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一隅定了幾秒,忽然笑了,笑著笑著趴到桌上,側(cè)著臉又盯住他。
怎么會有這么有意思的人。
其他人是一眼就看完的紙張,只有南乙不同。他是一本只能按順序讀下去的書,每一頁都在顛覆前一頁的內(nèi)容。
正當(dāng)他還想繼續(xù)的時候,排練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很大的一嗓子“早上好!”,是活力滿滿的遲之陽。
他相當(dāng)沒有眼力見地鉆到兩人中間,一聽說南乙要彈琴,立刻拎了個椅子擠進(jìn)來。
“我也聽聽。”
“嗯�!蹦弦尹c(diǎn)了頭,眼神在秦一隅身上稍作停留。
秦一隅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著急,把這已經(jīng)冒了頭的小插曲按下不表,只是在B組進(jìn)來的人越來越多,小排練室越來越滿時,湊到南乙耳邊。
“晚上再聊。”
伴隨這四個字的氣流好像久久地縈繞在南乙耳畔,無論房間里的器樂聲多響亮、多復(fù)雜,都沒能將它消除。
在攝像機(jī)的監(jiān)視下,他們表現(xiàn)得和其他人無異,只不過是排練室里單純的兩個樂手,彈琴、寫歌、排練。南乙和阿迅討論著編曲上的小細(xì)節(jié),秦一隅和繡眼為幾句歌詞反復(fù)斟酌。
以“霸凌”為主題寫歌,對所有人來說都不容易,每個人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受到過傷害,也嘗試走出來,現(xiàn)在又必須將這些傷口再度撕開,作為靈感。
但這也是這群風(fēng)格迥異的樂手唯一的共同點(diǎn),是情感上不言自明的關(guān)聯(lián)。
接近中午的時候,阿迅的弟弟跑了過來。
這還是南乙第一次正式看到兩個人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個空間里,他仔細(xì)打量著長相上幾乎沒有任何差異的兩張臉,感覺很奇特。
“你們真的要把所有人都塞到一個舞臺上啊�!蹦哌t兩手插在衛(wèi)衣前面的口袋里,一臉的不可思議。
遲之陽不喜歡他用“塞”這個字眼,很直白地懟了回去:“是啊,你有什么意見嗎?”
“那也得聽完才能給意見呀。”倪遲笑嘻嘻摟住了阿迅的脖子,沖他一個人說,“你都不彈給我聽一聽,哥,比個賽而已,把我當(dāng)外人了啊�!�
誰知阿迅的腦子還停留在五分鐘前,他從倪遲的胳膊下面逃脫,來到南乙面前,直愣愣說:“你說得對,主歌和副歌之間,需要一個器樂做連接……”
南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臉很黑的倪遲,似笑非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覺得用什么好?”
“電吉他加效果器……夠不夠?”阿迅想試試,倪遲卻故意來搗亂。
“哥,你陪我吃午飯吧,我最近胃口不好,都瘦了�!�
阿迅卻沒有被他干擾到,調(diào)整了吉他的音色,彈了一下,看向南乙:“比如這樣?”
南乙搖搖頭,“不夠尖。我想想……”
這時候阿迅趁空檔,敷衍了一下弟弟:“我有健胃消食片,一會兒給你�!�
倪遲人都傻眼了。
他最了解自己的哥哥,一寫起歌來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本來反應(yīng)就慢,現(xiàn)在就是連注意力都收縮成一個小點(diǎn)兒,挪都挪不開。
這邊收效甚微,他干脆從南乙下手,往南乙跟前一坐。
“你知道嗎?我們樂隊(duì)的貝斯手尼克可喜歡你了,他前幾天把你海選改編的獅心的貝斯譜扒出來了�!�
“怎么扒的?又沒有官方視頻�!�
“所以我說他喜歡你啊�!蹦哌t語氣有些夸張,“他在網(wǎng)上搜了好多海選現(xiàn)場樂迷拍的視頻,都是片段,愣是一個個看完,把完整的貝斯線扒出來了。他不好意思來找你,你要沒事兒的話,去我們排練室玩兒唄,我們……”
還沒說完,這個本就擁擠的三人小角落又插進(jìn)來一位重量級嘉賓。
“這里用電吉他沖擊力不夠�!�
聽到秦一隅的聲音,南乙抬起了臉。他沒有看他,看上去好像是對站在一旁抱著吉他的阿迅說的。
“那應(yīng)該用什么?”阿迅扭頭看秦一隅,“你有什么想法嗎?”
