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他坐到椅子上時,有些緊張。
也許是因為這次他知道了更多的“注意事項”,知道了那里面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簡單,也許僅僅是因為人多,除了兩個首席和邢必,還有兩個助手,加上站在門邊的林晟和許戒。
這次邢必沒有操作,只是在旁邊抓著邱時的手,一個醫(yī)療助手在他身后拿著那幾根線開始接入。
“聽我的聲音。”邢必說。
“嗯�!鼻駮r應著。
“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被里面的東西帶跑了。”邢必交待。
“我第一次知道你這么啰嗦。”邱時說。
“我第一次對你這么不放心�!毙媳卣f。
邱時還想說什么,但眼前開始慢慢暗了下去。
接著就是他感受過的,明暗交替之中的眩暈感覺。
眼前的薄霧散開之后他抬眼看了看四周,跟上次一樣,他站在了將軍的辦公室里。
“我到了,”邱時說,“我先檢查一下辦公室抽屜吧?”
“好,”邢必的聲音傳來,“要快。”
邱時移動到桌子后面,所有的東西都跟之前一樣,筆,電話,電腦,兩個相框一站一倒。
一共一大三小四個抽屜,一個一個依次打開。
工作筆記,一些紙質(zhì)的報告,會議文件,還有……
“我操,有一把槍�!鼻駮r說。
“別動�!毙媳卣f。
“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邱時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里的小門,“那個小門也是記憶嗎?”
“小門是更衣室,空的�!蓖鹾氲穆曇繇懫�。
“那我直接出去�!鼻駮r說著慢慢移動到了門邊,說實話他有些急,上次將軍從門外進來就用槍指著他的場景實在是嚇了他一大跳。
“出去吧,”邢必說,“記著只是開門,看,關(guān)門�!�
“嗯�!鼻駮r應了一聲。
門打開了,門外沒有人,沒有將軍,也沒有那個白胡子老頭兒。
邱時小心地往外探了探頭,外面是一個橫向的走廊,將軍辦公室在走廊靠左邊,中間還有兩條縱向的走廊或者通道。
墻上有些掛畫,都是人像,跟陳列館里那些云城名人畫像有些像,除此之外就還有兩個垃圾桶。
邱時決定從最近的房間開始找。
他看了看左側(cè),三步之后就有一個門。
“我左邊有一個門,我現(xiàn)在過去,”邱時往那邊移動,回頭看了一眼,將軍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他現(xiàn)在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突然感覺有些害怕,“我操,門關(guān)上了,我就站在外面�!�
“將軍現(xiàn)在不會來,五分鐘之后才會出現(xiàn),”王弘的聲音有些不穩(wěn)定地在他四周飄蕩著,“這之前你到拐彎的走廊上去就可以了�!�
“我現(xiàn)在開門。”邱時說。
面前的門打開了。
里面不是一個房間,是一片寬闊的廣場,很大,一眼看不到邊緣。
天氣很好,廣場上有很多人,大人,孩子,還有彩色的氣球,遠處還能看到街道,街道上穿梭著的車,邱時能聽到歡聲笑語。
這是戰(zhàn)前的世界。
“邱時,”邢必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關(guān)門�!�
“嗯�!鼻駮r應了一聲,退后一步,門在他眼前關(guān)上了。
“去拐彎的走廊,馬上�!毙媳卣f。
“好。”邱時沒有多問,轉(zhuǎn)身就往縱向的走廊移動過去。
他知道自己并沒有感覺的這一眼,肯定已經(jīng)過去了不止“一眼”的時間,雖然不至于到將軍過來開門那么久,但如果下一個門還是這樣,就有可能會等來將軍了,直接從拐角這邊的房間開始找是更合適的。
“轉(zhuǎn)過來了,”邱時看了一下轉(zhuǎn)過來的這邊走廊,沒有看到人,“剛我看了很久嗎?”
“剛我叫你的時候,你聽到了幾聲?”邢必問。
“一聲,”邱時說,“你一叫我我就退出來了。”
“嗯。”邢必應了一聲。
“怎么了?”邱時問,“你叫了我很多聲嗎?我是不是都沒聽到?”
