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終許則還是決定簽退下班,剛走到大廳,就碰到賀蔚。
“剛從赫揚病房里出來嗎?”賀蔚問,“他怎么樣了?”
“睡著了。”
“不會是我們許醫(yī)生把上校哄睡的吧。”聽到陸赫揚已經(jīng)睡了,賀蔚不準備去打擾,順手就攬過許則的肩跟他一起往外走,“我的朋友們好不容易都從戰(zhàn)區(qū)凱旋了,結(jié)果一個連家都沒回就去抓老婆,一個因為易感期在病房隔離,唉,團聚真難。”
“顧中校沒有回來嗎?”許則可能是全世界最想快點還錢的人,他還等著顧昀遲回來以后將兩百多萬轉(zhuǎn)交給他。
“沒呢,直接從戰(zhàn)區(qū)飛去另一個市了,我早說了他要發(fā)瘋�!�
許則點點頭,想了想,又問:“你要結(jié)婚了嗎?”
聽池嘉寒的話,賀蔚應該是給他發(fā)了結(jié)婚請柬,如果是真的,雖然自己沒有收到請柬,但許則還是想給賀蔚送一份禮金。
對于這個問題,賀蔚既沒有問許則是誰告訴你的,也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你猜�!�
許則說:“我不知道�!�
“嗯哼�!辟R蔚發(fā)出模棱兩可的聲音,別的沒有再說什么。
回公寓也并不能休息好,許則短短地補了兩個小時覺之后就提前去了醫(yī)科大,在實驗室里一直忙到傍晚,直到項目組成員招呼他一起點外賣時,許則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
“我還要回院里,你們點吧。”許則保存好數(shù)據(jù)和文件,收拾東西。
到了195院,許則連晚飯都沒有吃,換上白大褂便去了腺體科,卻被病房門口的警衛(wèi)告知陸赫揚去開會了。
除了明天要亡國,許則想不出什么會議需要陸赫揚頂著強易感期去開。
“去了多久?”許則問。
警衛(wèi)看了眼表:“大概兩個半小時�!�
“好的,謝謝。”
許則在病房門口站了會兒,漸漸地有些茫然,不明白來這里的目的——即使陸赫揚現(xiàn)在在病房里,自己也不能為他做什么,抑制劑和藥,都有腺體科的護士會送。
離晚上交班還有段時間,許則看著病房門,認為先去把晚飯吃掉或許才是最該做的。
他重新朝大廳走,只走了幾步,聽到身后傳來‘�!囊宦暋TS則回過頭,看見走廊盡頭那座專用電梯的門開了,六七個身穿空軍作戰(zhàn)服的alpha從里面走出來。
陸赫揚走在最中間,訓練帽的帽檐壓得很低,似乎還戴了口罩。
走得更近了,許則才看到那不是口罩,是一只純黑色的止咬器。
陸赫揚的手上還戴著限制指關(guān)節(jié)活動的特制半指手套,他看起來很平穩(wěn),沒有任何要失控的跡象,從走路的速度和動作。唯一看不清的是臉,被帽檐的陰影與止咬器完全遮擋,眼部的位置顯得十分深。
燈光明亮,alpha像一團不散的、有實感的黑霧,極高的個頭伴隨著無法掩藏的信息素,靠近時有讓人屏息凝神的壓迫力。
許則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即便看不到陸赫揚的眼睛,但他很確定,陸赫揚在走進被警衛(wèi)打開的病房門之前看了自己幾秒,那目光幾乎是有重量的。
只有陸赫揚一個人進了病房,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宋宇柯有些后怕地搓搓臉,放松僵硬的肌肉,然后才走向許則:“許醫(yī)生�!�
“是很重要的會議嗎?”許則問他。
“是的,作為這次北戰(zhàn)區(qū)幾個重要的軍事指揮官,顧中校已經(jīng)缺席了,上校要是再不去就不太好了�!彼斡羁抡f,“提前打了兩只抑制劑才勉強拖到會議結(jié)束,現(xiàn)在什么藥都不能用,只能等上校自己緩一緩再說。”
受陸赫揚的信息素影響,同為alpha的宋宇柯,身體的排斥反應比較強烈,他對許則擺擺手:“好像有點想打人,許醫(yī)生我先去找護士弄點抑制劑�!�
“好的�!痹S則頓了頓,問,“我能進病房嗎?”
