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到他進來時,老頭兒眼睛猛地瞪圓,眼神里全是“傻逼滾出去”。
“放開他�!鼻駮r用槍指著那個人,但沒給那人思考的時間,說話的同時直接開了槍。
藍色的電流擊中了那人的頸部。
似乎沒有造成絲毫損傷。
兩種可能,李風拿了個假貨騙他,對面不是人。
老頭兒眼睛再次瞪圓。
邱時猛地弓下身,躲過了身后掃過來的一胳膊,手里的匕首順勢往后,扎進了身后不知道什么人的大腿里。
但大腿的主人沒有任何反應。
果然不是人。
邱時只感覺后背一陣巨痛,整個人就被拽得騰空而起,從二樓的天窗撞了出去。
李風靠著椅子,腿搭在桌子上一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儀器上,看著張署長:“沒有時間再磨蹭了,能用十分鐘都行,再拖就追不上了�!�
“你別太發(fā)瘋,”張署長冷著臉,“我能同意你拿兩個三級潛衛(wèi)出去找他就已經(jīng)很離譜了!保障署管好內(nèi)部就行,外防的事你最好少發(fā)表意見。”
李風看上去比張署長平靜得多,只有在胳膊上輕輕敲擊的手指透露了些許內(nèi)心,他不急不慢地堅持繼續(xù)發(fā)表意見:“用不著,也不需要浪費兩個三級,邱時給了準確定位,只需要把……”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玻璃罩:“邢必送到地方,放出去,找到人,帶回來,就行了,跟把大象放進冰箱差不多�!�
張署長轉(zhuǎn)頭看向吳館長:“老吳?”
“我沒有什么可說的,”吳館長說,“我只負責技術(shù)�!�
“行,你倆是一頭的,”張署長走到桌子旁邊,把李風的腿一把推開,“這不可能�!�
“邱時不是個傻子,他手里還有一份視頻備份,放在誰那兒沒人知道,”李風站了起來,跟張署長鼻尖對著鼻尖,一字一句,“前腳找了我,后腳就出事,拿著備份的人會把這事兒算在我們頭上�!�
張署長沒說話。
“這個視頻曝光的后果是什么,大家都清楚,”李風說,“不說你兒子會怎么樣,也不說你這個署長會怎么樣,就說以不允許生化體存在為原則的云城,不僅保證不了人類的安全,甚至擁有潛衛(wèi),你覺得那些激進分子有沒有在盼著有這么一個機會?”
“潛衛(wèi)的存在也是為了這個城市的安全�!睆埵痖L說。
“還重要嗎?”李風說,“當初的人也是這么想的,但現(xiàn)在呢?來這里的人要的就是一個沒有生化體的世界,一個只有人類的世界,無論你的理由是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都是很容易被煽動的,一旦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他們想要的那個桃花源,一旦有人煽風點火,一旦局面控制不住……”
“你想說什么。”張署長盯著他。
“將軍第一個弄死的就是你,”李風說,“你就是罪人�!�
“真會扣帽子啊李風,”張署長沉默了很長時間,感嘆了一句,“不愧是云城史上最年輕的署長。”
“小意思,”李風倒回椅子里,“都是逼出來的潛能�!�
“如果現(xiàn)在放邢必出去找人,跟你說的又有什么區(qū)別?”張署長身體已經(jīng)往門的方向微傾,門外有個保密專線電話,但他的話卻沒有松動。
“邢必不會被人看到,更不會被人拍到,”李風簡單地回答,“速度和命中,效率就是區(qū)別�!�
張署長沒說話,走出了門外。
“這事兒出了任何岔子,我們?nèi)齻一塊兒完蛋�!眳丘^長說。
“所以現(xiàn)在壓力就在你身上了,”李風說,“不能出岔子,保證一小時內(nèi)他只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帶回邱時的工具�!�
“我和老張壓力都不小,”吳館長站了起來,“倒是你,你有什么壓力嗎?”