“沒有,就一聲,”邢必笑了笑,“你現(xiàn)在進下一個門�!�
“好,”邱時還是挑選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門,“我還是進旁邊這個�!�
“開門了告訴我一聲,看到什么也告訴我�!毙媳氐穆曇粲行╋h,但邱時還能聽得到。
“門開了……”邱時往里看了看,愣住了,這里像是一個工廠。
四周能看到山和樹林,眼前是面積巨大的廠區(qū),兩旁排列著高大的廠房,能聽到低沉的轟鳴聲。
“我看到將軍了,”邱時看到前方一群人的時候嚇了一跳,“很多人,像是在廠區(qū)里視察�!�
“退出來,不是這里。”邢必的聲音從機器的轟鳴聲里傳來,聽得不真切,但他的手被邢必握緊的那一下觸感還是很清晰的。
邱時向后退開,門關(guān)上了。
“準備回來了,邱時,”邢必的聲音再次傳來,“能聽到我說話嗎?”
“多久了?”邱時往下一個門移動過去,“這才兩個門,就七分十五秒了嗎?首席他們是不是說過我應該比普通人類的時間更長一些,不止七分十五秒?”
“已經(jīng)五分二十秒了�!毙媳卣f。
“我操�!鼻駮r愣住了。
“能聽到別人說話的聲音嗎?”邢必問。
“誰?”邱時問。
“我在說話。”張?zhí)沟穆曇魪暮苓h的地方傳過來,像是從走廊深處。
“聽到了,”邱時說,“張首席是吧,我聽著你的聲音像是從……”
他下意識地順著往他聽到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前面拐角的位置,站著一個人。
“我看到……”邱時盯著那個人,“那個老頭子了�!�
也許是因為將軍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白胡子老頭兒并沒有躲開,而是半個身子藏在拐角那邊,也看著他。
這應該就是邢必的老師,白頭發(fā),白胡子,胡子打理得很整齊,一看就是個很講究的人,就跟邢必似的。
不過沒穿西服,穿的是一身有些晃蕩的白色的褂子。
看上去很……和氣。
“他沒有躲,他是不是……”邱時正想辨認一下邢必的聲音,聽聽他有沒有說話,白胡子老頭突然抬手,指向了他前方的第三道門。
“在那兒嗎?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邱時問,又想起來老頭兒應該聽不到他說話。
就在他提問的同時,白胡子老頭兒轉(zhuǎn)身走了。
邱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移動到了剛才他指著的那扇門前。
沒有邢必的聲音,更聽不到別人的聲音。
四周一片寂靜,手上也沒有了邢必握著的觸感。
邱時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是有點兒不對勁了,但他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可能是回不去的,上次是聽到了邢必的聲音,才能拔針把他從連接里脫離。
他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邢必,你說點兒我有興趣的,刺激點兒的,”邱時說,“試試能不能讓我聽到,我現(xiàn)在沒有碰到什么意外……我操!”
門打開了,里面并不是某一個場景某一段記憶,而是一個有無數(shù)紙條懸浮著的房間。
“我他媽可能是找到了�!鼻駮r說。
第68章
刺激
“你瘋了嗎!”王弘捂著脖子沖邢必大吼。
“沒有,
”邢必看著他,“邱時要是醒不過來,四小時之后你倆就死�!�
一人一支,
王弘和張?zhí)贡涣株梢匀祟悷o法躲過的速度往脖子上戳了兩針,
針管上的藥品名稱還給他們展示了一下。
“剛開封的,
保持期三天�!绷株烧f。
“他醒不過來不是我們弄的,”王弘說,
“他加強過,有可能對信息比普通人類更敏感,也更容易……”
“這個‘可能’你們在注意事項里沒有提過,
”邢必說,
“你們只說他比普通人類更合適�!�
“他比普通人類更合適是事實!”張?zhí)辜钡眠M入了首席狀態(tài),
說話都不卡殼了,
“但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是我們不知道的,因為沒有過加強人類連接,這就是實驗,
那個七分十五秒也都是我們一次次試出來的�!�
“但你們沒有回不來�!毙媳卣f。
“你講不講理?”張?zhí)箍粗?br />
“不講,”邢必說,“人才講理,
生化體從來不講理�!�
張?zhí)拱霃堉鞗]說出話來。
“你們還能活四個小時。”林晟在旁邊提醒。
“生化體有能耐敢殺首席技術(shù)員?”王弘喊了一聲。
“我沒什么不敢殺的。”邢必說。
“他是邢必,”林晟說,
“你們啟用他的時候不會不知道他是誰,邱時要回不來,
什么龍先生李風的他一塊兒殺了,
首席算什么?”
