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又道，“蕭珩到底太稚嫩了。還好他這次倒了，任由他發(fā)展五年，想要對付他就越發(fā)難了。”
“他沒趕上好機會。哪怕再有五年，他也翻不出什么浪�！笔捔顭@說。
三人閑話幾句，問了很多事。
徐白知道蕭令烜累了，也知道蕭珠情緒低落，就道：“我們都歇下吧。日子還長，慢慢聊�！�
“行，你律周們倆早點睡�！笔捔顭@說。
他上樓去洗澡睡覺了。
徐白陪著蕭珠睡，輕輕攏著她的頭，低聲問她：“你很想和她說說話吧？”
“沒什么可說的�！笔捴榈溃斑@是我第三次見她。”
“別恨她，阿寶�！毙彀渍f。
蕭珠沒做聲。
她知道大人很難，難道她就不可憐嗎？
那女人可以弄一貼藥，把蕭珠打了。
把蕭珠帶到這個人世，有漫長九個月的時間，那女人選擇了她，卻又拋棄她。
她明知道蕭珠不適合出生、不受歡迎。
“……恨一個人，是很疲倦的。恨就像墨汁，涂黑別人，也染黑自己。我希望你活得自在�！毙彀渍f。
又道，“至少，你阿爸對你很好，是不是？他給你的，比絕大多數(shù)父母兩個人給的都要多�！�
蕭珠想了想：“他要是娶到了你，那我承認他給了很多。”
徐白：“……”
翌日，徐白起得很早；蕭令烜更早，外面天還是漆黑，他已經(jīng)準備出門了。
他簡單吃個早飯。
“坐下，你也先吃點，填填肚子�！彼麑π彀渍f。
徐白坐在他旁邊：“這么早，去做什么？”
“軍政府的事，要去趟駐地�！笔捔顭@說。
徐白問他：“你們追捕蕭珩，是因為他刺殺大帥嗎？”
“此事已經(jīng)落定了，不會再翻起，是福壽堂的殺手殺了我大哥。追捕他，是他勾結(jié)北城下野的政客，出賣南城軍政府的情報，此事證據(jù)確鑿�！笔捔顭@說。
徐白了然。
她還是忍不住問，“大帥的死，蕭珩打算嫁禍給你嗎？他安排了嗎？”
“安排了，但好戲還沒有開場就被打斷�！笔捔顭@說，“昨天抓到了陶家的一個女人，她手里有證據(jù)�！�
第151章
尾聲（5）
臘月初九，南城下了一場雪。
雪很大，凌晨下到了傍晚，壓垮了樹梢，處處銀裝素裹。
蕭珩坐在山廟里，等深夜再出發(fā)。
此處位于南城近郊，寺廟香火也不錯。
他早已打通關(guān)系，把這里當(dāng)做他的退路之一。
禪房內(nèi)，他靜坐蒲團上。
他回想自己的計劃。
收買了滕勇身邊的第一親信，利用這個人安排殺手做侍者，在端茶遞水的時候刺殺了滕勇。
蕭珩不是最近才出手的，而是他回國后不久。
那時候他便知道，滕勇即將是軍政府心腹大患。他爺爺?shù)男湃�、他阿爸的軟弱，壯大了滕勇的貪婪�?br />
蕭珩本打算徐徐圖之，誰知道宋擎折在了滕勇手里。
痛急攻心。
滕勇和蕭令烜是否知道他要用婚禮鬧事？
當(dāng)然知道。
正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戒備，蕭珩才可以利用。緊張的人，甚至比一無所知的人更好殺。
他成功替宋擎報了仇。
心愿了結(jié)了一個。
可在算計蕭令烜的時候，失敗了。
蕭珩弒父時，就想好了拉徐白入局。
那枚護身符，也是他特意讓徐白撿了去的。
陶家壽宴那次，蕭珩去他父親休息的院子，就瞧見了那枚護身符露了出來。