“我沒有,”李風說,“我連死都有你倆陪著,我有什么壓力。”
吳館長笑著搖了搖頭,拿起手邊的電話:“一組過來,保密級別紅色�!�
“不等等看將軍會不會批準嗎?”李風問。
“老張已經(jīng)被你逼得沒有退路了,”吳館長說,“他必須要讓將軍批準。”
李風笑笑,沒再說話,吳館長準備的時候,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他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慢慢吐出來,起身慢慢走到了玻璃罩子前。
里面坐在椅子上的邢必還是低著頭,他在這里待了幾個小時了,邢必跟他們打過招呼之后,就一直是這個狀態(tài)。
李風覺得如果這是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就這樣被控制著關(guān)在這里,一旦出來,第一件事就會是殺光這里所有的人,絕對不會讓百分百可控出現(xiàn)。
可這是他作為一個人類的想法,邢必不是人類。
那又為什么會那么不可控呢?
一直低著頭的邢必慢慢抬起了頭,視線依舊是李風的方向。
“老吳,”李風看著邢必的眼睛,說實話,跟他感受到的強烈壓迫感完全不同,邢必從眼神到語氣,都沒有殺氣,“他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不能,”吳館長說,“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外面�!�
“真的嗎?”李風問。
“潛衛(wèi)是生化體,不是外星人,沒有異能。”吳館長說,“別忘了,他們最早可是被人類造出來的�!�
“那他怎么會知道現(xiàn)在是晚上,”李風說,“又怎么會知道外面不止你一個人?”
“他們對時間有精密的判斷,再關(guān)他一百年,他也能分清早晚,他甚至能知道現(xiàn)在是幾點幾分,”吳館長說,“至于知道我們不止一個人,只能說你低估了他的智商�!�
一個能清楚知道自己在這里被關(guān)了多久,能精確到幾點幾分的潛衛(wèi)……也只有潛衛(wèi)才能忍受這樣的痛苦了吧。
“我去處理一下酒館那邊的事,”李風轉(zhuǎn)身,“收尸人還在等我消息,不安撫好了一會兒怕會壞事�!�
“嗯。”吳館長點點頭,“那個……邱時�!�
“嗯?”李風看他。
“不死就行吧?”吳館長問,“盡量快的話,未必能保證他不受傷�!�
邱時很聰明,小寵開放了信源,從他獲取的跟拍片段能看到,三級生化體對邱時做不到秒殺,邱時甚至能反擊。
“不死就行,”李風說,“他能扛得很。”
“你就告訴我,”趙旅腿上腰上掛了七八把槍,跟個槍販子似的攔在眼前,“邱時現(xiàn)在,眼下,我跟你說話的這一秒,還活著嗎?”
“活著,”李風看了看四周,選擇在棄尸洞這里見面是對的,就趙旅這個不管不顧的架式,他又補充了一句,“他的小寵一直跟著他,有生命檢測。”
“我們……”趙旅摸了摸槍。
“不用,”李風馬上指著他摸槍的手,“不要有任何動作,不要去任何地方,就在這里,我說了會把他弄回來就一定做到,別給我添亂�!�
“行,”趙旅咬牙應了一聲,“就沖你這么大個官親自過來�!�
“告訴肖磊就是大巖酒館的事,”李風說,“邱時被帶走調(diào)查了�!�
“知道了�!�
一旦受到威脅,人的行動就會變得很高效,不知道張署長用了什么辦法,讓將軍在十五分鐘之內(nèi)批準了邢必的臨時啟用。
而吳館長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封閉了邢必一小時之前的所有記憶,強制執(zhí)行唯一指令,四十分鐘之內(nèi)追蹤并帶回目標邱時,保證目標有生命體征即可,任務失敗也必須四十分鐘之內(nèi)返回。
這種粗暴的方式起碼對二級以下的潛衛(wèi)是會有損傷的,而且生化體的自我意識也能沖破封閉束縛,而對邢必的控制計劃還沒有最后完成,因此無論成功與否,如果規(guī)定時間里他因為任何原因沒有返回……
時間精準到分。
李風到達出發(fā)地點的時候,城防署的人已經(jīng)做好了封鎖工作,看上去像是一次正常的重點清查安防行動。
這里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來的,難民到不了這里,外城的居民不會過來。
邱時的信號在隧道以東的密林里,因為帶走他的生化體級別不高,林中密布的云城防御系統(tǒng)能大大拖慢速度。
不過邱時為了防止小寵被發(fā)現(xiàn),設置的是遠距跟隨,密林里小寵已經(jīng)沒辦法拍到他和那個生化體了。
一輛黑色的沒有任何標志的大型貨車被三輛城防署的車包圍著,車門打開,李風看到了里面排列閃著光的各種設備,還有一身城防署制服的邢必。