“庫管,
”邢必說,
“你們現(xiàn)在是庫管,
邱時安全回來,打開了實驗室,救出了里面的人,弄清了將軍腦子里那一堆亂七八糟之后,你們才是首席技術(shù)員�!�
王弘瞪著他,過了一會兒突然蹲到了地上,抱著頭哭了起來。
“人類情緒太不穩(wěn)定了。”許戒說。
“別哭,”邢必看著王弘,又看了看張?zhí)�,“解決問題,首席�!�
“我們?nèi)グ褭z測儀器推過來,實驗室被鎖了,最新的我們沒有,”張?zhí)挂贿呎f一邊往外走,“他剛才讓你跟他說話,你接著說,刺激一下看看他能不能有回應。”
“嗯�!毙媳貞艘宦�,低頭看了看,松開了一直握著的邱時的手。
邱時的掌心已經(jīng)被他掐破,血順著掌紋慢慢滲出,滴落。
邢必勾過旁邊的一張椅子,坐在了邱時身邊。
邱時眼睛睜著,茫然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像是在出神,頸后連接著的線,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未完成的生化體。
“邱時,”邢必不敢松開邱時的手,相比聲音,觸感似乎來得更實在一些,但哪怕是疼痛也不能讓邱時有什么反應,他把邱時滲血的掌心按在自己肩頭,“聽我的聲音,你能聽見的,你得去聽。”
“你想聽什么?多刺激才算刺激?”邢必輕聲說,把一只手放到了邱時胸口,“以前老師帶我參加過一個婚禮,在我還是‘小邢必’的時候,我第一次聽到人類說‘我愛你’,但我體會不到,老師說愛有很多很多種,愛情可能是驚心動魄的,也可能是細水長流的,倒霉的話還可能是仇人相見的,愛情的結(jié)局有很多,但開端都差不太多,一旦感受到,就會知道……”
邢必把按在肩頭的邱時的手拿過來看了看,血已經(jīng)止住了,他把邱時的手貼到自己臉上:“我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我感受到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很久了,這是我唯一沒有人類樣本的情感,但它很清晰,也很明確……”
門已經(jīng)在身后關(guān)上,邱時看著眼前不�;蝿又囊粡垙埣�,按首席們的說法,這就是他們見到過的那間放著所有密碼的房間,這些都是將軍的密碼,一張張以巴掌大的紙的方式顯示在他面前。
這些紙雖然晃得他頭暈,但細看起來,并不算太多,還有一些是重復的。
但讓邱時絕望的是,他不知道這些數(shù)字和字母還有各種符號對應著的都是什么,它們都是密碼,它們都是干嘛用的密碼?
“操�!鼻駮r隨手拿過兩張抓在了手里,他打算先試著抬手在空中把這些密碼都抄一遍,也許那邊自己的手還能動還能……
邱時看到自己的手時,愣住了,他掌心里有一道剛止住血的傷疤。
他受傷了,但是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是一直被邢必握著的左手,這個傷應該是邢必弄出來的,為了把他叫回去,但他沒有任何感覺。
這一瞬間他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不知道是這個空間讓他變得遲鈍了,還是這種絕望過于強烈,他已經(jīng)顧不上絕望了。
他看著自己手心里的傷,又搓了搓手,沒有什么感覺,他不僅感覺不到邢必的手,甚至也感覺不到自己了。
“操你祖宗�!彼f。
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的密碼之后,他定了定神,既然現(xiàn)在回不去,也沒有什么難受痛苦之類的,那就豁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時很小心,雖然豁出去了,但首席的話他還記得,不能讓將軍看到自己。
門打開了,為了不錯過這個密碼房間,他沒有走出去,只是站在門口往外看。
這個門是白胡子老頭兒給他指出來的,起碼證明這個白胡子知道他為什么來,也沒有惡意,甚至他大膽猜測,白胡子想幫他,畢竟首席進來的時候,他是會躲開的。
“喂,老頭兒!”他試著沖外面小聲喊了一嗓子。
這感覺很詭異,因為他都不能確定自己的聲音哪邊能聽到,也沒準兒哪邊都聽不到。
“我是邢必的搭檔�!�
這個白胡子兒一定是邢必的老師。
就像他聽到邢必兩字一定會有反應一樣,在他說出邢必的名字之后,白胡子出現(xiàn)在了門外左前方那條走廊的盡頭。
“你能聽到�!鼻駮r低聲說,“你他媽居然能聽到,那我到底怎么回事兒……邢必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白胡子向他這邊走了過來,看上去有些緊張,走得很慢,似乎還在聽動靜。
將軍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進了辦公室了,別說那五分鐘,就是七分十五秒這個限制時間也應該早就過了。
邱時你已經(jīng)被困在這里了。
……不,白胡子在聽什么?他在躲什么?
