祖母、羅金花飛快對了個眼神,然后就聽那位看起來很難接近的王爺?shù)溃骸伴L輩們第一次過來,不好失了禮數(shù)�!�
他愿意屈尊降貴,姚黃笑了,接過輪椅靠得更近,先給他介紹外祖父外祖母。
趙璲跟外祖父聊了幾句,問他身體如何,家里種了多少田地。
外祖父磕磕絆絆地回答了。
對外祖母,趙璲看看姚黃,道:“王妃瞧著跟您更像�!�
外祖母比外祖父中用,憋著笑道:“王爺慧眼,王妃小時候周圍的街坊便都這么說�!�
女兒的眼睛隨了老頭子,有點丹鳳眼的味道,瞧著利落精明,外孫女的眼睛更圓潤水靈,很好欺負(fù)的樣子,實際上沒比她娘笨什么,反倒方便了她糊弄別人。
兩位舅舅舅母趙璲就只是點點頭了,沒喚人也沒說話,然后輪到了姚黃的三位表哥。
趙璲一一打量過,問長兄羅鯤:“可有讀書或習(xí)武?”
羅鯤頗有家中長孫的穩(wěn)重,面見王爺恭敬又不失從容:“回王爺,我們?nèi)值芏颊戳斯酶傅墓猓瑥男【毼�,前后考上了府里的武學(xué)�!�
朝廷在京城、各州府、縣城分別開設(shè)了文學(xué)、武學(xué)。京城有兩所武學(xué),一所在城西,只招皇親國戚、勛貴以及文武官員家中的尚武子弟,一所位于城東,跟各地的州府縣武學(xué)一樣,凡是通過考核的平民子弟都可入內(nèi)學(xué)兵法練武藝。
趙璲:“明年武科舉,可有把握?”
羅鯤:“不敢妄言,定當(dāng)全力以赴�!�
趙璲點頭,對王妃道:“逛完園子,你帶四位兄長去藏書閣,凡是他們覺得有助于武科舉的書,都可帶回去借閱,讀完再送回來,或是先挑幾本,看完再借。”
羅鯤眼睛一亮,單膝跪下去道:“謝王爺!”
姚麟三個趕緊也跪下行禮。
趙璲叫他們免禮,對姚黃道:“我還有事,午宴就不陪你們用了。”
姚黃滿眼感激地看著他,為他大方借書之事。
當(dāng)青靄推動輪椅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大舅母激動道:“王爺好和善的脾氣,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外祖母看看姚震虎,回憶道:“可不是,我還記得我的好女婿第一次來咱們家,多少還帶著點官架子呢�!�
姚震虎:“不可能,您老別冤枉我!”
安靜了很久的外祖父突然一拍大腿:“不對啊,咱們家原來是有五十畝地,后來金花出嫁時給她陪嫁了五畝,現(xiàn)在只有四十五畝了,那我剛剛跟王爺說五十畝,算不算欺、欺王之罪?”
姚黃:“”
羅金花:“八百年前的賬爹還記得這么清楚,是不是想借這茬讓我把老祖宗傳下來的那五畝地還給您?”
姚震虎:“還就還,我娶你的時候可沒圖這個,是你怕在我們家虧了底氣非要跟岳父要田�!�
姚黃拉過表妹的手,指著前方道:“走,咱們逛咱們的,不管他們�!�
[27]027
姚、羅兩家人在惠王府的花園里開了眼界,到了飯桌上,又被王府廚子的手藝深深折服。
羅月:“姐,你現(xiàn)在過的就是神仙日子啊,我都想在你身邊當(dāng)丫鬟了!”
姚麟:“妹,哥能過來給王府當(dāng)侍衛(wèi)不,不要工錢,三餐管飽就行!”
