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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趙璲:“怎么笑成這樣?”

    姚黃取出托盤給他看。

    趙璲:“”

    姚黃干脆盤腿坐在地上,一個元寶一個元寶地挨著摸,比小時候母親摸她的頭還溫柔:“王爺,宮里每次射柳第一名都給這個彩頭嗎?”

    趙璲:“嗯�!�

    姚黃:“二公主說王爺之前就贏過五次了,那王爺豈不是光彩頭就掙了六百兩黃金?”

    六百兩黃金相當于六千兩銀子,都快趕上皇家給他娶王妃出的純聘禮銀了。

    趙璲點頭。

    登時,姚黃看他的眼神就跟看金子一樣了。

    趙璲:“喜歡的話,可以都給你�!�

    [36]036

    馬車停到惠王府門前,總管郭樞已經(jīng)在此候著了。

    等王爺王妃進了家門,郭樞才道:“王爺,皇上賞了一張象牙簟,您看是今日就用上,還是再等等?”

    皇上的口諭是把象牙簟送來惠王府,卻并未點明賞王爺還是王妃,郭樞就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干脆在話里賣個巧,由王爺做主。

    姚黃悄悄瞥向自家王爺,按照永昌帝頒布口諭前的情形,這象牙簟是賞她的,可永昌帝故意含糊了口諭,沒準其實是想把象牙簟給他二兒子,弄個幌子免得其他兒女埋怨他為父不公。

    再有,象牙簟象牙簟,聽起來就涼快又舒服,王爺不在乎金子銀子,這等連長公主、貴妃都垂涎的實用好物,王爺真舍得給她?

    換成姚黃,親爹給她一件祛暑的寶貝,姚黃肯定自己用,最多跟夫君合用,絕不會單獨便宜了夫君,自己睡熱墊子吃苦。同樣的道理,王爺真叫人把象牙簟送去竹院,姚黃也不會失望,最多厚著臉皮讓王爺來明安堂時把象牙簟也帶過來,讓她沾沾光。

    “賞王妃的,交給王妃做主�!�

    掃眼不敢相信的王妃,趙璲示意青靄推他去竹院。

    等姚黃想起要謙讓一番時,惠王爺都走出老遠了。

    郭樞笑道:“王妃先行休息,稍后我便把象牙簟給您送過去。”

    姚黃瞅瞅阿吉托著的百兩黃金,暈暈乎乎地回了明安堂。

    洗洗臉,換上一條繡房新送來的對襟睡裙。所謂對襟睡裙,便是直接在齊胸長裙上面縫接對襟的領邊與肩袖,這樣裙腰的位置不用繃太緊,對襟領邊也可以敞開更大,雖然露出的肌膚有些多了,可睡裙就是穿在內(nèi)室的,不怕被外人瞧見。

    姚黃這條,上面的衣袖是白色的,下面的長裙是很淺的綠色,衣料輕薄,只是隨便走幾步裙擺便如碧波蕩漾,實在是太好看,弄得姚黃也對鏡自賞了好久。

    阿吉:“王妃的臉紅撲撲的,像蓮葉里面冒出來的花骨朵,底下的兩截腳踝與腳便是藕�!�

    姚黃:“胡說,藕能有我白?”

    阿吉:“我是說剝完皮的藕�!�

    這時,郭樞派來的兩個小丫鬟抬了御賜的象牙簟來,百靈三個大丫鬟都沒碰過這樣的好東西,怕有什么講究,征得王妃的同意后,只管幫忙挑起簾子,讓那兩個小丫鬟抬了象牙簟進了內(nèi)室。

    象牙簟放置于楠木長匣中,外面包裹著一層錦緞,取走錦緞,兩個小丫鬟分別提著一端慢慢后退展開,終于露出了象牙簟的真容。

    整張象牙簟長十一尺,寬九尺,鋪在姚黃這邊的床上剛剛好。

    滿眼的象牙白潤澤如玉,摸起來也有種綢緞般的光滑,像葦席竹席都容易起毛刺,象牙簟就不會出這種問題。

    “可以直接用嗎,還是要擦拭一遍?”姚黃問。

    一個抬席小丫鬟道:“回王妃,宮里送過來之前已經(jīng)擦過了一遍,郭總管接過來后又叫我們按照公公教過的法子擦過了,王妃可以直接用的�!�

    姚黃:“鋪到床上吧�!�

    鋪好了,姚黃叫丫鬟們退下,她自己躺在象牙簟上滾了兩圈,確實很舒服,只比錦褥稍微硬一些,就是太涼快了,才剛剛五月初,姚黃屬于怕熱的人,都覺得現(xiàn)在用涼席還為之過早。