躲生化體嗎?
誰?哪一個?
白胡子走了幾步,邱時看到他身后走廊的盡頭處開始變暗。
這又他媽是什么?
邱時盯著那邊,看著越來越暗像是光線在一點點被抽離的走廊的盡頭。
是自己能回去了嗎?
邱時摳了一下自己掌心剛止住了血的傷口,沒有疼痛,但血又涌了出來。
再抬頭的時候,走廊那邊變暗的部分變得更多了,走廊的中段也開始暗了下去,邱時這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這不是走廊的光線在暗。
是有東西,像黑色的霧氣一樣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自己見的世面太少,他唯一能想到的類似的場景,只有巢穴四周那種彌漫著的黑色濃霧。
白胡子似乎被這邊的他吸引了注意力,往這邊走的時候一直在看他。
“后面!”邱時指了指他身后。
白胡子沒有回頭,還是看著他。
“跑!”邱時吼了一聲。
“我不僅僅想親你,”邢必握著邱時的手,“我還想摸摸你,背,腰,腿,想脫掉你的衣服……”
“跑啊……”邱時說,手指微微收了收。
“邱時?”邢必猛地抬起頭,看向邱時的臉。
“他的手�!痹S戒說。
邢必看向邱時的手,之前已經(jīng)有些結(jié)痂的傷口已經(jīng)破了,血再次滲了出來。
“這是不是代表能拔掉那些線了?”邢必看向兩個首席。
“不是,”王弘看著儀器上的讀數(shù),“他沒有回應你,他沒聽到你的聲音,他是在那邊碰上什么情況了�!�
“碰上什么情況?”邢必問。
“我覺得……”張?zhí)罐D(zhuǎn)過頭看著邢必,“他是不是碰上那個老頭子了,老頭子一直在躲。”
“那老頭子為什么沒躲著邱時?”邢必問。
“不知道,”張?zhí)拐f,“也說,說不定是他追著老,頭子跑,我覺得他能干,干出這種事兒來�!�
邢必沒說話,視線落回到邱時臉上。
邱時真有可能干得出這種事來,剛認識邱時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能感覺得出來,邱時是那種既有數(shù)又沒數(shù)的人,畢竟是個憑著直覺,義氣和暴力在城外帶著一群收尸人平安長大的時哥。
既然能看到老頭子,老頭子又幾乎能確定是邢必的老師,邢必的老師一定是好人,哪怕只有一部分意識,他也會選擇相信這一部分是好的。
既然是好的,那就去接觸一下。
邢必抬手在他臉上輕輕劃了劃。
這就是邱時,簡單粗暴。
“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邢必輕聲說。
“說到脫衣服�!痹S戒說。
“小隊通話關(guān)掉吧�!毙媳剞D(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關(guān)了也能聽到,”林晟說,“都在這個屋里�!�
“邱時,”邢必沒再管他們能不能聽到,他只希望邱時能聽到,“我之前跟你說過……性服務的生化體……”
白胡子終于跑了起來,但一邊跑一邊沖他打手勢。
手勢很簡單,邱時能看明白。
白胡子讓他關(guān)門。
“關(guān)門?”邱時皺著眉,“讓我關(guān)門你他媽別跑�。∧闩艹蛇@樣不就是想要進來嗎!我他媽關(guān)什么門!快跑!”
但他也明白白胡子是真的想讓他關(guān)門,身后的黑霧不是簡單地向走廊這邊彌漫過來,那些黑霧是在追趕白胡子。
黑霧最前端仿佛擁有生命的某種東西,不斷地翻卷著,像毒蛇的引信,想要觸碰到前面跑得胡子都散了的白胡子老頭兒。
這就是他在躲的東西。
但首席們說了,老頭子躲的是生化體。
這黑霧跟生化體有什么關(guān)系?
白胡子離他越來越近,邱時感覺自己很緊張。
“關(guān)于性服務的那些具體內(nèi)容,等你回來……”
什么?
是邢必的聲音。
什么他媽性服務?誰服務誰?
