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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然后又講到匈奴人的婚俗,說新娘出嫁時穿什么衣裳,用搗碎的焉支草修飾出好看的妝容。

    他說到這里時,很奇異的,系統(tǒng)一瞬間抽離了所有情緒。

    因為那種反差。

    他講的那些事情實在很吸引人,讓人覺得時光很安靜,想聽他一直說下去。

    但有些東西是沒辦法忽視的,他不是說書人,他甚至不是讀書人。

    他是軍功成名的少年將軍,他知道這些東西是因為他曾經(jīng)帶領(lǐng)軍隊踏過那些土地。

    血把他的手染得比焉支山更紅。

    匈奴人提到焉支山時,哀嘆說,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每一個字音吐出來,都像是帶著斑斑血漬。

    而征服那座山的年輕人,反而在講關(guān)于那座山的,溫柔的斑斕的故事。

    這是一種偽裝嗎,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偽裝出來溫文爾雅的姿態(tài)。

    可好像也不能因此而指責(zé)他,畢竟林久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孩子,他們之間也不是騙錢或者騙色那樣的關(guān)系。

    所以系統(tǒng)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說,“他在你面前還挺內(nèi)斂沉靜的。”

    話音落地,林久頓住了。

    系統(tǒng)莫名感到壓力,“怎,怎么了?”

    林久說,“你是這樣覺得的嗎?”

    系統(tǒng)茫然:“�。堪。俊�

    林久說,“你覺得他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很沉靜內(nèi)斂?”

    系統(tǒng)不敢說話了。

    林久說,“可是他頻繁的,獨自一人來見我�!�

    系統(tǒng)明白了。

    之前這樣做過的那個人是劉徹。

    【作者有話說】

    趕時間更新,碼字app同步出錯了,沒及時發(fā)現(xiàn)。對不起,已經(jīng)替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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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

    武帝的鷹04

    ◎霍少面具◎

    系統(tǒng)恍然大悟,

    猛拍大腿,“你提醒我了,沒錯啊,

    劉徹呢,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這合理嗎,這正常嗎?我認(rèn)識的那個劉徹,

    腿被打斷了都要爬過來加入你們吧!”

    林久心平氣和地說,“我沒有打斷他的腿,

    我只是喝了他一杯酒�!�

    “嗨呀。”系統(tǒng)擺了擺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只是個比喻你懂吧。我是說這背后一定另有隱情,隱情”

    系統(tǒng)忽然愣住了。

    林久沒有再說話,她拿了霍去病帶來的那張面具放在膝上,

    用手指觸摸,

    有一些顏料沾在了她手上。

    但系統(tǒng)已經(jīng)懂了,

    她說的每句話都不是無意義的,問題的答案就藏在她之前那句話里。

    劉徹不來見她,

    是因為之前在宴會上,她喝了一杯酒。

    她表現(xiàn)出來異常。

    緊接著就是劉徹允許霍去病來見她。

    霍去病和她相處,

    就像是之前劉徹和她相處那樣。

    系統(tǒng)暈暈乎乎地說,“我好像明白了,是說劉徹希望用霍去病試探出來你的異常具體表現(xiàn)在哪里?”

    他想起來之前好像也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

    衛(wèi)青第一次出征時遇到了【神】,林久在那個時候也陷入了【異�!�。

    然后林久見了衛(wèi)青。

    系統(tǒng)愣了很久,弱弱地說,

    “我好像有點懂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述�!�

    盡管他可以開上帝視角,

    林久【白澤】的天眼他可以隨時調(diào)用。

    但有些事情,尤其是未央宮中的一些事情,根本就不會訴諸于口。

    而更多地依賴一種視線與視線的交接,人與人之間的,那種被稱之為默契,或者說心照不宣的聯(lián)結(jié)。

    系統(tǒng)有時候圍觀他們,會覺得這是一種非人生物,已經(jīng)進(jìn)化出了一種與人類相隔閡的交流形式。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系統(tǒng)說,“不對,還是有區(qū)別的�!�

    “之前那一次是你主動要求見衛(wèi)青,但是這一次你沒有主動要求見霍去病。”

    “霍去病主動去找劉徹,要求來見你。”

    “所以劉徹也沒有要求他來見你,劉徹只是流露出了一種意愿。”

    “他希望看到你在接觸到霍去病之后,會不會發(fā)生之前那一次接觸到衛(wèi)青,所發(fā)生的轉(zhuǎn)變�!�

    “就只是這點意向的流露,霍去病立刻順應(yīng)著來見你�!�

    系統(tǒng)越說越迷茫,“他到底是想要來見你,還是因為劉徹想要他來見你?”

    林久沒有說話,像是對這個問題并不感興趣。

    她看夠了那張面具,前傾身體,手放在霍去病肩膀上,往下壓。

    霍去病順從著俯低身體之后,她把那張面具扣在了他臉上。

    他來見林久的時候,裝束總是嚴(yán)整,衣著侯爵的禮服,玉帶金扣,長發(fā)也工工整整地束在冠里,是那種長安城中常見的,符合禮儀的模樣。

    但面具遮住他的臉之后,那種禮儀規(guī)訓(xùn)出來的端莊和嚴(yán)整消失了。

    系統(tǒng)默默注視著他。

    林久后退之后他就直起身子,自己抬手持著面具,仍然以面具遮擋自己的面孔。

    那張面具可以看出來做得很精細(xì),但薩滿面具中荒蠻的低調(diào)不會因為精細(xì)的工藝而消逝。

    那種反差感又出現(xiàn)了。

    以劉徹的作風(fēng),可以想見的是,匈奴人歸順之后,為了更好的統(tǒng)治,他一定會想辦法洗刷掉他們曾經(jīng)信仰的痕跡。

    董仲舒的任命就可以說明劉徹已經(jīng)在行動了。

    這個人之前就干過砍斷圣人脖頸的那種事,再去砍斷長生天的脖頸,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順手了。

    但這一切行為的前提是霍去病,是他帶著軍隊踐踏過了曾經(jīng)屬于長生天的土地。

    那些帶著面具的薩滿應(yīng)該也有不少死在他手里吧。

    沾著薩滿的血、甚至沾著長生天的血,這樣一雙手,現(xiàn)在正持著薩滿的面具,戴在自己臉上。

    他持得很穩(wěn)。

    從未有哪一刻,系統(tǒng)意識到他是以殺人而建功的那種人。

    剔除掉所有浮于表面的功勛,榮耀,武威。

    在那之后,這聲勢喧天的年輕君侯,他在宣室殿上得到了多少榮寵,他在戰(zhàn)場上就殺了多少人。

    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

    每一個字符之后,都累疊著無從計數(shù)的枯骨。

    系統(tǒng)輕聲說,“他們這種人,胸腔里是不是沒有心臟,而是鐵石。”

    “什么?”林久說。

    系統(tǒng)說,“我想到衛(wèi)青了,他跟霍去病沒什么區(qū)別吧,他也以殺人揚名。是因為這樣,所以不在意刺客那件事嗎�!�

    “隱瞞不發(fā),因為憂心會因為這件事和霍去病發(fā)生沖突,盡管只是有可能發(fā)生沖突,但這是最優(yōu)解,所以毫不猶豫地就這樣做了�!�

    “不告知任何人,不與任何人商議�!�

    “簡直冷酷得像是踩在性命之上做出的決策,為了更偉大利益之類的�!�

    “嗯嗯,然后呢�!绷志谜f。

    “然后霍去病不愧是他外甥。”系統(tǒng)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知道舅舅被刺殺了也無動于衷,也不去想這件事情該怎樣解決。因為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所以就來給你講故事,眼睛只看著你�!�

    林久沒再說什么。

    光影變幻,時間差不多到了霍去病往常應(yīng)當(dāng)告退的時候。

    霍去病摘掉面具,低下頭,他什么都沒說,但是俯拜而下,額頭觸到交疊的手掌。

    他莫名其妙地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系統(tǒng)的思路被打斷了,“啊,不是,他為什么突然對你行禮?”

