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們今天不會還要加班吧。”蘇洄開始耍賴,“能不能不加班?今天周五誒�!�
“那你過來找我們老板談�!�
蘇洄完全沒有退卻的意思,“你別說,我可能真的會去找�!�
想想也是。
寧一宵最后還是笑了,“我今天特意壓縮了時間,做得比平�?禳c,差不多快忙完了,收個尾就能走了。今天想吃什么?"
“我想喝酒�!碧K洄想了想,報了個地址,離他的公司有一定距離,是一間人氣很高的餐吧。
“我先過去等你,今天可能要等位。”
一小時后,寧一宵也抵達了蘇洄所說的餐吧,手里抱著那一大束惹人注目的花。也是奇怪,他一眼就在昏暗光線里找到了角落的蘇洄。他似乎已經(jīng)喝了一點,臉上浮著淡淡的粉暈。
“我的花真好看�!碧K洄仰著臉,笑容稚氣。等寧一宵坐到他對面,又湊過去,小聲說,“我男朋友也是�!�
寧一宵聽了這話,心為之一動,但還是下意識瞥了瞥四周圍。
附近座位的客人有不少投來關(guān)注的視線,大抵還是因為兩個男孩子和一大束捧花的結(jié)合太過不尋常。
“我喝了一點餐前酒�!碧K洄指了指,“這個面包很好吃,你餓嗎?"
“還好。"寧一宵幾乎沒動酒杯,很安靜地盯著蘇洄。上次見面還是他郁期發(fā)作,去他家看他,也沒有多做停留。
恍然過去兩周,蘇洄又變回過去那個快樂的他,令寧一宵有些沒有實感。
餐廳里彌漫著甜酒、黑醋汁和牛排的氣味,湮沒了蘇洄所贈與的花的香氣。端著大盤莓果提拉米蘇的服務(wù)生偶爾會路過,蘇洄好幾次叫住對方,每次都會要一小塊。
“你是來吃飯還是吃甜食的?"寧一宵不禁
問。
“都吃啊。”蘇洄咬了一口蛋糕,“這個和白葡萄酒很配�!�
他的耳朵都紅了,脖頸透出艷麗的粉。
“你不能再喝了�!睂幰幌滩蛔≌f,“我可沒辦法把你抬回去,除非把花也丟掉�!�
“不行�!碧K洄想到花,很果斷地放棄繼續(xù)飲酒,“我不喝了……”
一大束花被丟在街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分手了。
想象一下那場面就感覺很凄慘。
臺上的歌手唱到第五首歌時,他們離開了餐吧。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這條街遠離商業(yè)中心,不算熱鬧。蘇洄兩腳仿佛浮在云里,一深一淺,走路踉踉蹌蹌。
寧一宵半攬住他,要送他回家,但被蘇洄拒絕。
“我外公不在北京……”夜燈的注視下,蘇洄的目光濕潤又天真,隔著飽滿的花朵,用很漂亮的笑容面對他,“今天我可以不回家�!�
寧一宵在那一瞬間想,這個世界上大概沒人能拒絕蘇洄。
他向這個香檳色的夜晚妥協(xié)了。“那去哪兒?”
