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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6瓶;Ike大寶貝、西蘭花司令、面包

    5瓶;一立不倒、青魚

    4瓶;墨白

    2瓶;小姐姐、筱楓、團(tuán)子大王、2022、嗑學(xué)家、賣茶文君趙盼兒、vv、飛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65

    在漢武朝做神女

    ◎白澤11◎

    劉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神情專注。

    他指尖正沾滿神女的血,甜香氣使人頭暈?zāi)垦!?br />
    有那么一瞬間,他短暫地流露出了一種酷似饑餓的神情。

    “劉徹,

    不太對勁。”系統(tǒng)凝重地說。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代入林久的思維模型看待周邊的人和事,這種感覺會有點微妙,就像是透過放大鏡觀測事和物。

    在那樣的視角下,

    劉徹短暫流露出的躁動,就像是面餅上的芝麻一樣醒目。

    系統(tǒng)大膽假設(shè),

    謹(jǐn)慎分析,

    “難道說劉徹羨慕田蚡,

    他也想去種甘蔗?”

    “我受傷了�!绷志谜f。

    “劉徹的態(tài)度一定有問題�!毕到y(tǒng)沉浸在自己的觀測里。

    “因為,我受傷了�!绷志谜f。

    系統(tǒng)后知后覺意識到林久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他停頓了一下。

    片刻的寂靜之后,

    系統(tǒng)說,

    “因為在劉徹看來,

    會受傷的神,那就不算是神?”

    林久沒有說話。

    系統(tǒng)不需要得到她的回答,

    林久的思維模型已經(jīng)給了他答案。

    是的,不錯,

    劉徹就是這種人,他貪婪不知滿足,看見受傷的神,

    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撲上去撕咬。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宮室之中死寂一片,

    這種死寂像是有重量一樣,

    使人心臟發(fā)緊。

    細(xì)細(xì)的風(fēng)在宮室間縈繞,

    翻動桌面上的紙頁,水汽撲上畫了一半的山河社稷。

    滴答,滴答。

    是血滴在地上的聲音。

    現(xiàn)在劉徹不必低頭也能聞見那股甜香味,神女手腕上的傷口沒有絲毫愈合的痕跡,一直、一直流血。

    劉徹站了起來。

    系統(tǒng)屏住呼吸,他開始緊張。

    可是,劉徹什么也沒做,他沒有走向林久,而是走下去,抬手抓起青銅冰鑒里的冰塊。

    然后他把冰塊貼在臉頰上。

    劉徹如今還很年輕,沒有蓄須,冰塊貼在他臉上時,能清楚地看見他眼角的青筋因這冷意而跳動。

    可他臉上又沒有任何表情。

    系統(tǒng)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在洗臉?還是擦臉?”

    冰塊接觸到體溫,融化的冰水沖刷掉劉徹臉上的血,淡粉色的水蜿蜒在他臉上,蒸騰起一蓬細(xì)細(xì)的寒氣。

    系統(tǒng)一時失聲。

    劉徹是那種,最正常的皇帝,他的成長過程中不存在流亡和災(zāi)禍,他在未央宮中長大,一直被綾羅綢緞和錦衣玉食包裹。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現(xiàn)在他把冰塊貼在臉上,難以評價他此時的行為,好像也不會帶來什么嚴(yán)重后果,至多不過是凍傷。

    凍傷也不該是皇帝做出的行為吧。

    系統(tǒng)不知道該說什么。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劉徹一直拒絕向外界透露他和神女相處的細(xì)節(jié)。

    這種姿態(tài),算是保護(hù),還是占有?

