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蕭珩極少動怒,只是胸腔里翻滾著什么。
他要見血。
路上買好了燙傷藥,蕭珩把徐白送回了高安弄。
他轉(zhuǎn)身要走時,徐白喊住了他。
“……少帥,請你快點拿個主意。很多人等你下決心。在這些人里,我是最微弱的,他們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踩死我。
我落魄成這樣,利用的價值也在慢慢減退。若你還記得當年我爺爺?shù)木让鳎埬闵屏�,放過我。”徐白道。
蕭珩上前,攥緊了她手臂。
他臉上沒有怒意,依舊是溫和的臉,英俊至極。
手勁卻極大。
“徐白,不要遷怒我。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也會保護好你。”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淡。
手指力氣不松,他繼續(xù)道,“我沒有利用你。你聽明白了嗎?”
徐白靜靜看他。
“不相信?”他問。
徐白沒答話,依舊看著。
他捏住她手臂,身子微微前傾,唇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徐白鎮(zhèn)定表情,瞬間破碎。
她怒極:“蕭珩!”
“嗯�!彼麘�,“生氣也好、高興也罷,別拒我千里之外。我們即將是夫妻,歲歲�!�
“松、手!”徐白用力甩開他。
她的冷漠破了,蕭珩似松了口氣。
他放開了她。
蕭珩轉(zhuǎn)身上車,不再看徐白。
監(jiān)牢里,“小伙計”已經(jīng)被打得遍體鱗傷。
他堅稱自己冤枉。他只是正常上茶,是那位小姐太過于謹慎,把茶壺打翻。
蕭珩在他胸口,劃開一條口子。
劇痛叫小伙計痙攣:“少帥饒命!”
蕭珩的手指,插入傷口里,一點點撕開。
凌虐之下,小伙計終于開了口:“是滕次長,她給了我一根小黃魚�!�
蕭珩收回手。
他直起身子,對宋擎道:“砍下他兩只手。確保他活著,送去滕家。別送給滕明明,送給她大哥滕師長�!�
宋擎應是。
蕭珩面無表情,坐在監(jiān)牢的椅子上,靜靜點燃一根煙。
雙手被鮮血浸染。
一滴血沾在他下頜,有點詭異,他恍若不覺。
他也不擦,一口接一口吸煙。煙霧一進一出,卻絲毫帶不走他內(nèi)心的沮喪與憤怒。
他帶徐白出門過個周末,遭遇這些事!
宋擎回來,瞧見他還坐著,一根煙抽到了頭。
“阿珩,你去洗洗手。”宋擎提醒他,“別生氣了�!�
“他們想要使壞,也別趁徐白在的時候�!笔掔耖_了口。
“這是巧合。”
蕭珩:“上蒼都要跟我作對。這樣的巧合,偏偏推到我面前�!�
宋擎沉默。
蕭珩一根煙抽完,又掏出一根點燃。火柴橘黃色的火苗,映襯著他黑紅色血跡斑斑的手。
“……那個人,他撒謊了。他的肋骨有斷裂痕跡,是栽培出來的死士,不會被這樣輕微的刑罰逼出口供�!笔掔裢蝗徽f。
宋擎微訝:“不是滕明明?”
“不是她�!�
“會不會是蕭令烜的人?”宋擎問,“他身邊有很多死士。”
蕭珩靜靜瞥一眼宋擎。
宋擎后知后覺,自己說了句蠢話:蕭令烜的死士,都是重金培養(yǎng)的,豈能輕易被蕭珩制服?
再說了,蕭令烜不會動用死士,做這些無聊的事。
如果是他的死士,今天蕭珩就死在茶館了。
“這名死士,不算什么厲害人物,末流的東西。應該是羅續(xù)派過來的�!笔掔竦�。
嫁禍給滕明明,順便燙傷徐白的臉,卻又不會造成死亡,保留與蕭珩關(guān)系的余地。
像羅續(xù)的手筆。
生意人就是這樣,做什么都考慮最有利的。
蕭珩吐了個煙圈,聲音輕緩,“這個羅續(xù),上次我饒了他,他也當我是軟柿子�!�
說話越是慢,心中殺意越是濃烈。
宋擎:“別動他!這個時候,羅家我們?nèi)遣黄��!?br />
羅氏乃華東首富。
錢的魅力無窮,哪怕是大帥都要給羅家?guī)追置孀印?br />
唯一不怕羅家的,大概是蕭令烜那個混不吝。
“阿珩,做大事要沉得住氣�!彼吻嬗值�。
蕭珩的臉上,還是沒有半點表情。宋擎了解他,他的殺心半分未退。
“如果你想跟徐白天長日久,有些事就要做長久打算�!彼吻嬗值�。
蕭珩眸色一閃。
“好,暫時不動他。不過,也不能這樣輕易饒過他�!笔掔竦�。
宋擎:“我會派人去滕家挑撥,叫滕明明去收拾他。那女人跋扈慣了,不會任由羅家給她潑臟水。”
蕭珩點點頭。
他抽完煙,手指在自己唇上點了點。
宋擎不知他何意。
蕭珩似想起什么,倏然淡笑一下。笑容很淺,卻沖淡了他身上的戾氣。
這世上僅有的趣事,蕭珩想要抓牢。
放過她?
