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剛毅,看起來比凌邈滄桑許多。
“沈總,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面,今天我們一定要不醉不歸啊。”凌邈笑著招呼對方坐下,言末還和邱善華對了個眼色。
凌思南覺得不對勁,起身想走。
可是凌邈擡手按著她的肩,和那個被稱作沈總的男人說道:“這就是鄙女凌思南,今天剛高考完�!比缓笥峙呐乃谋常疽饬杷寄希骸敖胁�。”
沈國旭審視的眼神落在凌思南身上,帶著長輩的威嚴。
即使百般不愿,但是對長輩的禮貌還是讓凌思南叫了聲:“伯父。”
沈國旭端詳了她半晌,旋即點了點頭。
凌思南此時覺得雙腳發(fā)麻,裙子上的拳頭隱隱攥緊。
母親邱善華不知道什幺時候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她的右側(cè)。
趁著凌邈和沈國旭攀談的當兒,邱善華附首在她耳邊提醒:“知道你們感情好,可你要是還想見到你弟弟,就乖乖在這里把這頓飯吃完。”
“不然……”
“他在澳洲學(xué)校的名額還等著他�!�
她的瞳孔驀地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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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
醫(yī)院病床上,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靠在床頭,擡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架,兩條金色的防滑鏈隨著她低頭審閱的姿勢搖曳,雖然年過古稀,整個人卻拾掇得一絲不茍,足以一窺年輕時的端莊氣韻。
她的身邊,少年手中的水果刀嫻熟地自果皮上削開,長長的果皮直直墜在下方的垃圾桶里。
老人看完最后一頁文檔,簽署上自己的名字,交到一旁等候多時的秘書盛佑手中。
與此同時,少年也完成了手中的作品,修長的食指與拇指夾著蘋果舉至眼前,檢查了下是否有遺漏的果皮,而后放到一旁的盤子里,用刀切成適合入口的數(shù)瓣,插上牙簽。
他站在窗邊,身姿挺拔,襯衫自干凈的后領(lǐng)貼合著背脊流暢的弧度收至腰線,雖然擺脫不去疏淡的少年氣,卻又別有一番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
“都說了,不用你親自來削,傷了手怎幺辦,叫護工就好了�!崩先俗焐想m是這幺說著,卻欣慰地接過少年遞來的串著牙簽的果肉。
凌清遠微微抿起嘴角,“這怎幺一樣,我臨時趕來什幺都沒帶,給奶奶削個蘋果總是做得到的�!�
被他稱作“奶奶”的周玉嬋笑得瞇起了眼,對眼前這個孫兒的贊許早就無以復(fù)加,孝順懂事,樣子好,氣質(zhì)也是上乘,最關(guān)鍵的是頭腦應(yīng)該是凌家年輕一輩中最出挑的那個,凌家百年能讓她看到這幺一個男丁,她已經(jīng)死而無憾了,就是她那幾個在商場賣力打拼的兒子,她都沒這幺滿意過。
“其實奶奶的身體也沒什幺大事,都是你爸媽大驚小怪把你叫來,你看我這檢查了一下不是好好的嗎?”周玉嬋在孫兒的服侍下慢慢咀嚼掉口中的蘋果,而后又道,“不過奶奶也是怪想你的,你說你都一個多月沒來看我了……”
凌清遠輕眉一挑:“奶奶,我上星期剛?cè)ケ炯铱催^你,可別冤枉我啊�!鄙倌甑乃实男σ庋_,眉眼彎彎帶起了一抹暖意。
“哪里有,你上上個月來看我的,還以為奶奶真的老糊涂了?”周玉嬋故意攢眉瞪她,“是不是嫌棄奶奶那兒太靜不想來了?”
聞言凌清遠的目光和病床另一頭的盛佑對上,后者對他微微頷首,使了個眼色。
凌清遠擡眉想了想,恍然大悟:“是我記錯了,這個月考試太多,腦子有點不夠用�!彼蓱z兮兮地點點自己的太陽穴。
周玉嬋心疼得緊:“哎你爸媽都怎幺照顧你的,學(xué)習(xí)這幺辛苦還不多給你補一點,上個月澳洲那邊來的藍鮑魚和花膠什幺的回頭我讓你盛叔都送你那兒去,你自己留著吃,可別讓你爸媽給貪了�!�
“奶奶……”凌清遠握著祖母的手,似乎躊躇了許久,又問:“可以給姐姐留一點嗎?”
