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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之前并不是特別了解邢必,”李風(fēng)說,“但我能接觸到的資料都顯示,他是當(dāng)初二代潛衛(wèi)里強化能力最突出的那一批,他對自己的能力也非常清楚�!�

    邱時看著他。

    “他不會死的�!崩铒L(fēng)說。

    “你是怕我情緒失控嗎?”邱時問。

    “我畢竟被你打過不止一次,”李風(fēng)說,“提前預(yù)防一下總是沒錯的�!�

    “我看到一池子的碎人肉都沒失控呢�!鼻駮r說。

    李風(fēng)捂著鼻子往那邊看了一眼:“你過去看了?”

    “你是不是從來沒去看過?”邱時問。

    “沒有�!崩铒L(fēng)回答。

    “哪來的?那些……人�!鼻駮r看著他。

    “每天都在死人,不是么,”李風(fēng)說,“外城死,內(nèi)城也死�!�

    “都做成什么了�!鼻駮r追問。

    李風(fēng)輕輕嘆了一口氣:“肥料,飼料……”

    邱時愣住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震驚中帶著一絲一言難盡。

    “想吐嗎?”李風(fēng)說。

    “吐不出來。”邱時閉了閉眼睛,“我們?nèi)邮w的那個洞,我聽過,很深,我一直以為……下面有什么裝置能銷毀尸體。”

    “是很深,”李風(fēng)說,“以前是個勘探的洞,尸體在下面分撿,區(qū)分出感染者和普通人類,然后傳送到……”

    邱時皺著眉。

    “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李風(fēng)沒再說下去,“鄧葉葉把你帶到這兒來,就是希望你一直問下去�!�

    邱時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往車那邊走過去:“我不想知道更多的了�!�

    “坐我車,”李風(fēng)說,“送你們回掩體,這個車洗干凈了我讓人送到城外�!�

    邱時回頭看了他一眼:“送小嶺回去,他還需要消毒,傷口也要處理,我跟著你�!�

    李風(fēng)偏了偏頭。

    “我要第一時間知道邢必的消息。”邱時說。

    “行�!崩铒L(fēng)同意了。

    李風(fēng)派出去的巡邏小隊是從一號巢穴的墻那里出發(fā)的,邱時站在缺口外面,對著整片已經(jīng)枯黃的林子。

    云城這邊也下雪了,但叢林里不少樹葉子都沒有落,雪花積在綠色的葉片上,變得格外顯眼。

    邱時傷得不輕,吳館長派來了兩個醫(yī)療助手,就在后面那個空蕩蕩的巨大指揮廳里,沒敢過來。

    一號巢穴哪怕是已經(jīng)沒有了真菌,也依舊是禁地,尤其是在被共生體襲擊之后,內(nèi)城之外的地方,都成了可怕的隨時會竄出魔鬼的陰暗之地。

    身后有腳步聲,李風(fēng)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后。

    “你最好進(jìn)去,”邱時說,“真來個什么東西,我可保護(hù)不了你�!�

    “沒準(zhǔn)兒我還能保護(hù)你呢�!崩铒L(fēng)笑笑。

    邱時轉(zhuǎn)頭看了李風(fēng)一眼,沒說話。

    “去檢查一下傷口,”李風(fēng)說,“我在這兒等著�!�

    “胡小嶺怎么樣了?”邱時問。

    “兩槍都是貫穿傷,問題不大,”李風(fēng)說,“再查一下血有沒有感染,會盡快弄完,趙旅在隧道口等著了�!�

    “嗯�!鼻駮r應(yīng)了一聲,“我還得去把那輛車弄回來�!�

    “巡邏小隊會帶回來。”李風(fēng)說。

    “你覺得這個小隊還能回得來?”邱時說。

    “現(xiàn)在還有消息,”李風(fēng)說,“至少目前還沒有碰到危險……你那個傷,怎么弄的?這么近距離的刀傷�!�

    邱時猶豫了一下:“我弟弟,他們說是我親弟弟�!�

    李風(fēng)轉(zhuǎn)過了頭,有些吃驚:“你親弟弟?你還有家人?”

