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渙之,你按照這些圖集排兵布陣,毫無猶疑地用了這么久,不就代表,你心里早就猜出一二了嗎?”
說罷,七皇子又轉(zhuǎn)頭看向我,笑著問道:
“賀蘭嫣,你可也猜出來了?”
我緩緩低下了頭,這些年,大周帝都的往事,在我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過,忽然間,云艫的一句話,像一根銀針,扎入了我的腦海。
好像,這一次,從前的那些不合情理,現(xiàn)在都能說得通了。
我抬起頭,冷了臉,看向七皇子問道:
“宇文晟,當(dāng)初,三公主為什么要執(zhí)意拆散我和沈渙之?”
七皇子的臉上漾起了一陣笑意,他暗自笑了許久,才對著我搖搖頭,說:
“她沒有,她從一開始就沒想要拆散你和沈渙之。”
我深吸了一口氣,向前一步,緊盯著七皇子質(zhì)問道: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和沈渙之的心意,是你告訴她的,對不對?”
七皇子依舊笑著,點頭對我說,不錯。
“她大鬧侯府,不是為了搶走沈渙之,而是想讓更多人知道沈渙之的為人,知道他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才甘心入贅,是不是?”
七皇子的眼中閃現(xiàn)了一絲亮光,但他依舊笑著,望著我,點了點頭。
“我們大婚那日,她又來鬧事,就是想逼我二人在眾賓客面前一展身手,讓人人見識一下我們二人的風(fēng)采,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二人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我渾身顫抖地看向七皇子,很希望他的頭不要點下去,但他卻真的又點了點頭。我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伸手緊緊抓住了七皇子的衣領(lǐng),聲嘶力竭地詰問道:
“那藥散怎么解釋?!她為什么要給沈渙之的杯子里下藥?!”
七皇子垂下頭,無力地笑了起來,邊笑邊對我說:
“因為你啊,三姐擔(dān)心,你這個懵懵懂懂的丫頭真的使出全力,把沈渙之揍個半死,所以才不得不絞盡腦汁,想辦法壓抑一下你的實力�!�
“那如果,我那天根本沒注意到沈渙之的杯子里被人下了藥呢?!”
我的怒吼,并沒有讓七皇子抬頭,他只是語氣如舊地對我說道:
“你那么在乎沈渙之,三姐賭你一定會察覺。再說,若是你沒注意,她大可一把掀了杯子,然后決口不提讓你們比試一場便是了,這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的話說完,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松,放開了七皇子的衣領(lǐng),他伸手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又低頭看回了自己的鞋尖。
“嫣兒,我三姐啊,可是個非常聰慧的人,她比我們所有人想得都周到,看得都長遠�!�
說完,他緩緩舉頭,看著呆立在原地的我,笑得很難看,直到那難看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的時候,他才出聲對我說道:
“三姐她,可是非常在乎你的。就算毀掉她的全部名聲,她也一定會保住你,保住沈渙之,保住臨淮侯府,沒有她的成全,你和渙之,難說今日還能不能領(lǐng)兵征戰(zhàn)�!�
我費了好半天的力氣,但就是沒辦法將目光從七皇子的身上移開,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沈渙之從背后輕輕抱住了我,不想讓我摔倒,我握住他的手,顫抖著問他:
“渙之,你是不是早就察覺了?”
沈渙之聽了我的發(fā)問,默默點了點頭,我問他,為何他能夠察覺,沈渙之長嘆一口氣,對我說:
“當(dāng)年,師父出征南境,我想偷偷跟去,卻被趕了回來。在城門口,師父將我托付給了前來送行的三公主,讓她,一定要將我好好帶回去�!�
我聽了沈渙之的話,雙腿一軟,幾乎再沒有一丁點力氣,能支撐著我站起來,我望向七皇子,聲若游絲地問他:
“三公主,她叫什么名字?”
七皇子聽了我的問話,臉上突然綻放了異常溫柔的笑容,他仿佛沉浸在了回憶里,垂眸,輕和地說道:
“她叫,宇文纓�!�
29.
距離阿哥出征的那日,已經(jīng)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紅纓槍,已經(jīng)換了新的主人。
臨淮侯府,也已經(jīng)重振昔日的威名。
甚至,我阿哥的牌位,都在日復(fù)一日的裊裊青煙中,悄然失去了光澤。
可他,卻仍然鮮活地,停留在一個女子的夢里。
賀蘭詢,宇文纓,這兩個人,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可偏偏命運捉弄,我阿哥,沒能從南境沙場回來,只留下了她,煢煢孑立,睹物思人。
她沒辦法像我一樣,跨馬提槍,上陣殺敵,她被十年如一日地困居深宮,要受多少煎熬,有多少等待,才打磨出了她這樣堅韌不移,無可撼動的決心。
越國全圖,邊防圖集,都是三公主傳遞出來的。她在遠嫁越國之前,便將她的謀劃都一一告知了七皇子,兩國路途遙遙,通信不便,但她還是借著歲末往來的使團,將所有情報都傳遞給了大周。
她這樣一位金枝玉葉,纖纖弱質(zhì),忍下了多少白眼,經(jīng)歷了多少折辱,才背負著世人的輕蔑,一步步踏入了越國的宮廷,觸摸到了能將越國一擊致命的至高機密。
甚至,她早就做好了,要與越國同歸于盡的準備。
兩國開戰(zhàn)之前,她傳給七皇子的最后一條消息,是告訴他,倘若大周主力圍困越國王都,圍困的第十五日,可全力攻城。
全軍,在異常炎熱的酷暑里,又熬過了四日。
第十五日,日出前,沈渙之下令全軍整備,黎明時分開始攻城,我一言不發(fā),穿戴上了我的銀鎧,緊緊握住了我的紅纓槍。沈渙之也披掛上陣,準備與我并肩作戰(zhàn)。
最后,從軍帳內(nèi)走出來的,是宇文晟,他也穿戴整齊,笑著對我和沈渙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