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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他又說:“我十分喜歡江淮同學。”

    薄漸的嗓音從電流傳出來低啞了些,他微微側著頭,望著江淮,天生偏淺的瞳仁等到夜里,光線暗下來,隱隱約約像野地中的狼的眼睛。

    我十分喜歡江淮同學。

    十分,十分,十分的喜歡。

    所以你也喜歡我一點點好么?

    幾分就夠了。

    薄漸神情難以分辨的認真。

    電腦屏幕比手機屏幕大,有一瞬間,江淮幾乎要以為薄漸就在他面前,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喜歡江淮。

    “哐”,江淮也不知道自己碰倒了什么玩意兒,嘩啦啦掉在了地上。椅子腿劃過地板,發(fā)出刺耳的一聲“刺啦——”,江淮站了起來,他低頭:“你說什么?”

    江淮像是一有風吹草動就被驚得逃遠了的獵物。

    薄漸輕笑道:“所以想和江淮同學一起學習,一起進步……發(fā)展同學友誼�!�

    江淮安靜地站了半分鐘,終于,他從牙關縫碾出一句話:“那你可以往后坐坐嗎?”

    薄漸抬眼瞼:“為什么?”

    “電腦視頻,”江淮沒什么表情,“你坐這么近,臉太大了。”

    薄漸:“……”

    “你可以縮放視頻頁面,不用放全屏�!彼f。

    “……哦�!�

    哪怕江淮是塊木頭,還是塊風一吹就飛了的木頭,這塊木頭兩分鐘前還在貶斥他臉大,薄主席依舊要心無芥蒂地幫這塊木頭復習期中考試,給它澆水,讓木頭快點發(fā)芽芽開花花。

    薄漸抽出訂起來的兩次模擬考卷子:“今天發(fā)的自測卷做完了么?”

    江淮向后靠了靠,脊背抵在椅背上。

    我十分喜歡江淮同學……不是我喜歡江淮。不是他錯誤解讀出來的那種喜歡。

    他表情不多,側腰從地上撈起來剛剛碰到地上的書,稍一規(guī)整,又起身都放回書架上。

    書架上還放著那本相冊。薄主席在上面留了一張薄漸漸和江淮淮的小學涂鴉。江淮稍頓,手指碰了碰相冊封皮。

    “還沒做�!苯醋嘶厝�,手里轉著支中性筆。

    校園網上的自測卷文件剛剛下載好,江淮點開來,低著眼皮,始終沒看縮放到電腦右上角的視屏通話,也沒再看電腦攝像頭,說話帶著點不熟的冷氣兒:“我先把卷子做完……視頻先掛了吧�!�

    “別掛�!�

    江淮先挑了語文卷,依舊沒抬頭:“你不都做完了嗎,開視頻你不嫌浪費時間?”

    薄漸放下了手里裝訂起來的模擬卷。薄漸從來不在原卷面上亂寫亂劃,但江淮要是在他邊上……就能看見薄漸手里的卷子多了很多標記和注解。

    都是比較難的題……和江淮錯過的題。

    “沒,”薄漸拿過另一本空練習卷,撕下一張來,輕聲說,“我做練習題,你寫作業(yè)……我想和你一起學習�!�

    江淮蹙眉,抬頭。

    “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薄漸說:“你陪陪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我準備好啦!

    -

    隨機丟紅包XB

    主席其實心思超敏感的,我決定評論攢到兩萬條就加更一章(菜

    第59章

    接客

    [VIP]

    江淮盯著薄漸看了半天。薄漸撫平了練習卷中線的折痕,

    取出一支鋼筆,汲墨,又擦干凈筆尖,

    他抬眼:“好么?”

    夜里很靜,遠處的燈光閃爍透過陽臺的玻璃門映進室內,

    悄然無聲。

    江淮突然感覺像是在教室,

    但只有他和薄漸兩個人,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自習。

    他起身去抽了幾張空白的A4紙,

    回來坐下,低著眼皮道:“隨便你�!�

    視頻通話的窗口被縮放到了右上角,左邊是江淮從校園網下下來的第二次自測模擬考的文檔文件。這個周末沒有具體作業(yè),就是自由復習,再把周五發(fā)的自測卷做完。

