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粘稠的汁液粘在她手指上,指尖的顏色,比那團瑩潤的果肉還更像是軟玉。
嬴政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低頭花費了一刻鐘的時間,把整盤荔枝一枚一枚全部剝開,再重新放回盤子里,連帶著盤子一起推到林久面前。
李斯看了看那盤荔枝,又看了看手上還剩下大半的卷宗,欲言又止。
系統(tǒng)替他問出來了,“你喜歡吃荔枝?”
林久重復了一遍他的措辭,“荔枝?”
系統(tǒng)愣了足足三秒鐘,“不是,你不認識這是荔枝,你沒見過荔枝?”
林久沒說話,好像是真的不認識。
系統(tǒng)沉默了。
一方面覺得很離譜。
另一方面又覺得,以林久之前種種經(jīng)歷,她不認識好像也很正常。盡管荔枝只是一種普通水果,但林久好像還真沒有過普通日子。
系統(tǒng)默默想了一會兒,忽然有點理解為什么林久之前說,漢武那一局她還沒摸清楚規(guī)則,所以打得很拘謹。
應該也有劉徹的性格原因在內(nèi),時時刻刻都不忘記試探和窺伺。
那時候他也試圖給林久吃東西,那些東西里面未嘗沒有林久感興趣的。
但林久就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想要的心思。
嬴政就不會有這種問題,目前來看,只要滿足他的欲求,他整個人就很好說話,而且不在意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
就在系統(tǒng)這樣想的下一秒鐘,提示音驟然響起。
“特殊支線任務已觸發(fā),請在規(guī)定時限內(nèi)達成【更衣入侍】目標,支線任務獎勵視目標完成度發(fā)放�!�
【作者有話說】
嬴政和劉徹對比著看真的很有意思!詭異復蘇以后會開一本的,收藏我的專欄吧ww感謝在23:34:23:21: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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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瓶;藏紅花桂圓生姜
30瓶;來日方長、西樓
20瓶;淺夏浮光、肖峭、Sylvia、博君一肖
10瓶;荔枝甜
8瓶;是洛宴呀
5瓶;紅桶之下、流觴、花城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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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白澤04(修)
◎嬴政淘寶◎
系統(tǒng)說,
“我對不起你。”
他安靜地倒了下去,整只統(tǒng)已經(jīng)燃盡,化為雪白的飛灰。
片刻之后,
系統(tǒng)鬼哭狼嚎地又站起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觸發(fā)出來這種奇怪的東西��!”
【更衣入侍】,更衣是指更換衣物,
也可以用來代指更換衣服的地方。入侍就更好理解了,是在其中侍奉的意思,
也可以用來代指侍奉的奴婢。
合在一起,
【更衣入侍】的意思就是侍奉嬴政換衣服。
就,
系統(tǒng)也不知道怎么說了,他張了張嘴,沉重道,
“放棄吧,
我支持你�!�
林久詫異,
“為什么要放棄,這不是送分題嗎?”
系統(tǒng)沉默了。
其實他也覺得這是送分題,
但他不敢說。事實已經(jīng)證明了,每次被他判斷成送分題的任務,
后果都十分慘烈。
“那你要服侍嬴政換衣服的話,也不是不行�!毕到y(tǒng)勉強說。
換成劉徹的話他絕對不會說這種話,但嬴政感覺不太會在意這種小事。
荔枝都剝了,
更衣入侍盡管奇怪了點,但感覺問題也不大。
應該問題不大吧?
林久思考片刻,“你是這樣想的嗎,
其實也不是不行�!�
她很務實地說,
“可是嬴政這種衣服我不會穿啊�!�
“”
系統(tǒng)哽住了,
萬萬沒想到在解決了嬴政之后,衣服竟然成了阻礙。
有種大風大浪過去之后在米湯里翻船的郁悶感。
但他思索了一下,感覺很能理解。
嬴政的衣服里面,系統(tǒng)印象最深刻的是冕服。
這種衣服的繁瑣程度就不必再多說了,此時衣著是禮制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用來記錄冕服的竹簡就要用大車拉。
冠、冕、衣、裳、帶、佩、環(huán)等,不但有特定的佩戴手段,而且有特定的佩戴順序。
鬼知道這個任務的判定標準是什么,衣服穿錯了會不會影響完成度。
順著這個思路延伸下去,嬴政的衣服種類會不會同樣也是任務的影響因素,選擇簡單一點的衣服會不會被扣完成度?