    “是這么說的,”邱時說,“而且,能免疫的不止我一個人�!�

    李風(fēng)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很低:“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為什么,”邱時說,“如果我不是唯一,我不就安全了?”

    “不會,只要你是少數(shù),只要你有利用價值,你就不會安全,”李風(fēng)說,“你會變成誘餌,會變成砝碼,會變成藥,會因為沒有了唯一性而可以隨便實驗,反正死了還有。”

    邱時皺了皺眉:“我能信一個用尸體做飼料的人嗎?”

    “你吃這么多年的罐頭肉罐頭蔬菜,”李風(fēng)說,“用的都是這些肥料和飼料,你死了嗎,沒它們你才會死,大家都會死�!�

    邱時沒有說話,李風(fēng)說出的似乎是一個殘忍而無解的問題。

    而現(xiàn)在他還需要守住這個秘密。

    “發(fā)現(xiàn)車了嗎?”李風(fēng)在旁邊突然問了一句,應(yīng)該是巡邏隊的人聯(lián)系了他。

    邱時馬上看向叢林深處,打開了地圖,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還是盯著,期待屬于邢必的那個小亮點能出現(xiàn)。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返回叢林,去找到邢必,什么死不死的他根本不會考慮,一如他要去找回胡小嶺,但現(xiàn)在他卻壓下了心里的焦急。

    他還能活著站在這里,是因為邢必,而他現(xiàn)在繼續(xù)活著,守在李風(fēng)旁邊,才能真正在第一時間幫到邢必。

    成熟了不少啊邱時。

    “幾個?”李風(fēng)問,“不要碰,能不能判斷離開的方向?分兩組,跟過去。”

    邱時猛地轉(zhuǎn)過頭,口型說了一句“不要跟”,巡邏隊只是普通人類,跟過去但凡碰上了就是個死。

    但李風(fēng)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收回命令:“范圍以三號巢穴東一公里內(nèi),沒有找到就返回,如果發(fā)現(xiàn)痕跡不要交戰(zhàn),立刻返回,只需要盡可能地確定邢必的情況�!�

    通話結(jié)束之后邱時壓低聲音:“這是送死,云城還有生化體,派個生化體過去起碼還能回來�!�

    “林晟么?”李風(fēng)說,“邢必這么長時間沒有回來意味著對方并不好對付,他碰上問題了,我不可能再送一個一級潛衛(wèi)過去,何況他還沒有搭檔,這種時候,他們比巡邏隊里那些普通人類的命重要太多了�!�

    決定生死就是這么簡單,只需要一個簡單的重要與否的判斷。

    渺小到讓人絕望。

    邱時沒有說話,雖然很無力,他卻也沒有什么可以反駁的話,他出去過,見過外面的世界,看到了東林鎮(zhèn)的情況,也見識過共生體軍團(tuán)的能力。

    寒風(fēng)刮過的時候灌進(jìn)了領(lǐng)口,他頓時覺得手腳都涼透了。

    “我去處理一下傷口�!鼻駮r說。

    如果真的發(fā)現(xiàn)了邢必的行蹤,如果真的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那可能能控制邢必的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他需要讓自己狀態(tài)保持在最好。

    耳機里的安靜讓李風(fēng)有些焦慮,邢必沒有返回的消息他一直壓著,沒有往上面報,就連邱時的醫(yī)療都是秘密讓吳館長派人過來進(jìn)行的。

    他需要盡快確認(rèn)邢必的狀況,是死是活,可控還是不可控,都會影響到工作組對云城對危機的應(yīng)對方式,而在李風(fēng)看來,一旦給了他們“生化體或者共生體是不穩(wěn)定的”這樣的信號,云城也就完蛋了。

    人類在面對同樣擁有武器和智慧,本身機能又?jǐn)?shù)倍于人類的生化體面前,生存機會渺茫。

    “報告……”耳機里傳來了隊長的聲音,伴隨著雜音,“發(fā)現(xiàn)了邢必……發(fā)現(xiàn)了邢必!”