    江淮先從語文開始做,

    第一道題還是字音字形題。江淮語文基礎一般,他初中出挑的就不是語文,上次模擬考語文考好了純屬運氣,

    薄漸督促他寫的作業(yè)和考試重了好幾道題。

    第一道題,躋身的“躋”,

    讀音是jǐ,

    還是jī。

    江淮沒記住,又起身要去拿新華詞典。

    “別查字典,

    你做個記號,等做完不會的題一起處理。”薄漸說。

    江淮一愣,

    低頭看電腦。半晌,他“哦”了聲,

    又把詞典放回去了。

    他坐回去,室內又靜寂下來。

    江淮寫語文卷子,

    薄漸做課外練習,一時間靜得只偶有翻動卷頁的聲響。江淮甩了甩手里的中性筆,裝作無意地瞥了眼電腦右上角。

    薄漸沉頭做題,神色極認真。

    盡管在學校,江淮看這逼看課外書的時間比寫作業(yè)的時間還多,但他也得承認……只要薄漸開始學習了,就會特別投入。

    薄漸手微抬,把卷子翻過一面去,嘩啦一聲響。江淮連忙又低下頭,裝在聚精會神地寫卷子。

    好半天,江淮才稍稍抬了抬眼皮,瞟了眼視頻窗口里的薄主席。薄漸開的冷光燈,襯得手腕極白,手指沉下淡淡的影子,看上去格外修長。

    薄漸很好,哪兒都好。

    江淮突然安心下來,也埋頭做題去了。

    平常做卷子,尤其是考試,就是江淮這種年級倒數(shù)的學渣,都十分討厭那種做題做的不當人的快的同學,自己第一面題剛剛做了一半,那人就翻到第二面了,整場考試,自己的題沒認真做幾分鐘,凈聽那人來回翻卷子,把卷子翻得震天響,閻王索命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做的快。

    薄主席就屬于這種被閻王索命的同學。

    薄漸倒不會像有些沒素質的,故意把卷子翻得響不能再響,但江淮花一小時零五十分鐘做完了除語文作文以外的所有題期間,聽見了二十來聲翻卷子的聲音。

    一張差不多八開大的卷子可以翻四聲,二十來聲,算上偶爾往前翻檢查的聲音,差不多是四五張卷子。

    江淮盯著自己空白的作文題:“薄漸,你做的是哪科?”

    薄漸抬眼:“物理和數(shù)學,怎么了?”

    “那你一共做了幾張卷子?”

    薄漸稍稍把卷面歸整了一下:“一套數(shù)學,兩套物理……四張紙?”

    江淮:“……”

    對不起,打擾了。

    薄漸其實還留了一道物理實驗題沒做,但他先把做完的練習卷放到邊上了:“你寫完語文了么?”

    江淮不大情愿地說了句“做完了”。

    “那你有自測卷答案么?”

    江淮瞟了眼視頻窗口:“……還沒在校園網上找到資源。”

    薄漸笑了聲:“那你把你寫的答案拍下來,傳給我,我?guī)湍闩e吧。”

    江淮默了一會兒,問:“你不嫌麻煩嗎?”

    “還好�!北u輕飄飄道:“我挺喜歡幫別人批錯的……尤其是你這種錯的多的,有種查殺電腦木馬病毒的成就感�!�

    江淮:“……日�!�

    把紙鋪平,打開臺燈,調好角度,江淮用平板把剛剛寫完的兩張答案紙都力爭清晰地拍了下來,傳給了薄主席。

    薄主席稍稍放大了這兩張高清照片,作出評判:“你字好丑�!�

    “……我知道,不用你說。”

    “你多練練,我先給你扣十分卷面�!�

    江淮:“??”

    原本江淮還在想,給他批卷子會不會浪費薄主席這種年級第一,二中希望的優(yōu)秀學生代表的珍貴時間,但五分鐘后,薄主席就把線上批好的兩張照片又給江淮發(fā)了回來。

    兩張被畫滿了紅叉叉和紅圈圈和紅問號的照片。

    “十三道選擇題錯七道,前桌,不太行啊。”薄主席說。

    江淮:“……”

    薄主席口頭上做了個簡單加減法:“沒寫作文,滿分90,一道選擇題3分,剩下51分主觀題一共算分21,39分再扣10分卷面……你一卷29分。”

    江淮:“……閉嘴�!�

    薄主席毫無誠意可見地輕輕嘆了口氣:“我把我的卷子發(fā)給你,你對照著改吧�!�

    “……你發(fā)�!苯瓷愿星�。

    薄漸很快傳了一排照片過來,語文兩張卷子,他拍了八張照片。跟江淮的搞破爛兒似的寫的兩張答案紙不一樣,江淮沒卷子,把答案都寫在了白紙上,一團擠一團,讓人給他批答案委實是為難人,但薄漸發(fā)的是原卷面……