系統(tǒng)逐漸陷入沉思。
林久也在思索,“更衣入侍,更衣入侍好像沒有明確規(guī)定范圍,只給嬴政一個人換衣服感覺很難拿到最高評價。”
系統(tǒng)眼前一黑,心說不但要服侍嬴政換衣服,還要服侍其他人嗎?
他不得不開口阻止林久,“我覺得這不太行,你還記得你女君的人設(shè)嗎?舉個例子就是,如果現(xiàn)在你去給李斯換衣服,你會崩掉人設(shè)的。”
林久說,“不行,我必須去�!�
系統(tǒng)直冒冷汗,“冷靜,冷靜,人設(shè),人設(shè)�!�
林久說,“我很冷靜,是這樣的,不止是李斯,還有白起,還有嬴成蟜,還有韓國那些人”
她自言自語,“時機還是不太對,不知道這些人夠不夠。沒關(guān)系,可以彌補�!�
系統(tǒng)越聽越驚恐,“怎么還有韓國人?這是要六國巡回脫衣服嗎?”
就算把人設(shè)的問題拋開不談,這個是可以做到的嗎?
林久說,“你怎么知道我準備把六國都囊括進來的?你懂我。”
系統(tǒng):不你誤會了,我不太懂。
林久把手中的荔枝放到盤子里。
系統(tǒng)驚恐地睜大眼睛。
林久扯了扯嬴政的袖子。
李斯再一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林久蘸著荔枝的汁液,在書案上寫寫畫畫。
系統(tǒng)看著看著,突然如遭雷擊。
“簡筆畫?軍裝?這是在干什么?”
嬴政看了一會兒,起初他也不理解。
系統(tǒng)覺得不理解是正常的。
片刻之后他好像懂了。
系統(tǒng):不是,你懂什么了?
他招手示意李斯上前。
系統(tǒng):算了毀滅吧。
合格的打工人李斯順從而疑惑地上前。
嬴政看了林久一眼,向李斯說,“女君覺得舊有的衣裳繁瑣不堪,希望改革衣制,便從軍中開始�!�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人稱代詞之后,棄掉寡人二字,“從我開始。”
系統(tǒng)詫異地張大嘴。
李斯詫異地張大嘴。
片刻之后,李斯收拾好心情,把嘴里一系列“為什么衣服也要我管”,“這種事不管怎么想都”,“既然是女君的吩咐”,一并咽下去。
他的神色逐漸變得沉凝起來,取出記事的牙芴,其中細致地把桌案上荔枝汁液涂畫出來的線條,一一記錄下來。
他有點理解女君的深意了。
女君畫了一副很抽象的畫,但李斯憑借精準的眼力,和一些察言觀色的小技巧,辨認出來這是衣裳的一種。
這樣的場合,在場這些人,以及這些人的身份,三個條件加在一起。
決定了出現(xiàn)在這里的,顯然不會是什么隨便畫出來的無關(guān)緊要的涂鴉。
有深意,要往深里想。
李斯眉頭一皺,須臾之間,想明白了。
王上此次滅韓,軍功武威一時風頭無量。
這種時候改革衣制,是要加深王上留在軍中的痕跡,變相加深對軍.隊的掌控程度。
李斯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覺得這一行為實在是高妙而又霸氣。
頌我名號,服我衣裳,使我威儀,為軍中念念不忘。
的確是王上行事的風格,是女君行事的風格啊。
王上從中能夠得到的好處自然不必多說,作為具體執(zhí)行人的李斯,可以撈到的油水還在其次,更要緊的是威望!
可以使他迅速在秦國朝政中生根發(fā)芽的威望。
這樣的信任,這樣的重用!
李斯眼角依稀泛出淚花,恭恭敬敬地彎下腰,“謹受命,不敢辭�!�
系統(tǒng):“”
陷入沉思。
心情有點一言難盡,但他竟然微妙地理解了林久的思路。
既然要求更衣入侍,又想要打出最好的完成度,那只給嬴政一個人換衣服,格局就太小了。
干脆做到極致,給天下人都換一次衣服!
這樣【更衣】就有了。
至于【入侍】。
女君親手畫了新衣服的設(shè)計圖,免費的,不收錢,這難道不算是一種侍奉嗎!