    林久眼瞳明凈地看著他,向系統(tǒng)說,“他在向我道歉�!�

    系統(tǒng)傻了,“不是,我錯過了什么?你們又搞了什么新東西?”

    林久說,“你什么都沒錯過。因為他在我面前戴上了薩滿的面具�!�

    之前他也說過這是只有得到神的認(rèn)可才能戴上的面具。

    而他當(dāng)然不可能得到匈奴人的神的認(rèn)可,神都被他搞沒了還怎么認(rèn)可。

    所以這其實是瀆神的行徑。

    系統(tǒng)有點懂了,“他不可能在意匈奴人那個神,但是你也是神,而且你之前和那個神開戰(zhàn),你和那個神大概可以算是同類�!�

    “所以他覺得,冒犯那個神,尤其是在你面前,就等同于冒犯你,是這個思路嗎�!�

    系統(tǒng)覺得他們城里人好復(fù)雜,不過。

    “他還主動向你道歉哎,他人還蠻好的�!�

    “畢竟他如果不說,你其實也想不到這一點吧�!�

    “可見他是敬畏你的�。 �

    系統(tǒng)激動起來了,“說實話被這種人敬畏感覺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林久沉默了。

    系統(tǒng)說,“怎,怎么了?”

    林久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你一直都好樂觀啊�!�

    系統(tǒng)條件反射開始反思。

    霍去病像從前那樣告退離開了,沒有流露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薩滿的面具被他留下來了,沒有帶走,畢竟是送給神女的禮物。

    系統(tǒng)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他留下來的面具。

    忽然僵住了。

    是,是啊。

    如果霍去病不行禮,不道歉,那正常人都不會往“冒犯神女”這個方向去思考吧。

    更何況這里只有他和林久兩個人,那副面具也是林久主動給他扣上的,就算是覺得不妥,也應(yīng)當(dāng)若無其事地掩飾下去吧。

    畢竟有些事情不揭穿就等于不存在。

    但他偏偏主動道歉主動揭穿了這件事情。

    他坦然地承認(rèn)了,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心里想到了冒犯神女,這樣的事情。

    這算什么敬畏,這根本是挑釁吧!

    系統(tǒng)簡直要瘋了,“我感覺我在你們中間我就是一條狗�!�

    “那所以你在想什么,你為什么主動把面具往他臉上扣��!”

    林久說,“因為想到他之后會做的事情,所以覺得很合適�!�

    “那所以他之后又會做什么事��?”

    天色漸晚,阿竹靜悄悄地走進(jìn)來,領(lǐng)著侍女們逐一點上燈燭。

    之后那些侍女就都退去,只有她一個人留下來,站在角落里,隨時聽從林久的吩咐。

    她在林久身邊待了很多年了,漸漸的也從曾經(jīng)那個荏弱的和親公主,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官。

    她在林久身后這樣站了那么多年,但林久也從來沒有吩咐過她。

    這么多年的,落空的等候,在寂靜廣闊的宮殿襯托下,有一種哀婉的悵然。

    系統(tǒng)正在看她。

    因為今天她的視線正落在那個鮮艷的薩滿面具上,其中有一種不同于尋常的,鮮活的靈動。

    這么多年來,她好像是第一次對一種東西,表現(xiàn)出來“想要”的情緒。

    系統(tǒng)感覺有點不忍心,他其實有點心軟,相處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如果是他,一定會把這個面具送給她。

    但是林久不一定,她從來不看這女孩一眼。

    “你想要嗎?”