“�。俊彼斡羁乱粫r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會很危險�!�
又想到上校一個人待在病房里也有危險,而且許則也是s級,宋宇柯開始猶豫:“要不要等腺體科的醫(yī)生過來?”
“沒事的�!�
“那好,許醫(yī)生你注意安全,有任何情況就出來�!�
許則點點頭,將手環(huán)檔位調(diào)到最高,推開病房門。
依舊是窗簾緊閉,只是所有儀器和可移動的堅硬物件都被已經(jīng)清空了,靜得可怕。等眼睛稍微適應光線,許則往前走了幾步,視線繞過洗手間外墻的拐角,看到會客區(qū)的沙發(fā)旁立著一道高高的人影。
“上校?”許則試著叫他,“我?guī)湍惆咽痔兹∠聛韱�?�?br />
沒有得到回答,許則猶豫片刻,走到陸赫揚面前,拉起他的右手。特制手套尾端連接著手環(huán),許則低頭摸到開關(guān),扣動,打開手環(huán)。
手套脫到一半,許則被忽然貼到自己頸邊的冰涼物體嚇一跳,頓時僵在那里。
陸赫揚垂著頭,止咬器頂在許則的側(cè)頸上。許則被迫把頭仰起來一點,那塊皮膚被止咬器和陸赫揚沉重的呼吸弄得既涼又熱,許則抓著手套,不知道該怎么辦,反而是陸赫揚自己將手從手套里抽出來,抬起按住他的后頸。
信息素鋪天蓋地,許則盡力調(diào)整呼吸。他這幾年一直在規(guī)律地用藥,以改善自己因為二次分化而信息素不穩(wěn)定的問題,已經(jīng)有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xiàn)易感期,控制信息素的能力達到了正常的s級水平。
許則被從頸側(cè)移到下巴的止咬器與陸赫揚的手一前一后地鉗制著,他仰頭看陸赫揚的眼睛,其實看不見,只有深黑的一片。許則抬手摸止咬器,慢慢往后,到開關(guān)的位置,有些艱難地問:“你知道密碼是多少嗎?”
止咬器的密碼是為了防止alpha自行打開而設(shè)置的,他在進來之前忘了問宋宇柯。
“默認密碼�!标懞論P這次開口了,聲音很低,“試試。”
在什么也看不到的情況下,許則用指尖扣動轉(zhuǎn)盤鎖撥123,咔噠一聲,止咬器被打開。許則將止咬器拿下來,同時還惦記著陸赫揚的另一只手套沒有摘。
“你進來干什么�!标懞論P語氣冷靜地問。
“止咬器和手套……如果不脫掉,會很難受�!痹S則捉摸不透陸赫揚目前的狀態(tài),他詢問道,“或者,還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嗎?”
“你會做嗎�!�
“會�!痹S則去找陸赫揚的左手,幫他摘掉手套,并問,“需要我做什么?”
陸赫揚沒有應答,反握住許則的手,靠近過去。他的動作有種刻意的慢,似乎在給許則反應時間——果然許則反應過來了,下意識往后躲了躲。
于是陸赫揚問:“不是說會嗎�!�
許則沉默幾秒,松開手,任憑手套和止咬器掉在地毯上,然后抱住陸赫揚的腰,抬高下巴去親他。
命運是不會給同一個人太多次機會的,許則知道,尤其是自己這樣的人。三個月前的喝醉,三個月后的易感期,或許不會再碰到第三次不清醒的陸赫揚了。
吻技還是很爛的許則終于獲得了想要的擁抱,而陸赫揚摘下許則的眼鏡,從他沒有章法的親吻里接過主動權(quán),帶他往后退到沙發(fā)前,坐下去。許則跪坐在陸赫揚身上,摟著他的脖子——這個姿勢讓許則想起以前陸赫揚去自己家,總會很順手地拉過自己這樣坐在他腿上。
陸赫揚的手從許則白大褂下的襯衫里伸進去,碰到腰的時候,許則從鼻子里悶哼了一聲。心跳和呼吸都到達了無法控制的程度,他和陸赫揚暫時分開一點,急促地喘著氣,陸赫揚的吻便往下落,從喉結(jié)到鎖骨,從親變成咬,許則半闔起眼,舔著濕潤的嘴唇,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痛。
他去解陸赫揚皮帶時手抖得厲害,身體因為alpha信息素之間的對沖——或者說是強易感期alpha信息素的壓制而產(chǎn)生劇烈不適,讓許則懷疑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因此出了差錯,但反正也來不及了。
聞到血腥味,是鎖骨還是哪里出血了,許則不清楚。他用一種安撫的語氣,對陸赫揚說:“上校,讓我下去吧�!�
許則半跪到陸赫揚腿間,陸赫揚的手指插進他的頭發(fā),在漆黑的光線里俯視他。
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后,許則試圖站起來,卻被陸赫揚拉回腿上,再一次和他接吻。舌尖抵著舌尖糾纏了幾分鐘,察覺到陸赫揚平靜了一些,許則抬起頭,已經(jīng)到了交班時間,沒有辦法繼續(xù)待在這里了。
“我要回去工作了�!痹S則又親了親陸赫揚的唇角、臉頰和額頭。
最后他和陸赫揚鼻尖相對,很輕地說:“這個也忘掉吧�!�
就像忘記過去的一切那樣,不記得最好了。
陸赫揚像所有在易感期時都不愿意把力氣浪費在說話上的alpha一樣,沒有回答許則,只是將一旁的眼鏡拿起來,放回他手上。
離開病房前許則從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接著打開門。
“!”宋宇柯面露震驚,“許……許醫(yī)生,怎么……怎么流血了?!”