“想法嘛,有倒是有……”他說完,看向倪遲,“但這算組內(nèi)機(jī)密吧,我可不想讓競爭對手知道�!�
三分鐘后,倪遲被阿迅硬生生趕出了B組排練室。
“哥!你怎么這樣?”
阿迅關(guān)門前,慢吞吞向他承諾:“會陪你吃晚飯的�!�
“你可真行�!弊谠氐哪弦叶⒅匾挥�,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一隅卻說:“那還是你行。”
阿迅一回來,三人把旋律線重新捋了一遍,結(jié)合歌詞,秦一隅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只是這實(shí)現(xiàn)起來很困難。
“這個得現(xiàn)學(xué),還不能我來,我得唱副歌。”
幾秒后,南乙主動說:“我來吧。阿迅是主音吉他,繡眼要伴唱,這里騰不出空檔�!�
“可是……”阿迅有些猶豫,“這個不好學(xué)吧。”
“我可以。”南乙語氣很定,“放心,我學(xué)東西很快。”
秦一隅倒是很放心,他對南乙的學(xué)習(xí)能力有極高的信任。
“我可以找姚景幫忙,他之前研究生的導(dǎo)師就是這方面的大師�!�
南乙想到上次找姚景借卡林巴琴的場景,猶豫了片刻,還是點(diǎn)了頭。時間不多,他必須盡早排好自己的部分,才有余力學(xué)新的東西。
昨晚休息不夠,吃晚飯的時候南乙就昏昏沉沉,沒吃多少便獨(dú)自回宿舍補(bǔ)覺,一覺睡了四個小時。
睜眼的時候,秦一隅坐在床邊,很安靜地盯著他看。
“醒了?”
南乙緩慢地眨了眨眼,黑暗中盯著秦一隅的輪廓,判斷這不是夢。他坐起來,看了眼時間。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秦一隅遞給他一瓶水,“半個小時前�!�
“那你就在這兒看了半個小時?”南乙喝完,問。
秦一隅點(diǎn)頭,笑著說:“我想聽你會不會說夢話�!�
“我說了嗎?”
秦一隅搖頭,“很可惜,一句也沒有。還以為你會在夢里喊我的名字呢。”
這么離譜的事兒連你都沒做過。南乙在心里說。
“要不要跟我玩兒個游戲?”秦一隅話鋒一轉(zhuǎn),捉住了他的手。
南乙還沒徹底清醒,反應(yīng)有些遲鈍,還想著早上他說的最后那句話:“你不是說要繼續(xù)聊?”
“干聊太沒意思了。”秦一隅靠得很近,大片的影子落下來,像紗一樣籠罩住南乙。
“知道嗎?我有一陣子特別愛玩推理游戲,拿到一些碎片式的線索,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還原事情的真相,特別有趣。”
“你要和我玩?”南乙抬眼看他,“推理游戲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你可以對照,但你想猜的事實(shí)和真相,只能通過我的口述得到。人是可以說謊的�!�
秦一隅一根一根捋著他的手指,最后握在手心,“我覺得你不會對我撒謊,你最多就是不說。”
一點(diǎn)兒也沒說錯。南乙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說,你被他吃透了。
“怎么玩?”
秦一隅抬起頭,一副早知道他會同意的表情。
“我猜對一條,你就按我的要求做一件事�!�
“如果你猜錯了呢?”南乙看著他。
“那反過來,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我無條件同意�!�
南乙把他心里想的也猜了個七七八八,于是先發(fā)制人,故意提出:“不可以提接吻�!�
秦一隅果然蔫兒了一半,“你這也太過分了�!�
“同不同意?”
“行�!迸履弦曳椿冢匾挥鐟�(yīng)下來,然后迫不及待開始了游戲,“那我開始了。”
南乙雖然表面云淡風(fēng)輕,但其實(shí)心跳得快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揭穿,竟然會是這樣的過程。也只有秦一隅想得出來。
這一晚他可能一輩子都會記得。
“我想想……”秦一隅頓了頓,用十分確切的語氣開口,“你是2022年的2月初去的瑞士,Laxx滑雪場,因?yàn)榱忠萸嗄且荒晏崆靶萘四昙伲?月31號在社交平臺上發(fā)了滑雪場的照片,你知道他是周淮的表哥,為了通過周淮找到我的下落,所以跟著他去了瑞士,就像你當(dāng)初說的那個騎摩托車的大哥,你也一樣,想辦法幫到了林逸青,所以和他成功搭上了線,對嗎?”