離開了那個隔絕一切的罩子,換了衣服的邢必,狀態(tài)依舊像是在罩子里,對身邊的一切動靜都仿佛沒有感知。
“確定任務內(nèi)容�!币粋實驗室工作人員站到他面前。
“四十分鐘內(nèi)帶回目標,保證生命體征,”邢必開口,“如果任務失敗,四十分鐘內(nèi)返回�!�
“核對目標位置�!眳丘^長在一邊說。
工作人看了看邢必手腕上的坐標:“核對無誤�!�
吳館長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車里的張署長。
“出發(fā)吧�!睆埵痖L臉色陰沉。
“出發(fā)。”
邢必下車,在所有人都等著他出發(fā)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李風迅速看向吳館長,吳館長明顯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正常反應,只是跟他對視了一眼,信息量為零。
但沒等他們再多想,邢必已經(jīng)躍下巖壁,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隱進了密林之中,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邱時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塞在一個箱子里,塞這個字一點也不夸張,他但凡再高兩公分這箱子都裝不下他。
團成一團,除了五官,哪兒都動不了。
帶走他的人是生化體,是不是潛衛(wèi)他并不能確定,因為說實話,對方的戰(zhàn)斗力并不算太強,除此之外,他就再也猜不出什么來了。
他甚至不敢去猜李風收到消息會不會來救他。
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聽著外面的動靜,計算一下時間。
但外面沒有人說話,除了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密林里,知道拖著他的人碰到了兩次防御攻擊,知道箱子在巖石和泥地上交替磕撞之外,時間他都沒能計算下去,頭暈眼花,呼吸困難。
但應該時間不長,拖著箱子的人突然松了手。
接著是兩聲沉悶的什么東西撞到樹上的聲音。
有人來了。
李風還算當了一回人!
“打開箱子!”邱時吼了一聲。
為了確保聲音能傳到箱子外被人聽到,他努力吸了口氣,準備再吼一聲的時候,箱子被猛地掀開了,邱時甚至看到了箱子外面被生生拉斷彈飛的鎖。
接著一只手從他眼前掠過,按在了他頸側(cè)。
“活著呢!”邱時掙扎著從箱子里滾了出來,順手撥出了靴子里藏著的刀之后才回頭掃了一眼。
一個個子跟他差不多的人正背對著他,穿著城防署的白色制服。
手無寸鐵。
來送死的嗎!
李風的仇人吧。
邱時不知道背上傷哪兒了,現(xiàn)在疼得厲害,但他還是一躍而起,準備試著跟這人一塊兒搏一把。
但看清四周的穿著黑衣的生化體還有五個的時候,他改了主意。
“打個屁,”他轉(zhuǎn)身撥腿就跑,“跑啊!”
一個黑衣人沖過來,攔在了他前方。
邱時想都沒想,借著慣性躍起,對著那人就踹了過去。
但一道白色的影子同時已經(jīng)繞到了黑衣人身后,一掌劈在了黑衣人后頸上。
黑衣人像是被什么東西掄起,迎著邱時的腿就飛了過來,接著就跟他撞在了一起。
強大得超出了邱時想象的沖擊力讓他被這個黑衣人當場砸回了地面上。
重重摔下的同時,邱時感覺胸口一陣疼痛,他甚至聽到了咔嚓一聲。
他肋骨好像斷了。
這他媽……什么力道。
痛苦地偏過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不遠處還倒著兩個黑衣人,跟自己身上這個一樣,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邱時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開始那兩聲撞樹的人。
一招一個。
這人不是城防署的。
這是個潛衛(wèi)。
云城真的有潛衛(wèi)。
他咬牙忍著胸口和背后的劇痛,掀開了自己身上的黑衣人,想要看清這個潛衛(wèi)的樣子。
剛撐起一半身體,又一個黑衣人飛了過來,撞在了他身上。
“我……”邱時只感覺自己眼前發(fā)黑,呼吸都差點兒跟不上了。
“別跑�!蹦侨苏f。
“你叫……”邱時感覺自己怒火中燒,他第一次知道還有人會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別人逃跑,“你有名字嗎?”