    “什么情況?”李風(fēng)馬上問。

    “共生體被殺死,還有主體……”隊長的聲音里帶著緊張,“但是邢必對我們有攻擊意圖!我們正在撤離……正在……”

    那邊傳來了巨大的聲響,聽上去像是翻車了,撞擊聲,車體變形時發(fā)出的金屬擠壓聲,還有慘叫。

    李風(fēng)心里猛地一沉:“隊長?”

    邱時跑了出來,已經(jīng)換了衣服,身上的裝備也重新整過了,站在他身邊問了一句:“怎么了?”

    李風(fēng)聯(lián)通了邱時的耳機,示意他聽。

    邱時戴上耳機的同時就聽到了耳機里傳來的槍聲,還有混亂的慘叫和槍聲,以及最后隊長帶著沉重喘息的聲音:“只剩我了……”

    “他追上來了沒有?”李風(fēng)問,“你受傷了嗎?”

    “應(yīng)該是沒有追過來,”隊長聲音里透著恐懼,“我看不到……我沒有傷到腿,可以跑……”

    “馬上返回一號缺口,”李風(fēng)說,“我就在這里�!�

    “邢必失控了,李署長,”隊長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喊著,“我們需要增援!”

    耳機里傳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大錘子,往邱時腦袋上一下下掄著,砸得他整個人都有些發(fā)蒙。

    怎么就會失控了?殺個主體為什么會失控?

    “李署長,我們需要增援……”隊長的聲音還在重復(fù)著。

    邱時眼前的地圖上已經(jīng)能看到一個向他們這邊移動過來的小亮點,是這個隊長,但除了他,地圖上看不到別的人了。

    “他回來了,”邱時立刻往前跑過去,“我去弄他回來�!�

    “我馬上叫人增援�!崩铒L(fēng)說。

    邱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回過頭想說點兒什么,但發(fā)現(xiàn)李風(fēng)已經(jīng)從他身后跟了上來。

    在他停頓的這兩秒里,李風(fēng)甚至越過他沖到了前面。

    “李風(fēng),李署長�!鼻駮r想要爭取一下,“增援如果來了,控制不住邢必,就會有更大的麻煩,更大的損失。”

    李風(fēng)沒有出聲,邱時只能往前迎著隊長過來的方向跑過去,他想要抓緊時間了解一下邢必的情況。

    隊長踉蹌著帶著一身血從叢林深處跑了出來。

    邱時沖過去一把扶住了他:“邢必什么情況?他怎么失控?”

    “他……”隊長喘息著,看向他身后,眼神里有些迷茫,“李署長�!�

    邱時剛想回頭,身后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槍響。

    一顆子彈從隊長眉心射入。

    隊長突然一仰頭,整個身體失去支撐,全部重量都落在了邱時胳膊上。

    邱時沒防備,一下沒扶住,隊長滑倒在地上,不再動彈,眉心流著血,眼睛還瞪著。

    “李署長?”邱時震驚地回頭看著李風(fēng)。

    “臉上……血擦一下,”李風(fēng)剛才跑得急,現(xiàn)在擰著眉有點兒喘,“去找到邢必,控制住他帶回來�!�

    邱時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巡邏小隊碰上了共生體,全體被滅,”李風(fēng)看著他,“邢必殺掉了共生體,但也受到了損傷,需要送實驗室檢查,明白了嗎?”

    “……明白了�!鼻駮r開口時嗓子都是啞的。

    “有些事,”李風(fēng)說,“一開始選擇了,就不能再猶豫,之后所有的選擇,無非就是要不要否定最初的選擇而已�!�

    邱時沒說話,轉(zhuǎn)身往隊長出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地圖上還沒有顯示邢必的亮點,但邱時有一種預(yù)感,邢必沒有離開,就在附近。

    他按了按自己的耳機,往他們之前碰到共生體的位置跑著。

    胸口的傷他讓醫(yī)療助手給他做了處理,現(xiàn)在完全沒有疼痛和不適,除了些許喘不上氣之外,他感覺自己這會兒能跑十公里不帶停的。

    跑了一會兒,他看到了胡小嶺的“財產(chǎn)”,車沒在原來邢必停車的位置了,像是有人想要開著這個車往云城那邊去。

    邱時檢查了一下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駕駛座的下面,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那個他送給邢必的只聽了一小會兒就沒電了的銀色小棍子,帶著線的耳機還插在上頭。

    邱時手抖得厲害,把小棍子撿了起來,檢查了一下,外表沒有損壞,他把這東西放到了兜里。

    “邢必!”邱時沖著叢林里吼了一聲,“給老子出來!”