蘇洄踮了踮腳,湊到寧一宵耳邊,小聲說:“我已經(jīng)訂了房間。”
四溢的陽光為夏夜留下深藍色的熱浪,包裹著相愛的兩顆年輕靈魂。寧一宵感覺熱,有些著迷,很想立刻吻他。
但街上人來人往,他忍住了,把這個吻保留到酒店房門打開的瞬間。門還沒來得及完全合上,寧一宵便將他壓上墻壁。壁紙和蘇洄的襯衫摩擦出細碎、曖昧的聲響,埋沒在他的喘息聲中。
過去的二十年里,寧一宵從未想過,原來自己會很迷戀接吻。
但下一秒他又不得不承認,他迷戀的是蘇洄這個人。
探入唇齒的瞬間,如同尋得寶藏,他探尋到圓潤、冰涼的舌釘,像一顆生長在蘇洄口腔里的小小星球,被他主動獻上。糾纏中,他得到前所未有的體驗。
蘇洄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住,只好抱著寧一宵的脖頸,無力地攀纏。分開喘息的片刻,他側(cè)過頭,沿著寧一宵分明的下頜線輕咬、親吻,一點點吻到頸側(cè),停在喉結(jié)。
懷抱著一點好奇,他舔了舔?qū)幰幌鼭L動的喉結(jié)。
“想我嗎?"他用很輕的聲音問,問完,又半低下頭,用鼻尖蹭他的鎖骨。
寧一宵選擇了不回答,而是抱住了他--很溫柔很包容的擁抱,在兩顆心臟甚至還在劇烈跳動的時候,隔著緊貼的胸膛,幾乎要躍入彼此的身體中。
他等呼吸平復些許,才又吻了吻蘇洄的發(fā)頂和額頭,嗅著他發(fā)端的香氣,啞著聲音說:“很想你,也很擔心你�!�
明明差一點就被欲念沖暈頭腦,但這個笨蛋,竟然在這時候認真說這樣的話,蘇洄的鼻尖有些酸澀,抬手撫摸寧一宵的后背。
“我好了�!�
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好,只是從疾病的一端跳躍到另一端。
但無論如何,這一端至少可以熱情相擁。
“不要擔心我。”蘇洄仰起頭,親吻寧一宵的下巴和嘴唇,語氣輕而甜膩,“我現(xiàn)在沒事了。”
他沒辦法對寧一宵說,這十幾天郁期里自己是如何被他拯救的,只能不斷地用行動證明對他的喜歡。
寧一宵牽起他的手,吻了吻,把他帶進去.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這里有很大的投影,蘇洄想到他們第一次失敗的約會就是看電影,于是提議在這里看,寧一宵同意了。
就在投影幕布剛出現(xiàn)畫面的時候,寧一宵忽然開口,“我……”
他走到過道,把剛剛落在這里的包拿過來,對蘇洄說:“今天過七夕,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蘇洄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寧一宵這么鎮(zhèn)定的人,也會露出這樣可愛的表情,好像很怕他的禮物不夠好,會讓自己失望。
于是他在心里偷偷想,無論是什么,都要表現(xiàn)得很開心才行。
但結(jié)果證明,蘇洄想錯了,他根本無需表
現(xiàn)。
“這個。”寧一宵拿出一個深藍色絨面壓板,看上去就像一本書,他遞給蘇洄。
蘇洄小心接過,展開來,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一只美麗的藍色蝴蝶標本,蝶翼上的藍色磷粉在光線下熠熠生輝。
他從來沒有得到過這么美的禮物。
“這個是極光閃蝶�!睂幰幌忉屨f,“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潛意識想給你買這樣的禮物,可能沒有特別大的價值,但我找了很久,也覺得很襯你�!�
他說著,碰了碰蘇洄的臉頰,在心里藏了一句話。
你就像漂亮的蝴蝶一樣。
蘇洄把蝴蝶標本捧在心口,“謝謝你,我好喜歡。"他湊過去親了親寧一宵的嘴唇,“從來沒有人懂我喜歡什么�!�
花花草草、奇怪的書籍、漂亮的昆蟲標本、遠在幾萬光年外的星云和星團,浩瀚無垠的宇宙,蘇洄沉迷于其中,卻總是一再被打壓。所有人都告訴他,要去喜歡有價值的東西,讀有用的書,做有用的人。
沒人想過,比起功成名就、坐擁數(shù)之不盡的財富,蘇洄更想做一個可以隨時欣賞到美麗蝴蝶的人。
只有寧一宵懂。
他用指節(jié)刮了刮蘇洄的鼻梁,嘴角勾著很淺的笑意。
“你喜歡就好�!�
蘇洄摟住寧一宵,吻著他的耳朵,“我也給你買了禮物,但是還到不了�!�
寧一宵像是條件反射似的,告訴他:“不要給我買太貴的東西�!�
“可是很好看,你戴會很好看的。”蘇洄對他說。
寧一宵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臉頰,“那也不行。你送我你自己做的禮物吧。”
“可是來不及了�!碧K洄有些著急,“今天就過了�!�
“沒關(guān)系�!睂幰幌撬淖旖�,聲音很低,“牛郎織女都可以等這么久,我也可以等。"”
不知道是那個字觸動了蘇洄,令他本就被酒精摧毀大半的理智全部覆沒,他纏上寧一宵,像小孩子那樣不講理地說:“那我先送你一個禮物。”
寧一宵來不及問“什么”,就被舔吻和喘息所吞沒。
電影一刻不停地放映著,可誰也無心去看。夏日的夜晚蠶食著戀人之間的愛語,讓他們只能發(fā)出斷續(xù)的聲音,穿插著粗重的呼吸。
“寧一宵,寧一宵……”蘇洄逐漸變成被動的那一方,身體陷入柔軟的床,落下來的親吻像無法停止的雨,從面頰到側(cè)頸,再到胸口。
他想到自己胸口的傷,下意識伸手捂住�!安灰础�..…”
寧一宵沒有急著拿開他的手,很溫柔地吻他的手背和指縫,含混問:“怎么了?”