    江淮放大了照片,愣了一下。

    薄漸的卷子他不是沒看過,考場老師發(fā)下來的時候是什么樣,薄漸寫完了就什么樣,頂多多一條卷面中線的褶子。

    自測卷也是學校仿照期中考難度出的題,也就是不可能會太難,至少對年級第一這種同學來說不可能算難,但江淮看見的這幾張照片原卷面用紅筆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地做了批注,字音字形題就標出哪個對哪個錯,再整理補充其他的相似字詞字音,理解題在原文上圈了轉折詞,標注了邏輯關系,下面哪道題的判斷依據,都在原文上帶題號標的明明白白。

    古詩詞鑒賞批注解釋了意象,引經據典標注了來歷,出題出的主旨、情感都在答案里分析得完完全全。

    下面的課外文言文翻譯幾乎整張照片都紅了,因為薄漸翻譯了全文,重點字詞另做標注。

    江淮愣了半天,他抬頭,又半天,才開口問:“你寫這個寫了多長時間?”

    “沒多長時間。”薄漸輕描淡寫道:“自測卷我比你們早一天發(fā)的。”

    江淮喉嚨發(fā)干:“……幫我寫的?”

    “沒有,”薄漸笑了,“我自己的期中歸總復習�!�

    他支著頭道:“好學生一般都對自己要求比較嚴苛�!�

    “是挺嚴苛,”江淮抬了抬眼皮,“題一張卷子換一篇,原來好學生連這種卷拋題都要事無巨細地標出邏輯關系給自己看�!�

    “不是,”薄漸稍一頓,唇角微勾,“我原來以為這周周末你要到我家來找我的……跟你一起復習,萬一你問東問西,我沒準備,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許多習慣性的含槍帶刺兒的嘲諷話在江淮喉嚨眼卡了半天,最后,他吐出一句:“辛苦了�!�

    薄漸望著江淮:“嗯,特別辛苦�!�

    他揉了揉手腕,嘆氣道:“我手都寫酸了�!�

    江淮稍感走向不對:“……?”

    薄漸瞥了眼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看回江淮:“你有獎勵么?”

    江淮:“……”

    “沒有。”他冷硬道。

    薄主席支著頭,不緊不慢地說:“就算是小學生,勤學習勤勞動,老師都給發(fā)小紅花……我為了和你一起復習這么努力,你真的沒有獎勵么?”

    江淮:“……那我也給你一朵小紅花?”

    “才不要小紅花�!�

    “……”

    薄漸垂著眼,睫毛輕顫:“你要是在我家就好了。”他輕聲說:“我想讓你給我揉揉。”

    江淮猛地把椅子往后拉,起身去拿了瓶水喝,喉嚨干得發(fā)癢:“就你逼事多�!�

    “你太兇了,你不能對我好點么?”

    江淮嗆水嗆住了,他想起來江總在大洋彼岸的戰(zhàn)術指導“你多花點心思,對人家好點”,他扭頭,眼睛嗆得發(fā)紅,狼狽地問:“你他媽閉嘴行不行?”

    薄漸倒慢條斯理,靠在椅背上:“用得上我的時候我就是你的小寶貝,用完了就讓我閉嘴�!�

    江淮:“…………”

    “你說的都是什么屁話??”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他媽什么時候叫你小寶貝了?”

    薄漸稍稍側頭,輕嘆了口氣:“行吧,我努力用這個周末把你的語文水平提升到以29分的主觀題成績也能鑒賞出我剛剛說的是一句比喻�!�

    江淮:“……”

    江淮也想,現(xiàn)在他要是在薄漸家就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直接把薄漸手打折了。

    薄漸起身:“你先糾錯改錯,這張卷子該標的地方我基本都標了……還有哪不清楚,你可以問我�!�

    他走遠了些,江淮看不見他的臉了,攝像頭只到薄漸肩膀。江淮看見薄漸的手指碰在襯衫領最頂上的那粒紐扣上。二中有兩套襯衫校服,夏天是短袖,秋天是長袖。

    襯衫潔白如新,薄漸從頂上往下解下幾粒紐扣來。

    江淮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個黑蛋,他盯著視頻窗口:“……你干什么呢?”