    沒有回應(yīng)。

    邱時發(fā)動了車子,掉轉(zhuǎn)車頭,往前開去。

    “邱時,”耳機里傳來李風(fēng)的聲音,“我把小隊遇到邢必的坐標(biāo)發(fā)給你了�!�

    “嗯,”邱時看到地圖上閃了一下,一個坐標(biāo)點被高亮標(biāo)記了出來,“收到�!�

    “控制的時候不要猶豫,”李風(fēng)說,“控制住他是救他的唯一辦法�!�

    “知道了�!鼻駮r說完把油門踩到了底,往那個坐標(biāo)全速前進(jìn),地面上的坑坑坎坎這會兒他幾乎感覺不到了。

    開了一陣,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目標(biāo)坐標(biāo)可以探測的范圍,地圖上依舊看不到邢必,倒是看到了之前被殺死的巡邏隊和他們翻倒在地的車。

    邱時停了車,過去檢查了一下。

    尸體的死狀有些慘。

    沒槍傷,所有的致命傷都是胸口巨大的貫穿,能讓邱時第一時間想起那個被邢必一拳打穿的生化體。

    耳機里沙沙響了幾聲,像是有雜音。

    “李風(fēng)?”他開口。

    “找到了嗎?”李風(fēng)問,聲音里伴隨著明顯的干擾雜音。

    “找到車和……隊員的尸體了,”邱時說,“有干擾……”

    那邊李風(fēng)還說了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清,一陣雜音過后,跟李風(fēng)的聯(lián)系中斷了。

    邱時往四周看了看,他有種感覺,這不是普通的干擾。

    “邢必?”他叫了一聲。

    “邱時�!毙媳氐穆曇魪亩鷻C里傳了出來。

    “你在哪兒?”邱時一下站直了,盯著眼前的地圖。

    地圖上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十米的位置,邢必的小亮點突然出現(xiàn)了。

    左前方。

    “我過來了!”邱時立刻往那邊跑過去,“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毙媳卣f。

    不到三十米的距離,很快就跑到了,邱時看到了靠坐在一棵樹下的邢必。

    雖然聽到邢必聲音的時候邱時刻意地回避了他語氣里的冷淡,但在跟邢必面對面的時候,他身上那種冷漠的帶著強大壓迫感的氣場還是無法逃避地包裹住了邱時。

    盡管邢必看上去坐得很隨意,一條腿舒服地伸直,一條腿曲著,他架在膝蓋上的那條胳膊還是觸目驚心,滿是還沒干透的鮮血。

    邢必身側(cè)還有幾具尸體,看裝扮,是之前偷襲的共生體,有一具整個臉都是黑色的,大概就是邢必想要殺死的主體。

    “我撿到了這個,”邱時從兜里拿出了那個聽音樂的小棍兒,“你還要嗎?”

    邢必看著他沒有說話。

    邱時也沒有說話,把小棍兒又放回了兜里。

    “要的�!毙媳卣f。

    邱時心里顫了一下,他壓著自己的情緒:“我現(xiàn)在要控制你,帶你回實驗室。”

    邢必還是看著他。

    “這里發(fā)生的事,除了你我李風(fēng),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鼻駮r說。

    邢必依舊沉默,但對于邱時說要控制他的事,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在邱時看來,邢必并不像是失控。

    他握住拳,手腕輕輕一壓。

    邢必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支撐,仰頭靠在了樹干上,胳膊從膝蓋滑落到了身側(cè)。

    “邢必。”邱時走到他身邊蹲下。

    那種讓人無法接近的壓迫感并沒有隨著控制成功而消失,但邱時還是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我現(xiàn)在帶你回去,沒有箱子,你比普通人重很多,我還抱不動你,我只能拖著你過去。”