    混淆,分不清。

    不知道為什么,系統(tǒng)忽然想起林久與劉徹初見的那一天,她和劉邦一起乘坐劉徹的馬車返回未央宮,他提醒林久醫(yī)治劉徹額頭上的傷口。

    那時劉徹與神女和高皇帝同處,小心翼翼地只在馬車上占據(jù)一塊很小的地方。林久抬手撫摸他的額頭,而他的眼神像是一頭蜷縮起來的小動物。

    日影移動,將欲西墜,昏紅的天光照進(jìn)清涼殿,將劉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頭舒展身軀的猛獸。

    有那么一瞬間,系統(tǒng)覺得恍惚,鏡花水月一般,眼前的世界都變得不真實。

    原來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長時間,他想。

    長到足以使皇帝,從蜷縮起來的幼崽,長成咆哮朝野的猛獸。

    系統(tǒng)的警惕在這時拉到了滿值,他猶豫了一下,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提醒林久。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林久說,“我餓了�!�

    有點不合時宜,但系統(tǒng)還是很想問一句,這是你應(yīng)該餓的時候嗎?

    可是林久一直說一直說,“我餓了我餓了我餓了我餓了”

    一直說。

    聲音里不帶情緒的起伏,沒有停頓,也分辨不出語氣,神經(jīng)質(zhì)的,不停重復(fù)著,餓。

    系統(tǒng)徹底閉嘴了。

    他方才只覺得劉徹不對勁,而現(xiàn)在他覺得林久也不是很對勁。

    這么長時間里系統(tǒng)學(xué)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試圖猜測非正常人的心思,這是加載了思維模型也沒辦法填平的物種上的差距。

    在林久和劉徹進(jìn)入這種狀態(tài)時,他最好的選擇的保持沉默。

    當(dāng)兩個神經(jīng)病決戰(zhàn)紫禁之巔,正常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沉默圍觀了。

    劉徹用冰塊擦干凈臉上和手上的血,然后他也不離開,而是重新回到林久身邊,鞋底在地上踩出一種濕漉漉的聲音。

    血流得太兇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在神女身邊積起了薄薄一層。

    劉徹盡力克制著,可是他眼睛里還是不可抑制地浮現(xiàn)出驚悚的神色。

    他在林久身邊坐下來,衣擺散開,浸在血泊里。

    這時,林久開口說話,發(fā)出聲音。

    她說,“我餓了。”

    還是那三個字,這次她只說了一遍。

    劉徹愣住了。

    不像是聽見了小女孩聲音說出的三個字,而像是聽見了天塌地陷,山崩�?葸@樣驚世駭俗的消息方能配得上他那一瞬間的表情。

    他那一瞬間的表情,讓系統(tǒng)覺得,就算他現(xiàn)在撲過來咬林久一口,那也不能說是激情傷人,而只能算是正當(dāng)防衛(wèi)。

    但最終,他什么也沒做,他安安靜靜地在林久身邊坐下來,從血泊里撿起他先前掉落的那根筆,繼續(xù)伏案畫他的河圖洛書。

    林久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

    說了餓,可她什么也不入口,不吃,也不喝。

    血一直流。

    使人疑心人的形體里怎么能藏住這么多的血,流了這么多的血,那具人的形體也不見干癟。

    最后劉徹不得不遣散所有在清涼殿周邊的宮人,因為神女的血已經(jīng)從清涼殿往外蔓延,甜絲絲的香氣濃重得像是要使人窒息。

    他一個人,單獨和神女待在一起。

    一座籠罩在甜香氣里的,流血的宮殿。

    劉徹沒有試圖向她呈送任何食物。

    他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拖著沾血的衣裾一直伏案書寫。

    從前林久說他是大學(xué)生的年紀(jì),他現(xiàn)在的模樣,真的就像是個考試前夕通宵復(fù)習(xí)的大學(xué)生。

    這種詭異的氣氛持續(xù)徹夜,天色徹底黑透,更漏聲低,雞鳴聲起。

    雞鳴之后,就是第二天。

    是,約定的時間。

    幾乎是在第一聲雞鳴響起的同時,有人推開宮殿的大門,叩首以求覲見。

    第二個祭品來了。

    是竇嬰,好像又不是竇嬰,他行禮時,說出自己的名字,自稱,“季嬰。”

