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福趕緊去領(lǐng)人,路上不忘教導(dǎo)明臻:“記著,先下跪磕個頭,不要叫哥哥,要叫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記住了么?”
明臻小雞啄米點頭:“秦王殿下�!�
李福放心了:“眼睛不要盯著桌子上的食物,好不好?”
“好�!�
李福心滿意足。
等送進去之后,李福瞬間傻眼了。
明臻一眼就認(rèn)出了祁崇,冒冒失失沖進了祁崇的懷里,差點把祁崇面前的白釉碗給打破。
祁崇順手就捏住了明臻的后頸,單手將人提了起來,不讓她往自己懷里撞。
明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祁崇:“哥哥好厲害,小兔子回來了�!�
小兔子不僅醒來了,還能蹦能跳,后腿的傷也完全好了。
祁崇將明臻放到了坐墊上:“吃飯�!�
明臻還想和祁崇說話。
祁崇道:“食不言,寢不語�!�
明臻仰頭看著祁崇:“好�!�
祁崇并非生性奢靡喜好滿足口腹之欲之人,相比于他的身份,日常用度較為簡素。
僅僅一道櫻桃肉,一道清燉鴨掌,一道燒鹿肉,兩道素菜兩道糕點,一盅燕窩,一道火腿竹蓀湯。
祁崇道:“給她盛飯。”
李福親自給明臻盛了小半碗米飯。
明臻拿筷子倒是拿得很穩(wěn),李福心直嘴快笑著道:“小姑娘筷子拿得遠,以后嫁人也遠�!�
祁崇冷掃李福一眼。
李福趕緊閉嘴,給明臻布菜:“姑娘嘗嘗鹿肉。”
明臻一口一口吃得可香甜,看到這個小丫頭吃這么香,祁崇也突然有了食欲。
吃罷飯,祁崇招呼著明臻過來,明臻脖子上套著一塊長命鎖,赤金的,在祁崇眼里無比俗氣,他隨手給摘了:“去庫房里取個精致些的來�!�
李福應(yīng)了一聲:“是,奴才這就讓人去取�!�
第9章
祁崇指尖突然用力,明臻臉……
下面的小廝拿了鑰匙,打開了庫房的門,不到兩刻鐘,就將兩個檀香木長盒取了來。里面嬌貴柔軟的絲綢包裹著燦燦生輝的金銀珠寶。
李福從小廝手中接了過來,自己打開,呈到秦王面前去看:“這四件都是去年常春華打了勝仗,從西夏王宮里搜羅來的戰(zhàn)利品�!�
征西將軍常春華是秦王手下一員大將,也是明面上支持秦王的武官之一。
李福一一介紹:“這件銀燒琺瑯彩長命富貴鎖不錯,紋飾素雅,和姑娘今天的衣物也搭配。另一件花絲鑲紅瑪瑙的長命鎖過分華麗,但姑娘天生麗質(zhì),貴氣逼人,也能壓得住�!�
祁崇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一眼:“另一個盒子呢?”
李福拿掉了盒子里杏黃色的絲綢,仔細看了看:“這件金玉滿堂長命鎖做工精致,麒麟居中,左右是彩蝶翩翩,中間是梅蘭竹菊拼成的‘金玉滿堂’四字。另一件是整塊和田玉雕成的,瑩潤光潔,質(zhì)感溫潤�!�
祁崇都瞧不上眼:“你覺得如何?”
他問的是明臻,明臻吃飽喝足,小小的一團,正靠在祁崇腿邊。
原本祁崇以為這小家伙一個人在下面玩什么東西,結(jié)果她雙手輕輕抱著祁崇的腿,閉上眼睛睡著了。
李福尷尬的笑了笑:“小孩子么,都貪睡,奴才抱姑娘下去,讓丫鬟們伺候梳洗,改日再讓姑娘挑選�!�
“都放她房里吧�!逼畛绲�,“將她的手拿開�!�
李福小心翼翼的將明臻抱了起來,小姑娘說傻么,也沒有那么傻,上來就抱住了秦王的大腿。這么厲害的大腿讓她抱著,以后乖乖巧巧不鬧幺蛾子,肯定會平安如意。
祁崇又掃了明臻的衣物:“全都換新的�!�
李福點了點頭:“是�!�
明臻被抱回去后,睡眼惺忪之中,被天琴脫了衣物,溫?zé)岬呐磷硬亮瞬潦帜_,換上了新的衣物和襪子。她喃喃喊了兩句“小兔子”,天琴忍不住笑了:“小兔子在籠子里呢�!�
明臻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秀麗溫柔的面龐,臉龐是陌生的,明臻警惕的看著天琴,天琴捏了捏明臻的小臉:“姑娘莫怕,我在這里守夜。”
新夜道:“坐了一天馬車,姑娘身子骨應(yīng)該疲累,今兒就別洗澡了�!�
她從天琴手中將明臻接來,用楊柳枝蘸了藥膏幫明臻刷牙,小姑娘貝齒瑩白如玉,細細刷了刷,新夜解了明臻頭上的發(fā)髻:“姑娘入睡吧�!�
明臻困得壓根睜不開眼睛,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之后幾個月里,秦王被派去麗州處理一樁民變事件,李福隨著去了。余竹仍舊在明臻的身邊,秦王府這么大,幕僚無數(shù),多一個明臻也不算什么。
明臻起初還記得祁崇,但時間一長,等冬天都要過去了,祁崇才回來,明臻想起祁崇的時候越來越少。
小孩子本來就不記得事情,李福忙前忙后的回來,也壓根沒有想起明臻來。
在李福和祁崇的眼中,明臻和兔籠里養(yǎng)的小兔子本就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開心了逗兩下,不開心了放一邊的小玩意兒罷了�?v然明臻是貴女的身份,于祁崇手中,不過更加高級點兒的玩物。
......