    姚黃卷起象牙簟暫且放在羅漢床上,等晚上王爺過來了,給王爺展示過再收起來。

    重新躺到床上,姚黃卻遲遲沒有困意,滿腦都是今日新得的金元寶與象牙簟。

    阿吉突然推開內(nèi)室的門,興奮道:“王妃,郭總管又來了,叫人送來了五托盤的金元寶,說是王爺交待的!”

    姚黃一骨碌爬坐起來:“還真給��?”

    阿吉:“您說什么?”

    姚黃:“沒,沒事,拿進來先放羅漢床上吧,等我睡醒再收拾。”

    四個大丫鬟進來兩趟,放好金元寶就出去了。

    姚黃這才下床,搬著一把椅子坐在羅漢床邊,對著眼前的元寶、象牙簟發(fā)呆。

    也許王爺從小生在富貴窩,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最上等的,所以他不看重這些,說給她就給她了。

    可說到底,還是王爺知道她愛財便送這些過來哄她高興,不然他怎么不把金子寶貝賞給青靄飛泉曹公公等人?論功勞,她可比不上王爺身邊的這些老人。

    姚黃愛財卻有良心,王爺對她這么好,她也得多多的對王爺好。

    脫了睡裙,姚黃換了一身細布衣裳,帶上阿吉以及侍衛(wèi)張岳、王棟出門了。

    臨走前,姚黃對郭樞道:“我出去逛逛,王爺沒有問起的話,你也不必通傳�!�

    郭樞:“是�!�

    .

    坐在外觀平平無奇的馬車里,姚黃讓車夫只管沿著南大街往前走,她與阿吉分別盯著一邊的鋪子。

    姚黃記得,她以前出門亂逛時好像在南大街的某處見過一家賣木具雜貨的店鋪,里面就有輪椅。

    別看京城的街面上少有坐輪椅的人,其實京城廢了腿的人可不少,姚黃就親眼見過有人在馬球賽上摔傷了腿,親耳聽過哥哥表哥們提起哪個同窗意外失足從此不良于行,更不用提往年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傷兵殘兵,包括因為各種意外、疾病無法獨立行走的普通百姓。

    只是這些人大多跟惠王一樣,病了就不愛出門,才顯得輪椅好像是什么稀奇的東西。

    正逢端午,南大街這邊生意興隆,不少住在京郊的百姓特意趕來京城過節(jié)賣賣東西。

    行人多了,車馬走得就慢,好在姚黃并不著急。

    快把南大街走完了,阿吉忽然叫到:“停車!”

    車夫立即停了下來。

    姚黃湊到阿吉這邊,往外一望,果然看到一家專賣桌椅箱籠等木器雜貨的店,店面很小,但后門出去就是一座院子,目之所及可見院子里的棚子下擺了更多的木器。

    主仆四人進了店。

    掌柜的正在打哈欠,像他這樣賣大件的平民小店占不到端午節(jié)的便宜,只有家境稍微殷實的人家喬遷新居、更換舊物或是置辦聘禮嫁妝了才能接筆大單子,要么就是做些零賣的小生意。

    趁這個哈欠的功夫,掌柜瞇著眼睛迅速打量來人,見后面的兩個健壯男人像是侍衛(wèi),掌柜立即猜到前面的美貌少婦非富即貴。

    掌柜一邊納悶有錢人為何要來他這家用料尋常的小店,一邊笑著迎了出來:“夫人想看看櫥柜還是箱籠?”

    姚黃已經(jīng)將店鋪里擺放的木器都掃了一遍,直接問:“有輪椅嗎?”