“你姐姐?”周玉嬋似乎在大腦里搜尋這個名字,但是許久也沒對上號。
“就是思南姐姐�!绷枨暹h悄聲提醒,“二叔伯帶走的那個�!�
“嘖,別跟我說你二叔伯�!敝苡駤扔纸舆^凌清遠遞來的一片果肉:“你那個姑姑都是跟他學(xué)的。”
“不提不提�!绷枨暹h頓了頓,“不過奶奶到現(xiàn)在也記不得姐姐什幺樣,之前不是說想見見?”
“有嗎?我有說過?”周玉嬋對這個孫女并沒怎幺上心,年輕時凌家重男輕女,這個孫女又被傳克死了她的丈夫,她著實對凌思南沒什幺好感,但也不到厭惡的地步。自她滿月宴害得丈夫心臟病突發(fā)去世之后,她也就再沒見過她。
老實說,也得虧周玉嬋對丈夫沒什幺感情,而且丈夫死后她過得滋潤許多,不然以周玉嬋年輕時的厲害手腕,凌思南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不過人年齡大了,看事看物的角度也變了,很多東西都和從前不同,也看淡了,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更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多一個孩子多一分天倫之趣。
“當然有啊�!绷枨暹h的薄唇一掀,“奶奶光說我把你忘了,你對我說的話你也忘了。”說完似乎又想起什幺,補了一句,“姐姐長得和我有些相似,有人說比我好看�!�
“那我倒是要見一見了。”周玉嬋忽然來了興趣,“我倒是要看看有誰能長得比我家乖孫還漂亮�!�
又是一頓客套家常后,凌清遠和凌家的董事長特別助理盛佑退出了病房外。
少年純?nèi)坏纳袂閹缀踉谒查g就換了一張臉,冷靜得不像話。
兩人以同樣平穩(wěn)的步伐在醫(yī)院的走廊上行走,他先啟口問:“所以是怎幺回事?”
“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倒在起居室,現(xiàn)在還在做進一步的CT檢查,不過近期的癥狀確實加重了不少。”盛佑胳膊夾著帶來的文檔,“估計這一兩個月內(nèi)就要召集律師處理公司的后續(xù)了,不過之前的那份基金已經(jīng)公證過,你不用擔(dān)心�!�
“我倒不是擔(dān)心這個�!绷枨暹h安靜地說道,“她對我很好�!�
盛佑扯了扯嘴角,“董事長對你確實特別,凌崇亮在她那兒一直討不到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盛叔�!绷枨暹h笑了笑,兩只手閑散地抄進口袋里,擡起下巴看了盛佑一眼,說:“盛叔,我缺錢�!�
“缺多少?”盛佑毫無遲滯地回應(yīng),“上個季度的分紅應(yīng)該還沒給你�!�
“你看著給吧,還是老規(guī)矩,別讓我爸媽知道,反正店里的事情你和盛姨處理,我只要現(xiàn)金就行。我是學(xué)生嘛,也沒辦法幫忙插手管理店里的事,做個甩手掌柜也挺安穩(wěn)的�!�
盛佑低頭一笑,目光中似乎想起了過去:“多謝你了,清遠�!�
“那是燃眉之急�!笔⒂雍涎圯p嗤了一聲,“誰又能想到當年愿意幫我和我妹妹的,竟然是你。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重新在凌氏立足,也全都靠你才能做到。”
“別期期艾艾憶當年了,不過五年前的事情,說得我很老了似的�!绷枨暹h微澀地擡手碰了碰鼻端,兩人恰好走到了醫(yī)院門口,陰霾的蒼穹之上,烏云密布。
“對了,姐姐估計暑期要打工。”凌清遠停住腳,“我到時候推薦她去店里,你讓盛姨幫我照顧照顧她,但要幫我瞞著,不然她肯定不爽賺的是自己人的錢�!�
盛佑點點頭,望向凌清遠的眼中多了一份凝重:“那天你說的事……”
“我要和她在一起。”凌清遠慵懶地瞇著眼感受拂面的風(fēng),“也不想瞞著你們�!�
“凌家會變天的�!奔毾氲搅杓夷徊己蟮姆N種勾心斗角,盛佑就忍不住為這兩個孩子擔(dān)心:“要是讓他們知道……”
“I
dont
care.”他聳聳肩,桃花眼笑得放肆,“那些人,我什幺時候在乎過?”
臨別前,盛佑忽然記起什幺,提醒了一句,“剛才你在和董事長聊天的時候,似乎有人打電話給你�!�
因為靜音又關(guān)了振動放在桌旁,他怕凌清遠忘記。
凌清遠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十多個的未接來電記錄,全都來自凌思南。
“這幺想我啊。”他低語著笑道,擡手翻了翻,似乎還有來自她的未讀微信消息。
[被媽媽帶去吃飯了,SOS。]
[拐賣,速來!]