姚震虎剛想說能不能再上一壇酒,不遠(yuǎn)處外祖母笑著罵道:“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
姚震虎趕緊把嘴閉上。
姚黃看得出父親、舅舅、兄長們都很饞今日宴席上的酒,笑道:“這是皇上賞給王爺?shù)呢暰�,年年都有,不過王爺平時不好飲,酒窖里堆了上百壇,等端午送節(jié)禮的時候,我給你們一家送兩壇�!�
今日算了,來王府一趟再帶一堆禮物回去,太像窮親戚去富貴人家打秋風(fēng)。
外祖母:“送啥送,一群糙爺們,給他們喝貢酒是糟蹋東西�!�
兩位舅母跟著點頭。
姚黃沒再堅持,屆時直接把節(jié)禮送過去就成。
王府的藏書閣也在東路這邊,最后一進(jìn),院子寬闊光線十足,打理藏書閣的小廝會定期把里面的藏書搬出來晾曬。
王爺很大方,姚黃帶著四位兄長過來挑書時,還是提前把曹公公請了過來,一是讓曹公公當(dāng)個見證,證明兄長們都很規(guī)矩,二來有些書可能是王爺?shù)男念^好亦或是珍貴孤本,姚黃需要曹公公給個提醒。
“公公,您知道哪些書籍考武科舉可能用上嗎?”
姚黃虛心求教。
曹公公五十出頭,在宮里幾十年見多識廣的,耳濡目染下對三年一次的文武科舉都有所了解,而且他還有一位小時候被迫勤奮苦讀長大了自己好讀書的主子,主子看什么曹公公也得跟著了解什么,免得主子想探討他卻一問三不知。
曹公公領(lǐng)著五人朝一排書架走去,邊走邊道:“武科舉的文試主要考兵法、策略,像《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等書四位公子在武學(xué)肯定都讀過了,但不同的先生講解的深淺也不同,王爺這里有諸名家批注過的版本,王爺興起時也會添上幾句。這邊就是了�!�
武科舉考兵法可不是要學(xué)子們死記硬背,考的是學(xué)子們對兵法的融會貫通、靈活運用,策略涉及到朝廷對邊關(guān)以及匪患頻發(fā)之地的防守治理,也不是死讀書就能答出來的。
趙璲讀書,讀的不光是前人所著,連本朝歷屆文武科舉三甲的答卷他也看。
最初是望子成龍的杜貴妃所請名師要求他看的,后來杜貴妃有了四皇子不再盯著趙璲的功課,已經(jīng)被二皇子的聰慧驚喜到的永昌帝卻一直都很上心,知道二皇子好讀書且涉獵廣泛,永昌帝就讓人不停地往二皇子那邊送,不好送原版的就讓人抄錄一份。
別的皇子公主有父皇母妃賞賜的金銀珠寶,趙璲這邊全是書。
藏書閣很安靜,四位兄長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分散地挑著書,姚黃干等著沒意思,便也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兵書。
密密麻麻的字,每個字她都認(rèn)得,連起來細(xì)細(xì)思索其中含義,沒讀幾行姚黃就開始腦袋疼了,并非她對兵法不感興趣,而是這滿頁的之乎者也太多且用詞過于簡略,遠(yuǎn)不如話本子通俗易懂。
姚黃放下這本,開始隨便挑了起來。
忽然,有一本書中夾了東西,姚黃翻到那頁,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比書頁略小一圈的薄紙,紙上畫了一個個穿甲的小人,有的小人手里拿著旗子,有的拿著弓箭長.槍,還有騎馬敲鼓的。
曹公公適時在旁邊道:“這是兵陣圖,王爺八歲那年,按照書中所述陣法畫出來的。”
姚黃:“”
八歲就能畫出這么栩栩如生的小人了,小人們還在做這么復(fù)雜的事?
曹公公回憶起當(dāng)時的畫面,眼里滿滿都是慈愛:“其實是王爺看書看累了,又不好意思偷懶,就畫小人磨時間,不然只是兵陣圖的話,可以直接用字、圈、線標(biāo)注�!�
姚黃來了興趣,專門尋找可能夾了東西的書,可惜再也沒找到第二張帶小人的紙。
曹公公:“王妃想看王爺?shù)漠�?�?br />
姚黃:“有嗎?”