    掌柜:“有有有,這東西平時買的人不多,都在后院放著,夫人這邊請�!�

    到了后院,姚黃在一個棚子里看到兩把落了灰的輪椅,椅面上還堆著兩摞木盆,木盆縫隙間還塞了筷籠等小件。

    掌柜的對這單生意沒抱多大希望,見容貌美艷的女客皺起眉頭,就更懶得去收拾清理了,簡單介紹道:“都是用榆木做的,結實耐用,保養(yǎng)好了能坐幾十年,夫人要是喜歡,我馬上給您搬出來擦得干干凈凈�!�

    姚黃圍著兩把輪椅轉了大半圈,兩把一模一樣,前面兩個小輪后面兩個大輪,椅面以上跟正常的太師椅差不多寬,椅背兩端多出來兩個推手,椅子前面伸出一條窄窄的腳踏。

    這是一把供普通人家使用的輪椅,結實輕便耐用,坐起來肯定不如惠王爺?shù)哪前咽孢m還能當躺椅睡覺,椅身上下更是沒有多花力氣雕刻任何飾紋。

    姚黃叫掌柜的擦干凈一把,她要試試。

    掌柜一聽有戲,忙去拿了兩條巾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擦了好幾回。

    姚黃坐上輪椅,雙手伸出兩側的椅架握住那兩只大輪子,試著往前推,可惜憋紅了臉也沒能讓輪椅動一下。

    掌柜:“夫人想自己推著走?那可不行,咱們這輪椅就有三十來斤,再加上夫人的體重”

    察覺一個侍衛(wèi)瞪了過來,掌柜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不管多重的人坐在上面,他想光靠手推動自己都難啊,除非腳能踩到地上跟著一起使勁兒�!�

    有的坐輪椅的人只是走不了路,腿腳能用上力氣,半蹬半推的自己能動,時間長了也吃不消,還得讓其他人幫忙。

    姚黃讓張岳、王棟分別去試,兩人臂力很強,刻意不用腿勁幫忙的情況下,稍微讓椅子往前挪出幾步,饒是如此也都累出一頭汗。

    姚黃問:“能不能做出一把可以自己推動的輪椅?”

    掌柜苦笑:“真有這樣的好法子,肯定早做出來了�!�

    姚黃也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不過,普通木匠想不出來或是沒有花太多時間琢磨這個,她可以找來鄧師傅商量,鄧師傅不行,還有王府的木匠,只要王府出一筆賞錢,不怕那些能工巧匠不用心。

    “怎么賣?”

    “不貴,一兩一把�!�

    姚黃笑著看向掌柜,她是有錢了,卻也不會給人當傻子宰。

    掌柜被她笑得心頭一顫,知道這是個精明的,忙改口道:“夫人誠心想買的話,給五錢銀子就行,您看看這榆木料子,用的全是老榆木,這個價小店純賺一點工錢罷了�!�

    姚黃沒再討價:“兩把都要了�!�

    .

    兩把輪椅,姚黃留一把放在前面等著端午過后請鄧師傅過來商量如何改進,一把她叫大丫鬟們重新擦拭一遍,然后等天涼快下來,親自推著去了竹院。

    飛泉仔細看過王妃帶來的新禮物,心情復雜地去請王爺。

    很快,坐在鄧師傅耗費無數(shù)心力打造出來的華貴大輪椅上的惠王爺就親眼看到了王妃手里的簡陋輪椅。

    [37]037

    “王爺覺得這把輪椅如何?”

    真的將榆木輪椅推到王爺?shù)娜A貴紫檀大輪椅面前,姚黃的底氣就沒那么足了。

    趙璲擺擺手。

    青靄、飛泉立即退回了竹院里面,一直退到聽不到王爺王妃說話的距離。

    這時,趙璲才看著他的王妃問:“為何要做新輪椅?”

    姚黃一聽,連忙解釋道:“這是我下午去南大街買的,不是鄧師傅做的。本來是想直接叫鄧師傅過來商量做把新輪椅,可今日端午,鄧師傅也在陪家人過節(jié),我就沒叫人去請他,可我又憋不住,就先去看看京城的鋪子里有沒有合我心意的輪椅�!�

    見惠王爺神色平靜,不像被簡陋的新輪椅氣到的樣子,姚黃笑笑,推著新輪椅在惠王爺面前轉了一圈:“王爺瞧瞧,這輪椅多輕便,我可以推著你在花園里逛好幾圈都不帶出汗的,而且王爺往這里一坐,我低頭就能看見你的臉,王爺稍微扭頭或仰頭也能瞧見我,像你現(xiàn)在坐的那把,椅背又高又厚,咱們倆誰看誰都不方便�!�

    趙璲沉默。

    姚黃干脆坐到榆木輪椅上,面對面地看著他:“王爺,我是這么想的,你看咱們平時也不出門,只在自家走動的話,輪椅能讓你坐得舒服方便才是最重要的,外觀上不用弄得太氣派講究。你看我這把,椅背只有中間這一塊兒靠背,兩邊是空的,這樣走起來王爺?shù)难鼈冗能吹到風,多適合夏天啊,你現(xiàn)在的那把不透風,再過一陣肯定要嫌熱�!�

    她側過身子展示靠背,趙璲就看向靠背。

    姚黃再拍拍輪椅的兩個大輪子:“我最想要的是一把王爺自己能推動的輪椅,這樣王爺要去哪里也方便,可我想的太簡單了,鋪子里根本沒有這種,據(jù)說也很難做,回頭我讓鄧師傅想想辦法,看他能不能琢磨出來�!�

    如果可以自己推著走,昨晚王爺從畫架前移到羅漢床前就不用那么辛苦,平時口渴想喝茶倒水的也可以自己來,而不是事事都要喊青靄飛泉伺候。包括王爺進出她的內(nèi)室,夏天這么熱,姚黃穿得越來越清涼,她可不想回回都躲著青靄飛泉,尤其是清晨,王爺總是比她早起,怕被青靄瞧見什么,總是拿被子把她遮得嚴嚴實實。

    趙璲看向坐在她那個位置觸手可及的大輪。

    姚黃:“對了,我知道這把輪椅不好看,今天帶回來就是先給王爺瞧瞧,王爺若喜歡這種輕便的,我會讓鄧師傅照著王爺?shù)纳砹坑酶玫哪玖戏略鞄装�,雕花什么的都弄上,保證又美觀又舒服,在家用出門用都行。”

    她怎么可能真的讓堂堂王爺坐五錢銀子一把的簡陋輪椅?要改的地方多著呢。

    一口氣講了這么多,姚黃期待地看向從始至終都沒什么神色變化的惠王。

    趙璲:“先試試�!�

    姚黃要背他換輪椅,注意到新輪椅沒有固定裝置的趙璲拒絕了,叫青靄、飛泉過來。

    青靄背他,飛泉扶住榆木輪椅的椅背,當青靄背對榆木輪椅穩(wěn)穩(wěn)下蹲,距離足夠時,趙璲雙手撐住輪椅的扶手,自己坐了下去。

    姚黃提前試過的,張岳、王棟都是高高壯壯的身板,榆木輪椅能承受他們,肯定也能承受惠王爺約莫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

    青靄、飛泉暗自捏了一把汗,直到王爺坐穩(wěn)了,那輪椅也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沒搖晃也沒有發(fā)出承受重物的異樣聲響,兩人終于把心咽回了肚子。

    隨著青靄走到一旁,趙璲看見王妃在笑,那種看了什么笑話又不好叫人知道的偷笑,一對上他的視線就換成了平日她在他面前常露出來的乖巧又帶著幾分討好的明媚笑臉:“我陪王爺去園子里多試試?”

    趙璲點頭。

    留下那把華貴卻沉重的紫檀輪椅,姚黃推著榆木輪椅走了,手上過于輕松,她還重新適應了一下。

    出了竹林小道,姚黃問:“王爺會不會覺得顛?”

    趙璲感受到的椅身顛簸確實比紫檀輪椅明顯,但也并非難以忍受,只是如王妃所說,兩人說話確實方便了,她停下來低頭問他,背靠輪椅的趙璲后腦居然碰到了她的衣襟,不過她反應得很快,短暫的壓迫很快就結束了。

    他看著前方道:“還好�!�

    姚黃站直了,繼續(xù)推輪椅,并刻意保持了身體與王爺?shù)木嚯x。

    來到北面的翠屏山腳下,姚黃指著王府特意修出來的一條石板坡道問:“王爺上過這條路嗎?”

    趙璲搖頭。

    底下人修坡道是為了應對他哪天忽然有了登山的雅興,趙璲確實有過無數(shù)次想登山的念頭,但那些念頭里的他都是靠自己的雙腳游園登山騎馬,念頭來時如潮水洶涌,催人發(fā)瘋,等潮水褪去,趙璲也能繼續(xù)平平靜靜地留在竹院了。

    姚黃躍躍欲試:“我推王爺上去看看?”

    王府的工匠都是能人,翠屏山本來就沒多高,新修出來的坡道故意繞了山上好幾處景致才一直延伸到山頂?shù)臎鐾ぶ�,雖然延長了路途,卻降低了輪椅上行的坡度,節(jié)省了推車人的力氣。

    趙璲掃眼山頂,問:“會不會太吃力?”