[凌清遠,你再不來你老婆和姐姐都!沒!了!]
最后一條消息,是一個微信定位圖。
凌思南正襟危坐地盯著面前的菜肴。
日本料理,雖然有海鮮,但是生的,她超不喜歡。
對面的父親凌邈舉著酒盅和那位沈伯父相談甚歡,清酒一壺一壺呈上,母親邱善華也笑臉相迎地奉陪。
看來這個沈伯父是個大人物。
“思南,你敬伯父一杯�!绷桢銌净厮纳裰�,吩咐她敬酒。
凌思南的眼神黯了黯,她不想。
“快點!”凌邈又催促了一句,“別扭捏了!”許是酒喝多了,凌邈的語氣重了一些。
凌思南的手撫在酒盅的杯沿,另一只手偷偷在桌下捏著手機。
死混蛋凌清遠,就知道你信不得。
混蛋混蛋混蛋。
在心里暗咒著,凌思南擡頭朝沈國旭舉杯:“伯父我敬你,因為我還是個學(xué)生,不太會喝酒,只此一杯聊表敬意�!彼嫒灰恍Γ缮嗳缁傻刈孕袛嗔肆桢憬酉聛硪淳频哪钕�。
邱善華本來眉頭緊皺,可沈國旭喝得微醺,卻是多看了凌思南一眼,笑了聲:“挺機靈一孩子。”
這下邱善華也不好多說什幺,只能尷尬地稱是,順帶又把凌思南夸了一番。
什幺情況?在旁邊放下酒盅的凌思南如坐針氈,從小到大母親沒給他擺臉色就已經(jīng)很好了,現(xiàn)在居然把她夸得天花亂墜,這是要賣了她?……賣給這個老頭?!
有病��!為人父母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如果沈總覺得思南不錯的話,其實……“
凌思南驀地起身,臉上的氣憤不言而喻。
“咔啦還站著做什幺,快去坐下!”
沈昱晃悠著兩條腿,一屁股坐在了凌思南對面,坐下后還朝她招了招手:“你也坐啊,站著想倒酒嗎?”
說實話凌思南本來想頭也不回地走的,但想起邱善華的話,她又猶豫不決。
如果元元真的被送去澳洲讀書,她就算讀到了F大,很長時間里也見不到他。
所以,她還是坐了回去,打算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到了最后,她總算明白了,凌家是想把她推銷出去,和眼前的沈昱定門婚事。
雖然她年僅十八,沈昱大了她足足八歲,而且好像他風(fēng)評不太好,抽煙喝酒玩女人,沈國旭這個級別的圈子里,少有人愿意把子女嫁給他這樣的浪子。
沈國旭覺得沈昱是因為從小沒有母親缺乏管束,如果有個女人來讓他收收心順帶鎮(zhèn)一鎮(zhèn)也好,但家世不能太差,性格和頭腦還得好,不然很容易就被沈昱玩得團團轉(zhuǎn),結(jié)果凌家夫婦就趁熱打鐵,把她送上了斷頭臺。
反正這頓飯凌思南是一點也沒吃,對面的沈昱倒是沒少表現(xiàn)出對她的興趣,幾次眼神都饒有興味地落在她身上,讓她不寒而栗。
同樣是對她進攻意味的眼神,她覺得當初凌清遠比沈昱來得高明得多。
又色又欲,卻一點都不讓人反感。
啊,想起來更讓人生氣了。
弟弟這個混蛋。
酒宴到最后,沈國旭和凌家夫婦吃得差不多了,準備去赴下一樁約,本以為終于散席的凌思南又被母親按了回去。
“沈昱沒來多久,肯定沒吃好吧,思南你陪陪你沈大哥。年輕人多接觸接觸,時間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我不……”凌思南更是不爽,這種強買強賣的行為她怎幺可能接受。
“澳洲。”邱善華對她施咒一般說道,繼而又俯下身,看著她的眼緩緩地吐露著字句:“只不過是一頓飯,正常表現(xiàn)就什幺事都沒有,我這是在幫你,沈家的背景,日后你什幺都不用愁�!�
“我要愁什幺,也不用你來擔(dān)心。”凌思南皺起眉心,真正像是緊箍一樣困住她的,還是“澳洲”那兩個字。
直到邱善華飽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消失在門后,凌思南都沒再開口。
和室里只有她和沈昱兩人。
凌思南轉(zhuǎn)眼看向那個虛著眼打量她的男人,深吸一口氣。
“我們就直話直說吧,我不可能和你訂婚,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
“那可不一定�!鄙蜿藕鋈恍α耍竭^低矮的長桌,朝她湊過來,“十八歲啊,這個年紀的,我還沒玩過�!�
“……”凌思南冷著臉不發(fā)一語。
“我倒是挺喜歡你這樣的,表面上看起來特清純……”沈昱伸手在她臉上慢悠悠滑過,“實際上在床上干的時候就很騷浪,水又多,叫聲又好聽……”他說著,指尖已經(jīng)滑到了她的嘴角,下一秒似乎就要伸進去。
頃刻后,一盅酒水潑得他滿臉。
“這下水是挺多的,你怎幺不叫一下呢。”凌思南甩手把酒盅扔到邊上,“比我多活了八年也沒見腦子里多點有用的東西,真是浪費了八年的米�!�
沈昱緘默了片刻,也不生氣,身子往后收了回去,隨手拿起邊上的溫毛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臉和前襟。
“怎幺,你比較貴?”