就像嬴政可以自稱是大秦帝國的奴隸一樣,女君這樣做當然也就等同于是【更衣入侍】啊。
系統(tǒng)有點理解林久的思路了,并鄭重在工作日志上記錄下來今天的感悟:
殺一人是囚犯,殺十萬人是將軍。
給一個人換衣服的是奴婢,給十萬個人換衣服的就是女邏輯自洽,非常完美。
接下來李斯就一直在忙碌這件事,在織室和軍中來來去去,首先從裁定衣裳的版型開始。
畢竟林久畫的那個圖確實是有點太抽象了,只能做個模糊的參考,真正需要完善的細節(jié)還有很多。
當然,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人,李斯不會指責女君,只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從圖中看不出來女君到底是畫了個什么,那就多畫幾張圖紙,一齊遞上去,問女君這其中哪一個,最符合您的心意。
厚厚一疊圖紙遞上來的時候,系統(tǒng)狠狠地沉默了。
肩章,腰線,綬帶。
這東西怎么看怎么那么像后世的軍裝呢,還是那種筆挺板正威嚴又華麗的軍禮服。
軍裝,機甲,感覺這個世界越來越魔幻了。
系統(tǒng)恍惚了。
林久沒太在意系統(tǒng)的恍惚,翻了翻圖紙,把其中一張留下來,其余都堆到另一邊。
這樣就算是做出了選擇。
下一刻,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
“特殊支線任務【更衣入侍】已完成,完成度SSR。”
“任務獎勵【XX】已發(fā)放。”
“【XX】發(fā)放完畢。”
片刻的沉默之后,系統(tǒng)猛吸了一口氣。
雖然過程有偏差,但是結(jié)果是好的,殊途同歸,問題不大。
然后系統(tǒng)隨意看了一眼任務獎勵【XX】。
這次任務獎勵很奇怪,他分辨出來讀音,但是并不能確定是哪兩個字,那個字組非常陌生,陌生到似乎是這個時代不該存在的東西。
是什么,這么神秘
系統(tǒng)猛然沉默了。
林久輕聲說,“這倒是個意外驚喜�!�
她沒耽誤時間,直接選中了這個新拿到的獎勵。
【淘寶】。
系統(tǒng)虛弱的說,“為什么是淘寶”
怪不得他沒有分辨出來那兩個字,正常人在春秋戰(zhàn)國也不會想到淘寶吧?這東西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突破空間壁障了嗎?
林久說,“這不是正合適嗎?”
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月光朗照八方。
【淘寶】兩個字化為光屑四散紛飛,林久眼前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了一個橙色的面板。
她熟練的下拉,點擊,瀏覽界面,然后點進一個店鋪,瀏覽一圈之后點進對話界面,“您好,可以定制嗎?”
頂著默認頭像的客服萌萌的說,“您好,可以的哦親親�!�
林久思索片刻,把圖紙發(fā)過去,敲定了面料、尺寸、數(shù)量,最后標注了“加急”兩個字。
對面很快發(fā)過來報價。
系統(tǒng)看傻了,如夢似幻道,“你在淘寶上給嬴政買軍裝?怎么付款?你有錢嗎?”
好問題,林久當然不可能有錢。
但是既然這個獎勵出現(xiàn)了,那就說明她一定有辦法能搞到錢。
“沒錢。”林久說。
系統(tǒng)露出牙疼的表情。
“但是可以想辦法搞到錢,”林久淡然的說,“這可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
然后系統(tǒng)眼睜睜看著她一通操作,開了一家淘寶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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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白澤05(修)
◎嬴政軍裝◎
店名就簡單粗暴叫做【咸陽宮】。
神他媽的咸陽宮。
系統(tǒng)被口水嗆到,
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問題,她現(xiàn)在待著的地方可是咸陽宮,隨便一個東西拿到“淘寶”的時代都價值連城。
更遑論滅韓不久,
韓國宗室珍藏的珠寶,盡入嬴政手中。
但是這東西真的能放到淘寶上賣嗎?
系統(tǒng)已經(jīng)凌亂了,“有人會在淘寶上買古董嗎?”
林久說,
“但是我們?yōu)槭裁匆谔詫毶腺u古董?”
系統(tǒng)很想問你在秦朝不賣古董賣什么��?林久已經(jīng)用事實給了他答案,她在商品品類那一欄上,
重重的打上了黃金兩個字。
對啊,
黃金,
這玩意的昂貴貫穿古今,就算不是古董也足夠值錢。
但是咸陽宮中哪里來的黃金,不會是要
系統(tǒng)瞪大了眼睛,
“鏤空玄鳥紋金飾片,
這不會是某一代嫁入秦國宗師的周王室公主留下來的東西吧?”
“錯金虎型席鎮(zhèn),
雖然上面黃金不多,但是這東西賣99是不是有點便宜了”
“金帶鉤,
這個是不是前幾天還被嬴政戴在冕服上?”