    “嗯,想要什么?”系統(tǒng)條件反射地回應(yīng)。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這句話并不是說給他聽的。

    林久說出聲了,她在跟那個女孩說話。

    系統(tǒng)看過去,果然,那女孩眼睛都睜圓了,露出一點竭力掩飾之后的錯愕。

    林久走過去,把面具遞給她。

    她呆呆地接住了。

    系統(tǒng)呆呆地看著。

    他人都傻了,“你在干什么?為什么突然?”

    林久說,“可能是試著改變天命吧�!�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ㄘ堌埫蛽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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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

    武帝的鷹05

    ◎霍少刀箭◎

    系統(tǒng)更迷惑了,

    “什么?什么天命?”

    他左顧右盼,試圖看見天命的蛛絲馬跡。

    但在流動的燭光下,偌大宮室之中,

    只站著阿竹一個人,珍惜地輕輕捧住手上的面具。

    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在神女離開之后。

    阿竹捧著那張面具去見劉徹。

    她說這是神女曾經(jīng)賜下,

    我愿意將它獻(xiàn)給陛下,請陛下準(zhǔn)許我記錄一些宮中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劉徹看著那張面具,

    沒能拒絕她。

    后來很多很多年以后,

    在某一座不起眼的古墓中,

    出土了一本沒有記載的史書,其中寫滿了漢武一朝的故事。

    有人為之欣喜若狂,但更多的人在捶胸頓足。

    因為除卻極少部分的朝堂大事之外,

    這本書更多記錄的是未央宮中微不足道的小事。

    清涼殿中某一盞宮燈,

    某年某月設(shè)在某地的一場宴會。

    珍貴的筆墨,

    僅僅揮灑在這些細(xì)微之處。

    偶然還有插圖,娟秀的線條,

    描摹出未央宮中一小角的風(fēng)景。

    后世的史學(xué)家試圖探究這本書的來歷。

    他們翻遍字里行間,想象在兩千年前未央宮的夜晚,

    一個寂寞的女人秉燭寫書。

    天子的車駕轔轔駛過漫長的宮道,書冊最后以秀麗的字體署上了“阿竹”這個名字。

    那本書一直流傳到了王朝崩塌和宮殿消逝之后。

    千年以后,史書上擠滿了宏圖霸業(yè)和豐功偉績,

    沒有余地留給未央宮中漫長的每一日光陰。

    但那些紅墻青磚,燈火樓臺,總也有存在過的痕跡。

    元狩元年,

    匈奴歸降的戰(zhàn)績傳來之后,

    故李將軍李廣以恭祝的名義,

    往長安城中獻(xiàn)了一批馬。

    這是那本書中記載的,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中的一件。

    “雖然今天沒有故事聽,但是他們跑馬的樣子真好看啊�!毕到y(tǒng)說。

    他開了上帝視角,注視著上林苑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李廣送了新養(yǎng)出來的戰(zhàn)馬過來,霍去病奉劉徹的旨意,往上林苑去檢閱這批新馬。

    他正是以騎射而建功,做這種事是恰如其分,但系統(tǒng)其實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

    該怎么形容呢,其實之前就知道他耀眼,就算刻意做出沉默內(nèi)斂的姿態(tài),也叫人沒辦法忽視他的光芒。

    但從前見他都是在夜里,要么就是在陰沉的宮室里,衣錦夜行,畢竟黯然。

    如今見他在陽光下跑馬,風(fēng)從草葉上穿行而過,鼓動起他的衣角和長發(fā)。

    他麾下那些年輕的軍官都跟在他身后,他們大聲談笑,神采飛揚,馬蹄在草地上踐踏出一道倒伏的痕跡,像飛掠過上林苑的另一場風(fēng)。

    有人在身后叫他,“君侯!”