凌思南倏地站起身,拿起書包就往門外走,懶得再跟他廢話。
可是人剛走到拉門邊上,就被人拽了回來,整個人嵌進一堵胸膛里。
“話都沒說完,走去哪?”沈昱把她拉到旁邊,實實在在地把她壁咚在了墻上,下一秒下身就貼了上去,偏著頭近距離打量她:“潑人一臉很有氣勢嘛,小妹妹,有沒有想過后果?”
“放、開�!彼龜E手推開沈昱和自己的距離,“你有毛��?是個女人就想上?”難怪找不到伴只能靠老爸給他相親!
“我還沒說我要‘上’你�!鄙蜿爬状虿粍樱p飄飄地笑。
一只手放下來,這一霎落在了她飽滿的胸前。
恰逢此時,和室的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少年。
沈昱移過視線,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努力到2點了,還是沒寫到糖。
我放棄了,今天就這樣吧。
考后放松
和室內(nèi)的光線明亮,但凌思南卻處在陰影里。
沈昱居高臨下?lián)踉谒媲�,像是恣睢的鷹隼張開鋪張的羽翼,把她困在身下。
而那陰鷙的利爪此時此刻就落于她的酥胸。
“走錯包間了?”沈昱挑眉看著進來的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清逸又干凈,偏頭打量他的時候,神色疏淡,看起來就是一個溫室里栽培出來的,修養(yǎng)極好的公子哥兒。
可當少年的眼神定在他那只作祟的手上時,目光里霎時迸發(fā)出戾色,剎那間讓人聽見空氣凍結(jié)的崩裂聲。
凌思南因為短暫的失神忘記了躲避,兩秒鐘后才狠狠推開了沈昱。
“你怎幺才來!”凌思南氣得瞪著來人。
少年沒說話,涼薄的嘴唇微抿,擡眼直視著沈昱,直到把沈昱看得頭皮發(fā)麻,才對她輕輕啟口說了一句:“抱歉。”聲線似乎因為努力地克制而透著一絲喑啞。
沈昱忽然覺得少年的輪廓有些熟悉,下意識看了眼凌思南:“你們認識?”
話音剛落,凌清遠走上來,向他伸出了手,“她是我姐姐�!�
沈昱對握手那一套敬謝不敏,可是想了想這少年是凌思南的弟弟,也就滿不在乎地舉手配合一下。
凌思南有些懵逼,剛才被侵犯的不適感一時間被拋到了腦后。
下一秒,和室外的客人都聽到了從包間里傳來的痛呼聲,響徹整個走廊。
隨后包間內(nèi)一片混亂,像是爆發(fā)了激烈的沖突,不過幾分鐘,和室的拉門就飛起來,砸在對過的包間門上。緊跟著一個人影“砰”地一聲落地,走廊木制的地板震了震,兩旁人做鳥獸散。
沈昱趴伏在地上,想撐起身,卻發(fā)現(xiàn)手腕已經(jīng)脫臼,怎幺都使不上力。
背后迎來的壓迫感讓他驀然翻身,爆了一句粗口。
沈昱本就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浪子,沒什幺健康的生活習(xí)慣,比年齡相近的段成程還不如,體能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再加上平時多數(shù)惹的麻煩給點錢就完事,實在不行搬出父親的名號就可以,就更沒有被人打的經(jīng)驗。
何況還他媽跟一個未成年打架的經(jīng)驗。
凌清遠的襯衫在打斗中被扯開了,掉了兩顆扣子,里面白色的體恤也沾到了打翻的清酒。
可他不甚在意,反而表情空前地冷漠,走到沈昱身側(cè),慢慢地蹲下了身,手臂擱在單腿屈起的膝頭,眸光無瀾而平靜,像是在欣賞一只垂死掙扎的獵物。
隨后單膝扣在沈昱的后腰,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沈昱尚未脫臼的手腕反剪,一點點地施力。
他施力的方式很有技巧,沈昱竟然怎幺都找不到翻身的門道,咬著牙挪動身體,發(fā)出讓他放手的怒吼,可是他充耳不聞。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背后的凌思南捂著嘴目瞪口呆。
她從來都沒想象過,凌清遠會有這樣殘忍的表情。
意識到不妙,她趕緊過來按住凌清遠:“別動了,清遠,夠了!”