    “車開過來。”邢必說。

    “……對啊�!鼻駮r愣了愣。

    簡單的四個字,依舊是冷淡的語氣,但還是一耳朵就能判斷出這是邢必會說的話,他突然就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滋味。

    “我去開車�!鼻駮r起身。

    “他們都是我殺的�!毙媳卣f。

    轉(zhuǎn)身走了一步的邱時停下了:“巡邏隊是意外被別的共生體……”

    “整個云城的生化體,”邢必說,“都是我清理掉的�!�

    邱時愣住了。

    “我代表他們的朋友,殺光了他們�!毙媳卣f。

    第33章

    生日快樂

    邱時轉(zhuǎn)過身,

    看著靠著樹干的邢必。

    “你說什么?”他問。

    “我是為人類而生,永不背叛的朋友�!毙媳芈曇艉艿汀�

    那種強烈的壓迫感消失了,冷漠也消失了。

    現(xiàn)在邢必整個人都透著悲傷,

    哪怕被控制了行動能力,

    邱時還是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到無盡的悲傷。

    還有絕望。

    跟那種在末世的災(zāi)禍中掙扎著的難民的絕望不同,

    邢必的絕望是痛苦的,不解的,

    迷茫的。

    邱時已經(jīng)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邢必說的是當(dāng)年云城的那一戰(zhàn)。

    人類驅(qū)逐了全部生化體,砍掉了創(chuàng)始人雕像里那個生化體的頭,

    抹掉了他們在云城的存在過的痕跡。

    云城從那時起,

    就是一個安全的,

    只屬于人類的世外桃源。

    而這背后的真相也許永遠(yuǎn)沒有人能看得全。

    邢必說的“我代表他們的朋友,

    殺光了他們”,應(yīng)該就是淹沒在黑暗中的當(dāng)年真相的一部分。

    云城用生化體,驅(qū)離和清理了生化體,

    這些直接參與者,被鎖掉了記憶,關(guān)進(jìn)了休眠艙,

    開始了也許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黑暗之旅。

    邱時沒有去開車,他走回了邢必身邊,

    緩緩蹲下。

    “邢必?”他攬住邢必的肩,讓邢必靠到自己身上,

    很用力地?fù)Я藫?br />
    邢必沒有出聲。

    “給你唱個歌�!鼻駮r說。

    邢必還是沒有出聲。

    邱時清了清嗓子,

    這應(yīng)該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開口唱歌,

    而且唱的還是一首只聽過一次的歌。

    好在這歌算是很簡單,

    而且他不知道為什么,

    記憶深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邱時回憶著歌的調(diào)子,大概差不多,“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邢必閉上了眼睛。

    “怎么樣?”邱時低頭,“唱對了沒有?”

    “這是不是你唯一會唱的歌�!毙媳卣f,聲音依舊很低。

    “是,”邱時說,“唱得怎么樣?”

    “跑調(diào)了�!毙媳卣f。

    “沒事兒,”邱時說,“我想想,應(yīng)該能想起來�!�

    他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那片沼澤,那場戰(zhàn)斗,那堆火,那個給他唱歌的邢必。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邱時重新開始唱。

    耳機里傳來細(xì)細(xì)的沙沙聲,接著李風(fēng)的聲音傳來:“邱時……”

    邢必被他控制,由邢必造成的信號屏蔽也就解除了。

    “祝你生日快樂……”邱時沒有回答,繼續(xù)唱。

    “什么生日?怎么還唱上了�!崩铒L(fēng)被他唱蒙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找到邢必了嗎?”李風(fēng)問。

    “祝你生日快樂……”

    李風(fēng)沒再說話,似乎是在聽。

    邱時唱完好幾遍之后,回了李風(fēng)一句:“已經(jīng)控制了邢必,一會兒我把他帶回去。”