    拋名棄姓。

    在這個時代,人們相信這種人會被祖先厭惡,死后魂靈不能入宗族的墳地,從此成為孤魂野鬼,身后慘淡。

    “這是竇嬰嗎?”系統(tǒng)有點詫異。

    確然是竇嬰不錯,可這一次見到他,和之前哪一次都不一樣。

    竇太皇太后死前,竇嬰是寬袍緩帶的貴公子。竇太皇太后死后,竇嬰是孤注一擲的狂徒。

    而現(xiàn)在他孤身走上清涼殿,踏進(jìn)一地血泊里,腳步也絲毫不猶豫。

    他變得更瘦了,頭發(fā)也全白了,腰背卻不見絲毫佝僂,走動時整個人繃得很緊,像一張蓄勢待發(fā)的弓。

    他跪下來,雙膝浸沒在這一地血水里。

    兇氣和戾氣糾纏在他身上,唯獨不見貴氣。

    然后,他抬起臉。

    系統(tǒng)幾乎驚呼出聲。

    他臉上全是傷!

    傷口甚至還是新鮮的,在他抬頭時,血肉翕動,擠出大股濃腥的血,像河水流過溝壑一樣流過他的臉。

    “他臉上,難道是劉徹劃的嗎?”系統(tǒng)想質(zhì)疑想疑問,可他說不出話。

    林久的思維模型告訴他,不是。

    劉徹不會做這種事,他性情刻毒卻并不狹隘,既然放了竇嬰一條生路,就不會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那樣的傷口,只會,也只能是他自己劃的。

    徹底地毀掉自己的臉,徹底毀掉“竇嬰”這個身份。

    “就只是為了你隨口說出來的一句不朽?”系統(tǒng)大為震撼。

    他想象竇嬰來此之前的模樣,在牢獄之中,胡須斑白的老人孤坐徹夜,在天明之際拔劍而起。

    劍鋒內(nèi)向,在自己臉上留下縱橫交割鮮血淋漓的傷口。

    “當(dāng)年豫讓漆身吞碳,也不過就是如此的孤勇了吧,值得嗎,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他甚至不知道林久所說的不朽究竟是什么含義,見了一地的血也不驚煌。

    真的就是,看到一根茅草,就抓碎指甲也不放手。

    這應(yīng)該叫做孤勇,還是瘋狂?

    完全,沒有辦法理解。

    可是好像又有跡可循,他得到的可是神女的青睞,那是神女的承諾,神女親口說的不朽!

    朝堂上翻云覆雨易,神女口中的不朽,貴為王侯,窮盡此生,也再難得其二了!

    劃破臉頰算什么,漆身吞碳又算什么,就算是被砍斷雙腿,魏其侯竇嬰,他爬也要爬到神女腳下。

    他就是這種人,這個時代永遠(yuǎn)不缺乏這種人。

    系統(tǒng)腦子一抽,突然問了一句,“那這算是一種特產(chǎn)嗎?”

    長久的沉默,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林久輕聲說,“算�!�

    怎么不算呢,在這個長滿香草的時代,有些人入史,有些人凋零。

    說給田蚡的那些話,又對著竇嬰重復(fù)了一遍:去南方,找到甘蔗,帶到神女面前。

    竇嬰一直保持沉默,林久說完了,他就點頭,叩首。

    然后他站起來,他該走了,卻忽然開口問林久,“神女在上,我欲問卜,此去山高路遠(yuǎn),我將死在路上嗎?”