林久輕描淡寫,“沒事的,
以后他就用不到了�!边呎f邊毫不手軟的把東西掛上了淘寶。
系統(tǒng)手足無措,感覺不太好,但是又找不到阻止的理由。突然看見一樣東西,
頓時聲音都嘶啞了,“住手啊啊啊,那個絕對不行,
那是嬴政的虎符!”
“就算要賣一定要定價99嗎!怎么能比那幾個金坨子還便宜��?!”
可喜可賀,
在賣掉嬴政的錯金虎符之前,
林久的淘寶店賺夠了訂制軍裝的錢。
第二天,天還沒亮起來,李斯困倦地從床上爬起來。
嬴政一句要給軍中換裝,李斯險些把腿跑斷,昨天終于把圖紙交了上去等待女君裁定。
但也不能放松,還有衣料,織造,以及方方面面各種瑣事。
李斯稍微一想就覺得頭痛欲裂了。
此時天色仍然黑沉,李斯也還沒意識到,他將要遭遇一件多大的驚喜。
喜是咸陽城中一名小吏,從祖上繼承了這個位置,每天勤勤懇懇做事。
最大的心愿是攢點錢去鄉(xiāng)下買幾畝地,留給沒能繼承小吏位置的兄弟們?nèi)⑵奚印?br />
其實咸陽城外的田地是最好的,兄弟們在城外種地,時不時還能進城來侍奉老母。
可咸陽城外的田地不是喜能夠染指的,那是公卿權(quán)貴們的后院。
秦國傳承這么多年,從雍城遷都到咸陽又有許多年,城外那些田地就像是一張大餅一樣,早就被切分殆盡了。
到如今尋常的官員也難以從中分得一分半點,由此也可見,能夠從中分得一分半點的,必然是權(quán)貴中的權(quán)貴,貴不可言之人。
喜如今侍奉的上官名叫李斯,便是這樣一位權(quán)貴。
這是喜從同僚口中聽來的,說這位李斯大人乃是當今秦王面前的紅人,被秦王倚為肱骨。
換作從前這身份倒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舉世皆知當今秦王只有十三歲,朝堂上的政令大半出自丞相呂不韋之手。
可從韓國被滅之后局勢就不同了。
秦重武德,從商君變法之后,更是尤為看重軍功和武威。
黔首尚且可以憑借軍功封侯,秦王得到軍功之后,最直觀的變化就是聲威霎時振起。
秦國不許議論朝政,更不許臣屬議論上官。
但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從前文信侯呂不韋的位置,仿佛忽然之間,就被十三歲的王上收回到手里了。
因此李斯大人便也隨之水漲船高,隱約還聽說王上屬意他做丞相。
當然這些都是不敢亂說的,在秦國,喜這樣的小吏是沒有談論李斯大人和王上的資格的。
律令如此,喜一向服從得也很好,但心里難免還是有疑惑,不明白這樣的大人物怎么會來做自己的上官。
這也不是什么實權(quán)職位,不過是在少府之中,負責管理麻布和麻繩的小地方。
據(jù)說李斯大人近來負責做衣裳,可那也該去找管理桑麻的地方吧,難道貴人也穿麻布的衣裳嗎?