    “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接走他�!崩铒L(fēng)說,并沒有多問唱歌的事。

    “我也去�!鼻駮r說。

    “我以為你要回掩體�!崩铒L(fēng)說。

    “匯報完了我再回�!鼻駮r說。

    “行,”李風(fēng)說,“你……唱完了就回,不要太久,我們要先處理完了才能通知徐上校他們,時間不是很寬裕。”

    “知道了�!鼻駮r回答。

    那邊李風(fēng)沒了聲音。

    邱時清了清嗓子,又吸了一口氣,準(zhǔn)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邢必終于出聲說了一句:“已經(jīng)完全是另一首歌了。”

    邱時愣了愣,笑了起來。

    邢必沒有笑,也沒有再說別的,依舊是靜靜地閉著眼睛。

    “我去開車過來吧,”邱時說,“李狗官說時間緊�!�

    邢必沒有回答。

    邱時把他放倒在地上,快速起身,跑過去把車開到了邢必身邊。

    胸口上的傷是不疼,但畢竟是有傷,搬起邢必的時候不太使得上勁,加上邢必本身比同等身高的人類要重,邱時感覺自己的傷口都被繃開了,才把邢必弄上了車。

    接著又咬牙把那個被邢必殺掉的主體拖到車后,用繩子捆在了車尾。

    “我其實是想解除控制的,”邱時讓后座上的邢必躺著,用安全帶固定在了座椅上,“但……現(xiàn)在你還有個二十八天的限制,能救你的人,現(xiàn)在看來只有李風(fēng)和吳館長,所以只能配合�!�

    邢必看著他。

    “好,”邱時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轉(zhuǎn)身跳到駕駛座上,看了看地圖,確認(rèn)在可掃描的范圍里是安全的,他發(fā)動了車子,“現(xiàn)在開車。”

    車?yán)@過那輛翻倒的巡邏車,還有一地被一拳擊穿胸膛致死的尸體,車子向著一號缺口的方向開過去。

    關(guān)于邢必說的那一段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當(dāng)年的記憶,在跟李風(fēng)的聯(lián)系恢復(fù)之后,他沒有再提,他不知道邢必是被打開了本來鎖上的記憶,還是在殺死主體的過程中觸發(fā)了什么,總之這事兒邢必不開口,他就不會讓李風(fēng)知道。

    而他也不想再多問什么。

    “但有時候,我并不想什么都知道�!�

    邢必說過的話,他還記得,他當(dāng)時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現(xiàn)在想想,如果那些被鎖掉的記憶里,是這樣的事,邢必也許的確并不想再記得。

    一號缺口的位置已經(jīng)停著一輛陳列館的車,邱時把車停好,跳下車的第一時間是繞到了車后門看了看。

    “沒有中轉(zhuǎn)箱�!崩铒L(fēng)說著招了招手。

    幾個穿著實驗服的人跑過來,用擔(dān)架把邢必抬上了車,那個被帶回來的主體也還是老樣子,裝進(jìn)密封的箱子,一塊兒運往實驗室。

    “上車吧,”李風(fēng)沖邱時偏了偏頭,“我車在后頭跟著�!�

    邱時上了陳列館的車,坐在了邢必的擔(dān)架旁邊。

    幾個實驗人員已經(jīng)開始用儀器在邢必身上細(xì)細(xì)掃描了,旁邊的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不斷地往上拉著。

    “吳館長呢?”邱時問。

    “在實驗室準(zhǔn)備�!币粋實驗人員回答。

    “邢必情況怎么樣?”邱時問。

    “目前看基本正常,有很多彈片損傷,但不算嚴(yán)重,”那人看了他一眼,“你的傷口要處理一下嗎?是不是繃開了?”