    系統(tǒng)又愣住了。

    不是為了這句話

    而是這句話之后的

    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竇嬰問的其實是他自己臉上那些傷口。

    這個時代缺乏必要的醫(yī)療條件,此去山高路遠(yuǎn),臉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一旦感染惡化,極可能要了他的命。

    從傷口的新鮮程度上來看,一定是竇嬰覲見之前在臉上新劃的不錯,或許他真的在牢房里枯坐整夜,按劍在膝。

    可是沒有遲疑,他想的不是要不要劃破自己的臉,而是應(yīng)當(dāng)在上什么時候劃破自己的臉,才能活下來。

    死生小事耳,只是要去看一看,那個不朽。

    系統(tǒng)恍然覺得自己觸摸到了這個時代的氣質(zhì),在竇嬰的身上。

    他聽見林久說,“汝此去,布帆無恙�!�

    竇嬰走了,帶著神女的祝禱,開山涉水,乃去求索不朽。

    系統(tǒng)很久沒有說話。

    他覺得有點緩不過來,心里很壓抑,受到了極大的情緒沖擊。

    然后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等等。”

    “竇嬰和田蚡是一樣的處境,像他們這種身份特殊的人,出長安城應(yīng)該是會避人耳目的吧,劉徹也不會允許他們還活著這件事被人發(fā)現(xiàn)的吧?”

    “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毕到y(tǒng)慢慢地說。

    “為了降低風(fēng)險,劉徹會安排人把竇嬰和田蚡一起送出長安城?”

    林久沒說話。

    系統(tǒng)沉默了一會兒,咽了一口唾沫,“昨晚田蚡有沒有出未央宮?”

    林久還是沒有說話。

    系統(tǒng)霎時鬼哭狼嚎起來,“那竇嬰此去豈不是正撞上田蚡?”

    “這不得趕緊想個辦法去圍觀故人相會現(xiàn)場�。浚。�!”

    【作者有話說】

    我刪了好多遍,始終不滿意,幾千字幾千字地刪。

    放棄了,節(jié)奏和劇情就是不可得兼的我真的已經(jīng)努力過了嗚嗚嗚。

    卡文,然后家里又出事,斷更這么久非常抱歉!(跪地)

    現(xiàn)在是欠了7+7+3的補更和加更(感謝id米米魚的兩個深水魚雷和id葉容容的一個深水魚雷,隔了這么久才感謝真的非常抱歉!)

    等我過完這段轉(zhuǎn)折劇情日萬幾天補更和加更,給我自己加油加油加油加油!感謝在03:43:23:55: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米米魚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雙排扣之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云靈雅

    80瓶;愛與正義的知醬

    66瓶;疏容容、精分少女

    50瓶;生煎包

    40瓶;貓茶

    30瓶;彼安汀

    26瓶;今天吃什么好、白桃烏龍奶蓋、望舒

    20瓶;陳小姐愛吃素、蒙葛特的尾部掛件、頔

    10瓶;尸身人面、云深云淺、青繆

    5瓶;涂毓、樹懶、大大求更(:з」∠)

    3瓶;賣茶文君趙盼兒、倚雪幽蘭、阿隱、該名稱已被占用、smile。

    2瓶;山海不可平、張jing、鳳唐楚櫻、亂步的笨蛋女主、馬卡龍、金凡、2022、霜降、艾希禮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66

    在漢武朝做神女

    ◎白澤12◎

    “你想看嗎?”林久問系統(tǒng)。

    系統(tǒng)點頭如搗蒜,

    但又有點擔(dān)心,“你沒問題吧?”

    “我沒有問題啊。”林久說。

    說這話時,她手腕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濺開細(xì)小的漣漪。

    轉(zhuǎn)瞬之間,如同一場電影,

    忽然在系統(tǒng)眼前拉開大幕。

    是竇嬰,低著頭,

    走在未央宮不見盡頭的宮墻之下,

    腳步匆匆。

    這是【白澤】的視角,

    觀天視地,林久分享給了他。

    他很想看故人相會現(xiàn)場,怎么去形容這種感覺呢,

    在這個世界過了這么多年,

    如今再看竇嬰與田蚡,

    就像是看到了熟悉的人那樣,對他們的人生會多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參與感。

    可現(xiàn)在他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滿腦子想著的是方才那一瞥,林久小臂上那個滴血的傷口。