許則低頭看,鎖骨確實出血了,并且浸透了淺色襯衫,有些觸目驚心。
“沒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上校他……他打你了嗎?”宋宇柯跟在許則身邊,見他白大褂都皺得不像樣,更加驚慌,懷疑許則的臉可能也被打腫了,所以才會戴口罩。他語無倫次,“對不起啊許醫(yī)生,我也沒想到會這么嚴重……我陪你去處理一下。”
“沒關(guān)系的。”許則說。
花了點時間才把宋宇柯勸住,許則獨自一人走出特殊病房區(qū)域。
等電梯時他打開手機看時間,門很快就開了,許則關(guān)掉手機,抬頭,一位清瘦的omega走出來,身后跟著一個高大的alpha。
許則隔著口罩與alpha對視,隨后擦肩而過,許則走進電梯,按鍵。
對他來說都是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有可能會忘記對方具體的模樣,但再次遇到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可以想起他們是誰。
omega是在私人醫(yī)院外見到的陸赫揚的爸爸,alpha是在酒店里見過的陸赫揚的保鏢。
第88章
“服了你了�!背丶魏贿厧驮S則處理傷口一邊咬著牙,“怎么不去普外上藥,讓整個195院都知道那個叫陸赫揚的把你給咬——”
“嘉寒�!痹S則忍不住制止他,避免整層都聽到。
“閉嘴吧你,我明天就去找陸赫揚,把你們倆高中那點事都抖出來,省得那么不明不白的,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
許則相當生硬地岔開話題:“賀蔚,好像沒有要結(jié)婚。”
口腔科新一代里以手穩(wěn)出名的池醫(yī)生忽然力道不準地將棉簽壓在了許則的傷口上,過后又很快反應過來,立即拿開,所幸許則是個對疼痛不太敏感的人,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問:“怎么了?”
“他結(jié)不結(jié)婚關(guān)我什么事。”池嘉寒回答完上一個問題,結(jié)束上藥,收拾東西。
“那你呢�!痹S則問。
盡管池嘉寒的父母不在首都,但他們對池嘉寒的催促從未停止,不斷要求他出席各種宴會,試圖為他安排圈子里門當戶對的alpha。池嘉寒對此一貫不理會,可長久下來,總是會感到疲憊和厭煩的。
“我怎么了,我又不結(jié)婚�!背丶魏鏌o表情。
“如果他們強迫你�!痹S則考慮到一些現(xiàn)實的可能。
醫(yī)者仁心,池嘉寒說:“那就把他們都殺了�!�
順著這個回答,許則用很直線的思維想了想,他覺得池嘉寒如果因為這件事要殺爹媽,賀蔚一定會高高興興地給他遞槍的,然后名正言順地慫恿池嘉寒一起私奔——很荒謬,不過也許真的是他們兩個會干得出來的事。
“好的。”許則點點頭。
池嘉寒被他弄笑,然后說:“要不你跟我領(lǐng)證好了�!�
明顯的玩笑語氣,然而許則思考片刻,回答:“可以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誰結(jié)婚,也不會喜歡上哪個omega或者beta,如果領(lǐng)證能幫池嘉寒解決一些問題,許則愿意配合。
輪到池嘉寒反應不過來了,好一會兒才說:“算了,我怕陸赫揚哪天突然恢復記憶了弄死我�!�
許則將襯衫扣子扣好,很淡地笑了下:“不會的�!�
池嘉寒知道‘不會的’是在回答陸赫揚恢復記憶這件事。