“邢必�!毙媳剡@會兒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戰(zhàn)斗,走到了他前面,用腳尖把壓在他身上的人挑開了。
“邢必,”邱時重復了一遍,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罵了一句,“操你祖宗�!�
邢必對這句話沒有什么反應,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踩在了旁邊這個生化體的后頸位置,邱時聽到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接著邢必彎腰捏過他的手腕,同時再次按了按他頸側(cè)。
“沒死!”邱時一陣不耐煩,顧不上胸口的劇痛,抬手也按在了邢必頸側(cè)。
……沒有脈搏。
那是自然,生化體哪來的脈搏。
邢必看著他。
邱時收回了手,躺平了,這會兒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前胸后背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怎么走?我本來能走,你給我砸廢了�!�
邢必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之前的那個箱子。
“那不可能�!鼻駮r說。
沒等他再說話,邢必已經(jīng)抓著他衣領(lǐng)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邱時被疼得暈過去之前甚至沒能再罵出一個字來。
第5章
危機
邱時感覺自己可能要死了。
這是他從昏迷中被磕醒時的第一個念頭。
前胸后背都在疼,鉆心地疼,本來團在箱子里就喘不上氣,現(xiàn)在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更是喘不上氣來。
斷了少說三四根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能感覺到斷裂的骨頭在移動。
是的。
這個瘋了的潛衛(wèi)真的把他又塞回了箱子里。
但箱子已經(jīng)壞了,關(guān)不上,邱時從箱蓋的縫隙里看到了兩根捆在箱子上的藤條。
邱時努力讓自己從一片窒息的混亂中慢慢平靜下來,他需要弄清眼前的狀況。這個潛衛(wèi)理論上應該是李風派過來的,但這個跟綁走他的生化體同樣的行事風格加上學校書本上對生化體的描述,讓他沒法完全信任。
“邢必�!彼檬种冈谙渥永飶椓藦棥�
邢必沒有回答,但腳步稍微頓了一下。
“現(xiàn)在去哪兒?”他問。
邢必還是沒有回答。
“誰派你來的�!鼻駮r繼續(xù)問,“你從哪兒來的。”
邢必始終沒有出聲。
“你他媽任務內(nèi)容是什么?”邱時壓著火。
這個問題終于像是戳中了正確的開關(guān),邢必開口了:“四十分鐘內(nèi)帶目標邱時返回出發(fā)地,保證目標生命體征。”
邱時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個時間限制,但既然明確了時間,就肯定有道理,而重點就是這個生命體征。
這意思大概就是只要自己不死就行。
“讓我出去,”邱時忍著疼,“我喘不上氣兒了�!�
邢必沒說話,但略微停了一下,接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撅下來的棍子貼著他的臉從箱子縫里戳了進來,把縫隙撐大了那么一厘米。
“你……”邱時剛想罵人,箱子從一塊碎巖石上拖過,磕得他差點兒沒憋過去。
邢必就算能在四十分鐘內(nèi)把他弄回去,并且他真的沒被顛死,那這一路遭的罪都不如直接死了。
“怎么判斷我還能活到出發(fā)地點�!鼻駮r問。
“根據(jù)傷情判斷,”邢必有些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不帶絲毫情緒,“不干預的情況下,你能活到五天之后�!�
“返程還需要多久?”邱時問。
“二十分鐘。”邢必回答。
“行�!鼻駮r咬咬牙,如果邢必不加速,這二十分鐘能折磨死他。
他努力扭動胳膊,把左手腕貼到了左腿靴子的邊緣,然后猛地往上一拉。
靴子邊緣的金屬片在他手腕位置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口子。
短暫的疼痛過后,溫熱的血涌了出來。
邢必的腳步停下了,接著就伸手把箱子縫隙稍微拉開了一些,邱時把手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住了他的手腕:“你給老子,扛著箱子跑�!�
“死不了�!毙媳貨]動,只是看了看自己手上沾上的血。
“動脈多的是,”邱時說,“總有一條能死的,我又不是生化體�!�
邢必松開了捆著箱子的藤條,接著打開了箱蓋。
沒等邱時反應過來,邢必一掌劈在了他頸側(cè)。
李風和吳館長一塊兒坐在陳列館送邢必來的車上,身邊一堆看不懂的儀器時不時“嗶”兩聲,指示燈在閃,數(shù)字在變化。
這些東西都代表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這些數(shù)據(jù)都屬于邢必,他運動,他靜止,他的各項機能,都同身體里植入的感應器傳回來,一切都在實驗組的監(jiān)控之下。
吳館長很緊張,李風卻有些犯困。
從窗口看到那邊車上張署長陰沉的臉上緊皺著的眉頭時,他才又提了提神。
“小寵那邊能看到邱時的情況了嗎?”吳館長問。
“跟之前差不多,”李風把接收器扔到他面前,“活還是活著的,活成什么樣就不好說了�!�
“急救車就在外面。”吳館長說。
“邢必最好有點兒數(shù),”李風很低的聲音說,“邱時要是殘了,就沒用了�!�
“真要是……”吳館長也放輕聲音,“也還是有辦法的�!�
李風看了他一眼,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不行�!�
“邢必停下了。”一邊負責監(jiān)測的人說了一句。
吳館長立馬站了起來,走到了機器跟前,一直盯著這邊動靜的張署長也馬上下了車,過來在這邊車箱門上砸了一下。
李風過去給他開了門。
“怎么了?”張署長問。
“靜止時間超過三十秒�!眳丘^長說。
“什么原因引起的?”張署長追問。
“他站那兒不動了引起的。”李風說。
“……老吳?”張署長盯著吳館長。
“從數(shù)據(jù)是看不出具體原因的,”吳館長盯著監(jiān)視系統(tǒng),“只能知道他有多長時間處于靜止狀態(tài),包括所有的肢體活動�!�
“還活著嗎�!睆埵痖L問。
“活著,”吳館長說,“之前沒有受到攻擊和受傷的反饋。”
“李署長,”張署長轉(zhuǎn)頭看著李風,控制著聲音里的焦躁和怒火,“你逼著我去找將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狀況發(fā)生?”
“這個真沒想過。”李風平靜地回答。
“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動嗎�!睆埵痖L問。
“目前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回答,“準備時間太短,來不及做更細的調(diào)整。”
“你今天不是要寫遺言嗎?”張署長還是看著李風,“可以寫了。”
“寫好了。”李風清清嗓子。
張署長開門跳下了車子,回到了自己的車里,狠狠地摔上了車門。
“你是真不想活了嗎?”吳館長問,“我都怕老張一槍斃了你�!�
“明天我會去找他道歉的,”李風搓了搓臉,“我緊張的時候容易語無倫次�!�
吳館長掃了他一眼,這話說的,看也看不出真假,聽也聽不出真假。
兩分鐘之后,守在監(jiān)測器旁邊的工作人員和吳館長同時喊了一聲:“動了!”
聽到動靜的張署長再次沖回了這邊車廂里:“往哪邊走的?”