不。
哪怕要死,也要一起墮入地獄。
徐白是他的。
他站起身,去洗手了。
滕家的廳堂里,幾個侄兒侄女看電影回來,瞧見小姑姑滕明明在大發(fā)脾氣。
“羅家居然敢給我潑臟水!大哥,調(diào)二百人給我,我要去滅了他家!”滕明明氣瘋了。
滕家有三百副官,僅次于督軍府。
滕勇是軍政府最有權(quán)威的師長,地位與財富僅次于大帥蕭令燁。
蕭令燁很器重他,也忌憚他。
“消消火�!彪抡f,“旁人就是想讓你鬧,才故意不殺那個刺客,送給你看的�!�
“我怎么咽得下這口氣?”滕明明說,“那個刺客,再審一審,叫他改口�!�
“毫無意義�!彪抡f。
又說,“羅家有錢,背后勢力錯綜復雜,又跟胡家牽扯不清。胡家是大帥二姨太的娘家�!�
“叫我忍?我怎么忍得了?”滕明明狠狠踢地上昏死過去的刺客。
滕家侄兒侄女一個個噤若寒蟬,沒人敢開口。
第046章
上了四爺?shù)拇?br />
滕家忍下了這口氣。
刺客被砍了兩條胳膊,送到滕家不到一個小時,就失血過多而亡。
刺客指認滕明明。
滕明明猜測是羅家,想要鬧上門,被她大哥按住了。
越是不鬧騰,仇恨越深。
蕭珩洗手更衣,若無其事去了軍政府。
徐白夜里沒怎么睡好。
弄堂前后都是街道,魚龍混雜,門窗又單薄。
不需要死士,隨便一個流氓摸上來,她小命不保。
羅家想把女兒嫁給蕭珩,大帥和大帥夫人也愿意跟羅家結(jié)親;滕明明愛慕蕭珩,滕家未必不想成為蕭珩嫡系。
軍政府勢力之間,各有野心。
如果爺爺沒死,徐家也許可以摻和其中,分一杯羹。
如今呢?
徐白在這中間,得不到任何好處,還可能送命。
偏蕭珩打定主意要拉她入局。
他到底什么意思,徐白不太明白。
徐白不覺得他喜歡她。
之前那幾年,他流露出來的抗拒,是那樣清晰而明顯。他極少有表情,唯獨厭惡她靠近。
上次莫名吻她,這次又……
可他的神情,還是那么奇怪,不像個正常人。
厭惡多年,突然就喜歡她?
徐白可沒這樣的魅力。
她叮囑妹妹和母親鎖緊門窗,自己的房門用椅子抵住,夜里還是沒睡踏實。
——要不是她機敏,手速又快,也許今晚她就住在醫(yī)院,治療她被燙得皮開肉綻的臉。
徐白掌心,起了四五個水泡,挑破上藥了,還是隱隱作痛。
“一個家庭教師,值得四爺護我嗎?”她轉(zhuǎn)輾反側(cè),“如果分量不夠,難道……”
她用力閉眼。
她不是風塵中人,這件事她做不來。如果不小心弄巧成拙,下場會更慘。
徐白以為,回國后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已經(jīng)是人生低谷。
卻沒想到,更難的是在后面。
翌日,徐白早起時涂了點胭脂,讓自己蒼白臉色稍微紅潤幾分。
蕭珠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她的手掌傷。
“……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到了開水壺,燙了下。”徐白說。
她沒告訴蕭珠,免得蕭珠跟著生氣。
“我叫軍醫(yī)送更好用的藥給你�!笔捴檎f。
又喊傭人,“給徐姐姐做點好吃的,補補�!�
徐白沉悶了一夜的心,倏然輕松了不少。
她向蕭珠道謝。
蕭珠則問她:“周末過完了,你考慮得怎樣?”