思緒萬千,喜表面上還是一副沉默笨拙的模樣,如同往常一般,早早來到官署,先驗看昨夜鎖死的倉室。
這是堆放麻布和麻繩的地方,這么些年了,從來沒出過問題,一是沒有賊敢在少府的地盤動手腳,二是賊既然都走到少府了,何苦對不值錢的麻布和麻繩動手呢。
是以喜也只是打算像往常一樣隨意看了一樣
喜隨意的視線凝固了。
從來沒出過問題的倉室,此時正門大敞,巨大的銅鎖可憐地掛在門環(huán)上,在喜的視線中,晃了晃,又晃了晃,怦然落地,驚起一片土灰。
那一瞬間,喜恍然覺得,掉在地上的不是鎖,而是他的心臟。
依照秦律
喜深吸一口氣,邁著自以為穩(wěn)健,實則七扭八拐的腳步,不再想依照秦律,倉室被盜,如他這樣的小吏應當處以什么樣的刑罰。
而是竭力撐著盡管還沒碎,但也已經(jīng)相差不遠的心臟,往倉室內(nèi)看了一眼。
然后喜的視線再一次凝固了。
其實他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被盜得空空如也的準備了,所期望最好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完好無損,興許那賊看見其中只有麻布,覺得不值錢,因此懶得動手呢。
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超出他的理解范圍,倉室中并沒有空空如也,恰恰相反,其中堆得滿滿當當,幾乎連一只老鼠都不能再塞進去。
全是布料,上好的流淌著絲光的布料,比李斯大人身上穿著的絲袍看起來還要更厚重富麗。
不,不對。
喜很快意識到自己看錯了。
那不是布料,那是成衣,堆滿了一整個倉室的,擠得連老鼠都不能再過去的,滿滿當當?shù)某梢拢?br />
隨著帝流漿和鐵甲的問世,機關(guān)術(shù)得到了一個爆炸式的發(fā)展,用來繅絲和織布的機關(guān)人偶隨之應運而生。
喜還記得村子里的老人總是以帶著唏噓的語氣說從前布料有多么的匱乏。
有時候一家人中就只有一套像樣的衣裳,誰要出門就由誰穿上,回來之后立刻脫下來,因為擔心穿在身上的時間太久,會碰掉衣上的一縷麻絲。
喜沒有經(jīng)歷過那樣的時代,他家境說不上富貴,但每年年節(jié)上,差不多也都能有一身新衣裳穿。
可見布料不再像從前那樣貴重而罕見了,但也絕不是什么輕賤的東西。
更遑論成衣。
喜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成衣堆疊在一起,還是這么隨意地堆疊在一起,咸陽宮中的王上,恐怕都沒有這么多衣裳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以勇猛而聞名的秦軍,有時出征之際,有些士卒身上甚至連一件像樣的戰(zhàn)袍也沒有。
倘若這些衣服能夠穿在士卒的身上
喜忽然愣在了原地。
他意識到這些衣裳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的緣故了。
這么多的衣裳,就連咸陽宮中的王上也穿不盡,但軍中的士卒可以穿盡。
豈曰無衣。秦軍之中,有人甚至還沒有一件像樣的戰(zhàn)袍。
李斯大人,言辭之間,隱約談及王上有意為軍中改換衣制。
這零零散散的線索拼湊在一起,逐漸組成一副完整的拼圖。
喜一下子跳起來,聲嘶力竭道,“大人!”
雖然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大人快來看��!
一刻鐘之后,李斯一臉嚴肅的出現(xiàn)在了倉室之外。
再一刻鐘之后,李斯匆匆入咸陽宮覲見。
第三個一刻鐘之后,持著秦王手諭的軍隊轟隆隆地開了過來。
喜舉著手站在距離倉室約有十步的地方。
在他身邊圍著的是全副武裝的軍隊。
喜腦子里是懵然的。
他大概知道自己攤上了事,從看到鎖掉在地上時就知道了,但實在沒料到會是這么大的事。
怎么軍隊都被叫過來了?
這是魏武卒兵臨咸陽了嗎?不久之前先王駕崩那一夜,咸陽宮中恐怕也不見得有如此森嚴的守衛(wèi)吧!
情不自禁地,喜咽了一口吐沫,喉結(jié)上下滑動,同時出于人體的本能,他雙腳在地上稍微挪動了一下。
金屬鏗鏘聲立刻響起,喜立刻睜大了原本微微瞇縫著的雙眼,見到面前一位做軍官打扮的年輕人冷冷地看著他,閃著鋒芒的劍尖已經(jīng)抵在了他咽喉上。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喜瞬間清醒過來,把手更高地舉起來,雙腳不敢再有絲毫的移動。
年輕的軍官以劍抵著他的咽喉,片刻之后方才放開,而后有人過來,低聲和這位軍官商議了幾句。
片刻之后,喜身后多了一具持劍的鐵甲,在站位和姿勢上刻意做了調(diào)整,確保能在喜試圖奔逃的第一時間,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喜有點不明白,對待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吏,有必要用到如此鄭重的陣勢嗎?
他再度回憶了一遍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但還是沒搞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隱約覺得大約是那些衣物惹的禍,可他也沒動那些衣物啊?
事實上,沒人敢動那些衣裳,只有李斯之前想著要應對王上的問詢,于是壯著膽子進去拿了一條衣裳出來。
喜眼睜睜看著這位權(quán)貴中的權(quán)貴,舉著那衣裳時,手抖得像是家里的太爺爺一樣。
為什么對著一件衣裳,竟然畏懼如同猛虎?喜還是不太懂。
倘若李斯能夠知道他的念頭,那李斯會鄭重地糾正他。儷鎶
不是畏懼如同猛虎,比那還要更高一點,是畏懼如同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