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算!這局不算!”
我還沒回過神來,便被這聲音驚了一驚,我從那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剛落地,便看到七皇子怒氣沖沖地從迎鳳樓上跑了下來。
“平陽郡主,本皇子還沒跟你比試,這招親怎能就這樣輕易結(jié)束?”
說著,七皇子撩開自己的長袍,手腳并用,好不笨拙地爬上了擂臺,僅僅是爬上擂臺,就將他累得滿臉通紅。七皇子起身,剛站穩(wěn),就要伸手把我從那人身旁拉開。
不過,七皇子的手還沒碰到我,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不是我下的手,是剛剛打贏我的那位公子,他就對著七皇子就是一計重拳,七皇子落地后,一屁股就摔在了擂臺的角落里。
說實話,這一拳著實不錯,很得我心。
“七殿下,陛下明文有旨,誰最先擊敗賀蘭姑娘,誰便算取勝。今日迎鳳樓下,有這么多世家公子為微臣作證,七殿下為何要口出狂言,說此局不算數(shù)?”
方才還那樣溫煦柔和的一個人,轉(zhuǎn)臉面對著倒地的七皇子,卻冷酷得像個羅剎。尤其那雙目橫秋水的鳳眼,此刻已高挑入眉梢,看向七皇子的眼神,淡漠無情,仿佛要將他就地生吞活剝了。
“七殿下今日若想帶走賀蘭姑娘,盡管跟微臣比一比,若是不服氣,就先過微臣這一關(guān)吧�!�
七皇子也顧不得自己形容狼狽,又掙扎著站了起來,伸手指著那位公子,扯著嗓子高喊道:
“比試就比試,反正今日,你休想這么輕易就自稱平陽郡主的夫君!”
我這人,在人情世故上一向遲鈍,擂臺附近的氣氛都已經(jīng)寒如冰霜了,我卻還只顧著盯著那公子細(xì)看。只覺得,他越看越眼熟,但我就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他。
“算數(shù),自然算數(shù),朕的話一言九鼎!今日擂臺,沈愛卿勝了!”
話音落,陛下終于托著他的大肚子,氣喘吁吁地跑了下來,七皇子悻悻地收手,滿臉還寫著不甘心。陛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揪了一把七皇子的耳朵,隨口呵斥了一聲,讓他立刻滾回宮去,不得再生是非。七皇子又瞪了沈公子一眼,也只能冷哼一聲,一甩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陛下見狀,臉上有些掛不住,草草關(guān)心了我?guī)拙�,又恭喜了那沈公子幾句,便也匆匆忙忙回宮了。陛下走了,擂臺下的那些公子少爺們也都如獲大赦一般,爭相恐后地走了個干凈。
我站在擂臺上,看著眼前這位招贅來的夫婿,心里居然格外平靜。按姨娘們的說法,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小鹿亂撞才是,剛剛那樣心慌,現(xiàn)在又沒有一點反應(yīng),怕不是,我這心臟出了毛��?
“嫣兒,我們回家吧。”
他沖著我笑了笑,然后緩緩伸出了一只手,我看著那只手,愣了好久,終于還是握了上去。
罷了,還在南境時,我不就已經(jīng)想開了嗎?找不到十二年前的那個人,那其實天下男人都差不多,
既然選中了這一個,那便就是他吧。
我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開口問問他的名字,但還沒發(fā)出聲,便聽到擂臺下,響起了個暴怒不已,如驚雷般的聲音:
“沈渙之!你再碰嫣兒一下,老夫取了你的狗命!”
話音伴著一道銀光直沖他落下,我本能得想抽手,好將他推開,卻被他抓緊了掌心。我爹的這一劍,他沒躲,沒閃,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這樣生生受了。
爹爹的佩劍,沒入他的肩膀三寸,但終究是硬停了下來。沈渙之額頭上暴起了幾段青筋,他的傷口涌出血來,染紅了一身白衣,這一劍,想也知道,應(yīng)當(dāng)是極疼的。
沈渙之伸手抓住了我爹的劍,劍刃鋒利,他只是握在手中,便被割出了傷口。
“侯爺,屬下,是真心傾慕賀蘭姑娘�!�
“這場比武招親,老夫毫不知情,算不得數(shù)!”