“我考慮好了,我愿意在你身邊三年。”徐白說。
蕭珠大喜。
“三年后,你可以去做醫(yī)生。如果醫(yī)院不要你,我叫我阿爸建個西醫(yī)院。”蕭珠豪氣沖天。
徐白笑,用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fā)。
蕭珠心情好極了。
小孩子最受不了分離,她生怕徐白會離開她。
“快點,請我阿爸下樓,叫他提前給徐姐姐三個月的薪水�!笔捴橛趾芭畟颍安�,先給獎賞!”
蕭令烜一大清早出去了,沒在家。
他中午才回來。
吃飯時,徐白的手虛虛拿著筷子,蕭令烜注意到了:“手怎么了?”
“燙了幾個水泡,小事�!毙彀渍f。
蕭令烜:“攤開,我看看�!�
徐白伸過來。
他目光掃視一眼,又看徐白的臉,“周末做什么去了?”
“……沒什么事�!毙彀椎�。
蕭令烜不再問。
他與徐白簽了個契約。
徐白給蕭珠做三年的家庭教師,教蕭珠國文、算數(shù)、英文,還是照舊的上工時間。
蕭令烜很大方,給了徐白兩百大洋的支票,作為獎賞。
“就當過年紅包,提前給你�!彼f。
徐白沒有虛偽推辭。
她太需要錢了。
她律周想換個更好的宅子,至少安全點;也要給妹妹留洋存錢。哪怕考上了公派留學生,生活費也需要。
“有什么困難,只管跟我講�!笔捔顭@看了眼她的手,“我的人,我不會不管�!�
徐白沉默。
蕭令烜:“說說。”
徐白就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蕭令烜聽了,挑挑眉:“爭風吃醋鬧這么大?無聊至極�!�
他想起什么,問徐白,“徐小姐,你來我這里上工的時候,說你即將和蕭珩退親。這都兩個月了�!�
徐白面色尷尬:“他不肯�!�
“去找大帥�!�
徐白很想說,她惹不起羅家和滕明明,難道她惹得起蕭珩?
她退親,除了想要錢,也是不想跟蕭家撕破臉,叫他們放心。
她和蕭珩鬧翻,平添一個勁敵,這對她有什么好處?
蕭珩現(xiàn)在擺明了需要她。
“四爺,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不過您放心,不會耽誤我的差事�!毙彀椎�。
蕭令烜漫不經(jīng)心嗯了聲:“還是那句話,需要幫忙就告訴我�!�
“整個華東五省,沒有您辦不成的事。如果需要,我一定會求助您的。”徐白說。
沒有長官不喜歡拍馬屁的下屬。
蕭令烜也不例外。
他聞言笑了笑,吊兒郎當靠著沙發(fā):“你這嘴,挺能說的。教教阿寶,她有時候說話氣死我。”
徐白應是。
蕭令烜見她乖覺,上次的尷尬徹底沒了,看她又順眼了幾分。
他之前還想,要不是阿寶非要留,這女人是沒資格做他下屬的。
如今想來,這張嘴討喜,也算她優(yōu)點,留著也不錯。
蕭令烜站起身走了。
他晚上有個飯局,跟滕師長。
軍政府這些老師長里,只有滕勇老奸巨猾,蕭令烜有事找他。
不成想,滕明明也來了。
滕明明生得十分明艷,修長豐腴,本應該是蕭令烜最喜歡的類型。然而看到她就倒胃口。
她也討厭蕭令烜。
“滕次長,上次為了蕭珩爭風吃醋,還被人潑一身臟水?”蕭令烜問,“怎么如此窩囊了?”
滕明明氣結(jié)。
“你怎么知道?”
“背地里大家都當笑話傳,我豈會不知道?”蕭令烜道。
滕明明咬緊后槽牙,齒關(guān)酸痛。
她險些氣炸。
蕭令烜這個人,人嫌狗厭。在整個南城,除了他也沒人敢當面羞辱滕明明了。
第047章
挑撥離間
蕭令烜找滕勇,為軍中最近人事變動。
“欽州是你的駐守。楊勝林叛變一事,證據(jù)真交到了大帥手里?”蕭令烜問。
滕勇:“證據(jù)是大帥的人拿的,不是我。四爺問我,問錯了人,應該問問胡師長�!�
“你知道楊勝林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嗎?”蕭令烜黑眸似刃。
滕勇卻不怕他。
老帥跟前,滕勇都是很有份量的,故而他并不把蕭氏兄弟放在眼里。
一旦分裂,滕勇有把握一個人拿下兩個省。
“四爺,軍政府難道是我坐鎮(zhèn)?”滕勇依舊笑著,“你去問大帥。”
“大帥執(zhí)掌軍政府,不能面面俱到。既然人是在欽州犯了事,我當然要問你了�!笔捔顭@吊兒郎當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