“這些都是他跟你說的?”南乙問。
“不是,林逸青只說了你去找周淮,其余什么都沒說。我倆關(guān)系一般,他也不會輕易告訴我的�!鼻匾挥缧α诵�,“不過我了解他,他防備心很強(qiáng),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套上近乎的人,除非你真的幫了他一個大忙�!�
“所以我去搜了那段時間去Laxx的人發(fā)在網(wǎng)上的內(nèi)容,發(fā)現(xiàn)2月11號晚上下過新雪,很大一場,之后很多人同時提到,有不少上山滑野雪的掉進(jìn)了樹井里,其中有一個是亞裔,男性,據(jù)他們描述,很年輕�!�
“以我對林逸青的了解,他那個人非常喜歡玩道外粉雪,并且從不結(jié)伴,我還經(jīng)常開玩笑,說滑雪死的都是他這樣會滑的。”
秦一隅盯著南乙平靜的臉,“所以我猜,2月12號,他野滑掉進(jìn)了樹井,被雪埋了,你跟著他,把他救了出來,是嗎?”
他握著小小的一個碎片,拽出了南乙漫長的記憶。
“是�!�
秦一隅挑了挑眉,“那這一回合我贏了�!�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能找出這么多信息,還拼湊得如此精準(zhǔn),南乙不得不佩服,輸也輸?shù)猛纯臁?br />
更痛快的是,秦一隅竟然好奇到這種程度,這是超出他想象的,換做另一個人,恐怕他不會這樣浪費(fèi)時間、掏空心思去搜索。
盡管一時間想不到秦一隅會提出什么要求,但南乙也沒那么在乎,權(quán)當(dāng)在玩大冒險。
“想要我做什么?說吧�!�
秦一隅用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打量著他,片刻后伸出手,拽了一下他連帽衛(wèi)衣的抽繩。
他沉聲說:“把這件衣服脫了�!�
這個要求顯然超出了南乙所認(rèn)知的“大冒險”的范圍,他怔了一秒。
秦一隅笑了笑,盯著他,用一臉無辜的表情問:“想反悔嗎?”
“沒有�!蹦弦页蹲∫路聰[,抬手脫掉,扔到一邊,將里面的黑色短袖扯平整,然后看向秦一隅。
“可以了?”
“嗯�!鼻匾挥缧臐M意足地抿開嘴角的笑意。他靠近了一些,伸手理了理南乙脫衣服弄亂的頭發(fā),指尖有意無意蹭過他的耳廓。
“不打算把那天發(fā)生的事仔細(xì)交代一下嗎?”
距離拉近,呼吸聲在黑暗中也變得格外清晰。
南乙清楚地感覺自己正在被一層層剝開,但他沒有喊停。
“我是4號到的Laxx,之后就一直跟著他�!�
南乙的聲音很輕,冷靜地敘述著,好像事不關(guān)己。
“但除了在雪場,其他地方都接近不了。期間也有很多人試圖和他搭訕,都被拒絕了,整整一周下來,我一點(diǎn)收獲都沒有,一直到12號那天。下了大雪的第二天其實(shí)不適合滑雪,但我看他上了山,就跟過去了�!�
“你瘋了嗎?”秦一隅打斷了他,“他的水平可以和專業(yè)運(yùn)動員扳手腕,都栽進(jìn)去了,你呢,你學(xué)了多久,那是極限運(yùn)動,你才16歲,不怕把命搭在那兒?”
他最開始語氣還算平靜,可漸漸地忽然有些激動,聽上去像在生氣。
南乙不理解他為什么生氣�?吹剿@么不計(jì)代價去跟蹤一個人,不應(yīng)該覺得可怕才對嗎?