他的另一只手向下。
蘇洄喘得厲害,弓著身子歪倒在一邊,只說:“有疤……”
寧一宵看到了他的傷疤,似乎是陳傷,但還呈現(xiàn)著淡淡的粉,就在最下一排的肋骨下。
他低頭安靜地輕吻,像是療愈。
“很漂亮�!彼躜\地說。
蘇洄眼眶酸澀,幾乎要流下眼淚。
他毫無準備地展露了最脆弱的自己,但卻覺得早該如此。
他使了些力氣,翻轉(zhuǎn)了身體,自己轉(zhuǎn)到上面,坐好。
盡管輕躁狂會加重他各方面的沖動和念頭,是病理性的,可蘇洄很清楚地知道,他愿意是因為他愛寧一宵,這是他唯一不被任何錯誤的病癥所操控的部分。
但他也做了之后會為此后悔的小小決定。
“只有這個了。"蘇洄從口袋里找到一小盒凡士林,因為他最近的嘴唇很干燥,于是隨身帶了一個。
他的臉上浸透著笨拙又天真的紅暈,連指尖與膝蓋都透著粉,足尖緊張地攥緊,仿佛到現(xiàn)在才為此感到羞愧。
但寧一宵的耐心和意志力還是到此為止了。
“我來吧�!�
他吻著蘇洄的嘴唇,騰出一只手抱他,甚至壞心眼的探入他口舌之間,撥弄那顆舌釘。
“蘇洄,你還戴了臍釘。"他伸手撥弄了兩下。
蘇洄回應(yīng)的話半含著濕熱的氣,斷斷續(xù)續(xù)。句不成句。酒精、病癥和熱的欲念共同作用下,眼前出現(xiàn)了幻覺,他變成一灘沙礫,在四溢的日光下被照得滾燙,潮汐反復涌來,一遍又一遍將他浸濕,溫熱的水進入他渺小的每一寸,伴隨著一點點痛,令他感覺自己很鮮明地活著,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快樂。
中途他不斷地對侵入的海浪說著“我愛你”、“喜歡你”,斷斷續(xù)續(xù)叫著他的名字。
“寧一宵。”“寧一宵……”
蘇洄忽然意識到,他的名字其實應(yīng)該是對自己施下的咒語。
在亢奮與快樂的最頂峰,潮汐幾乎快要沖散沙群,蘇洄想,他真的寧可只要這一個夜晚。
本來都拆開了第二個套的包裝袋,但寧一宵還是收住,抱起他去了浴室。蘇洄昏沉間說過想泡澡,他就帶著他一起。兩個人埋在滿是泡泡的水里,蘇洄靠在寧一宵胸口,很柔軟。
他有些累,但又興奮得睡不著,用食指和中指模擬小人走路,在寧一宵搭在浴缸邊緣的手臂上一步一步“走”著,最后抓住了他的手,拿起來。
“你的手真好看�!碧K洄注視著他分明的骨節(jié),還有分布在薄的皮膚之下的一層青筋,就像是云層之下的山脈。
“你的也好看�!睂幰幌滩蛔∧罅怂闹讣�,“粉的�!�
蘇洄回頭,假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扭回來,把手攤開和他的并排,“我們兩個的手也很配,是吧?”
寧一宵輕笑了一聲。
“應(yīng)該戴一對戒指。”蘇洄一時興起,問他,“你知道嗎?冰島有一個地方叫斯維納山冰川,那里有大片大片藍色的冰川,特別美。”
說著,蘇洄半轉(zhuǎn)過來,濺出一些水花。他覺得鼻尖有些癢,在寧一宵下巴蹭了蹭,接著說:“你看過《星際穿越》嗎?"