    “哦,你還看得到我么?”薄漸的嗓音:“我去洗澡�!�

    話是這么說,可薄漸也沒有過來把手機扣到一邊。

    江淮盯著屏幕。薄漸解了襯衫下來,肩背肌輪廓流暢,他天生膚色偏白,Alpha很少會有他這么白的,或者膚色白的Alpha都會故意去曬黑,但薄漸的白并不會讓他一打眼看上去像個白斬雞,只是一種……近似于強迫癥的干凈。

    薄漸脫了襯衫,整理好袖口領口,把衣襟都抻直,才暫時掛到一邊的立式衣架上。

    江淮聽見自已聲音有點發(fā)澀:“你去浴室脫衣服行嗎?”

    薄漸半側對著他,江淮看得見一截極優(yōu)越的腰肌線。“我不喜歡在浴室亂放東西。”

    “……那你準備在外面脫干凈?”

    江淮覺得薄漸這是明晃晃的勾引……別說薄漸,就算是陌生人,他都會覺得這是蓄意勾引。薄漸稍稍轉身,江淮依舊看不到他的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見他很輕地問:“你想讓我脫幾件?”

    江淮后背緊緊抵在椅背上,手心倏的冒出一層汗。他也不知道他在緊張什么,可能是緊張他幾乎要無處隱藏了的齷齪的心思。

    “你脫幾件,關我屁事�!苯脆托Γ骸澳隳軇e說的跟脫衣舞廳接客似的行嗎?”

    “我不接客,我接你�!北u說。

    “咔噠”,細微的解開皮帶扣的聲音。

    江淮脊背僵了僵。

    薄漸一節(jié)一節(jié)地,細致地把腰帶抽了出來。他轉身,把腰帶也掛到了衣架上。燈光錯落,他背對著江淮,腰窩沉在陰影里,肩背卻被冷光灑滿。

    像某種可以致命的野獸。

    江淮從來沒有這么清醒地發(fā)現(xiàn)到過,薄漸和他的不同。

    薄漸是個Alpha,是個快要成年了的Alpha。

    而他是Omega。

    即使他不承認,他不喜歡,他刻意忽略,又隱瞞了這么多年,他依舊是個Omega。他后頸腺體上還有薄漸的標記。

    他從內心渴望薄漸的碰觸,和去碰觸薄漸。

    單單是視頻,他都想去擁抱薄漸。因為薄漸標記著他……也因為他喜歡他。

    江淮心臟搏動起來,他捏著手里的答案紙,紙面頁腳已經被他指肚的汗浸得發(fā)軟。

    薄漸坐到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勾了拉鏈下來,褲筒積到褲腿。他沒起身,只稍稍俯身,撿起褲子來,收疊平整。

    他抬眼,嗓音稍�。骸敖础銊e這么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好害羞呀!

    -

    對不起我不立fg了,明天雙更,六千字以上Orz

    第60章

    小江

    [VIP]

    江淮猛地后仰,

    “刺啦——”椅子腿刮過地面。

    薄漸坐在單人沙發(fā)上,腰微微弓著,赤腳踩在地板上,

    長褲疊的邊角整齊,搭在膝蓋稍往上的地方,

    腹部以下落進沉沉的影子里。

    他坐下來了,

    江淮終于看得見他的臉。他輕聲說:“江淮,你別看我�!�

    我現(xiàn)在不想讓你看了。

    我后悔了。

    “我害羞�!彼f。

    江淮喉結滾了幾下,

    別過頭,他也他媽的不想看……話臨到嘴邊時,江淮又從眼梢余光瞟過一眼:“你害羞個屁�!�

    薄主席說“我害羞”這種話永遠丁點兒信服力都沒有,因為沒有一個人會面不紅心不跳,甚至好整以暇地承認自己害羞。

    這害羞個屁。

    薄漸的手搭在膝蓋的長褲上,

    指肚在長褲布料上蹭了一點汗�!澳阆乳]上眼……我要去浴室了�!�

    他低估了江淮對他的吸引力�;蛘哒f低估了一個Alpha……對屬于他的Omega的占有欲。Alpha的確沒有發(fā)情期,可他的Omega就是他的發(fā)情期,時時刻刻,

    隨時隨地。

    薄漸垂下睫毛,心臟跳得很快。

    江淮稍愣……薄漸認真的?真害羞了?

    一時間,

    江淮居然不知道該先想“薄漸這種人居然還會害羞嗎”還是先想“害羞還他媽非要在外面脫衣服,

    拉他一起下水”。

    半晌,江淮放大了視頻窗口,

    挑了挑眉梢:“你去吧�!�

    “……”

    薄漸抬眼:“不許看我,閉眼�!�

    江淮哂笑:“就不閉。”

    “閉眼。”

    “我就不閉,

    ”江淮舔了舔牙,“你能拿我怎么樣?”