沈伯父的背景,哪怕不清楚,也能從凌父凌母的態(tài)度里窺知一二。清遠把對方的寶貝兒子打成這樣,還毀了包間的門,這要真追究起來,進派出所是天經(jīng)地義。
可她拉不動凌清遠,他只是松開了一只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對著沈昱按下了錄像鍵。
而后慢悠悠俯下身在沈昱上頭問:“笑一個?”
沈昱還算硬氣,啐了一口唾沫看他:“你什幺意思?”
“環(huán)貿(mào)世宇實業(yè)呼風(fēng)喚雨的獨子被一個未成年打得爬不起身,不覺得這一幕很有喜感幺?”
沈昱仍然不甘示弱:“你知道我是誰還敢動手,看起來凌家也不擔(dān)心被報復(fù)?”
“你一定要好好報復(fù)凌家啊,因為我真的不在乎。”凌清遠笑著歪過頭,“認真入個鏡,到時候我傳到你那個圈子里,讓每個你玩過或者想玩的女人都知道一下‘外強中干’怎幺寫�!�
“是這只手幺,摸我姐姐的胸?”他問,“以刺激或滿足???性??欲????為目的,進行???性?????交???以外的淫穢行為,叫猥褻,懂?”
凌思南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動作攔阻下來。
大概十分鐘后,三個人站在日料屋的門口。
沈昱滿臉憎意地覷著凌清遠,一手握著已經(jīng)脫臼的腕關(guān)節(jié),身上的襯衫因為剛才的突發(fā)事件,染上了污漬。
凌清遠本來里面就穿著T恤,也就干脆把外頭的襯衫解開,衣袂在夜風(fēng)下微微揚起,清清爽爽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不久之前還在揍人的樣子。
“這件事就到這里,我想彼此應(yīng)該都沒異議吧?”凌思南站在兩人中間左右環(huán)顧。
“就這幺放過他?他可是對你動手動腳�!绷枨暹h擰起眉,表情不愿。
沈昱冷笑了一聲:“你真以為我對剛成年的小鬼有多大興趣?”
凌清遠陰影中的目光多了一絲森寒的笑意:“你的嘴和手真是一樣賤,看來我剛才沒把你的嘴打爛是我的失誤�!�
“出其不意才得手,就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臭小鬼�!�
“我不介意我們實況重演一次�!绷枨暹h正準備脫襯衫。
“夠了!”凌思南把弟弟拉回來了一些:“總之,你找我們麻煩,我們也不會發(fā)你的視頻,今天這件事我也當做沒發(fā)生過,免得我們爸媽參合進來,醫(yī)藥費……”凌思南竟然在這上面卡殼了一下,然后咬緊牙關(guān):“我賠。”剛才店內(nèi)的損失已經(jīng)是清遠承擔(dān)了,她覺得自己多少也應(yīng)該承擔(dān)一點。
沈昱看她勉強豁出去的樣子,不知為什幺剛才心底的不快,忽然痛快了些。
他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本來就長得漂亮,又是初出茅廬的小花一朵,此刻這幺一端詳,還挺順眼的。
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居然逗留在一個小自己八歲的女孩身上,沈昱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fā),轉(zhuǎn)身就走:“我還不至于窮到要你付什幺醫(yī)藥費�!�
他本來是有車的,但現(xiàn)在這樣子,根本沒法開,于是攔下一輛空車的的士。
“等一下�!绷杷寄虾鋈唤凶∷�,“你有東西忘了。”
沈昱莫名其妙地看她快步走到自己身前。
而后,擡起腿猛踹了他的命根子一腳。
沈昱吃痛地彎下腰。
“這一腳,是我還給你的�!绷杷寄线^:“幫你消消火。”
這他媽都是什幺事?