“我很謹(jǐn)慎�!�
“你以為這是謹(jǐn)慎就可以避免的嗎?”秦一隅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變得有些重了,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掉進(jìn)樹井里的人發(fā)的內(nèi)容,都差一點(diǎn)喘不過氣,我知道大概率那個掉進(jìn)去的是林逸青,否則他不會幫你,但是……”
“但是什么?”南乙還是不懂。
秦一隅抬起頭,“但我很怕是你�!�
南乙愣了一秒。
他自己都沒有想象過落入樹井、被雪掩埋的場景,為什么秦一隅會有這樣的想象。
他在怕什么,難道是覺得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找他,會令他很有負(fù)擔(dān)嗎?
為了讓他減輕這種感覺,南乙又說:“我想接近他,也不全是為了找你,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能有什么私心?”秦一隅故意拿話噎他,“難不成你喜歡他?”
南乙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比剛才的情緒還重了,于是他也不假思索道:“我喜歡他會跟你接吻?”
這個反問句雖然語氣不善,但給人的爽感不亞于一個想要減肥的人聽到別人罵一句“你怎么瘦成這個死樣子”。
于是秦一隅臉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南乙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笑什么,但他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秦一隅了,這人的腦內(nèi)構(gòu)造就是和常人不太一樣。
“還繼續(xù)嗎?”
“當(dāng)然了�!�
但在他開口提出第二個猜想之前,忽然靠近,捧住了南乙的臉,輕柔地啄了啄他的嘴唇。
南乙的勝負(fù)欲猛地作祟:“你都沒猜,而且我說了不允許提接吻……”
“這是我們?nèi)粘5念~度啊�!鼻匾挥缯A苏Q劬�,顯得很無辜,“我今天還一口沒親呢�!�
這游戲還帶插播廣告的……
南乙這時候才想起來他如今的身份。
“好吧�!�
秦一隅的手依舊捧著他的臉,貼得還是那么近,南乙被他逼在床頭,仰著臉,躲也沒處躲,全然一副承受的姿態(tài)。溫?zé)岬臍饬髯陨隙绿氏聛�,在他的皮膚上蔓延。
黑暗的空間里,視野很不清晰,秦一隅的紅色針織衫鮮明得像一團(tuán)火。宿舍暖氣開得太高,明明只穿了單薄的T恤,可南乙還是覺得熱,連嗓子眼都干燥得發(fā)癢,好像有熱氣在往外涌。
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
秦一隅輕笑了一聲,親密地拱了南乙的鼻梁這是兩人都能讀懂的暗示,然后他低下頭,貼著南乙張了嘴唇,氣息已經(jīng)先一步交纏。
南乙呼吸亂了,之前的許多次吻已經(jīng)馴化了他。因此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接受這個吻的反應(yīng),自然而然地貼了上去,手也下意識握住了秦一隅的脖頸,掌心和紋身摩擦著。
但這個親吻并沒有真正實(shí)現(xiàn),秦一隅故意向后躲了躲,避開了,留南乙獨(dú)自維持著接吻的狀態(tài),還倒打一耙。
“想親我?”
“這么禁不住逗啊,不是很厲害嗎?自己一個人就敢跑去野滑……”
沒等他說完,南乙攥住他的衣領(lǐng),直接用一個有些暴力的吻堵住了秦一隅那些教訓(xùn)人的話。舌尖剛纏上來,他就故意用犬齒咬了下去,只不過力道很輕,造不成實(shí)質(zhì)性傷害。
退出來時,南乙的嘴唇變得很紅,月色下亮晶晶的,泛著薄薄的水光。
“這不是遂了你的愿嗎?”
他用手背擦了嘴唇,“你別高興得暈過去了�!�
誰知秦一隅真的直愣愣向后倒去,砰的倒在床上,還捂著心口。
南乙拿腳尖碰了碰他的手肘,“暈自己床上去�!�
“我還沒玩完呢�!鼻匾挥鐐�(cè)過身,一把抓住他的腳踝,“你今晚會輸個精光�!�
南乙看了一眼自己薄薄的T恤衫,并不相信秦一隅能靠著這么一點(diǎn)信息全部猜透。
他盯上秦一隅貼身穿的針織衫,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好啊�!�
“誰先輸個精光,還不一定呢�!�
第54章
越陷越深
“你是怎么知道我接近林逸青的?”南乙問,“他告訴你的?”
秦一隅翻出手機(jī)里那張照片,“你們倆14號在Laxx的一家餐廳吃飯,不小心被前面一對留影的情侶拍到了。”他還陰陽怪氣地特地重復(fù)了一遍日期,“2月14號呢�!�
南乙沒意識到這日子有什么特別。
“那怎么了?”