    皮肉浸泡在血水里,

    有一種微微翕張開的錯覺。

    系統(tǒng)無意識咬緊了牙齒,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余韻像螞蟻一樣攀爬在他脊背上總覺得那是無數(shù)只長在血肉里的細(xì)小眼睛。

    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如夢似幻。

    竇嬰在埋頭走路。

    他轉(zhuǎn)過一道宮墻,

    衣袂在風(fēng)中飛揚,與另一道飛揚的衣袂糾纏在一起。

    是一個女人,同樣行色匆匆,

    低著頭,

    作女官裝扮。

    她看見了竇嬰,

    竇嬰也看見了她,可是兩個人都不說話也不抬頭,不約而同地忽視了對方的存在。

    而更遠(yuǎn)的地方,田蚡立在風(fēng)中。

    再轉(zhuǎn)過一道宮墻,兩邊相會,竇嬰停了腳步,田蚡似有所覺,回頭一望。

    那女人上前一步,叫道,“弟弟。”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上了年紀(jì)但仍然看得出嫵媚的面容,晃眼之間,仿佛天子降臨。

    那是與當(dāng)今天子相似的一張面容,來人正是當(dāng)今天子生母,太后王娡。

    田蚡往后退了一步,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王娡停住腳步,語速很快地說,“我打點了阿弟的行裝,備了好馬,你有天子手令,出了長安之后,哪個驛站都能換馬,此去重山萬里”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田蚡抬起頭看向她。

    在那樣的注視下,王娡抬袖遮住眼睛,衣袖上飛快泅出點點濕潤的痕跡。

    那是麻布制成的衣袖,與絲綢和錦緞不能相比,絕非是漢宮太后應(yīng)當(dāng)穿的衣裳。

    這樣的衣服,王娡穿過很多年。

    進(jìn)宮之前,進(jìn)宮之前,景帝生前,景帝身后。

    那時她侍奉在竇太皇太后身前,以謙和與簡樸著稱,穿在身上的少有綾羅綢緞,更沒有鮮衣華服。

    身為太后,卻低調(diào)隱忍得像個單薄的剪影。

    后來竇太皇太后殯天,她成為帝國事實上最尊貴的女人,不必再向任何人低頭,不必在任何人面前偽裝。

    粗服換作錦衣,從此王太后行走之間,流光溢彩。

    而今在未央宮中,她又脫下華服,換上了從前樸素的衣裳,像尋常人家的婦人那樣,為自己的兄弟送行。

    “阿姐別哭�!碧锿`說,“我此去為求不朽,阿姐當(dāng)為我高興才是!”

    說這話時他語氣堅毅目光也堅毅,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王娡就真的放下衣袖,也不再流眼淚,紅著眼圈微笑著,“我也不多叮囑你,這些事情,陛下總比我安排得更周詳�!�

    說到“陛下”兩個字時,她語氣有一瞬間的飄忽。

    一時靜寂,風(fēng)也平息。

    系統(tǒng)在林久耳邊,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他視線掃過田蚡掃過王娡又掃過竇嬰,忽然開口說,

    “當(dāng)時王娡哭著對劉徹說,那是你舅舅,那時候�!�

    系統(tǒng)又嘆氣,邊嘆邊繼續(xù)說,“我知道劉徹什么都沒說,我還記得,他好像也沒有什么動容�?墒撬樕蠜]有動容,他心里也真的沒有一點動容嗎?”