    他不回頭,只是高舉起一只手。

    光影晃動,他的手指猛然收攏,抓住了從身后擲來的長刀。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人提著刀向他沖了過來,攜奔馬之勢,刀劈下來的時候簡直有武神那樣不可阻擋的威勢。

    這時候理應(yīng)要閃避。

    騎兵之間的戰(zhàn)爭,拼的是人力,更是馬力。

    人的體重不過百斤,但一匹馬,矮小的馱馬往往也有四五百斤重,戰(zhàn)馬當(dāng)然更重,極少數(shù)甚至可達(dá)千斤。

    之所以騎兵對步兵時往往摧枯拉朽,就是因為奔馬沖鋒時攜帶的那股力量根本是人沒辦法抵擋的,那是真正的千鈞之力。

    但霍去病不退也不避,刀光落下來時他也舉刀。

    起手就是風(fēng)雷之勢。

    留給他蓄力的時間不長,但他速度實在是快,揮劍的姿態(tài)讓人想起雷閃和火光那種東西,從天上行到人間。

    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之后,他連帶手中的刀一起被壓得后仰。

    刀光幾乎一直逼到他眼睫上,系統(tǒng)清楚地看見他的虎口被震裂,血一直流到指尖滴下來。

    但他扛住了那把刀,而這時候他甚至還沒時間拔刀出鞘。

    那把逼到他眼睫上的刀一擊不成之后立刻收回去,在半空中舞了個圓,蓄力之后立刻又劈下來。

    這是系統(tǒng)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什么叫“面色不改,拔劍生死”霍去病從容,甚至可以說是不慌不忙地拔劍。

    劍鞘落地的同時他揮刀上撩。

    依然是疾風(fēng)迅雷一般的揮刀,一聲震動之后,更多的血從他指尖淌下來,但這次他把對面那個人壓了回去。

    沒有影視劇中常見的僵持,刀像是斬出去時那樣迅猛地收了回來,有那么一瞬間似乎聽到了金屬扭曲的聲音。

    然后是斬?fù)�,轉(zhuǎn)守為攻,這一次他終于有了蓄力的空隙,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系統(tǒng)不太懂這種冷兵器上的術(shù)語,也很難描述他具體的招式,只是覺得那個弧線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好。

    但再怎樣美好的弧線也沒辦法掩飾那種暴烈的劍術(shù),有那么一瞬間陽光照在刀面上,如同烈火烹油一般驟然爆起大片的光線。

    這一回金屬碰撞的聲音不太對,更多的是一種古怪的,扭曲的聲音。

    那團(tuán)爆亮的刀光中飛出更多亮晶晶的碎片,很難理解這是怎么做到的,但霍去病那一刀生生斬斷了對手手中的刀。

    不,不應(yīng)該是斬斷,應(yīng)該是斬爆,爆成碎片!

    有那么一瞬間系統(tǒng)覺得自己看到了戰(zhàn)場,這就是他在戰(zhàn)場上的模樣,三刀,從死中殺出一條生路!

    但這還不是結(jié)束,被斬碎武器的騎手黯然退場了,但是更多的騎手已經(jīng)圍了上來。

    霍去病抬起頭,虎口綻裂之后流出來的血一直淌到刀刃上,但他一眼也沒看,抓緊長刀縱馬沖上前。

    這時候他的身姿叫人想起草原上的鷹,盯上目標(biāo)之后撲擊而下。

    虎口上的傷勢好像沒給他帶來任何影響,他穩(wěn)定地?fù)]刀,穩(wěn)定地斬出那勢若風(fēng)雷的刀光!

    系統(tǒng)呆呆地看著,他并不在現(xiàn)場,而是在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安全到連風(fēng)都輕柔的清涼殿中。

    但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天地倒錯,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其實是個荒蠻的時代,可以殺人也可以濺血。