曹公公:“您這邊請�!�
穿過幾間書室,曹公公帶著王妃來了一間專門用來藏畫的屋子,除了幾幅懸掛起來的,大多數(shù)畫都以卷軸的形式放置于畫架或畫筒。
“這邊都是王爺?shù)漠嬜�,王爺四歲開始習(xí)畫,每有妙筆,老奴都會收藏起來,開府后全搬到了這邊�!�
姚黃想到她的四歲,她還在玩泥巴。
畫軸按照王爺作畫時的年齡排序,從四歲到二十歲,每年都有少到兩三幅多到四五幅,二十歲北邊吃緊,王爺去了戰(zhàn)場,后來腿又出了事,估計就沒心情作畫了。
姚黃打開一幅王爺四歲的畫,里面是一段游廊,廊上掛了一盞宮燈。
曹公公怕王妃瞧不上王爺幼時的稚嫩畫技,解釋道:“其實這些練習(xí)作王爺都不想留的,是老奴喜歡,搶了幾幅保存下來,咱們王爺脾氣又好,開府后見老奴把藏畫擺過來,王爺也沒生老奴擅作主張的氣�!�
姚黃可沒有點評畫技的本事,她根本沒學(xué)過作畫,因為那些顏料都太貴了,母親也沒想過要省吃儉用把她養(yǎng)成一個多才多藝的女兒。
可她覺得這幅宮燈圖畫得很好,就是只有一盞宮燈,瞧著孤零零的。
她繼續(xù)看起畫來。
惠王爺畫的多是靜物,偶爾花朵上會出現(xiàn)蝴蝶,樹梢會停了雀鳥,到了十八歲才有了一幅氣勢磅礴的戰(zhàn)場沖鋒圖,四蹄離地的矯健戰(zhàn)馬,高舉長槍的將士,遠(yuǎn)處灰藍(lán)色的天空,近處被風(fēng)吹歪的野草。
透過這幅畫,姚黃仿佛看到了一個初上戰(zhàn)場滿腔豪情的惠王。
十八歲的第二幅也是最后一幅圖,惠王畫了一場飛揚的大雪,廊檐下,一個小太監(jiān)站在凳子上手拿漿糊在貼春聯(lián),一個小太監(jiān)站在旁邊,幫忙按平尚未貼合的紅聯(lián)。
姚黃笑了:“是青靄跟飛泉吧?”
雖然都只露出了側(cè)臉,且被空中墜落的雪花模糊了,依然能讓人認(rèn)出青靄、飛泉的影子。
曹公公:“是啊,這是王爺畫過的唯一一幅身邊人像,但您瞧瞧,王爺畫得多好,那時候飛泉還有點胖,這雙下巴,簡直跟真人一模一樣�!�
姚黃下意識地做出圖里飛泉微低頭的動作,再摸摸自己的下巴。
曹公公:“王妃天生麗質(zhì)花容月貌,哪個角度看都美到了極致,絕無半分不足。”
姚黃笑了:“您可真會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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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麟四兄弟一共挑了四本兵法八份武科舉的卷宗,四人輪流看,約好了七月底由姚麟送過來。
姚黃叮囑他們:“這事自家知道就好,別跟外人說,尤其是武學(xué)的同窗�!�
姚黃相信名門勛貴之家也能收集到名家批注過的兵書,但歷屆武科舉的卷宗王府這邊的抄本大概只有康王、慶王府里才有了,哥哥們得了這份機(jī)緣,明年考武科舉就更有把握,卻也容易遭到同窗們的嫉恨。
表哥那邊有穩(wěn)重的大表哥盯著,姚黃很放心,自家的傻哥哥,姚黃會讓母親管著他。
姚麟被妹妹的眼神傷到了:“這點心眼我還是有的,連李廷望我都不會說。”
姚黃、羅鯤都控制好了表情,仿佛姚麟只是提到了他最好的外家兄弟,二表哥羅鵬、三表哥羅澤就有些緊張了,因為他們都知道,李廷望喜歡自家表妹,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表妹成為待選秀女后的這半年,李廷望瘦了快二十斤。
姚黃沒去看人精曹公公,但她毫不心虛地主動提起了李廷望:“哥哥跟李廷望情如手足,他待哥哥也一片赤誠,倘若他文課不好,哥哥借他看看也無妨,不過李廷望回回小考都拿武學(xué)前三,根本不需要哥哥幫忙,那么不如少這一事,免得被他小心眼的娘知道,跑去咱娘面前說酸話�!�
姚麟點頭,他絕不會給李夫人陰陽怪氣母親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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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家人,正是午后最熱的時候,想到傍晚王爺會來明安堂,姚黃就沒去竹院特意道謝了。
歇過晌,姚黃算著時間,早飯點半個時辰去了竹院,輕輕叩門。
飛泉走過來開門,透過門縫見是王妃,立即替自己與王爺著急起來,又要叫王妃等了。
姚黃心情好,掃眼飛泉的下巴,叫他盡管去通傳。
誰也沒料到她會這個時候來,青靄、飛泉又是先把輪椅抬到書房,再由青靄將王爺推到院門前。
門一開,面對惠王爺詢問的眼神,姚黃笑道:“這會兒涼快了,我想陪王爺逛逛園子,逛完直接去明安堂,王爺可有空?”