    林久沒有回答,他問出這個問題,似乎也并不是為了林久的回答,自顧自又說下去,“看看竇嬰,要割碎自己的臉,才能離開未央宮。而田蚡毫發(fā)無損,還能站在這里與王娡道別�!�

    “這難道還不算是優(yōu)容嗎。”

    劉徹一直坐在林久身邊,靜悄悄的,沒有什么聲息,仿佛對外界發(fā)生的這場送別毫不知情。

    竇嬰在這時,往前走了一步。

    田蚡警覺地望向他,眼神警惕。

    起初,他似乎沒有認(rèn)出這人的身份,神色間有被打擾的不滿,還帶一點茫然。

    竇嬰繼續(xù)往前走,邊走邊抬起頭。

    他臉上,縱橫交錯,遍布巨大傷口,將那張臉切割得支離破碎。

    田蚡慢慢瞪大眼睛,他認(rèn)出了眼前這個人是誰,不是從五官面目,而是更深刻的一些東西。

    和他針鋒相對了那么多年的一種東西!

    竇嬰穩(wěn)定地往前走,越過王娡,與田蚡擦肩而過。

    他面前是一處窄門,連接著一條狹窄的宮巷。

    未央宮是一座古老的宮殿,歷經(jīng)數(shù)年與數(shù)位皇帝,其中不缺乏陰謀詭計,更不缺乏陰謀詭計衍生出的秘道。

    這處窄門,是皇帝為兩個見不得光的人,敞開的一條生路。

    兩個!

    “老匹夫”田蚡喃喃地,近乎呻吟一般低聲自語。

    難以形容他此時的表情,晴天霹靂尚還差點火候,非要說的話,就是被人蘸上雞蛋液再裹滿面包糠,然后丟進(jìn)熱油鍋里,炸了個外焦里嫩。

    竇嬰冷笑一聲,昂然道,“何方犬吠,聒噪!”

    田蚡田蚡看起來要暈厥過去了,咬牙切齒地叫道,“老王八,陰魂不散!”

    王娡一臉驚慌地?fù)渖锨敖o田蚡順氣。

    竇嬰連個眼神都沒給田蚡,仿佛不屑一顧。此時他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一手放在門上,是個將要推門的動作。

    忽然一轉(zhuǎn)頭,向王娡問道,“準(zhǔn)備了幾匹馬?”

    王娡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道,“一匹�!�

    田蚡大口喘著氣,臉色白里透紅,紅里發(fā)黑,黑得透紫。

    竇嬰矜持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慢慢地推開門,忽然發(fā)足狂奔!

    足音回蕩在長長的巷道中,空空的,如同無所憑依。

    田蚡顫顫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整個人不堪重負(fù)的往后倒去。

    王娡顧不得再管竇嬰,手腳并用地扶著田蚡,眼淚如雨一般紛紛落下,“阿弟,阿弟,你何苦與他置氣!”

    田蚡忽然又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一把推開王娡,大喊道,“老王八,那是我的馬!”

    他追在竇嬰身后,也跑進(jìn)了狹窄的深巷。

    足音一前一后跑遠(yuǎn)了,此后又傳來馬蹄聲,漸行漸遠(yuǎn),最后也消失不見。

    王娡怔怔地站著,良久,等所有聲音都停歇以后,抬袖擦了擦滿臉的淚,轉(zhuǎn)過身,挺直脊背,姿態(tài)端然地往回走。

    眼淚消失了,她身上的悲戚便也似乎隨之消失了。

    “這是劉徹唯一的舅舅吧�!毕到y(tǒng)又嘆了一口氣。

    到最后劉徹也沒有過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赦免了田蚡�?稍谶@一生最后一次相見的機會面前,他沒有來見田蚡,更也沒有來見王娡。

    林久沒有說話。

    宮殿里的血流淌了很多、很多天。

    幾乎要填滿環(huán)繞了清涼殿的河渠。

    衛(wèi)青班師回朝的那一天,萬里無云。

    他騎在馬上,只身進(jìn)長安,走到城墻下的時候他抬頭往上看。

    就只在那一瞬間,巍峨的城池映照在他眼睛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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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瓶;阿撒托斯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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