    未央宮中那峨冠博帶的公卿,便以這殺人的技藝而登上天子的宮殿。

    他去看霍去病的眼睛,未央宮中,宣室殿上,宴會之中,他的眼睛深黑而內(nèi)斂。

    但現(xiàn)在他的眼睛在發(fā)光,系統(tǒng)忽然不確定那是映在他眼中的刀光,還是他眼中的兇光。

    他的血熱起來了,每一刀都斬出暴烈的風(fēng)聲。

    圍著他的騎手們下意識一擁而上,而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個一個與他交手。

    那就像是一種本能在蘇醒,人類面對猛獸總是選擇圍獵。

    有一個騎手悄悄地離隊了,他從邊上繞過去,放慢了馬蹄聲,試圖從側(cè)面偷襲。

    但霍去病手中原本與另一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刀忽然猛得下壓。

    他原本竟然留了力氣,而現(xiàn)在全部施加出來,虎口涌出更多的血,于是那原本可以擋在他面前的刀被砍成兩段。

    那個試圖偷襲的騎手已經(jīng)舉起了刀,但他對上的是霍去病的眼睛。

    風(fēng)聲呼嘯,刀光如電。

    之前那無數(shù)次揮刀中所累加的威勢于此毫無保留地?fù)]灑出來。

    那一瞬間偷襲的騎手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為了偷襲他放慢了馬速,但沒有馬力的加持他根本擋不住這一刀。

    他會死!

    一種摧枯拉朽的恐懼抓緊了他的心神,刀光近在咫尺,但他竟然愣住了,他胯下戰(zhàn)馬不安地后退,他的長刀軟弱地掉在了地上。

    有人催馬過來,有人在叫,系統(tǒng)睜大了眼睛,所有人都在試圖挽救,但血濺三尺似乎已經(jīng)不可避免

    刀光消散。

    無聲無息的,那一刀停了下來。

    刀刃直指那個軟弱的騎手的眼睛,幾乎割傷了他的虹膜。

    持刀的那只手在淌血,但真是很穩(wěn),那種近似冷酷的,不為外物所動的穩(wěn)定。

    霍去病催馬后退兩步,立刻就有人上前,接住了他目不斜視丟過來的長刀。

    系統(tǒng)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屏住呼吸已久。

    他慢慢吐出一口氣,在重又松緩下來的氣氛中意識到,這不是戰(zhàn)場,霍去病只是在試刀。

    這一次來上林苑,除了新的戰(zhàn)馬之外,劉徹還給了他們新的戰(zhàn)刀。

    未央宮中新?lián)Q上的酒具并不僅僅是擺設(shè),其中盛滿的也并不只是酒,更是劉徹的決心。

    于是少府自然盡了十二分的心力。

    選對了方向,再加上不惜工本的嘗試,技藝的突破就變得理所當(dāng)然了。

    之前拿在霍去病手中的這把刀,就是少府新獻(xiàn)上的成果。

    比從前那些青銅刀劍更鋒利也更堅固的,帝國新的刀劍。

    所以他能一刀斬碎對手的刀,不僅是個人的勇武,更因為手中利器。

    而此時再看那把刀,只見刀身上已經(jīng)布滿了細(xì)碎的裂紋,顯然已經(jīng)到了使用壽命的極限。

    所以這才是停下來的真正原因嗎,不是因為險些殺了人,而是已經(jīng)試出來手中刀劍的極限。

    系統(tǒng)聽說過有人會有一種罕見的天賦,握住刀劍就像是長出來嶄新的手臂。

    這種人可以把武器運用到極致,當(dāng)然也可以隨時感知到武器的極限。

    但這時候他其實沒太在意這所謂的天賦,他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天賦當(dāng)然重要,可更重要的其實是心性吧。

    在那種激烈的戰(zhàn)斗中,真的還能保持冷靜,始終牢記最初的目標(biāo)嗎。

    是冷靜嗎?根本就是冷酷、殘酷吧。

    所以這該怎么描述呢。

    系統(tǒng)看了看那把刀,那是帝國之刃,又看了看霍去病。

    也是帝國之刃。

    而此時霍去病在擦手上的血。

    系統(tǒng)現(xiàn)在理解了為什么他硬接之前劈過來的第一刀,這并不是在戰(zhàn)場上,他完全可以避開。

    但如果是要試刀的話,那確實要看到這把刀能做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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