這兩天宋宇柯前前后后來辦公室找了許則三次,探討關(guān)于他因陸上校在易感期期間的無意識攻擊而形成的傷勢是否屬于工傷,以及軍部對此的賠償問題。
“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許則第三次這樣表態(tài)。
不曉得撞在哪里才能撞出一個牙印的傷口,宋宇柯反正是聞所未聞,又慶幸許醫(yī)生那張可以放在195院宣傳欄中心位的臉沒有被弄毀容,只是下唇受了點傷。宋宇柯寬慰道:“沒事的許醫(yī)生,咱們按照程序來,先賠償,等上校易感期結(jié)束,我跟他說明情況,上校會來向你表達歉意的�!�
許則無法想象也無法接受那種場景,他認真拒絕:“真的不用,只是破了點皮,不需要賠償,也不需要上校道歉,你們別放在心上�!�
被白衣天使的大度感動到,宋宇柯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上校,讓他給許醫(yī)生一個交代。
“好,那就聽許醫(yī)生的�!彼斡羁抡f,“對了,腺體科那邊已經(jīng)對上校的病房實施了隔離,每天專人監(jiān)測和照顧,嚴格控制人員進出。前天上校的父親過來,也都沒能跟上校見面,這幾天許醫(yī)生你先別過去,省得白跑,等情況好一點我就跟你說。”
“好的,謝謝�!�
其實許則已經(jīng)聽說這個消息,原本陸赫揚休息幾天就可以度過這次易感期的,卻因為打了兩只抑制劑去開會,最終導致信息素失控,引起嚴重發(fā)熱和昏迷。為此院里緊急成立了小組,負責陸赫揚的易感期治療。
賀蔚知道了,大罵顧昀遲沒有良心,害人不淺,遲早天打雷劈。
呼內(nèi)也有一位醫(yī)生在小組里,這幾天他每從腺體科回來一次,許則就會厚著臉皮問一次,問關(guān)于陸赫揚的情況,以至于對方由衷地發(fā)出了‘你和陸上校真是好兄弟’的感嘆。
在當了陸上校四天的‘好兄弟’之后,許則終于被同事和宋宇柯同時告知,陸赫揚的易感期到了尾聲,病房已經(jīng)解除隔離。
“正好,那今天你替我去一趟吧,就是些常規(guī)檢查�!蓖抡f,“昨天呼吸道發(fā)熱的癥狀就基本已經(jīng)沒有了,你等會兒再看看,沒問題的話可以停藥了�!�
“好的�!�
許則摸了支筆式手電就起身。
“哎哎哎,這么急干什么,病歷病歷�!�
“……哦,好。”
“我們許醫(yī)生什么時候這么粗心了,太夸張了吧�!�
許則只笑笑,沒說什么,取了文件夾之后就往外走。
腺體科里比往常熱鬧一點,不斷有穿著軍裝或訓練服的軍人來往走動,許則在病房門口等了幾分鐘,向警衛(wèi)確定過陸赫揚目前沒有在辦公后,才推門進去。
病房里窗簾敞開著,明亮而整潔,沒有過多的信息素味道,許則只聞到淡淡的花香。有交談聲,會客區(qū)沒有人,許則走到房門口,陸赫揚正靠床坐著,床頭桌上那束碎冰藍玫瑰被omega的背影擋住一半。
陸赫揚穿著病號服,似乎瘦了一點,面色有些蒼白,頭發(fā)未經(jīng)打理地垂在額前——許則倏地恍惚,想起多年前見到的陸赫揚的最后一面。
發(fā)現(xiàn)許則后,陸赫揚將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看向他。
和陸赫揚僅對視了半秒,許則就移開目光,他讓陸赫揚忘掉前幾天的事,其實最應該忘記的是自己才對。
“抱歉打擾了,今天我來為您做檢查。”
林隅眠循聲回過頭,對許則笑了一下,因為陸赫揚一言未發(fā),他便代答道:“好的。”
許則點點頭,從床尾取了平板,走到另一側(cè)床邊,為陸赫揚測體溫并做記錄,隨后他打開手電檢查陸赫揚的喉嚨。沒有異常,許則問:“喉嚨還會痛嗎?”