趙璲點頭。
姚黃接過輪椅,熟練地推著他離開了竹院。
朝西的時候,燦爛的夕陽明晃晃地照在惠王蒼白的臉上,姚黃歪頭看看,逗他:“王爺整日看書,捂得比我都白�!�
趙璲:“”
姚黃:“對了,我哥他們借了好多書,我代他們謝過王爺�!�
趙璲:“那些書放在府里也是閑著,有人看才是物有所用�!�
姚黃:“我還翻到王爺?shù)漠嬃�,王爺真厲害,小時候就能畫得那么好。”
趙璲:“消磨時間隨便畫的,敝帚自珍而已�!�
姚黃:“我可是真心夸贊你的,王爺別跟我來謙虛那一套,我看見你給青靄飛泉畫的那幅了,還想著請王爺也給我畫呢。王爺?shù)恼孥E,少說也能往后傳個千百年,到時候讓后人也瞧瞧我的美貌,讓他們知道當(dāng)年的惠王妃雖然家世不顯,模樣配王爺還是夠格的�!�
趙璲眼里的笑意漸濃,他的王妃果然不喜歡謙虛。
等她一口氣說完了,趙璲應(yīng)道:“可以,你挑個時間�!�
姚黃:“為我作畫嗎?那就明天吧,趁上午涼快的時候!”
趙璲默認(rèn)。
接下來,姚黃邊走邊打量園子,物色了好幾處適合作畫的地方,離開園子時她還在犯愁:“王爺覺得哪處最好?”
趙璲:“既然喜歡,每處都可以畫一幅�!�
姚黃:“那得畫多久?”
趙璲:“不必急于一日,園中四時景色不同,有的景可能更適合別的季節(jié)�!�
姚黃:“這樣啊,我不是很懂,王爺替我留意吧,你說什么時候畫就什么時候畫�!�
趙璲記下了。
入夜,姚黃上了床就挨到平躺的惠王身邊,一手支著下巴,對著那張俊美的臉直笑。
趙璲:“笑什么?”
姚黃:“笑我的王爺不但長得俊脾氣好,還精通兵法擅長作畫�!�
倘若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王爺,長得一般脾氣暴躁還是個殘疾,姚黃估計會很抗拒夜里的事。
現(xiàn)在嘛
姚黃主動撲了過去,像他喜歡的那樣親吻他的側(cè)頸。
惠王爺瞬間繃緊了手臂。
[28]028
別看姚黃被惠王親脖子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躲,其實挺受用的,不然大婚那晚兩人沒那么容易成事。
她以為王爺也會喜歡,然而當(dāng)她伏在惠王的肩頭對著他修長的脖頸認(rèn)認(rèn)真真地親了好一會兒,這人都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哪怕連呼吸都沒亂一下,姚黃就拿捏不準(zhǔn)了,或許人跟人的脖子也不一樣,就像她的咯吱窩很怕癢,哥哥卻不怕被她撓。
她躲那會兒,惠王追得可帶勁了,箍著她的肩膀不叫她逃。
姚黃期待的就是這樣的王爺,現(xiàn)在他木頭似的,姚黃便沒了樂趣。
她撐起來,看著王爺在燈光下稍微好看了些的氣色,納悶問:“王爺沒什么感覺嗎?”