“怎么了?”秦一隅成功地被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家伙氣到了,但他也不想提情人節(jié)三個字,“算了。”
為了掙回面子,他干脆轉(zhuǎn)移話題,“你戴著的項(xiàng)鏈,是我之前定制的撥片,沒錯吧�!�
他看向南乙,挑了眉:“我記得這是我在之前的一場演出扔下去的,被你撿到了?”
南乙不為所動,仿佛被一點(diǎn)點(diǎn)揭開真面目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說是它自己跟我回家的,你信嗎?”
這答案顯然超出了秦一隅的想象,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這小子,明明愛得要死還這么嘴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到了遲之陽之前提過一嘴的項(xiàng)鏈。
“遲之陽說的你每天都戴的項(xiàng)鏈,不會就是我的吉他撥片吧?”他相當(dāng)直白地追問。
南乙無懈可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快速地眨了兩下眼,不打算對秦一隅說謊,但又不想承認(rèn)得那么輕易,于是干脆不說話了。
“快說啊�!鼻匾挥缒笞∷哪�,“你不說我當(dāng)你默認(rèn)了�!�
“那你默認(rèn)吧�!蹦弦也幌牒退^續(xù)討論那條項(xiàng)鏈了。
自己收藏的關(guān)于秦一隅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真要一樣樣拿出來剖析,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像個變態(tài)。
他盯住秦一隅掐在自己臉頰不松開的手,忍不住張嘴咬了一口。
“你急了是不是?還咬人!”
真是小狼崽子,秦一隅在心里懟了一句。
“還玩不玩,不玩睡覺了�!�
“玩玩玩,你別睡�!鼻匾挥缱�,儼然一副認(rèn)真起來的態(tài)度,盤腿坐在南乙面前,接著之前的猜想繼續(xù)下去。
“你從林逸青那兒知道了周淮躲在哪兒……我記得春節(jié)前周淮剛開店,每天就住在店里,難不成你是去跟蹤了他?”秦一隅一邊說,一邊回憶,“可是周淮也沒去找過我,那段時間我們倆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就是電話,連微信我都不用了……”
雖然聽上去有些離奇,但是換做是南乙做,秦一隅也不覺得奇怪,只會覺得這小子太愛他了。
他說著,捂住了嘴,眨著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你該不會是為了找我,監(jiān)聽了周淮的手機(jī)吧?”
南乙有些無語。
“我那時候還沒這個本事�!彼砬楹苷J(rèn)真,“你忘了,除了電話,你們之間還有別的來往�!�
秦一隅皺了皺眉,努力回憶。
“別的來往……”
“春節(jié)假期結(jié)束,復(fù)工之后,你給他寄過快遞,一個大箱子�!�
這么一說,秦一隅忽然想起來,他確實(shí)給周淮寄過東西,都是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他覺得好吃,給周淮攢了一箱,寄回了北京。
“你怎么知道?”秦一隅又開始亂猜,“你從瑞士回國之后就一直跟著他?”
“我的寒假沒那么久,還要回去上課,沒那個精力24小時盯著他。而且……”南乙想到一些不算愉快的經(jīng)歷,忍不住吐槽,“他那個死亡作息真的很害人,白天不出門,晚上泡gay吧,我就跟了一回,沒半點(diǎn)收獲就算了,還被gay吧門口的三個醉鬼騷擾。”
秦一隅一聽,急了,“什么玩意兒?你跟他干什么啊,他那個不守男德的鬼東西,你沒被怎么樣吧?”