“不會�!�
聲音正常,許則將三指指腹貼在陸赫揚喉結(jié)上:“麻煩您吞咽一下�!�
陸赫揚照做,確認沒有問題后許則結(jié)束檢查,做電子和紙質(zhì)記錄。
在他低頭寫字的時候,陸赫揚問:“傷好了嗎�!�
筆尖一頓,許則停下寫字的動作:“很小的傷口,已經(jīng)沒事了�!�
“宋宇柯說你的血把整件襯衫都染紅了�!标懞論P的語氣聽不出起伏,“抱歉�!�
“沒有那么嚴重�!标懞論P看起來好像確實不記得那件事,許則卻奇怪地對這種平靜感到不安,他說,“只是一點小傷。”
“嗯,辛苦許醫(yī)生。”
許則看著屏幕,眨了兩下眼睛,然后保存好記錄:“應該的,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視線在陸赫揚和許則之間轉(zhuǎn)過一個來回,林隅眠微笑道:“麻煩了�!�
許則向他點了一下頭,將平板放回原位,走出病房。
“為什么生氣�!钡仍S則離開后,林隅眠說,“你嚇到許醫(yī)生了�!�
“哪里生氣了�!�
“不是沖人發(fā)火才叫生氣,禮貌的冷漠也算,你很少這樣�!�
陸赫揚對此沒作回應,安靜幾秒,林隅眠忽然說:“我需要點時間接受這件事�!�
“希望不會讓您太困擾�!标懞論P神色如常,“等文叔處理完事情,請他過來一趟吧。”
“嗯。”林隅眠難得心不在焉,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才問,“方便告訴我一下,是今年回首都以后的事嗎?目前是什么關(guān)系?”
“高中�!标懞論P言簡意賅,“前男友�!�
林隅眠微怔,隨即笑笑:“我這個爸爸果然當?shù)煤懿缓细��!?br />
“許則,去健身房嗎?”麻醉科的來敲門,“你沒吃晚飯吧?是不是要值班?”
對著書正在發(fā)呆的許則有些遲緩地抬起頭,對方瞪大眼睛打了個響指:“看書看傻啦?走呀,我就一個小時�!�
“好�!痹S則合上書本和筆蓋。
195院有專為職工配備的體育館,許則不常健身,只會在肩頸或腰背出現(xiàn)不適的時候才來補救一下。
“哎,聽說你下學期開始就去研究院了?”
許則調(diào)整跑步機配數(shù):“嗯�!�
“去多久?”
“應該是一年�!�
“那到時候還回來嗎,你的軍醫(yī)編制是在195院吧?”
“還不知道,以后再看�!�
“我們許醫(yī)生,是信佛的吧,這么隨遇而安�!�
許則還為此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不信教�!�
同事踉蹌兩步,差點從跑步機上摔下去,他擺擺手:“好了,不聊了�!�
運動后去沖澡,出來套上衣時,同事?lián)踝≡S則穿衣服的手,好奇地湊近他的鎖骨:“這是怎么了,看著像被咬了,哪個omega玩得這么野啊,你是談戀愛了嗎?”
“沒有,是不小心撞到了。”
同事露出笑而不語的表情,又在許則身上打量一番,問:“我什么時候才能練成你這樣?”
沒覺得自己身材有什么特別的,許則說:“不是應該參照骨科張醫(yī)生嗎。”
“他�。坎恍�,有點夸張了,像牛蛙,你這種才最好看�!�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上,背后傳來張醫(yī)生的聲音:“說誰牛蛙?”
更衣室陷入一片死寂,許則無聲地穿好衣服,拿起東西,說:“我先走了。”
下樓后碰到剛從羽毛球館出來的邱誠,兩人便一起走回醫(yī)院大樓。遠遠的,十幾米距離,許則一眼望見陸赫揚披了外套站在大廳門口,面前是一位穿著軍服的老司令官,應該是來探望他的。
兩人交談了幾句,老司令拍拍陸赫揚的肩,大概是又叮囑了什么,陸赫揚笑著點頭,隨后送他上了車。
“許醫(yī)生�!闭D(zhuǎn)身上臺階,宋宇柯看見朝這邊走來的許則,便叫了他一聲。
陸赫揚側(cè)過頭,目光在許則臉上短暫停留后,又看了他身旁的邱誠一眼。
本意是想用打招呼起個頭,然后把對話權(quán)交給陸赫揚和許則,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兩人似乎都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宋宇柯摸不著頭腦,只能沖許則笑笑,說:“我們先上去了�!�
許則低低“嗯”了聲。
“這不是之前去過你宿舍的陸上校嗎。”邱誠對那塊紀念徽章記憶猶新,“你們怎么了?”