趙璲掃眼她嫣紅的唇瓣,道:“微癢�!�
姚黃:“”
鬼使神差的,她撓了一下他的腋窩。
趙璲:“”
其實哪一處都沒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云淡風(fēng)輕,但惠王爺有過臥床三月養(yǎng)骨頭、臥床一月等死的經(jīng)歷,更有后來困于輪椅與竹院的大半年,“修身養(yǎng)性”了太久,此時就是有人拿針扎他一下,拿最惡毒的話挖苦他,趙璲都能不做任何表情變化。
姚黃看到的,就是一個脖子、腋窩都不怕癢的王爺。
姚黃瞄了眼惠王爺被中衣?lián)踝〉男靥�,這里就得脫衣服了,而姚黃還沒那么豪放,連主動去親王爺?shù)牟弊佣际墙袢辗N種促成的好心情,腦袋一熱自然而然就去親了。
隨著那股子沖動平復(fù)下去,姚黃重新躺好,順便用袖口擦去她可能留在王爺脖子上的一點口水。
剛挨上,王爺轉(zhuǎn)了過來,有力的右臂將她往上一撈,姚黃的脖子就被送到了王爺面前。
姚黃立即抓緊了他的中衣,像恨死那塊料子似的攥著它揉著它扯著它,直到王爺移開她的手,褪下她的袖子,這塊兒料子才解了氣,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王妃同樣皺巴巴的中衣被王爺丟到一旁,而它還好好地穿在王爺身上。
“王爺,我想轉(zhuǎn)過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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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里的芍藥開得正盛,姚黃選在這里讓惠王爺給她畫第一幅畫。
王爺?shù)妮喴瓮T诨ㄆ晕宀街�,畫架擺在他面前,各色磨好的顏料同樣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忙完這一切,青靄飛泉功成身退,將這一整片都留給王爺王妃獨處。
姚黃還在琢磨入畫的姿勢,因為擺好姿勢就不能再亂動,必須提前想好。彎腰賞花太累,直直地站著又太木了,她想要自然一些的。
趙璲默默地看著,并沒有開口指點。
最終,姚黃微微側(cè)著停在了一片紫紅色的芍藥花叢前,左手捏著一把精致團(tuán)扇佯裝剛剛扇過來輕貼于胸前,右手愛憐般扶住了一朵探過來的芍藥,頭并沒有低下去,而是眺望著更遠(yuǎn)處的花叢。
姚黃以前去郊外賞桃花時,遠(yuǎn)遠(yuǎn)望見過一些富家千金官家小姐,故意模仿了她們的柔靜儀態(tài),因為在宮里學(xué)過一個月的禮儀,姚黃學(xué)得有模有樣的,不認(rèn)識她的人見了,真會以為她出自名門望族。
“這樣可以嗎?”
姚黃歪頭看向?qū)γ娴耐鯛�,其實也沒有歪太多,只是從看小徑右側(cè)的芍藥改成了看向小徑盡頭。
多少有些難為情,姚黃用笑容做掩飾,清黑水潤的眸子卻藏不住羞。
趙璲:“可以,一直看著我�!�
姚黃:“”
算了,王爺肯定比她懂什么姿勢眼神畫出來的更好看。
只是,看著看著,姚黃忽然發(fā)現(xiàn),她好像第一次這么長時間地去端詳王爺,白日在一起的時候要么在吃飯要么在逛園子,夜里就更不用提了。
單是她看王爺也就罷了,偏偏王爺也在看著她,那么專注的眼神,讓姚黃想起了才過去不久的昨夜。
因為王爺肯依著她,沒有用那么羞且累人的姿勢,姚黃一放松,竟下意識地配合了起來,他遠(yuǎn)她也遠(yuǎn),他來她就迎,直到再也沒了配合的力氣。
熱意爬上臉頰,姚黃垂下視線。
趙璲看著面前空白的宣紙,竟也無法集中精神,勉強(qiáng)去畫,那是敷衍。
姚黃是耐不住靜的人,感覺已經(jīng)站了很久后,她抬眸問:“王爺畫多少了?”
趙璲放下筆:“自己來看。”
可以動了,姚黃高興地跑過來,繞過畫架站到輪椅旁邊,對上那一整面光禿禿的宣紙,姚黃愣住了。
趙璲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懷里抱著。
姚黃下意識地左右張望。
趙璲:“沒有你我的吩咐,他們不會過來打擾�!�
放下被人瞧見的擔(dān)心,姚黃馬上瞪了過來:“王爺怎么沒畫?害我白站好久。”
趙璲看著她的臉:“剛剛你突然紅了臉,在想什么?”