“目前看是正常原路返回,”工作人員說,“不過比之前的速度加快了很多,會提前在可控時間內(nèi)到達�!�
張署長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為什么突然加速?”李風拿過邱時的接收器看了一眼,表面上看起來變化不是太大,他稍稍松了口氣,“我出去透透氣�!�
今天有星星,稀稀拉拉的幾顆,據(jù)說這是只有云城才能看到的景象,因為山林,他們才能看到星空。
李風走到邢必離開時躍下的崖邊,抬頭看了一會兒天,然后低下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密林。
三十二分鐘。
邢必拖著一個用藤條捆了兩圈的黑色箱子回到了車旁。
“血誰的�!崩铒L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邢必手上的血。
“目標的。”邢必說。
李風在急救人員把邱時從箱子里轉(zhuǎn)移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他還在滴血的手腕。
“這傷怎么個意思?”李風皺著眉。
邢必沒有再回答。
李風還想問什么,但張署長還在場,越多的問題,越會讓他質(zhì)疑潛衛(wèi)的安全性,于是他沒再多說,只是盯著邢必的眼睛。
雖然按照吳館長的意思,今天這個強制封鎖狀態(tài)下的邢必,在中段時間不可能有意識地故意停下或者加速,具體原因只能回實驗室再查,但李風還是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
直到邢必離開,現(xiàn)場人員清場之后,他才轉(zhuǎn)身跟著上了急救車。
邱時看上去有點兒慘,他認識邱時快十年了,第一次見邱時傷得這么重,畢竟是滾下懸崖也只斷了一條小臂的人。
在急救車上,邱時的大致受傷情況就已經(jīng)檢查出來了。
肋骨多處骨折,包括背肋骨折兩處,肌肉撕裂……
除了背上的兩處骨折李風能確定是在邱時被綁走時造成的,其它的骨折他想不通是怎么折的。
塞進箱子也不至于弄折肋骨……
至于被追上之后,以邢必的能力,也不太可能出現(xiàn)纏斗導致邱時受這么重的傷……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道只需要保證目標還有生命體征的命令了。
甚至還塞回了箱子帶回來。
李風都不知道這命令算是執(zhí)行得太標準還是執(zhí)行得太敷衍了。
“這么多處骨折是怎么造成的?”他問急救人員。
“擠壓和撞擊都有,更多的信息需要全面檢查過才知道�!�
“不會死吧?”李風看了一眼邱時有些蒼白的臉。
“不會,”急救人員說,“不過恢復得需要一段時間�!�
“多久�!崩铒L馬上問。
“兩到三個月吧,”急救人員回答,“他身體素質(zhì)不錯,但要完全恢復到受傷之前,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知道了�!崩铒L擰著眉轉(zhuǎn)開了頭。
邱時感覺自己應該是暈過去了,從身上的疼痛情況來看,應該沒暈太長時間。
醒過來之后他沒有馬上睜開眼睛,依舊閉目養(yǎng)神,腦子快速地把自己能想起來的事過了一遍。
身邊有儀器在“滴滴”響,身上手上都有東西,根據(jù)他的猜測,應該是在醫(yī)院吧。
這就有點可疑。
他沒進過醫(yī)院,他認識的人里也沒誰進過醫(yī)院,云城唯一的醫(yī)院在內(nèi)城,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邱時腦子里對于醫(yī)療的認知,就是外城的那幾個小藥房,公司會定期給生存條件惡劣的外城居民提供醫(yī)藥物資,不是人人都輪得上。公司甚至還開通了申請專業(yè)醫(yī)療的通道,但大巖老板的老婆,肚子里長了個什么東西,一直到死,也沒等到進入內(nèi)城的通知。
至于普通的藥,從外城幫,到難民團伙,再到稍微手頭有點硬貨但進不去內(nèi)城的那些人,一層層排下來的結(jié)果基本就是好得了就自己好,好不了的就等著他們?nèi)ナ帐?br />
而他現(xiàn)在可能就躺在那個誰也沒來過的醫(yī)院里。
并沒有感覺到愉快,只覺得可疑。
雖然這會兒他全身上下的疼痛嚴重影響了思考,但他清楚,以他和李風的交情,加上李風的性格,真沒有什么陰謀的話,李風根本不可能安排他住進醫(yī)院。
除此之外,大巖酒館的八條人命,不知生死的老頭兒,和莫名其妙被抓走的自己……沒錯,不僅被抓走,還是被入侵的生化體抓走,再被云城派出的生化體打廢了帶回來……
打了兩次。
但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這一切都讓他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就意味著危險。
就這么簡單。
身邊很安靜,沒有人。
邱時睜開了眼睛,是他從沒見過的整潔干凈的一間屋子,除了連接在他身上的那些儀器之外,一切都是純白色的,白得都有點兒殺眼睛。
他擰著眉慢慢撐起腦袋,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裹著紗布,還有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管子,而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行動困難不僅僅是身上的傷,還因為手腳都被固定在了身下這張巴掌大的床上,皮質(zhì)的四條帶子。
擔心他自殺嗎?