想說‘沒怎么’,可是說不出口,許則搖搖頭。
走回大廳,在去往專用電梯的路上,宋宇柯問:“您和許醫(yī)生有什么不愉快嗎?”
他覺得許則是有話想說的,并且陸赫揚也知道了許則因為他的易感期而受傷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種態(tài)度才對。
“沒有。”陸赫揚答。
宋宇柯從電梯鏡子里觀察陸赫揚的表情,又問:“那為什么您剛才……”
“我也想知道�!标懞論P反問,“你覺得呢?”
宋宇柯頓了頓,仿佛無事發(fā)生地開口:“指揮部送來幾份文件,我放到您床頭了,另外可能有幾個電話需要您回一下。”
“好的�!�
晚上十點,另一個夜班同事去值班室睡覺,許則獨自待在辦公室,在確認自己真的無法像平常一樣有效率地學習后,他將書本合上。
腦子里想了非常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因為無法得出任何結(jié)論。再次回過神時,許則人已經(jīng)在電梯里,九樓腺體科的按鍵亮著。
“上校休息了嗎?”到了病房門口,許則詢問警衛(wèi)。
“應該沒有,不久前還有人送文件過來�!本l(wèi)打開房門,確認會客區(qū)的燈亮著,對許則點了點頭。
許則輕聲說‘謝謝’,走進去。會客區(qū)只亮了一盞落地燈,陸赫揚坐在燈旁的沙發(fā)上,膝前的茶幾邊沿放著一疊文件夾與資料袋。
在那盞燈所劃分出的橙黃光圈之外的陰影里,許則安靜站著,一直到陸赫揚看完最后一行字,簽名。
陸赫揚合起資料,左手修長的五指搭在文件夾上,自然地抬頭,對許則的到來并不顯得意外,只問:“這么晚了,許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兩手空空,沒有藥,沒有病歷本,沒有檢查報告,甚至連一只聽診器或是手電也沒有,如果說是為了工作來,實在很缺少可信度。許則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很多年前同樣的境地,冒著大雨為陸赫揚買流沙包,沖動不過腦,最后被問起緣由時給不出像樣的回答。
于是只能直接一點,許則問:“你不高興了嗎?”
他讓陸赫揚忘記那件事,陸赫揚真的這樣做了,許則卻感到不安,又理不清頭緒,直到問出來的這一刻,終于才意識到自己不安是因為陸赫揚好像生氣了——可是為什么會生氣。
陸赫揚把問題重新拋給許則:“為什么這么問�!�
“是因為那天我進了你的病房嗎�!币蓡柕恼Z氣不是很強烈,比較像闡述,因為這是許則認定的原因。他想自己那次的主動很大可能是個錯誤,陸赫揚也許并不需要,那種行為只會讓關(guān)系變得不清不楚,總之不太好。
就這樣單方面完成了一條合理的邏輯線,都不用陸赫揚回答,許則便接著說:“對不起�!�
陸赫揚盯著他看了十幾秒,忽然問:“許醫(yī)生有帶血壓儀來嗎?”
“沒有,是哪里不舒服嗎?”許則往前走了兩步,走入燈光里,試圖分辨陸赫揚的身體是否出現(xiàn)異樣。
“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血壓應該會有點高。”陸赫揚說,“沒事的�!�
各項檢查報告許則都看過,陸赫揚并沒有血壓上的問題,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這種狀況。許則擔心道:“我馬上通知心內(nèi)科過來。”
“不用。”陸赫揚把文件放回茶幾上,站起身,走到許則身前,“許醫(yī)生少道幾次歉就可以了。”
很在意陸赫揚只穿了單薄的病號服,許則扭頭看墻上的溫控器屏幕,又稍微放心一些。
“是生氣了嗎�!痹S則執(zhí)著地再次問道。
陸赫揚說:“有一點�!�
許則又想說對不起了,但考慮到陸赫揚的血壓,最終還是把這三個字咽下去。他垂下眼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能告訴我嗎。”陸赫揚向他請教。
“我不應該在你易感期的時候進病房�!�
陸赫揚語氣有點無奈:“要不還是聯(lián)系一下心內(nèi)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