的士在沈昱身前停下,他緊皺著眉,本來還想叫住凌思南,可是下身傳來的痛感讓他實在不想再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站在街頭,索性按下一口氣,坐上了車。
最后一句話,是調(diào)戲,也是挑釁。
凌思南在弟弟差點要沖出去之前拽住了他。
他顯然是被最后三個字刺激到了,在載著沈昱的車消失在拐彎處的那一瞬間,解放了情緒的他胸腔劇烈地起伏,緊握著雙拳,全身都在顫抖。
抑制不住憤怒的顫抖。
腰際被人摟住。
“噓�!彼穆曇粝袷潜蝗顺樽吡肆�,微弱到不可辨,“冷靜�!�
少女溫柔的言語仿佛真的帶著魔力,凌清遠闔上眼,強烈的呼吸隨著胸口漸趨緩和的上下而慢慢平復(fù)。
晚上8點,日料店門口早就沒什幺人進入,倒是里面?zhèn)鱽硇鷩W聲。
胸膛上覆著女孩軟軟的身軀。
他就算再大的火氣,也沒可能對著這一秒的凌思南遷怒。
“姐姐……”
她打斷他:“我好怕。”
從包間里見到凌思南到現(xiàn)在,她一直都很冷靜,甚至還一直擔(dān)心他施暴會不會被沈昱追究責(zé)任,努力盡其所能地把事情壓下來。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她開始顫栗。
從身體到環(huán)抱他腰際的手指都在微顫不已。
他楞了楞,這才擡手輕撫她的發(fā)端。
“我真的不知道他會怎幺做……可是我更怕媽媽把你送去澳洲�!绷杷寄下裨谒男厍�,語氣低低的,聲音黏在一起,聽得不太真切。
“去澳洲?”凌清遠緊了緊眉心,“她說的?”
“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
“沒有。”凌清遠拍拍她,“我們先換個地方說話。”
“我餓了�!彼f,“剛才什幺都沒吃�!�
凌清遠正想開口,手機里一通電話打過來,是母親。這當下他對邱善華的嫌惡都已經(jīng)到了頂峰,哪還有心思聽她說些有的沒的,哪怕現(xiàn)在她就在面前,凌清遠也會帶著姐姐轉(zhuǎn)身就走。所以他掛了電話,仿佛什幺都沒發(fā)生:“想吃什幺?要不要吃點好的?”
說是吃點好的,結(jié)果地點還沒想好,這回接電話的換成了凌思南。
[南南我們在公館7號,你快來!]電話那頭劉爽的背景音嘈雜得很,音樂聲和人聲不絕于耳。[李老板、田思源、張盼盼她們都在,就差你了!]
公館7號是清河最大的一個KTV,后????現(xiàn)??代??的時尚裝潢,音樂更新也是時刻保持在一線,頗受本地的年輕人歡迎,每到節(jié)假日都是爆滿的狀態(tài),可以說一廂難求。
凌思南為難地聽著電話里劉爽興致勃勃的語氣,下意識擡眼看站在身邊等她的凌清遠。
“我……不去了吧?”剛發(fā)生了這種事,她現(xiàn)在心情亂七八糟,哪還有心思唱歌。
[不行不行,你今天必須得來,考完試李老板運氣爆棚才訂上的包廂,我都給你打了三個多小時電話了你怎幺一個都不回,大家都在等你啦,快來吧!你總不能讓人覺得你一轉(zhuǎn)學(xué)就把我們都忘了對不?]
“想去就去吧�!绷枨暹h似乎看出來了她的猶豫,微微揚唇。
劉爽在電話那頭大概聽到了凌清遠的聲音,跟打了雞血似的:[你跟你弟弟在一起?!那更要來了啊,快把他帶來把他帶來,我跟田思源說你有個偶像派的弟弟她還不信,趕緊給我證明的!]
凌思南又看他,按著電話問:“你來嗎?”
“我可以不來嗎?”凌清遠翹了翹嘴角,“送你去了我就回家?”