寧一宵點頭,“嗯�!边@是他為數(shù)不多看完的電影。
蘇洄眼睛亮亮的,很濕潤,“你還記得他們?nèi)サ穆鞑┦勘焕У男乔騿?那個極寒星球�!�
“嗯�!睂幰幌X得他好可愛,忍不住吻了吻蘇洄的眼睛,“繼續(xù)。”
“那個星球其實是在冰島取景拍攝的,就是斯維納山冰川�!碧K洄笑著,抓著寧一宵的手,“我們以后去那里吧�!�
“為什么?”寧一宵故意很沒情趣地問。
蘇洄笑得稚氣又天真,說出很可愛的原因,“因為這樣我們就很像是在外星結(jié)婚啊,是不是很酷?”
寧一宵很想知道他的腦袋里在想什么,但還是不禁笑了,“那里很冷吧。”
“嗯�!碧K洄點頭,“超級冷的�!�
“那我們要快點交換�!睂幰幌阶√K洄的手,親了一下他的指尖,“不然會把小貓的爪子凍壞。”
“你笑我�!�
“沒有�!�
“就是笑了�!碧K洄不依不饒,幼稚地拿泡泡
打架。
寧一宵沒辦法,捉住了他的手,“我錯了。”不僅如此,他還對蘇洄很鄭重地保證,“以后一定帶你去斯維納山冰川�!�
“還有呢?”蘇洄問。
“不笑話小貓�!�
蘇洄急了,“不是小貓!”
寧宵自己又快速做好第三個保證,“還會保護好小貓的爪子�!�
蘇洄覺得他無藥可救,打算不要理他,但又拗不過,沒多久又陷入寧一宵的吻中。
在寧一宵孜孜不倦的探索和擺弄下,蘇洄沒了招架之力。拆開的包裝袋終究還是被使用,一次次進攻下,寧一宵逼迫蘇洄接受這個稱呼。
“說你是我的小貓,就放過你�!睂幰幌侵亩�。
蘇洄還是認輸,被寧一宵完全治服。“好吧,我是你的小貓�!�
第43章P.毫無保留
如此甜蜜的夜晚,蘇洄的睡眠也才不到兩小時,被輕躁狂帶來的亢奮所支配。
如果是平常,他很難停留在某個房間,即便是深夜也會跑到花園,甚至離開家,走到凌晨的街道上,只有這樣才能消耗精力。
但寧一宵在,即便一直困在一個房間里,蘇洄也可以接受。
寧一宵很習慣從后面環(huán)抱住他,手臂半箍在他腰間,無論是做還是單純相擁而眠,他似乎都很偏愛這樣的姿態(tài)。
而蘇洄也喜歡扭頭過去看他,吻他,貼近他的鼻梁和下巴,所以偶爾會把他弄醒,讓寧一宵不得不松開手臂,再面對面抱住他。
蘇洄特意數(shù)了數(shù),寧一宵睡覺比他想象中還要沉,一晚上換了四種睡姿,但每一種都抱著他。最可愛的當屬凌晨四點,蘇洄起身喝了一大口水,再躺下,就被寧一宵抱住了腰,臉埋在他胸口,令蘇洄連吞咽的動作都放輕。
天剛破曉,城市被是柔和的淺藍色,像是浸泡在游泳池里。微光透過白色紗簾,將房間照亮。
蘇洄悄悄下了床,腰實在太酸,越躺越難受,但他不為此困擾,甚至覺得寧一宵不應(yīng)該因為是初次體驗而那么溫柔。
再痛一點,記憶才會更深刻。
進入和抽離,蘇洄同時感受到被小心呵護與失控的危險,美妙的矛盾。
他極小聲地洗漱,在浴室里對著鏡子,仔細觀察寧一宵在他胸口、小腹和胯骨內(nèi)側(cè)留下的吻痕,腦海錯位地浮現(xiàn)出被抱起的姿態(tài),想起寧一宵在鏡子前對他說過的幾句不算正經(jīng)的葷話,蘇洄有些臉熱。
走出浴室,他拿起寧一宵送給他的極光閃蝶,走到落地窗邊,對著清晨的日光安靜地欣賞。
八點,他趴到床邊,指尖輕輕地描摹寧一宵手的形態(tài)。
他的手真好看,蘇洄忍不住在心里發(fā)出感慨,像喬瓦尼·加斯帕羅油畫中的手,修長,筋骨突出,骨節(jié)分明,帶一點點麥色,皮膚之下的青筋蔓延至小臂,充滿生命力。