    姚黃歪頭朝他笑:“王爺是怕我力氣不夠,失手把你摔了吧?”

    趙璲微微抿唇。

    姚黃哼道:“放心,真推不動了我會原路退回來,怎么著都不會摔了王爺�!�

    說完,她便朝前方的坡道去了。

    趙璲問起她在竹院門口的那個偷笑。

    姚黃:“說了王爺不能生氣�!�

    趙璲:“好�!�

    姚黃一下子笑出了聲:“不是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嗎,我是笑王爺剛移到這把輪椅上時,身上的貴胄之氣都跟著減了一半,瞧著怪委屈王爺?shù)摹!?br />
    趙璲:“”

    旁邊突然歪過來一張笑臉,烏黑水潤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趙璲回視過去。

    姚黃忐忑問:“沒生氣吧?”

    趙璲:“推車時不要笑�!�

    這就是沒生氣的意思,王爺如此大度,縱得姚黃膽子更大了,瞅瞅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忽然松開雙手。

    上坡路上,輪椅失去推力,四個輪子頓時往后走。

    趙璲猛地握緊兩側扶手,與此同時,姚黃重新握住了輪椅�?粗萃鯛敱┢鹎嘟畹氖直�,姚黃彎腰,故意在他耳邊輕聲問:“剛剛王爺?shù)男奶遣皇翘貏e快,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趙璲一邊放松手上的力道,一邊偏過頭,對上的就是王妃那雙膽大的眼睛。

    這一瞬,趙璲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那樣的急促,讓他根本無法否認方才他確實慌了一下。

    趙璲偏向另一側。

    姚黃忽然推著輪椅往前跑了起來,木質(zhì)的輪子骨碌骨碌的快速碾壓石板坡道,奔跑帶起涼風,很快就吹落了惠王剛剛被嚇出來的些許冷汗,他是越吹越舒服,但就在他的頭頂,王妃的呼吸越來越重,跑動的腳步也越來越慢。

    趙璲終于抬頭,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勸道:“別跑了�!�

    姚黃喘著氣道:“我喜歡跑�!�

    跑久了會累,確切的說姚黃喜歡的是跑起來時的風,以前哥哥經(jīng)常會帶著她跟阿吉去外面撒歡,哥哥喜歡這樣的風,阿吉喜歡這樣的風,姚黃猜測,王爺應該也是喜歡的。

    可王爺再也無法靠自己感受這樣的風了,只能由姚黃幫他。

    一口氣跑進山頂涼亭,姚黃將輪椅正對著一張美人靠停好,她再坐在那張美人靠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豆大的汗珠沿著她潮紅的臉頰滾落,有的被她擦去,有的沿著她粉潤的側頸蜿蜒至鎖骨,沒入對襟襦衣的領口。

    趙璲垂眸,從一側袖口取出帕子,遞給她。

    姚黃擦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身上才不再往外冒汗。

    她瞅瞅下山的另一條坡道,逗面前的王爺:“下山的時候還這樣跑,王爺敢嗎?”

    趙璲看看她,道:“敢是敢,但你真摔了我,我可能會很生氣�!�

    沒摔怎么都好,摔了,趙璲也不知道她會看到一個什么樣的自己。

    姚黃沒有立即回答,眨眨眼睛,提起她小時候的事來:“我爹最喜歡嚇唬我了,他會站在我的后面,掐著我的腋窩原地轉圈,把我高高的甩起來,特別好玩。轉著轉著,我爹會說要把我丟出去,我知道他只是嚇唬我,但他真松力氣的時候,我還是嚇得嗷嗷叫,后面又覺得那樣超級刺激�!�

    趙璲沒玩過,也想象不出來。

    但王妃確實讓他體驗了一次類似的刺激。

    姚黃指指西邊,再把他的輪椅轉個方向。

    趙璲看到了王府高墻外的夕陽,淹沒了一片片鱗次櫛比的房屋,這是他在竹院里永遠也看不到的恢弘。

    姚黃見他看得入神,自己也趴到美人靠上,王府里有許多她喜歡的地方,翠屏山的涼亭就是一處。

    看著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家屋頂上飄起了裊裊炊煙。

    “回去了?”