凌思南急了:“那我不去了!”今天她真的不想和他分開,高中舊友什幺的都得給他讓路,反正見色忘義這種事,多熟悉熟悉就習(xí)慣了。
他輕笑了聲朝她傾下身,指尖刷過她的鼻梁,一張清俊的面孔在凌思南面前放大:“拿你不爭氣的腦子想一想,我怎幺可能放姐姐一個人去�!�
上了出租車,凌清遠坐在她旁邊,雙手環(huán)胸蹺著腿,頭低低的,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幺。
他的心情不太好,凌思南看得出來。
可是有件事她還是得說,所以她拿出手機,發(fā)了一條消息到他微信。
[英語考試我考砸了。]
見他還在出神,凌思南拿手肘捅了捅他:“你……你看看手機。”
這話她當面說不出口,畢竟弟弟在考前幫她做了很多功課,可是到頭來卻沒有收獲理想的結(jié)果,凌思南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凌清遠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滑開屏幕,先映入眼簾的是十多通的未接來電記錄,眸光微抿,徑自忽略它。
然后是微信上來自“快拿小魚干來”的消息,他眄了她一眼,又移回手機上點開。
看了嗎?凌思南偷偷摸摸地瞄他。
也真是慫的很,明明她才是姐姐,此刻就像是孫子。
耳邊他嘆了口氣。
凌思南覺得這口氣沉到她心坎里,壓迫感讓她更難受了。
“我不是故……”手機傳來微信提示音,凌思南下意識低頭她已經(jīng)成年了,考慮應(yīng)該更周全,很多事情都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zé)。
“其實,今天知道她在安排你婚事的時候,我真的想這幺做�!�
凌思南從思緒中驀然回神,驚訝的目光投向身邊的凌清遠。
“但有太多東西要考慮了,在我成年以前,很多東西都做不到�!绷枨暹h擡頭望向車窗外的花花世界,原本截住她的手往下滑落,握住她,“我只能不斷隱忍再隱忍,等到翻身之日那一天到來,也能讓你少一點壓力�!�
“這次你已經(jīng)盡力了,考不好也不是什幺大事,如果真的落榜,就當你再等我一年,到時候……我們一起上大學(xué),到外地去,離他們越遠越好�!�
凌清遠說話太容易鼓動人心。
被他這幺一番發(fā)言洗腦,凌思南差點真的被帶跑,覺得自己好像落榜了也不要緊。
但也很快清醒過來,依然固執(zhí)得想著早點給自己估個分。
下車后公館7號的門口恰好有小吃夜市,大概是這里晚間的熱鬧帶動了附近的餐飲業(yè)。
凌思南想吃點東西,又擔(dān)心人太多還得排隊,讓樓上的小伙伴等不及。
“你先去吧,我買好了帶上來�!�
盡管不太甘愿,她還是被弟弟“趕走”了。
等到了包廂,一群人見到她都興奮得不得了,相談甚歡,唯獨劉爽興懨懨地撇她:“你弟弟呢……”
聊天間歇強行被劉爽拉到長沙發(fā)一頭,凌思南好氣又好笑:“你是怎幺回事,現(xiàn)在我的魅力還不如他了嗎?說是想見我結(jié)果我只是個引子啊。”
“哎我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邱菲也來了�!�
乍聽到這個名字,凌思南一下子有點炸毛,“她來了你之前不告訴我?!”
邱菲是凌思南以前學(xué)校的一個風(fēng)云人物,背后的追求者數(shù)量和凌思南的平分秋色。只是不知道為什幺,邱菲什幺事都盯著凌思南看,凌思南有的她要有,凌思南沒有的,她也要有,很多原本追求凌思南的男生,最后都改投在她石榴裙下,使得她看起來更受歡迎一點。然而即便如此,邱菲還是沒少找過凌思南麻煩,可以說凌思南在之前那個學(xué)校所有的不快體驗都是邱菲給她帶來的。要是知道邱菲今天有來,凌思南根本不會往這跑。
“沒辦法啊,又不是我叫的,打完電話才出現(xiàn),我又怕再告訴你你不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此時邱菲恰好從走廊進來,一身杏紅色的荷葉邊襯衫加短裙,整個人看起來氣色絕佳,連凌思南都忍不住贊嘆:“一段時間不見,好像她打扮的水平又高了�!�
劉爽一臉嫌棄地拍她:“你還說呢,你穿的這是什幺鬼,一下子就被人家比下去了�!�
凌思南就穿了件款式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豆綠色亞麻連衣裙,連個花邊都沒有。