蘇洄正試圖握住,誰知寧一宵的手忽然抬起來,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他醒了。
蘇洄兩只手臂壓在床沿,湊上去,用額頭和臉貼寧一宵的手,鼻尖頂在他掌心,蹭了蹭。
寧一宵忽然笑了一聲,嗓音很沉,“只有小貓會拿頭蹭人�!�
蘇洄覺得這個念頭在寧一宵心里已經(jīng)根深蒂固,懶得同他辯駁。但他開始撓自己的下巴,很癢,蘇洄便低頭輕輕咬住了寧一宵的指尖。
但他不只是咬,而更像是用齒尖固定,不讓寧一宵的手逃離,接著用舌尖繞著頂端舔舐,然后更深地往里送,如同試圖讓他身體的一部分進入自己的身體。
寧一宵沒說話,但呼吸變重了。他像是試圖反抗那樣,將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但幾秒后,他還是認輸,并將主動權(quán)奪了回來--將手指探入更深更柔軟的地方攪動。
蘇洄難以呼吸,舌釘被撥動,他的食指和中指夾住舌頭,與之勾纏,毫無憐憫地刺進來,又離開。欲望變成不斷分泌唾液,從嘴角淌下來,眼睛和下巴都濕漉漉的。
就在他難以呼吸,因探入得太深而嗆出來的瞬間,寧一宵抽回了手,用濕潤的手指掐住蘇洄的臉頰,盯著他,臉上帶著很淺的笑。
“蘇洄,你的臉都濕了。”
他說了和昨晚大差不差的話。掐紅了他的臉,又湊過來,不顧蘇洄尚在喘息,吻他濕淋淋的嘴角和下巴。
“不止……”蘇洄爬上了床,拱著身子,湊到寧一宵耳邊,舔吻著,用氣聲發(fā)出新的邀請。
房間很亮,花的香氣掩蓋著隱秘的氣息。視線變得昏聵,再變清明,天花板內(nèi)陷的頂燈在他眼中晃出重影,床單被攥得很皺,聲音被壓抑在寧一宵捂住的指縫,像時間一樣流逝了。
在寧一宵的懷抱里,蘇洄第一次感覺被愛包圍,他失去意識,連叫他的名字也略去姓氏。
他并不知道,這讓寧一宵想到了兒時不愉快的記憶,但因為蘇洄太好,太甜美,他所帶來的幸福覆蓋了寧一宵隱匿的痛楚。
精力遠超常人的蘇洄,也終于昏睡過去,不過也只是一個小時。
他感覺自己好像在睡夢里被壓了千斤重的石頭,被寧一宵叫醒時,石頭才終于被搬開,留下他一身酸脹難耐的痛。
手撐著起來,靠在床頭,蘇洄感覺嗓子很痛。寧一宵走過來,很體貼地為他端了水,他已經(jīng)換上昨天的黑色襯衫,很英俊,斯文得不太正經(jīng)。
蘇洄低頭瞥了一眼自己,渾身都是紅的印子,兩相對比,更不正經(jīng)了。
“餓了么?"寧一宵問,“要不要出去吃,或者我買回來。”
蘇洄開始耍賴,“我起不來,好累……"他往床邊靠了靠,手伸出去在床頭柜摸了摸,抓住電話,“叫餐吃吧。”
寧一宵坐到床邊,蘇洄便很乖巧地靠在他肩上,他伸手,摸了摸蘇洄光滑的后脊。
蘇洄啞著嗓子叫了餐,湊過來和寧一宵接了個不長的吻,然后問他:“喜歡我嗎?”
寧一宵覺得這個問題沒必要提問,但還是點頭,“喜歡�!�
“多喜歡……什么程度?"
寧一宵思考了一會兒,“你要什么都想給你的那種程度�!�
蘇洄笑了,“你不要騙人。”
“我不騙人�!睂幰幌鼱科鹚氖郑皶龅降��!�
他說完,吻了吻蘇洄的發(fā)頂,叫他小貓,表現(xiàn)得就像個剛剛墜入情網(wǎng)的大男孩。
蘇洄想,他本來也是,只是平時太成熟。
“你這么喜歡起昵稱啊。”他故意問,“也會給其他人起嗎?”