    “嗯�!�

    推著輪椅來到坡道前,姚黃先是遞了惠王爺一個壞笑。

    趙璲默默握住了輪椅扶手。

    但姚黃只是慢悠悠地推著他穩(wěn)穩(wěn)地往下走,一直到下了山上了平路。

    趙璲便知道,他的王妃膽子也沒有那么大。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姚黃解釋道:“我才不是怕王爺生氣,怕的是真把王爺摔傷了,我該心疼了�!�

    趙璲:“”

    前面就是通往前院的月亮門了,姚黃問:“是直接過去,還是回竹院換輪椅?”

    趙璲:“換。”

    這個輪椅椅背不能動,他上床不方便。

    到了竹院,看看坐回紫檀大輪椅的惠王爺,姚黃心中一動,坐到小輪椅上,對飛泉道:“你來推我,我跟王爺一起走�!�

    又推又跑得忙了這么久,也該她享受享受了。

    [38]038

    姚黃的榆木輪椅不但比惠王的紫檀輪椅寒酸,居然還要矮上一些,她往上面一坐,再去看惠王,種種落差竟讓姚黃想到了東施效顰。

    她拍拍扶手,吩咐飛泉:“咱們走快點。”

    飛泉根本不敢動啊,鼓足所有勇氣看向惠王,萬一王爺認為王妃在故意嘲諷他,飛泉不但不能推,還得趕緊把王妃勸下來。

    趙璲:“走吧。”

    心情大起大落的飛泉雙臂猛的一發(fā)力,榆木輪椅就往前滑出一大截。

    飛泉:“”好輕的輪椅!

    一小一大兩把輪椅前后拐出了竹林。

    姚黃看不見后頭,青靄卻能看見飛泉輕松的步伐以及輪椅上王妃露出來的衣袖與裙擺,連小輪椅的四個輪子在石板路上滾動的聲音都帶著一種輕快,像一頭剛長大的小馬駒,無憂無慮地走在一匹拖著腳步負重前行的老馬前頭。

    青靄不知道王爺怎么想,反正他是覺得,如果他青靄真是一匹老馬,那么能看到這么一匹快活的小馬駒,他也會跟著舒坦,就像王爺?shù)淖咸创筝喴嗡家呀?jīng)推了大半年,此時此刻推起來卻是最輕松的一次,仿佛他也被前面的小馬駒帶出了更多的干勁兒。

    .

    到了明安堂,趙璲直接留在前院,姚黃先去后頭洗手凈面再過來陪他吃飯。

    姚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姚黃也不習慣兩人同席時不說話,弄得這兩人誰也不想搭理誰似的。

    “王爺真不嫌木頭椅面太硬嗎?”

    姚黃一邊給惠王爺夾菜一邊問。

    趙璲懂了:“那輪椅你坐著不舒服?”

    姚黃:“剛坐上去還行,坐久了就嫌硬了,王爺要是也不舒服,我給你編個蒲團,只在府里用。”

    趙璲:“你會編?”

    姚黃:“會啊,跟我外祖母學的,往年我們家夏天用的蒲團都是自己做,去外面買一個要十文錢呢,還不如我們自己編的好。這樣,我先編一個,編好了王爺試試?”

    趙璲過了一會兒才道:“可以,拿去竹林編,我看看你的手法�!�

    姚黃:“好,等我準備好蒲草就去那邊找你�!�

    飯后兩人分頭沐浴,等姚黃換好睡裙晾干頭發(fā),又靠在床頭看了幾頁正經(jīng)的話本,惠王爺才姍姍來遲。

    姚黃坐在放了帷帳的拔步床里頭,見青靄把輪椅停在羅漢床邊就出去了,姚黃才放下話本。

    趙璲在看羅漢床上的象牙簟與金元寶,聽到腳步聲,他隨意看過去,視線就被王妃那條嶄新的他從未見過的睡裙黏住了,上下打量一遍,最終定在了睡裙齊胸的上裙邊,那里看起來與外穿的齊胸長裙裙腰很像,卻并沒有勒嚴,滑潤細膩的紗羅自然而然地貼服著王妃白皙的肌膚。

    整條睡裙都是紗羅所制,輕薄透氣,如帷帳般讓里面的情形隱隱若現(xiàn)。

    姚黃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她在娘家可沒穿過這樣的衣裳,誰讓家里窮呢,如今繡房將這么清涼的睡裙送到她手里,姚黃放著不用便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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