“高考嘛,穿的舒服點好考試。”考完她還沒回家過,所以穿的還是白天那套。
邱菲捕捉到了凌思南的身影,眼神頓了頓,嘴角勾起來,卻走向沙發(fā)那頭的另一個人影,摟了上去。
吳青禾。
吳青禾在凌思南以前所讀的班上不說是校草,也算是班級班草,平日自帶高冷光環(huán),有很多女生喜歡他,這其中也包括凌思南喜歡他的傳言
“別難過嘛小南南,你也會有你的Mr.Right的相信我~”
“……我沒難過啊小姐姐�!�
“凌思南,六中怎幺樣?去那找到男朋友了嗎?”一個聲音突兀地??插?????進??來,是邱菲隔空對她揚聲問。
這隱隱勝利者趾高氣揚的語氣和神態(tài),讓劉爽都有點看不過去,可是凌思南卻用再正常不過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她:“學(xué)習(xí)氛圍挺好的,正常人高三哪有閑工夫找男朋友。”
她在說邱菲很閑。
剛唱完一首的張盼盼湊到劉爽邊上咬耳朵:“南南最近可以的啊,懟人這幺溜,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
“也有可能是找不到呢,只有縱情學(xué)習(xí)這條出路了�!鼻穹茡Ьo身旁的吳青禾,又說。
“對你來說找男朋友也算出路嗎?”凌思南笑著反問。
真的是,短短三四句話往來,兩個人之間已經(jīng)火藥味十足。
不想讓難得的高考后狂歡變成笑話,外號李老板的李知打了個圓場,一群人重新歡暢地聊開來,也很有默契地誰都不提今天的高考。
“對了,不是說你弟弟要來嗎,怎幺沒見到人?”田思源記起這茬,剛才劉爽還跟她夸得天花亂墜。
凌思南也覺得這隊排得久了些,匆忙拿出手機打算給他打電話。
就在低頭翻到通訊錄的時候,原本又是K歌又是擲骰的包間驀然安靜了。
凌思南這才擡頭,包間門被人推開,走廊里的音樂灌進來,同樣進來的,還有凌清遠的身影。
就算剛打過一架,手里提著個黑袋子,也絲毫不損凌清遠的好看,更何況他自帶引力場的氣質(zhì)。
豪華包廂里至少有十幾個人,凌清遠的目光巡脧了一圈看到了窩在朋友簇擁里的凌思南,凌思南也同時在看他。
停滯的步子再度重啟,他走過來把袋子里的外賣取出來,擺開。
“哇哇哇,現(xiàn)在外賣小哥都這幺帥了嗎!”張盼盼驚叫道。
凌清遠的動作僵了一下。
外賣……小哥?
凌思南顯然也聽見了,笑得前仰后合,一點形象也沒有。
余光里見她笑得如此沒心沒肺,凌清遠拿出筷子,撣了下她的額際,“吃飯�!�
KTV包廂又霎時安靜了片刻。
田思源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凌清遠,又猛抓過一邊的劉爽:“這個……她弟弟?”
劉爽鄭重地點了點頭。
一時間凌思南邊上被空出來,凌清遠從善如流地坐下,兩人就在KTV里吃起了外賣。
不過近十雙眼睛盯著,凌思南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偷偷地靠到弟弟身后去,借著他的身子擋著。
“對面那一對情侶有點不對勁啊�!绷枨暹h忽然小聲說道。
凌思南剛吃下兩口粉絲:“什幺?”
“你是不是搶過人家男朋友?”他調(diào)侃。
她白眼瞪他。
“兩個人一起看你�!绷枨暹h湊到她耳邊,氣音悠悠地問:“總不會想3P吧?”
凌思南滿口粉絲湯差點噴出來。
我第一次寫了6500字什幺都沒寫到!
捂臉。
有何不可?
“你發(fā)什幺神經(jīng)啦!”凌思南敲了弟弟后腦勺一記,“真的是什幺話都敢說。”
凌清遠猝不及防被姐姐賞了一個爆栗,捂著頭假惺惺地嗷了聲。
一旁的田思源顫抖著抓住劉爽的腕留下老母親的熱淚:“你說她怎幺就下得去手啊……”
劉爽、張胖胖和李知深有同感地點頭,一時間動作整齊劃一,和表演話劇似的。
姐弟兩人此刻坐在沙發(fā)的最邊上,凌清遠按著腦袋側(cè)過臉去,恰好是眾人看不見的角度,一張薄唇靠得她的耳骨很近:“姐姐做派倒是拿捏得很穩(wěn)啊,嗯?”
凌思南瞥他:“你就是個弟弟�!笔茬劢小敖憬阕雠伞�,她本來就是姐姐好不好。
“被我???肏?????的時候你叫我什幺來著?”凌清遠挑眉笑得無恥,“逞能一時爽,小心下不來床喔。”
凌思南擰著眉心踩了他的白板鞋一腳。
他咳嗽了聲掩蓋去差點脫口而出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