寧一宵望著他,搖了頭,“不會。"從來沒有過。
他甚至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覺得蘇洄像小貓的,或許是第一次見面,或許是相處時的某個瞬間。
蘇洄躺倒在他膝上,仰著臉望著他,“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起昵稱�!�
寧一宵撫摸他的頭發(fā),“是嗎?你沒有小名嗎?”
蘇洄眨了眨眼,“有�!�
“叫什么?"寧一宵問。
“優(yōu)優(yōu)�!�
寧一宵抬了抬眉,“悠閑的悠?”
蘇洄垂了垂眼瞼,“優(yōu)秀的優(yōu),優(yōu)等生的優(yōu)。優(yōu)異的優(yōu)。"他的語氣有些任性,很直白說:“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是我外公起的。小時候他經(jīng)常這樣叫我,我覺得他叫的不是我。"
寧一宵望著他的眼睛,“叫的是誰?”
“他期待中的我,一個幻想出來的形象。"蘇洄毫不在意地剖析著他的家庭,“就像他經(jīng)常對我說,要做個有用的人,做有用的事。所有我喜歡做的,都被他定義成無用的事�!�
寧一宵聽著,低頭下去,親了親蘇洄的鼻尖,“那除了這個小名呢?"
“沒有了�!碧K洄把臉埋進他懷中,“只有小貓�!�
“那你就只做我的小貓。"寧一宵撫摩著他的肩膀。
蘇洄想,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了。
吃飯時,寧一宵問他還有沒有人知道他的病。蘇洄搖頭了。
“他們不讓我說出去�!碧K洄說,“我只對你說過�!�
頓了許久,他告訴寧一宵,“我現(xiàn)在想想,大概在我爸爸走之后,我就病了,但不明顯,因為是輕躁狂,只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可以熬夜學很多東西。十四歲那個暑假,我畫了一屋子的畫,某一天突然跑去告訴我外公,我想學藝術(shù)�!�
“外公罵了我一頓,把我的顏料和畫全丟了,我自己騎自行車去追垃圾車,也沒找回來�!�
蘇洄說著,還笑出來,“我還記得他當時罵我"腦子不正常,沒想到一語成讖了,不知道他后來看到診斷單是什么感想�!�
寧一宵有些心疼,十三四歲的蘇洄一定很可愛,但也很可憐。
他能想象到蘇洄在街上騎著自行車追失去的畫,但想一想就覺得心酸。
“后來你就去看病了嗎?”寧一宵抬手,很自然地擦了擦蘇洄的嘴角。
蘇洄搖頭,“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開學之后的某一天,我記得上的是英語課,小組討論,我突然就不行了,就好像天塌下來了,正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喘不上氣,說不了話也動不了,然后開始掉眼淚,把我前后桌都嚇壞了�!�
“后來老師聯(lián)系我媽,她出差了,讓司機來的�!�
蘇洄說得很流暢,語速很快,仿佛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他帶我去了醫(yī)院,但那個醫(yī)院的精神科不太好,我只記得我折騰了一下午,我媽坐飛機趕回來了,醫(yī)生告訴她,我是重度抑郁。"
“她不明白我怎么會突然就抑郁了,全家人都不明白,唯一有點可能的就是遺傳論,因為我叔叔也有精神病�!碧K洄低頭,吃了一口粥,“反正都開了藥,也就那么治了。"
寧一宵皺著眉,“但你不是抑郁�!�
“嗯,是誤診。"蘇洄抿了抿嘴唇,“我后來才知道,二型雙相很容易被誤診成抑郁癥,因為是輕躁狂,不明顯,但抑郁的表現(xiàn)很嚴重,很多人都被搞錯。不過因為我被錯誤地治療了半年,情況越來越嚴重�!�
他漫不經(jīng)心說:“十五歲,我記得是星期三,因為星期三的時候陳媽都會做話梅小番茄,那天晚上十一點鐘,我用美工刀捅了這里。”
蘇洄把他的手牽過來,放在肋骨下面,“就是這里,昨天你看到了,縫了七針,很難看。”
寧一宵感到痛,但他分辨不出哪里痛。
他下意識捂住蘇洄的陳傷,甚至開始想象當時如果他在那里,便愈發(fā)難以抑制那種模糊的痛感。
他以為他不會為任何人共情的。
“疼嗎?”