他當(dāng)時只是站到父親身后，就很輕松劃開了護身符的線，讓它墜落。
他也是通過此事，想到了嫁禍給蕭令烜的辦法。
陶家的人幾乎死光，只兩個老女人被蕭珩送去了揚州；而后，他又把陶翎兮的母親接了回來。
這女人不到五十歲，她想要活著，只得聽蕭珩的吩咐。
蕭珩退親，依照蕭令烜對徐白的覬覦，他們倆肯定會靠近——他不在乎，徐白可以嘗一些甜頭，最后回到他身邊即可。
濃情蜜意，徐白撿到的護身符，一定會交給蕭令烜，也會把那晚的事告訴他。
蕭珩一邊安排著此事，另一邊又北上，威脅他姑姑蕭令熔，通過她夫家的權(quán)勢，讓內(nèi)閣給南城發(fā)任命書。
他會成為新的督軍。
有沒有實權(quán)，沒關(guān)系。
滕勇一死，他的勢力必定會投靠蕭珩，又有了這個虛名，蕭珩就可以公然再次翻出他父親的死，按在蕭令烜頭上。
徐白會替蕭令烜做人證。哪怕蕭令烜不愿意，她也會站出來。
護身符一旦露面，蕭珩的目的就達到了：陶家壽宴的時候，拍到蕭令燁進門時候掛著護身符，離開卻沒有。
陶家女人會出來作證，說當(dāng)時在休息室，瞧見蕭令烜撿到了大帥的護身符。
這枚護身符，從頭到尾都在蕭令烜手里。
徐白指證蕭珩的證詞，成了謊言，那么她會受審。
只需要她進一下監(jiān)牢，蕭珩就可以帶走她。
從此叫蕭令烜尋不到人。
至于蕭令燁的死，會被這枚護身符攪合得越發(fā)混亂。誰是兇手的猜測，多半指向蕭令烜，畢竟他叫徐白出來“作偽證”。
蕭珩的計劃，全部基于算計、陰謀。
他布局精密。
卻沒想到，蕭令烜并沒有因蕭珩大婚而死盯他，放松對北方的掌控。
更不走運的事，他姑父，周家老爺子這個時候死了，蕭令熔松了綁，再也不怕威脅。
五省都督的任命書從蕭珩，變成了蕭令烜。
失去了這張最重要的底牌，蕭珩的局勢似摧枯拉朽，全盤倒下。
“到底是經(jīng)營的年歲太少了�！彼�。
他在軍中根基淺、財力薄，壓根兒沒有和蕭令烜叫板的資格。
徐白又不愛他。
護身符沒有問世，她又躲在同陽路，蕭珩尋覓不到她。
雪很大，蕭珩打坐良久，站起身活動。
屋檐下的燈籠，照著雪地一片明亮。
他沒覺得有什么遺憾。
蕭珩恍惚覺得，太安靜了，以至于軍靴踩著雪走進來的聲音，格外刺耳。
他的人，應(yīng)該還沒有來。
禪房院門被一腳踢開。
蕭珩隔著滿院子的雪，與蕭令烜對視上了。
“四叔�！彼c點頭。
蕭令烜看著他：“喪家之犬，倒也還有幾分體面�！�
蕭珩面無表情：“你這么快找來？”
“不是今天找來的，是你叫人在寺廟埋下五百斤炸藥的時候，我就知道�！笔捔顭@道。
蕭珩鎮(zhèn)定的眸子，狠狠一緊。
他靜立，背脊筆直，然而他知道，最后的籌碼斷了。
想要毀掉一切，與蕭令烜同歸于盡，都沒辦法。
“蕭珩，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小在南城長大？你在我眼皮底下搞鬼，把我當(dāng)成了你那個無能的爹？”蕭令烜又問，眉目森冷。
蕭珩呼出一口氣，白霧散在寒夜里：“我輸了�！�
又道，“往后，你也會受人詬病，殺兄殺侄，心狠手辣，你長久不了�！�
蕭令烜冷笑一下。
“安排好歲歲，多給她錢�！笔掔裾f，“等你死了，她也能活下去�！�
他看著遠方，“我的東西，都被你搶走了�！�
“軍政府的地盤，我?guī)屠蠣斪哟蛳聛淼�；徐歲歲，她不是你的東西。我從不稀罕搶什么，屬于我的，總歸會回到我手里�！笔捔顭@說。
他抬了槍。
蕭珩直挺挺倒下，砰的一聲砸在雪地里。
額頭半晌沁出血。
血很快染紅了雪地，在白雪上留下一抹暗紅色痕跡。
飄落的雪花，落進了他眼睛里。
這讓他想起了初見徐白的那天。
柳絮輕，似這日的薄雪，洋洋灑灑；她用巾帕蓋住頭發(fā)，避免柳絮落得她滿頭都是，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
少女頎長單薄，也如迎風(fēng)的柳，窈窕縹緲。
下山時，蕭令烜問蘇宏：“都安排好了嗎？”
“是，安排好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蕭珩逃去了南洋。”蘇宏說。
“嗯�！�
蕭令烜回到家時，客廳氣氛詭異。因為他三姐又過來了，徐白和蕭珠陪坐旁邊。
三個人中，兩個人冷著臉。
徐白從中周旋，替她們倆調(diào)和。
“雪還沒停，冷得很。三姐，你先回去睡覺，時間不早了�！笔捔顭@說。
“我們聊天。”
“聊什么？你聊得再好，阿寶眼里你也是個壞女人。無所謂了，別強求，她是我女兒�！笔捔顭@道。
周太太想了下，站起身：“你說得對�！�
她果然走了。
蕭珠看著她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
“阿爸，抓到蕭珩沒有？”蕭珠問。
蕭令烜：“去晚了一步。他是有些本事的，已經(jīng)逃走了。算了�！�
蕭珠很失望。
女傭帶蕭珠上樓睡覺，蕭令烜牽了徐白的手，帶著她上樓。
徐白看著他表情，問：“真的沒抓到蕭珩？”
“抓到了，我殺了他�！笔捔顭@說，“答應(yīng)了我大哥，會替他報仇�！�
徐白聽了，心頭情緒復(fù)雜。
談不上傷心，也沒覺得快意。心口似被什么輕輕捏了一下。
“挺好�！彼p聲說，“蕭珩活得特別累。不僅僅他累，靠近他的人都累。這是一種解脫�！�
第152章
尾聲（6）
南城的雪，比往年都大。
已經(jīng)快十年沒下過如此大雪，整整一天一夜。
城里很熱鬧，報紙的銷量比平時都要好。
因為，有了新的督軍府；以及，滕勇死后滕家的鬧騰。
徐白終于接到了一封電報，滕禹發(fā)給他的。
他與大嫂、孩子得到了自由。
滕禹的大哥在滕家轟轟烈烈的分家中，得到了不少財產(chǎn)；而他又在軍中領(lǐng)差事。
他知道蕭令烜忌憚滕家，也知道滕勇的“余孽”不甘心，還是會利用滕家的人，故而他請辭。
他帶著搶到的家產(chǎn)，南下去找弟弟和妻兒了。
一場浩劫后，不僅活了下來，還能得到錢財，他很滿意。
徐白松了口氣。
“你祖母和叔叔現(xiàn)在怎樣了？”母親問。
徐白：“應(yīng)該都很安全�！�
蕭令烜幫徐白去找了。
三叔留在了臺縣，他意外得到了一間紡織廠和上百畝田地，都是撿了南下逃兵災(zāi)的富商的，用極低價格買下來。
比起回南城，臺縣更適合他生存；祖母自然要跟著兒子過日子。
二叔在南城欠下巨款，幾次偷偷摸摸回來，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找徐白或者大嫂。
進不去雨花巷，又怕債主砍死他，灰溜溜走了，沒有再回來。
徐家恢復(fù)到了寧靜。