    邱時低頭往自己胸口看了看,發(fā)現(xiàn)衣服紅了一大片。

    “到地方了再說吧�!彼f。

    去陳列館會經(jīng)過幾條邱時熟悉的路,他從窗口的縫隙看出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內(nèi)城的氣氛全變了。

    以往那種安寧的,高高在上的祥和消失了。

    除去被炸得露出了山體內(nèi)部的不少地方,路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憐,一眼過去,能看到的人基本都穿著保障署或者城防署的制服。

    很多地方看得出并不是共生體偷襲時造成的損毀,而是在外城很常見的,難民打砸的風(fēng)格。

    “有難民進(jìn)了內(nèi)城嗎?”邱時問。

    “是的,”一個實驗人員點了點頭,“起了不少沖突,死了很多人�!�

    邱時沒說話,他聽到“死了很多人”時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肥料池里那一池子的碎肉骨渣,頓時有些想吐。

    偏開頭干嘔了兩下,眼淚都嘔出來了。

    “頭受傷了嗎?”一個醫(yī)療助理問。

    “沒,”邱時說,“就是……可能餓了�!�

    醫(yī)療助理遞了個罐頭過來。

    邱時愣了愣,胃里一陣翻騰,但也只能接過來。

    說實話他得謝謝這人遞過來的不是個肉罐頭,相對來說蔬菜罐頭給他的感覺會稍微沒那么強烈。

    雖然菜罐頭他也不想吃,但為了不表現(xiàn)得太明顯,邱時還是打開了罐頭,快速地幾口就把菜捏到嘴里吃了,把湯汁也兩口灌了下去。

    “謝謝�!彼芽展奕拥脚赃叺睦铮樖衷谛媳氐囊路喜亮瞬潦�。

    醫(yī)療助理給他遞紙的手僵在了空中。

    “不好意思�!彼舆^紙擦了擦手,又擦了擦邢必的衣服。

    邢必一直閉著眼睛,從上了車開始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再睜開過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整個人都很平靜。

    邱時不知道在那個中轉(zhuǎn)箱或者休眠艙里的時候,邢必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狀態(tài)。

    平靜,且寂寞。

    仿佛與這個世界無關(guān)。

    陳列館地下,實驗室。

    邱時在內(nèi)城最熟悉的地方,除了保障署倉庫,大概就是這個實驗室了。

    這個放滿了各種儀器的巨大房間,伸延出去的走廊,兩邊放著一個個休眠艙的小屋。

    還有那個透明的玻璃罩子。

    現(xiàn)在邢必回到了這個罩子里,靜靜地坐在那里。

    “那個二十八天�!鼻駮r說。

    “解除時間限制。”吳館長說。

    實驗小組的一個人走進(jìn)玻璃罩子,用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兒往邢必頸后戳了一下,接著有人在旁邊的儀器上操作著,解除了邢必的倒計時。

    “解除控制�!眳丘^長說。

    實驗小組的人解除了邱時對邢必的控制。

    低頭坐著的邢必慢慢抬起了頭,視線從屋里的人臉上掃過,停在了邱時臉上。

    “邢必,”吳館長拿過話筒,“歡迎回來,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毙媳卣f。

    “現(xiàn)在我會給你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吳館長說,“同時需要你和邱時向李署長匯報一下這次去東林的情況,他也會向你們問一些問題,實驗室里只會留下我們四個人�!�

    雖然邢必表面上看著像是已經(jīng)回到了之前的狀態(tài),加上在實驗室里邢必基本都是話很少的冷淡樣子,但邱時還是覺得邢必不太好。

    并不是指他受控不受控,而是情緒。

    邱時看了李風(fēng)一眼,李風(fēng)是個人精,大部分時間里他不知道李風(fēng)在想什么,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樣的邢必,對于李風(fēng)來說,意味著什么。

    “先說一下東林吧,”李風(fēng)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看上去很松弛,“那里現(xiàn)在是人類和生化體共存,還有一部分共生體,是這樣嗎?”

    “是�!鼻駮r說。

    “生化體的來歷有沒有了解?”李風(fēng)看了看邢必,“有你認(rèn)識的嗎?邢必。”

    “沒有,”邢必開口,聲音很穩(wěn),也很公式化,“但他們認(rèn)識我�!�

    “知道名字嗎?”李風(fēng)問。

    “陳蕩�!毙媳卣f。

    “鎮(zhèn)長還是原來的羅鎮(zhèn)長嗎?”李風(fēng)繼續(xù)問。

    “是�!鼻駮r說,“但人類居民很多都已經(jīng)換了,老的居民大多被殺或者驅(qū)離,留下的也都……什么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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