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長風(fēng)也抗拒,但賢王再怎么說也是他老爹,是唯一能鎮(zhèn)住他的人。
如此過了小半年,直到他的手好了,能撐住自己了,王爺才搬出來。
他好一些了的時候,賢王請人給他做了一個輪椅,王府里也有了李長風(fēng)專用道,避免他出行不方便。
雖然他基本不出門。
他變得十分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手持一卷書,在樹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和王妃有時候圍著他轉(zhuǎn),在他旁邊講笑話,他也不理會。
他身體的其他部位恢復(fù)得很好,只有腿,是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不僅如此,一到下雨天還會發(fā)疼,疼得一身冷汗。
郎中來看過,開過藥,沒用,還是疼。
他不愛表現(xiàn)出來,可我能看出來他有多難受,陰雨天的時候,他的手常常抓在膝蓋上,忍痛忍得青筋暴起。
我想幫幫他,想找個法子緩解他的疼痛,我這么不愛看書的人也看起了醫(yī)書,試圖找到個治他的方子。
有一天我在樹下看書,李長風(fēng)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我旁邊,那么久以來頭一次主動和我說話。
他說:「周舒倦,別看了,用不上的。」
我那會兒不知道他為什么說的是「用不上」,而不是「沒用」,我只是高興,因為他肯跟我說話了。
我高興得話匣子一下子有點摟不住,跟他說了好多好多。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好像很后悔剛剛為什么要跟搭理我似的。
我不管,我就要鬧他,把我攢了幾個月的笑話都講給他聽。
我問他:「好笑嗎好笑嗎?」
「……」
他搖著頭,推著輪椅趕緊跑了。
我在醫(yī)書里沒找到什么方子,能用的郎中都已經(jīng)給他用過了,倒是在外面聽人說,可以試試蛇毒膏。
我跑出府在找了好幾天,找到了做這種藥膏的人,他斷了一條腿,一瘸一拐的,和李長風(fēng)一樣每到陰雨天就腿疼。
他說下次再疼,就用這蛇毒膏在手心搓熱了,在疼痛處揉按,會好很多的。
我取了藥膏,高高興興地回府,雖然是晴天,還是想立馬給李長風(fēng)試試,可才到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王府大門外停著幾輛馬車,輪子上都沾著好多泥土,一看就是從遠處來的。
這又不是什么節(jié)日,也沒誰過壽辰,哪來的遠客呢?
我看著那些馬車少見的制式,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祥的預(yù)感,慌慌張張地跑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李長風(fēng)被許多人圍著推出來了,賢王沉著臉跟在一旁,王妃捂著帕子靠在門邊抹淚。
我腿灌了鉛似的,一步比一步沉地走近他們,也不管旁人,就問李長風(fēng):「他們是誰呀?你要去哪兒?」
李長風(fēng)不說話,賢王拉住了我,說:「阿倦,長風(fēng)他,要去京城治腿疾�!�
這話說得極勉強,去京城,那是治腿疾的嗎?去了京城,他還回得來嗎?
我抽回手,把住李長風(fēng)的輪椅不讓他們推走,哽咽著說:「李長風(fēng),不用去京城了,我找到辦法了,我有辦法讓你不疼了,真的,別去京城了好不好?」
李長風(fēng)掃了我一眼,淡淡說了句:「放開。」
我不肯,扒住他不肯放。
「李長風(fēng),京城有什么好呀?別去了好不好,留在錦州吧,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讓我消失我就消失,再也不煩你了,好不好?」
推輪椅的人見李長風(fēng)不搭理我,有了氣勢,板著臉訓(xùn)道:「你這小丫頭怎么沒完沒了了!」
說著就掰開我的手要將我丟開。
「住手!」李長風(fēng)回手抓住他的衣擺,手上青筋凸起,片刻后,又僵硬地松開,恢復(fù)了冷淡的神色,「我們走吧�!�
「李長風(fēng)!」
我又跑了兩步,被賢王死死拉住了,直到他被推上馬車,賢王府外只留下一地?zé)焿m。
我在門口坐了好久好久,后知后覺地明白那天李長風(fēng)為什么說的是「用不上」了。
他早就知道京城會來人了。
李長風(fēng)走后兩個月,皇上就駕崩了,那會兒錦州剛好下了第一場雪,一片白茫茫的,很襯這國喪。
皇帝駕崩后第三天,李長風(fēng)登基,賢王府被圍。
這早就是預(yù)料之中的事,賢王這輩子從沒想過當(dāng)皇帝,老了老了,倒成了個名義上的太上皇。
雖無野心,但太皇太后不放心,太后也不放心,這兩位本來也是冤家,但對于軟禁賢王這件事倒沒有異議。
「沒讓我暴病而亡,太皇太后也算是很仁慈了。」
賢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輕松,他年紀大了,看得很透,對于自己的命運,早就沒那么關(guān)心了。
他唯一關(guān)心的,就只有遠在深宮的李長風(fēng)了。
轉(zhuǎn)眼李長風(fēng)登基已滿一年,我每天都盼著他能寫封信回來,但每天希望都落空。
賢王說,他就算寫信,那也得先被太皇太后看一遍,再被太后看一遍,長風(fēng)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