    他抬手:“你去啊,

    浴室就在邊上。剛才脫衣服的時候沒見你害羞,脫完了你現(xiàn)在害羞個屁?先上車后補票?”

    薄漸:“……”

    主動權到了江淮手上。他往椅背上靠了靠,

    懶洋洋道:“去吧,我等你�!彼砸活D,補充說明似的:“我會好好看的�!�

    薄漸靜了半晌,說:“江淮,你耍流氓。”

    江淮本想說“我耍個屁的流氓了”,但話到嘴邊,他點頭:“你說的對,去吧。要不你過來把視頻掛斷也行�!�

    “……”

    薄漸低了低頭,“江淮,閉眼。”他極輕地啞聲說:“我…了,我不想讓你看見。”

    江淮一愣。

    “閉眼�!北u重復。

    江淮整個人繃緊了,沒說話,別過頭,把眼閉上了。

    這不是面對面,這是周末一對一學習輔導視頻,江淮聽不太清視頻那邊的聲音,原本就很輕微的聲響經過視頻幾乎被消磨得全聽不見了,反而心臟愈發(fā)鼓噪起來。

    臺燈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眼皮,江淮轉了轉眼珠,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A4白紙的頁腳早就被捏得汗?jié)窳恕?br />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淮稍稍扭頭,睜眼覷過去。

    薄漸剛剛要去拿手機,恰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江淮僵了下,又別過頭:“操,你怎么這么慢�!�

    “你……”薄漸剛開了個頭,又停下,喉結微動。他默然半天,說:“你先把你今天晚上寫的語文卷子的錯題訂正過來�!�

    “……哦�!�

    “這個周周末你最好先做個時間規(guī)劃,比如今天和明天用來復習語文和英語,晚上上午中午晚上的哪個時段復習語文英語的哪一部分,集中處理問題�!北u語氣又慢條斯理下來,像剛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江淮扭頭扭得脖頸發(fā)僵,他索性轉過身去了:“哦。”

    “那我先去洗澡了,你好好復習�!�

    江淮又“哦”。

    他側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膝蓋上,弓腰支著頭。半晌,連最細微的聲響都聽不見了,江淮才又睜開眼,斜向視頻乜過一眼。

    人已經走了。

    江淮正過身,沒骨頭似的倚在了椅背上。他隨手取了支紅筆,夾在指間轉了幾圈,又“啪嗒”掉在書桌上。

    他又拿起筆,轉了兩圈,又“啪嗒”掉了下去。

    江淮盯著語文卷子的第一道題發(fā)呆。

    白色的微微洇濕的布料,鼓出一大團。

    他拔了紅筆筆帽,在答案紙上做錯的選擇題選項上胡亂打了幾個叉,紅筆沒出水,江淮轉身,抬手把紅筆直接投進了垃圾桶。

    他起身,“哐啷”一下踢開椅子,又“嘭”的關上衛(wèi)生間的門。都快十一月底了,水龍頭里的水已經冷得讓人一個激靈。

    江淮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冷水珠從下巴頦往下淌,江淮手臂都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腦子發(fā)熱,發(fā)脹,混著亂七八糟的渴望,剛剛看了一眼就記死了似的薄漸的樣子,每個地方的樣子。

    薄漸……

    操了。

    江淮站在鏡子前。冷水把他鬢角的頭發(fā)也打濕了,濕答答的垂著,一縷一縷地黏在臉頰上。

    他捋了發(fā)繩,去打開了花灑。

    冷水一下子把那點見不得人的沖動澆得半天也沒了,江淮打了個哆嗦,又把水調溫了。

    江淮洗頭用了十分鐘,他進衛(wèi)生間的時候是九點四十,出來九點五十,薄主席不出所料,并沒有在十分鐘內洗完澡。

    薄主席這種講究人,他心不在焉地想,洗個澡怕不是要洗到天荒地老。

    用手指攏了攏吹到半干半濕的頭發(fā),江淮抽了張白紙出來。

    薄漸說得沒錯,臨時報佛腳,復習確實是集中復習更有效果,至少不至于東一頭西一頭,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也最好做一個時間計劃表。