白胡子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他來不及細想,迅速讓到一邊,在白胡子躍進房間的時候,門關(guān)上了。
黑霧被關(guān)在了門外。
邱時轉(zhuǎn)過頭,看到白胡子趴在地上,半天都沒動。
“哎,死了?”他問。
“快了。”白胡子說。
一個蒼老的聲音,但語氣并不蒼老,聽著挺精神。
能在這個地方里聽到不是來自自己那個空間的聲音,對于邱時來說,有些詭異,帶著幾分像是耳鳴過后的不真實感。
“你叫什么名字?年輕人。”白胡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邱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他:“你讓我進這個屋的,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對吧?”
“你是邢必的搭檔?”白胡子問。
“你是邢必的老師?”邱時問。
白胡子笑了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那就是了,”邱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兒和氣的笑容,突然體會到了邢必的某種情感,裹著絕望的思念,“邢必很想你。”
“已經(jīng)很久了啊,”白胡子說,“生化體的記憶不會模糊,也不會淡忘,這真是……很痛苦的弱點。”
“老師,你一直在這里嗎?”邱時問,“你怎么進來的?”
“不記得了,但我只能在這里,”白胡子看著他,“在這間屋子里,這里是安全的,249進不了這間屋子,這間屋子不是常規(guī)理解的記憶片段。”
“249是什么?”邱時問。
“一個生化體的數(shù)據(jù),”白胡子說,“以你的知識水平,可能不夠時間聽明白的,出去以后,王弘和張?zhí)箍梢越忉尳o你聽�!�
“你還知道他們?”邱時有些吃驚。
“我知道很多沒有意義的東西,”白胡子說,“這里畢竟是記憶,將軍能記得的,我就有可能知道。”
“那為什么你不認識我?”邱時看著他,“我們跟將軍開過視頻會議,總會有一個房間里放著這些記憶�!�
“你進來的那個時間點,將軍不是也不認識你嗎……你知道人有多少記憶嗎?你記得的,不記得的,都在這里,”白胡子說著看向上方的屋頂,“像宇宙里的星辰一樣多,我哪怕每時每刻都在開門,也未必能看到有你的那一段�!�
“你要是在我腦子里可能簡單點兒。”邱時說。
白胡子愣了愣,接著就笑了起來:“你會更復雜,你看起來應該是個敏感的孩子,敏感的人會記得的東西更多,一塊石頭,一棵樹,一場雪,一陣風�!�
一具尸體,一張臉。
可能自己腦子里的每個門后面,都有一張他曾經(jīng)看過的臉。
“你要找什么密碼?”白胡子問。
“實驗室被鎖定了,”邱時說,“我們需要把它打開,救出里面的人。”
“鎖定?”白胡子皺了皺眉,“鎖住了生化體嗎?”
“有生化體,也有人類,”邱時說,“是不得已的自保�!�
“我還可以給你按摩,能感覺到嗎?從脖子往下,胸口,小腹,然后是……”
“我操!”邱時愣了愣,看著白胡子,“你能聽到嗎?邢必的聲音�!�
“我聽不到,”白胡子說,“他在叫你回去�!�
“邢必!”邱時喊了一聲,“你能聽到嗎?”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白胡子說。
“……看出來了。”邱時說,“您可以不出聲�!�
“我不出聲怎么能讓你知道只有我聽到了,”白胡子說,“你是在哪兒上的學?教學質(zhì)量不行啊�!�
邱時愣了愣,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你真是他老師,沒錯。”
“回應他,”白胡子說,“錯過了你就回不去了�!�
“我……得先找到密碼,”邱時開始在飄蕩著的紙片里一張張找著,“我的身體狀況不知道怎么樣了,也許沒法再來一次,我得找到密碼�!�
白胡子也在空中一張張地翻找著:“你知道你錯過了這次機會,有可能永遠回不去了嗎?”
“知道�!鼻駮r說。
“那你還……”白胡子看著他。
“我從來不想那么遠,”邱時說,“我只知道我不能白進來一趟�!�
“這想得算遠嗎?”白胡子問。
“對于我來說很遠,我只想眼前。”邱時說,“走到今天,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包括我和邢必,我不能讓李風死在里頭,要不全白費了。”
“死都不怕了?”白胡子從空中抓下來幾張紙。
“要看跟怎么活著比了�!鼻駮r說,“老師你有什么話要帶給邢必嗎?我如果出去了就告訴他�!�
“沒有�!卑缀舆f給他一張紙。
操!老師這么絕情的嗎?
“邱時,我手要往你褲子里伸了……”
邢必的聲音再次響起。
操!邢必這么流氓的嗎?