光是想象一下,秦一隅就覺得膽戰(zhàn)心驚,那時候的南乙才16歲,還是個孩子呢。
“沒有。”南乙很是平淡,“我把他們揍了一頓,踹了幾腳就爬不起來了,有人報警,我在派出所里待了倆小時,警察看我未成年,就放我走了。”
秦一隅又氣又好笑。
“你怎么這么能�。空l教你的�!�
南乙看向他,語氣輕描淡寫:“你啊。”
秦一隅這才忽然回憶起來,數(shù)月前南乙出現(xiàn)在周淮店里,幫他教訓(xùn)那胖子的時候,也是用踹的。
他以前上學(xué)時候打架就喜歡用腳踹,不為別的,手得彈琴,能不用就不用。
當(dāng)初教訓(xùn)欺負(fù)南乙的那幾個小畜生,的確是當(dāng)著他的面踹的。
“好的不學(xué)。”
又?jǐn)[出這種訓(xùn)人的態(tài)度了,真把自己當(dāng)哥哥了。南乙想。
秦一隅又問:“所以呢,你跟蹤他也沒收獲,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南乙靠著床頭坐著,一條腿屈起,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則伸直了,擱在秦一隅身側(cè)。
“我回去上學(xué)之前,找到了紋身店那片胡同收廢品的大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處收紙箱,也會去垃圾桶那兒找。我找到他,給了他一筆錢,請他幫我拍下周淮收的所有快遞的快遞單,發(fā)給我。”
這是秦一隅完全沒有想到的。
南乙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看他不說話,便故意問:“被我嚇到了?”
誰知秦一隅笑了:“嚇到?怎么可能?”
“這可太有意思了�!�
黑暗中,他的雙眼很亮,望著南乙時仿佛永遠(yuǎn)都蓄著兩簇火星子,“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有趣的人�!�
這反應(yīng)也是南乙沒想到的,他甚至一時間忘了自己還要說什么了。
是啊,這才是秦一隅。
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害怕被他察覺,卻忘了他根本不是會被嚇到的人。
就算24小時跟蹤他,拿著相機(jī)偷拍他的一舉一動,這家伙也只會在某個瞬間突然扭頭,對著鏡頭wink比耶,然后大喊“把好看的照片發(fā)我”。
“然后呢?”秦一隅徹底起了興趣,“那么多快遞,而且我沒用過真名啊,你怎么知道哪個是我?”
想起來南乙還是覺得很可笑。
“你說呢?187社恐清純男高封心鎖愛沉淀版�!边@個假名他簡直倒背如流。
除了秦一隅還會有誰這么填收件人姓名?
見他又開始傻笑,南乙忍不住用腳踢了他一下,提醒道:“哎,你輸了。”
秦一隅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陷入南乙的敘述之中,幾乎快要忘記這是個游戲了。
“別想耍賴�!蹦弦以缇捅还雌鹆藙儇�(fù)欲,不達(dá)目的不罷休。
“怎么會?”秦一隅沖他露出一個十分乖巧的笑,“說吧,想讓我做什么?這么喜歡學(xué)我,不會也想讓我脫衣服吧?”
心里想的被說中,南乙面上也云淡風(fēng)輕,靠在床頭,下巴略微抬著。
“那你脫吧�!彼每传C物的眼神盯住他。
秦一隅一點(diǎn)不扭捏,相反,他竟然還笑著,二話沒說,單手便脫掉了那件紅色針織衫,還故意輕輕扔到了南乙的臉上。
綿軟的面料沾著他身上的柑橘氣味,從南乙的臉上滑下來,落到他懷中。
秦一隅感覺自己好像栽進(jìn)去了,原本的計(jì)劃明明是想看南乙脫個干凈,沒想到先坦誠相見的人變成了自己。
他還以為南乙會不好意思看,沒想到他竟然筆直地盯著。
“看什么呢。”
秦一隅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肋骨處長長的一道疤,然后笑了,抬起頭,很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在看這兒嗎?這是我車禍?zhǔn)中g(shù)留下來的,肋骨骨折,聽周淮說當(dāng)時還上了呼吸機(jī)呢�!�
南乙的眉頭很明顯地蹙了一下,看向秦一隅時,又露出那種又倔又可憐的眼神了。
是為他難過嗎?
秦一隅忽然想,南乙翻山越嶺,找到他、看見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表情。
他捉住南乙搭在膝蓋上的手,牽了過來。
臥室門外傳來動靜,是其他人回來了,他們似乎正討論著要不要吃宵夜的話題,南乙聽得很清楚。
但更清楚的,是秦一隅此刻輕到幾乎是氣聲的邀請。
“要摸一下嗎?”