我爹氣紅了眼睛,表情都猙獰了,但沈渙之也沒有一絲畏懼,只是神色自若地回望著我爹。
“侯爺,陛下都已經(jīng)同意屬下和嫣兒的婚事了,屬下為了嫣兒,甘愿入贅臨淮侯府!”
“沈渙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如今已是掌宿禁軍的羽林中郎將,怎可前途盡棄,到賀蘭家當(dāng)贅婿?!”
我爹的這一聲怒吼,終于喚醒了我塵封已久的回憶,我突然記起了沈渙之這個名字。
這個沈渙之,曾是我阿哥手把教出來的小徒弟。
5.
“沈家世代清流,你又是沈家長子,怎可入贅!你是要讓沈家從此在京中再也抬不起頭來嗎?!”
我爹怒視著沈渙之,厲聲質(zhì)問之下,爹爹的額頭上也暴出了幾條青筋。沈渙之還是一臉平靜,左手始終抓著我爹的劍鋒,不曾有一刻松開。
“侯爺,屬下只是庶出,本就不奢望繼承家業(yè),再說,沈家這些年還不夠自甘墮落嗎?還有什么臉面值得遮掩?侯爺想想我那些被送入高門世家做妾的姐妹們,可還覺得沈家是清流?!”
我眼看著我爹和沈渙之對吼,很是不知所措,沈渙之的血還在流,眼看他衣服上已經(jīng)紅了一大片,我到底覺得有些不妥,便小聲沖著我爹說道:
“爹爹,你的劍……”
“嫣兒你住嘴!為父與沈渙之的事情,你不得插手!”
我平日里,自詡是叱咤沙場的女中豪杰,但唯獨對我爹沒有辦法,他現(xiàn)在讓我閉嘴,我就當(dāng)真被嚇得卷住了舌頭,再沒膽量給沈渙之求饒了。
“沈渙之,就算沈家破敗,但你為什么就不肯替自己想想?!你現(xiàn)在有軍功在手,又身居要職,一旦做了贅婿,便是前程盡毀!你這樣做,對得起老夫?qū)δ愕钠谕�,對得起詢兒對你的悉心栽培嗎?!�?br />
我聽到“詢兒”兩個字,忍不住低下了頭,好多年了,我以為爹爹再也不會提起阿哥的名字了。賀蘭詢,應(yīng)當(dāng)早就被臨淮侯府之外的人所遺忘了,難道,沈渙之是個例外嗎?
“我沒忘!侯爺?shù)闹赜�,還有師父的恩情,渙之從來就不曾忘記過!侯爺,渙之說過很多遍了,我不在乎什么官位,更無所謂虛名,我只想與臨淮侯府共同進(jìn)退,共衛(wèi)家國!這也是,屬下對師父的承諾。”
說完,他握著我的右手,突然加重了幾分力氣,人也轉(zhuǎn)過頭,有些迫切地看著我。
“更何況,渙之對嫣兒的心意,您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他對我的心意,我爹一直都知道?
可是,可是,我怎么從來都不記得他這人的存在?就連沈渙之這個名字,也是小時候,因為阿哥經(jīng)常念叨,我才記住的。不過,細(xì)想也不對勁,若是我從沒見過他,為什么他一上擂臺,我就會覺得他很眼熟呢?
我被沈渙之和我爹這番對話攪得一頭霧水,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團(tuán)亂麻。
我爹好像被沈渙之的話氣到了,大喝一聲,硬將他的佩劍拔了出來。沈渙之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得不松開了握劍鋒的左手,這一下,光看著就疼,想他的手上已經(jīng)皮開肉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