蘇洄手托著腮,勺子攪著粥,“其實沒什么感覺,我是麻木的。”
寧一宵問,“你那個時候在想什么?"
蘇洄知道自己說這些,對寧一宵很殘忍,但他不想欺騙。
就是覺得沒什么好留戀的。"
說完,勺子被扔下,和瓷碗碰撞出叮的一聲響。
他看向?qū)幰幌�,“你早點出現(xiàn)就好了�!�
說不定這個傷疤也可以被撤回。
寧一宵的擁抱是世界上最小、但最有效的療愈所,無聲無息地用溫柔填滿他所有的傷口。
蘇洄好像回到了在紐約的那一天,對寧一宵的渴望抵達峰值,他希望寧一宵可以出現(xiàn)在他難捱的青春期,在所有人否定他的時候抱住他,一遍遍說很愛他。
“其實我躁期也挺逗的。"
蘇洄笑了,想讓寧一宵也開心點,“我沒和你說過,躁期的時候人會變得很怪,比如會特別想買東西,購物欲極其旺盛。”
寧一宵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臉頰,“你買了什么?”
“很多,我都說不過來。"蘇洄想了想,找出一個他覺得最神奇的,“應(yīng)該是我十七歲的時候吧,當時我看到網(wǎng)上有一個視頻,一個外國人拍的,里面有很多被盜獵者殺死的大象�!�
他從寧一宵懷里坐起來,對他說:“他們?yōu)榱四玫阶钔暾南笱�,會很殘忍地殺害大象。視頻的結(jié)尾是那個外國人號召大家保護象群,花錢可以領(lǐng)養(yǎng)一只小象,他們就會被安放在大象保護基地�!�
“你領(lǐng)養(yǎng)了一只?”寧一宵挑了挑眉。
蘇洄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抬起兩只手比了手勢,“七只……我給他們起了名字。"他一邊掰手指一邊唱出七音階,“do、re、mi、
fa、sol、、si�!�
寧一宵被他逗笑了,“真的嗎?那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蘇洄嘆了口氣,“雖然說是領(lǐng)養(yǎng),但是其實不能把他們運回國內(nèi)的,就相當于是資助他們了,這些錢用來付專人照顧和食物的費用�!�
“很多錢吧?”
蘇洄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差點把卡刷爆了,后來被我外公知道,打了我一頓,但是捐贈的錢退不回來,而且他最要面子,也不可能去要捐出去的錢,就只能懲罰我,從那之后,我的手機支付也被關(guān)閉了,每天只給固定的錢�!�
說著,他摟住寧一宵的脖子,“約會的錢還是我攢的呢。”
“你好可愛。”寧一宵親了親他,又捏捏他的臉,“小貓救大象�!�
蘇洄湊過去咬了咬他的手,然后靠回床上,點燃一支煙抽起來。
他抽煙的樣子很漂亮,渾身流溢著性和憂郁,但嘴角是上揚的。上一刻是孩童的天真,稚氣地向他展露青少年時期雙面的痛,此刻又變回大人,吐出灰白色的煙圈,“寧一宵,我全都告訴你了,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
寧一宵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抽走他唇邊的半支煙,有些用力地和他接了吻,蘇洄甚至嘗到了血腥味。
分開的時候,寧一宵捏住他下巴,拇指擦去他嘴唇上的血珠。
“多喝水,一親就破了�!�
蘇洄勾著他脖子,忽然問,“一盒都用完了嗎?”