他慢慢躺了回去。
十秒鐘之后他猛地起身,幾聲悶響之后,手腳都脫離了束縛,接著他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往房門走過去。
靠近門邊時,邱時聽到門鎖“咔”的響了一聲,他伸手擰了擰,鎖住了,外面的人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才快速把門鎖上的,這會兒玻璃窗外還有人在伸頭往里看。
他順手在門上敲了兩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但自己一腳肯定踹不開。
于是他回頭看了看,把病床拖了過來。
把床拽起來的時候,邱時能感覺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胳膊幾乎舉不起來,但他還是咬牙把床立了起來,借著床自身的重量狠狠地往門鎖上一掄。
門外的人驚叫一聲。
鎖把掉在了地上。
床滑開之后房間的門慢慢打開了。
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明亮的白色頂燈,還有些淡淡的藥水的香味,除了保障署的倉庫,邱時從未進入過內(nèi)城的任何建筑,但同樣的峰林,同樣的礦洞,眼前的景象卻讓他覺得這里跟他一直以來生活的地方是兩個世界。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觀察環(huán)境,也是緩解一下剛才的大動作帶來的疼痛,然后慢慢順著走廊往前。
兩邊都是房間,隨著他向前移動,本來開著的好幾個門都猛地關(guān)上了。
每一個房間都有玻璃,他一個一個看過去,直到看見一個沒有床的房間里縮著好幾個穿著一樣制服的女孩兒,他才停下了。
云城礦業(yè),這的確是內(nèi)城的那個醫(yī)院。
邱時抬手一肘砸碎了門上的玻璃。
“你要干什么!”里面的幾個女孩兒驚慌地喊起來。
一個看上去稍微鎮(zhèn)定些的女孩兒大聲說:“我們已經(jīng)按了警報了!警衛(wèi)馬上就會到�!�
“這是哪兒�!鼻駮r看著她問了一句。
“……醫(yī)院。”女孩兒回答。
“位置�!鼻駮r又問。
“谷,谷間廣場。”女孩兒說。
邱時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詳細的。”
“七號峰三層,谷間廣場東南一座,”女孩兒飛快地報了一串,“走廊到頭右邊是運輸艙出洞口有交通車可以直達內(nèi)城門�!�
邱時點點頭,轉(zhuǎn)身往走廊盡頭走過去。
剛走了也就三五步,幾個拿著槍的人出現(xiàn)在了走廊盡頭。
邱時沒停,繼續(xù)往前走。
拿槍的人并沒有開槍,只是一塊兒用槍指著他。
邱時走進運輸艙,轉(zhuǎn)身看著這幾個人,一直到艙門關(guān)上,他們都沒有開槍,也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看到洞口停著的車時,邱時就知道這些人為什么不開槍了。
車門打開,李風坐在里頭,沖他招了招手。
邱時過去,人靠著車門:“你有兩個選擇,現(xiàn)在弄死我,或者告訴我怎么回事�!�
“你只有一個選擇,”李風說,“上車�!�
“我還可以死呢�!鼻駮r說。
“不可能了,”李風看了一下四周,“上車�!�
雖然沒有人圍觀,但四周或遠或近站著的人都往這邊看著,邱時穿著醫(yī)院的衣服,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他身上不屬于內(nèi)城的氣質(zhì)。
“哦,你怕這個�!鼻駮r突然笑了笑,退開了兩步,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要喊還是要跑。
“問你想問的,能告訴你的我才會說,”李風壓著聲音吼了一聲,“給我上來!”
邱時上了車,身上疼,站那兒他已經(jīng)有些扛不住了,他要的就是看看李風的態(tài)度。
司機開著車,順著路開始往內(nèi)城的下層道路上開,李風檢查了一下隔音層,轉(zhuǎn)頭看著邱時:“我要沒來,你打算去哪兒�!�
“回去�!鼻駮r說。
“你的傷在城外好不了�!崩铒L說。
“那就搬個病房過去,”邱時說,“我那兒掩體還有好幾個空置的�!�
李風轉(zhuǎn)過頭瞪著他。
“我要提問了。”邱時靠在椅背上,也轉(zhuǎn)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