徐皙的期末考試成績很好。公派留學(xué)生的名額還沒有下來，她也不急，反正急了也沒用。
馮苒大婚在即。
大雪后，南城的氣溫又恢復(fù)了一些，等到馮苒大婚那日，陽光明媚得近乎溫暖。
雨花巷也喜氣洋洋。
徐家作為“娘家”，操辦這邊的喜宴，馮苒的親人都被徐白接了過來。
近鄰也來吃喜酒。
徐白一大清早起來，和喜娘一起替馮苒梳妝。
“……有點舍不得�！瘪T苒說，“怪不得要哭嫁�！�
這段日子相處，是極其愉快的，也是馮苒少女時光里最輕松的一段。
徐白眼眶也潮：“那你等會兒哭大聲點，吉利�！�
馮苒又被她逗樂。
上午，親戚們都來看新娘子；馮苒的母親和姨母也來了。
她姨母又臨時塞了個紅包給她：“你拿著，做私房錢�！�
馮苒道謝。
師姐顧秋元也來了。
“真漂亮。就是看著有些冷。”師姐夸馮苒的婚紗，“新派的婚禮，不適合在冬天辦�！�
眾人笑起來。
也有人問顧太太，“三小姐定親了嗎？”
顧太太有些不悅，“別叫她三小姐，要叫她顧醫(yī)生；也別叫她訂婚，她會跑去港城的。”
話是沖開口的人，意思卻是沖顧秋元。
顧秋元無所謂。
徐母趕緊把長輩們都請出去坐席。
“……說不定我也會結(jié)婚�！狈績�(nèi)只有徐白、馮苒和喜娘的時候，師姐突然說。
徐白和馮苒詫異看向她。
“師姐，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個幫派的人？”徐白問。
馮苒眼睛都亮了幾分，再無出嫁傷感，急急問：“哪個？不會是何巖吧？”
師姐失笑：“什么就何巖。不是，他叫項南，是愛德森教會大學(xué)的老師，不是什么幫派的。”
馮苒：“老師？”
又扭頭問徐白，“你怎么把大學(xué)老師認成幫派人的？”
徐白也很意外：“因為外貌�！�
那人不穿洋裝，卻穿長衫，而且長得高大結(jié)實；師姐又說他受了很重外傷。
“……他家里是開鏢行的，從小習(xí)武。不過他自己很愛學(xué)習(xí)，是早年的公派留洋生�；貋砗笤诖髮W(xué)里教書�！睅熃阏f。
馮苒太好奇，不停問東問西。
徐白只看師姐表情。
她沒揭穿什么。
馮苒則說：“姐，我還以為羅醫(yī)生會追你�！�
她說的羅醫(yī)生，叫羅綻，是羅綺的堂兄。
師姐說：“他也追我。只是他不適合我。他忙我也忙，兩個人見面時都累得灰頭土臉。不像項南，他一周就四次課，清閑得可以排隊去給我買零嘴�！�
又道，“還很崇拜我的工作，不像羅綻，總感覺婦科前途太低�！�
師姐立志要把婦科做大；羅綻身在此行，知道非常艱難，時常勸她現(xiàn)實點。
項南卻覺得，人應(yīng)該活得有遠大理想，以她為榮。
師姐的這個八卦，成功轉(zhuǎn)移了馮苒臨嫁的傷感。
導(dǎo)致馮苒的弟弟來背馮苒出門時，她還意猶未盡。
熱熱鬧鬧送馮苒到門口，樂至景穿著一套白色燕尾服，正在等著她，牽了她的手。
徐白和師姐站著，兩人眼底都有喜悅。
“……師姐，你真的打算結(jié)婚，還是哄阿苒開心的？”徐白問。
師姐：“逗一逗她，免得她哭。”
徐白：“……”
“那個人，不是很好嗎？”
“我的事業(yè)更好。結(jié)婚了，不僅僅要工作，還得做妻子、做母親�！睅熃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