接過白胡子遞過來的紙,邱時低頭看了一眼,愣住了。
這紙上畫著一個斜向的建筑,露出的底部位置上,有一個轉(zhuǎn)盤一樣玩意,旁邊是一圈數(shù)字,下面是四組長短不同的數(shù)字。
“這就是實驗室的打開方式,”白胡子說,“快記住這個裝置的位置,還有刻度上的數(shù)字。”
我操!邱時震驚了,這他媽怎么記?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邱時,平時總說要操祖宗,我算祖宗嗎?”
……他祖宗!
邱時迅速地往自己掌心那個口子上掐了一下,血涌出來的時候,他用手指蘸了一下,開始在褲腿兒上用血抄下這四組數(shù)字。
“邢必!”他喊,一邊寫一邊又看了白胡子一眼,“老師你留句話給邢必吧,你對于他來說,就像是爸爸一樣�!�
“我不是他的老師,”白胡子說,“老師早就死了,我只是一小部分微弱的意識,他和老師有過完整的回憶,從小到大,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老師,記得就可以了。”
邱時看著白胡子,突然感覺到了強烈的悲傷。
“邱時?”邢必的聲音變得清晰。
“我聽到了�!鼻駮r說,說給邢必聽,也是說給白胡子聽。
白胡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自己已經(jīng)聽不到他的聲音。
“拔�!蓖鹾胝f。
醫(yī)療助手快速而干脆地拔出了插在邱時頸后的針,接著又拿起一支針劑注射到了邱時的胳膊里。
邱時醒過來的時候感覺頭暈眼花,下一秒就要吐出來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躺著,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慢點兒慢點兒�!毙媳氐穆曇魪亩厒鱽�,很近,很清晰,帶著他熟悉的略微有些低沉的顆粒感。
“邢必�!鼻駮r往旁邊抓了一把,他眼前還是混亂的,看不清東西。
“在。”邢必抓住了他的手,“你沒事兒了,回來了�!�
邱時一下踏實下來了。
愣了兩秒,隨著眼前的混亂消散,他猛地低頭扯著自己的褲腿兒:“我操,那些數(shù)字,我有沒有抄下來!有沒有……”
“有有有有有,”邢必摟住他,“都抄下來了,四組數(shù)字都抄下來了。”
林晟遞過來一張白紙,上面是紅色的一堆數(shù)字,歪七扭八的,順序都看不出來,甚至不太容易看出來這些是數(shù)字。
“這他媽……”邱時愣住了,一瞬間有種絕望,這他媽怎么看?
林晟又把紙翻了一面,后面是四組長短不一的數(shù)字:“按你寫的順序整理出來的�!�
“這是個轉(zhuǎn)盤,長得像個方向盤,”邱時害怕自己會忘了,有些急切地說著,“看比例是非常大的,它在實驗室的底下,那個圖畫的是實驗室,這個轉(zhuǎn)盤在地板下面,周圍是一圈數(shù)字,估計是要轉(zhuǎn)�!�
“知道了,”邢必捏著他的臉把他腦袋轉(zhuǎn)過來對著自己,“躺好,現(xiàn)在送你去醫(yī)療室�!�
“醫(yī)院嗎?”邱時問。
“不是,”邢必說,“知道你肯定不會去醫(yī)院,就在那邊休息室里臨時弄了一個,你要做一些簡單的檢查�!�
邱時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那個電刑椅子旁邊,屋里的人都看著他。
他躺回病床上。
醫(yī)療助手推著床往外走的時候,邱時突然想起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邢必�!�
“嗯?”邢必跟在旁邊,應了一聲。
“你他媽說那些話的時候……”邱時低聲說,“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嗎?”
“嗯,”邢必說,“不光說了,還做了點兒動作�!�
“我操……”邱時閉上了眼睛,“你真他媽不愧是個生化體�!�
“你讓我來點兒刺激的�!毙媳卣f。
“我沒讓你這么刺激��!”邱時說,“我的意思是……”
“我給你表白什么的也沒用啊,”邢必說,“你內(nèi)心想要的大概就是這種刺激。”
“放你的屁�!鼻駮r說著又睜開了眼睛,“你表白了?”
“嗯�!毙媳貞艘宦�。
“我操,我沒聽到�!鼻駮r說。
“小組通話有錄音,”邢必說,“可以回放。”
“你居然還開著小組通話?”邱時說。
“嗯,”邢必應著,“大家一起刺激刺激�!�
邱時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發(fā)現(xiàn)低頭看著他的邢必眼睛里有淚。
“一個一級潛衛(wèi),”他抬手在邢必眼角點了一下,“怎么這么愛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