姚黃:“在想王爺會不會嫌棄我太臭美,越想越不好意思,王爺呢?”
趙璲:“很久沒畫了,一時手生,不想勉強(qiáng)而為。”
姚黃一點都不失望:“那今天就算了?王爺再練練,什么時候手順了什么時候再畫。”
趙璲道好。
姚黃很怕自己會壓壞王爺本來就不好使了的雙腿,扭著腰從他并沒有抱很緊的臂彎里掙了出來,提議道:“我推王爺進(jìn)去賞賞花吧?”
趙璲點頭。
花圃里養(yǎng)了至少十幾種芍藥,姚黃一樣都不認(rèn)識,還是請王爺幫她解惑。
有問有答的,青靄忽然跑了過來,離得近了才放慢腳步,對看過來的王爺王妃道:“皇后娘娘派人來了,有口諭給王妃�!�
姚黃一愣,皇后娘娘?
趙璲偏頭,對她道:“可能跟端午有關(guān),去吧,別讓母后的人久等�!�
有了他提供的猜測,第一次接到皇后口諭的姚黃就不用胡思亂想了,叫青靄好好伺候,她直接穿過花圃抄小路往南去了。
來的是周皇后身邊的一位公公,皇后娘娘的口諭很簡單,邀請姚黃明日進(jìn)宮賞芍藥。
姚黃暗笑,王爺猜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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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新婚第二日隨惠王一起給帝后妃嬪敬茶,今日算是姚黃第一次以惠王妃的身份進(jìn)宮。
帶路的宮女直接將她與阿吉引到了御花園。
姚黃有點驚訝,御花園看起來竟然還沒有惠王府的后花園大,擠了太多的景,導(dǎo)致這邊的牡丹芍藥加起來才把一座涼亭圍了一圈。
此時,亭子里坐了幾位身穿華服的貴婦人與少女,周皇后居中,福成長公主、杜貴妃、劉賢妃、沈柔妃坐在她的左側(cè),右側(cè)是大公主、二公主以及姚黃許久沒見的準(zhǔn)康王妃陳螢、準(zhǔn)慶王妃鄭元貞。
姚黃注意到,福成長公主的席位擺在三妃之前,可見皇家姑奶奶回了娘家也是貴客,連傳說中寵冠后宮的杜貴妃也得讓著她。
帶路的宮女與阿吉止步亭外,姚黃獨自拾階而上,笑盈盈地對周皇后道:“母后還說叫我不用來得太早,結(jié)果我竟成了來得最遲的一個,叫母后與諸位娘娘久等了,真是罪過�!�
周皇后微怔,福成長公主微微挑眉,杜貴妃則一臉見鬼的神情盯著姚黃。
姚黃先朝周皇后行禮,再朝永昌帝的妹妹與小妾們行禮,對兩位公主與妯娌就是笑了。
這么一個大方又愛笑的小王妃,周皇后越看越喜歡。她沒有兒子,現(xiàn)有的四位皇子哪個繼承大位都得敬她為太后,不必爭的周皇后省了很多心思,對幾位王妃也就純憑眼緣對待了,喜歡的就多親近,不喜歡的便維持體面。
“不遲不遲,我們本來就在宮里,提前來花園透透氣,長公主她們也剛到不久,來,入座吧�!�
姚黃的席位擺在陳螢與鄭元貞中間。
走向位子時,姚黃朝巴巴望著她的陳螢眨了下眼睛。
因為姚黃是新來的,周皇后先問了問她的新婚生活,姚黃答一切如意,眾人就接著聊起了剛剛的閑話。
沒多久,周皇后叫五個年輕的妯娌姑嫂自去園子里賞花。
排著隊走出涼亭,姚黃與陳螢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一塊兒,鄭元貞與杜貴妃的女兒二公主則同時看向周皇后的獨女大公主。
大公主與這兩人都不投緣,看陳螢好像憋了一肚子話要問姚黃,她便自顧自挑了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