寧一宵反應(yīng)了一下,點頭。
他親了親寧一宵嘴唇,給出很不可靠的提議,“別戴了……”
最后關(guān)頭,寧一宵還是堅守陣地。
開了葷的小貓咪果然很難招架。
但他很認真告訴蘇洄,“我喜歡上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我不需要你健康或者優(yōu)秀,這樣就很好,全世界獨一無二。”
他很珍惜地說,“蘇洄,我很愛你,不要懷疑�!�
那之后,蘇洄仿佛覺得把自己作為禮物獻上也還是不夠,于是把“秘密基地”的鑰匙也復制了一份,拿小盒子裝起來,約會時送給寧一宵。
寧一宵一看到漂亮的盒子,就條件反射,“我不是說了,不需要貴的禮物。”
蘇洄直接在他面前打開了盒子,距離電影里求婚的人只差一個單膝跪地,不過里面裝著的卻是一把嶄新的鑰匙。
他看得出來寧一宵喜歡,因為他拿到鑰匙。
都不知道應(yīng)該放哪里,在手心攥了很久。
皮囊也好,內(nèi)在也罷,他都渴望被寧一宵占有。
和尋常情侶不太一樣,他們的約會大部分時間都在散步,因為蘇洄很喜歡散步,尤其是一些安靜漂亮的公園,或是森林,可以牽著寧一宵的手,和他講很多話。
他喜歡植物,經(jīng)常會停下來指給寧一宵看。告訴他這種植物的學名。
而寧一宵也從不厭煩。
看到地上的小藍花,蘇洄忽然想到自己花園里的花。
“該給我家的藍色陰雨換盆了�!�
就這樣,他突然拉著寧一宵上了車,一路坐到他家里。這是寧一宵第二次來,但依舊沒有平復內(nèi)心的忐忑。
蘇洄拉著他,也是一樣從上次的花園小路進去,“今天我媽住她男朋友那兒,不會回來,我外公外婆也都還在外地�!�
他帶著寧一宵到花園,找到種著藍色陰雨的柵欄,蹲下來,教寧一宵怎么換盆。但寧一宵看他看得太過認真,走了神。
蘇洄見他沒回應(yīng),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了,于是抓著搖晃的花枝拍了拍寧一宵的臉。
寧一宵也回過神,也有樣學樣,握住花莖用花朵掃蘇洄的臉,可沒想到,蘇洄直接咬住藍紫色的花朵。
他咬下幾片花瓣,湊到寧一宵耳邊,吹著氣,花瓣落到他衣領(lǐng)。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緊接著是腳步聲。
“小少爺,小姐回來了�!�
蘇洄皺了皺眉,站了起來,“怎么回來了…….”
“你媽媽?"寧一宵也跟著站起來,“我先回去吧�!�
蘇洄有些煩躁,皺著眉想了想,還是舍不得,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這時,高跟鞋的聲音傳來,踩在鵝卵石
路上,很快,一個穿著紫色長裙的身影出現(xiàn)在花園小徑。
“蘇洄�!奔緛嗛呓诳吹綄幰幌臅r候換了友善的笑臉,“帶朋友來家里了?怎么不說一聲?”
蘇洄只好簡單地做了介紹,“這是寧一宵。”
季亞楠走過來,微笑著說:“你好,我是蘇洄的媽媽�!�
寧一宵微微頷首,“阿姨好。”
“個子比小洄高很多啊�!奔緛嗛πΓ熬土粝聛硪黄鸪燥埌��!�
寧一宵下意識想拒絕,“我還是不打擾了…….”
“這怎么叫打擾呢?小洄第一次帶朋友回家,要吃頓飯的,有沒有忌口?愛吃什么?"她問了許多,寧一宵都說沒有,都可以。
“行。小洄,先帶著一宵去你房間坐坐,好了媽媽叫你�!闭f完,季亞楠便轉(zhuǎn)身回去。
寧一宵望著她的背影,禮貌道謝,“謝謝阿姨。”
季亞楠又回頭,笑了笑,“不客氣,就當在自己家。”
第44章
P.同為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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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來到蘇洄的房間,
寧一宵的角色從之前的安撫者,變成了一個訪客。
只是蘇洄的狀態(tài)比上次好得多,也稍稍平復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和焦躁。但也因為角色的轉(zhuǎn)變,
之前的自己顧不上看這房間有多么漂亮,現(xiàn)在卻非常深刻且直觀地感受到了。
蘇洄不知從哪兒找出一本精致的相冊,打開來給寧一宵看。他們坐在木質(zhì)地板上,蘇洄翻到一頁,
指給他,
“你看,這是我四歲的時候,旁邊是我爸爸和我叔叔�!�
那個時候的蘇洄還只是個小男孩,
戴著一頂黃色帽子,穿著牛仔背帶褲和小皮鞋。
“你像個小女孩�!睂幰幌鼈�(cè)過臉,看著他說。
蘇洄抿住嘴唇,
又露出那種假裝不高興的表情,
“一點也不像。”
寧一宵學他的樣子,
“一點也不像�!�
“寧一宵,你好幼稚�!碧K洄翻到下一頁,“不給你看了�!�
“我錯了�!�
寧一宵總是很快認錯,面對自己好像完全沒有底線。
蘇洄又找到一張,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