    下周周四周五期中考,時間計劃表從周六到下周周三就夠了。

    江淮把白紙鋪平,草草地畫了個歪歪斜斜的表格。

    如果周五晚上和周六上午復習語文,周六下午和晚上復習英語,周日……就一天復習數(shù)學,周一周二周三三天每天著重復習一門理綜。

    但這么均勻復習,時間太趕了,到頭來十有□□是哪門都沒復習好。

    語文和英語臨時抱佛腳,基本用處不大,頂多背背古詩詞和單詞短語,數(shù)學基礎不行,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復習得好的,高一學的不行,內容太多,高二三兩天也趕不上來幾分。

    能立竿見影的只有理綜三門,尤其是化學生物。期中考就考這半個學期的學習內容,理綜大部分都是單元學習,比如物理,重力場沒學好不耽誤學電磁場。

    期中考目標是五百分,想的就不是怎么全面發(fā)展,精益求精了,怎么得分快怎么來。

    江淮轉筆轉了半天,拿筆把時間表上的英語和數(shù)學全劃掉了。

    語文有薄漸幫他忙,肯定是有用處,但語文也不是三兩天能復習好的,考試就聽天由命吧。

    最后時間表上語文就�!爸芪逋砩稀币粋時間段,其余周六到周三,排的全是物理化學生物。

    江淮是一個懂得舍得的人。

    他翻過計劃表背面,出了一道小學加減法題……假如小江期中考試要考到500分,一共有六門學科,三門150分,三門100分,小江需要平均每門考到多少分?

    設該百分比是x,150乘3乘x,再加100乘3乘x,等于500。

    小江算出x等于三分之二。

    由此得出,語數(shù)英每門要平均考到100.00分,物化生每門平均要考到66.67分。

    小江保留了小數(shù)點后兩位,覺得這不大行。

    他考不到這個分。小江目前還是每門吊兒郎當及不了格的貧困戶,但這個分不但及格了,還在及格的路上走了很遠。

    小江做不到。

    薄漸吹干頭發(fā),換上浴袍回來時,就看見江淮埋著頭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什么,眉頭擰得死緊。他目光停駐在江淮攏在耳后的頭發(fā)上:“你也洗澡了?”

    他第一次見江淮把頭發(fā)散下來。江淮頭發(fā)不長,將將及肩下一點,還半濕,乖乖巧巧地梳理順了,他發(fā)色很黑,襯得膚色發(fā)冷。

    江淮頭也沒抬:“沒洗澡,洗頭了�!�

    薄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把頭發(fā)散下來的前桌,問:“在整理錯題么?”

    江淮終于抬頭了,沒什么表情:“我考不到。”

    “嗯?”

    “我考不到五百分。”江淮說。

    小江考不到五百分。

    小江最多只能考到四百五,邁過六科及格線的大門。

    江淮面無表情地把小江的期中考分數(shù)計算題翻過了面,藏尸滅跡,露出正面的計劃表。

    薄漸稍怔�?嫉轿灏俜质撬忍岬模敃r,包括現(xiàn)在……都并沒有想過江淮會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說:“你盡力就好了�!�

    江淮轉著筆,沒有說話。

    薄漸停頓了半晌,輕笑道:“這次考不到也沒關系,下次再努力就好了,總有一天考得到的�!�

    江淮習慣性的要“哦”,但他忽然反應過來:“下次?”

    薄漸唇角上彎:“嗯�!�

    “標記期就一個星期,哪來的下次?”

    薄主席用三五秒鐘的沉默不應以表矜持,他斯文地一笑:“我不介意有下次�!�

    江淮:“……”

    去你媽的下次。

    江淮看見薄主席這張臉就十分心煩意亂,心猿意馬,他起身,擰開水瓶喝了口水,沒多少情緒道:“十點了,我要睡了,把視頻掛了吧。”

    薄漸望了江淮一會兒:“哦……那。”

    江淮沒回,俯身下來要點擊掛斷。

    “等一下�!�

    江淮蹙眉:“怎么了?”

    薄漸起身,攝像頭在他喉結到鎖骨間搖搖晃晃,江淮別了別視線�!拔乙惨X,”薄漸說,“你等我躺到床上去�!�

    “……你屁事這么這么多�!�

    半分鐘后,江淮:“躺好了?我掛了�!�

    薄漸:“再等等�!�

    江淮:“……”

    江淮問:“你又有什么屁事?”

    薄漸小孩似的拍了拍枕頭:“你還沒和我說�!�

    “…………”

    不知道為什么,江淮居然有一種他和薄漸正在談戀愛,黏黏糊糊,薄漸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的傻逼錯覺。他耳朵竄上火來,燒得發(fā)燙。

    “沒有,”江淮掀唇,“日你媽管夠�!�

    薄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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