南乙不太懂自己,明明和眼前這人已經(jīng)接過不知多少次吻,以為已經(jīng)調(diào)高了閾值,卻還是會因?yàn)樗囊痪湓捫奶铀佟?br />
他思緒混亂,但肢體反應(yīng)卻是誠實(shí)的,任由秦一隅牽引著,指尖碰到了那道疤,那看上去不是太深,但摸起來仍然是一道難以忽略的凸起。
“疼嗎?”他問了一個蠢問題。
這都多久了。
一般人都會說不疼了,早就過去了,可秦一隅不一樣。
他可憐兮兮說:“疼啊,你一摸就好像又疼起來了。”
看到南乙縮手的反應(yīng),他才又笑了,用力拽著那只手,將南乙整個人都拽到他的面前,笑容很散漫,“開玩笑的�!�
他用另一只手撫開南乙皺著的眉頭:“別難受,我皮實(shí)得很,小時候從我爺爺家的大槐樹上摔下來,還活蹦亂跳的呢。不就是骨折嗎?做完手術(shù)就好了�!�
騙子。
是誰躲到云南還疼得受不了,下雨天披著雨衣騎車去鎮(zhèn)上買止痛藥?
那時候的南乙還不知道是為什么,現(xiàn)在終于得到答案。
“你要哭了嗎?”秦一隅低頭,湊到他面前,盯著他眨眼睛,“這么心疼我?”
南乙不想理他:“你說是就是吧�!�
誰知秦一隅忽然抬起他的下巴,不打招呼直接親了上來,一邊親,一邊黏糊地說:“是軟的啊……怎么一說話嘴就變硬?”
又來了。
南乙試圖推開他,可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壓住的是他的傷疤和肋骨,使的氣力中途便泄了個干凈,只能換個地方推:“你干什么……�!�
他越抵抗,秦一隅反倒吻得越深,在間隙中低聲提醒,“我說過啊,想停就掐我……”
像是吃準(zhǔn)了他下不去手似的,秦一隅愈發(fā)囂張起來,手臂繞到后面摟緊了他的后腰,追問的語氣很溫柔,可箍住他接吻的姿態(tài)卻充滿攻擊性。
“所以你后來拿著地址去找我了……是嗎?”
他似乎還沒忘記這個游戲,絮絮地在交換呼吸的間隙里,以最親密的方式,訴說著南乙尋找他的經(jīng)過。
“三月底去的?下午的時候,我給那邊的一個小孩兒打了電話,你真厲害,收買得這么徹底,讓他守口如瓶到現(xiàn)在,我逼問了好半天,才承認(rèn)……”
他挺直的鼻梁蹭著南乙,側(cè)過去,嘴唇靠近南乙的耳朵,牙齒咬住眼罩細(xì)細(xì)的掛繩,扯開了。
啪。雙眼全都暴露,什么都藏不住了。
“承認(rèn)什么……”
他被自己的喘息聲嚇了一跳,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平復(fù)過來。
秦一隅看過來,抵住他的額頭,笑著說:“他說,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哥哥找到他,拿著照片問他,認(rèn)不認(rèn)識這個人。”
南乙被他摟在懷里,心幾乎要跳出來,跳到緊貼著的另一副赤裸的胸膛之中。
一定是因?yàn)楸唤掖┝耍奶摿恕?br />
“他怎么回答你的?”秦一隅要親不親,磨蹭了半天,只用鼻尖蹭他,“你還記得嗎?”
“他說他認(rèn)識,是小魚老師。”南乙呼吸著秦一隅的氣息,變得格外坦誠,“我給了他糖,讓他帶我去找你�!�
秦一隅始終垂著眼,盯著南乙一張一合的嘴唇,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雪白的犬齒。
“然后你就找到我了,還給我?guī)Я硕Y物,是你送的吧,兩盒山楂酥,還有一個手工的甜蕎麥枕。”
南乙開始不說話了。
秘密一點(diǎn)點(diǎn)被揭開,他也逐漸逐漸被秦一隅剝開,所剩無幾,不想再開口了。
“你早說啊,連個小紙條都不留�!鼻匾挥鐗男难鄣赜檬种笓芘弦业南麓剑拔揖蛧L了一塊,他們非鬧著要吃,都送小孩兒了�!�
南乙一聽,咬了他的指尖,眼神也變得有些兇狠。
“你都送了?枕頭也送了?”
誰知秦一隅突然笑了出來,像個得逞的孩子一樣。
“騙你的�!彼茌p地親了親南乙的臉頰,“我一塊兒也沒分,都吃了,枕頭也留下來了,每天都枕著,還帶回北京了。本來還想帶來這兒的,可惜行李箱塞不下�!�
“南乙,你怎么想的,居然會送枕頭。”
“枕頭怎么了?”南乙感覺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卻還強(qiáng)撐著。
他只不過是想讓秦一隅睡個好覺罷了。
那么愛睡覺的家伙,受了那么多苦,又跑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要是睡不好怎么辦。
“這難道不是最親密的東西嗎?”秦一隅的手指插進(jìn)了他的發(fā)絲間,輕柔地摩挲著,從后腦,到耳根,“每天枕著、抱著,不管是開心的時候,累的時候,還是失眠到睡不著,你的枕頭每一晚都陪著我,沒分開過……”
他說話的語氣太具有迷惑性,輕而易舉地在南乙腦中編織出曖昧的場景。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秦一隅枕著它入眠的模樣。
明明他最初的心愿是很樸素的。
“所以你送這個的時候,有沒有幻想過,在某個晚上唔……”
南乙用嘴堵住了秦一隅越來越奇怪的話,手摁住了他的肩,將他按倒。
秦一隅居然還在笑,這幾乎激怒了他,南乙吻得更深了,在征服欲的控制下,沒有章法地吸吮和舔舐,可下一秒,秦一隅的手卻拽住了他T恤的下擺,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干什么?”
“我猜對了,你輸了。看你顧不過來,順手幫你一把。”秦一隅笑得有些得意,視線明晃晃盯著南乙的身體,那些常年不被曬到的地方很白,月色下泛著絲緞一樣柔潤的細(xì)微光澤,肌肉繃得很緊,線條漂亮極了。
南乙討厭輸,討厭他這么得意,這么如魚得水,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似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即便他離開得再遠(yuǎn),手中似乎都攥著一根弦,隱隱地扯著自己。
他全然拋卻了羞恥心,用力掐住了那一行為他刺下的紋身,感覺他最脆弱的部分被攥在自己手中,無論是氣息,脈搏,還是滾動的喉結(jié),都逃不脫。他看著這張英俊的臉孔因?yàn)橹饾u稀薄的氧氣而變紅,看他青筋暴起。
而他自己卻莫名感受到一種陌生的、強(qiáng)烈的快感,像電流一般穿透了全身的每個細(xì)胞。
可秦一隅卻還在笑。
他笑得還很囂張,握住他掐在脖頸上的手,憋著氣問:“沒吃飽嗎?就這么點(diǎn)力氣?”
被激怒,又無法真的下狠手,南乙只能掐著他吻了上去,堵住了秦一隅這張?jiān)撍赖淖�。這個吻的發(fā)泄意味太過明顯,舌尖幾乎是往喉嚨里捅,咬比舔舐更多。
秦一隅吃痛得皺了眉,卻感覺更快活。
他緊緊地抱住南乙,緊到能察覺到他的肌肉都繃緊了,汗水黏住了他們的皮膚。這個總是壓抑著一切情緒的男孩兒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角落,像頭小狼一樣撲上來,反咬住他,激烈地發(fā)泄著情緒。
他終于敢發(fā)泄了。
沉溺在這個過分激烈的吻里,秦一隅有些出神,他好奇極了,真想看看16歲的南乙是個什么樣,或許沒有現(xiàn)在這么穩(wěn)定,會更鋒利嗎?還是更痛苦。
他能從每個吻里嘗到南乙的痛和苦澀,比從他嘴里撬出真相要輕松的多。
無論如何,秦一隅都知道,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南乙了,沒有人會為了他跑遍大半個地球,冒著風(fēng)險去接近一個小概率的可能,也沒人為了他跟蹤他不靠譜的哥們兒,守在gay吧門口,查看一個又一個單據(jù),然后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長途跋涉,拼了命也要找到他。
真就是個小瘋子。
可都瘋到這份兒上了,都找到了,為什么不出現(xiàn)呢?為什么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見面,也不靠近,把那么老遠(yuǎn)帶來的最純粹的禮物交到別人手里,然后默默離開了。
到底是怎么想的��?
瘋得離譜,又這么克制。
秦一隅的眼眶酸極了。
又來了。他快受不了自己了,遇到南乙之后,這些情緒多得快要溢出來,將他淹沒。
他假裝自己是被掐到痛了,快窒息了,于是咳嗽著,用手背遮住眼睛,擦掉了快要淌出來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