正是即將溫暖之時,李福跟在祁崇的身后,晴空萬里,園子里也香風(fēng)細細,蝴蝶蹁躚起舞,李福臉上卻不帶笑意:“陛下這次做法,著實寒了殿下的心。”
上上個月初一是祁崇的生辰,初三是四皇子的生辰。祁崇生辰當(dāng)天,手下將士無一人得空為祁崇慶祝,當(dāng)時祁崇正九死一生與敵方對戰(zhàn),壓根沒有時間慶賀什么生辰。
初一的時候,京城也壓根沒有人想起這件事情,宮里倒是忙里忙外在準(zhǔn)備,卻是為四皇子殿下準(zhǔn)備。
等初三,四皇子生辰到了,皇帝在萬壽宮中舉辦了盛大宴會為四皇子慶賀,其中更有數(shù)十名胡姬載歌載舞。
祁崇在麗州,并不知道京城的情況,因為他此時危在旦夕。
皇帝與貴妃等人熱烈慶賀的當(dāng)夜,接到了前方的消息,祁崇一行人在初一凌晨中了敵方的算計,肩膀上受了一箭,箭上淬了毒。當(dāng)時皇帝接到消息,滿臉不悅,只說了一句“掃興”。
直到今天,祁崇的箭傷仍舊反反復(fù)復(fù),沒有完全愈合。
也是祁崇身體底子好,換做其他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如今祁崇回京城,滅掉作亂的賊子,本來是大功一件,論功行賞也該給祁崇足夠的獎賞。可皇帝只口上夸獎幾句,并將一次足以威脅王朝興亡的作亂說成一樁小事,將祁崇的功勞化小,僅僅賞了白銀和些許田地。
李福搖了搖頭:“這次作亂的那兩位叛軍首領(lǐng),著實兇悍異常且足智多謀,若非殿下您英明神武,換做其他人來,真不能擺平他們。他們?nèi)羧×他愔�,領(lǐng)軍南下,壯大勢力,整個朝廷都岌岌可危。”
最近幾年,凌朝最常面對的危機就是頻繁的內(nèi)亂。
先帝是殤帝,執(zhí)政期間做了不少荒唐的事情,導(dǎo)致民不聊生。如今的建平帝也沒有賢明到哪里去,冷落皇后偏寵貴妃,更是任由貴妃一族做大,擾亂朝堂平衡,加上天災(zāi)人禍不斷,民間頗有微詞。
祁崇冷笑一聲。
風(fēng)起云涌,方才還萬里無云,突然就被風(fēng)吹來了云,天氣陡然陰沉了許多。
祁崇的傷口不能見風(fēng),他自己也穿著單薄,旁人還穿著棉衣未換,祁崇仍舊一身單衣。
李福提醒道:“殿下,您回去歇著吧,藥應(yīng)該熬好了。”
祁崇在前面走,李福亦步亦趨的跟著,走到祁崇的住處時,突然聽到一陣歌聲。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這樣的詞句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李福禁不住一笑,突然想起來這里還住著位小姑娘。
李福對秦王道:“大概閑著無事,丫鬟們教明姑娘唱幾句歌,這兩名丫鬟都讀過書,頗有才情�!�
明臻的嗓音幼嫩,如今還十分稚氣,不過極為悅耳,如甘泉一般汩汩從心口淌過。
祁崇的房間內(nèi)如今一股濃郁的草藥香氣,藥香是淡淡的苦,揮之不去。進去之后,便讓李福退下了。
這一邊,明臻突然看到湊近自己的李福,趕緊躲在了天琴后面,天琴一手護住明臻,對李福道:“李公公,姑娘幾個月沒有見您,怕是覺得眼生了�!�
從秋到第二年春,中間時間隔得太遠。
不過李福一臉和善:“姑娘早膳用了什么?”
明臻道:“糕餅�!�
李福俯下身:“現(xiàn)在是不是餓了?奴才帶您去吃點好吃的�!�
明臻覺得李福面善,跟著李福過去了。
李福路上仍舊提醒著她:“姑娘記得叫秦王殿下,知不知道?秦王殿下�!�
“殿下喜歡姑娘的歌聲,等下唱兩句�!崩罡W灶欁缘牡�,“幾個月不見,姑娘居然瘦了一圈,是不是伺候的不好?奴才回頭問問他們�!�
李福將門打開:“殿下,幾個月不見,明姑娘想您了,一直吵著要見您。”
他推了明臻一把,低語道:“姑娘按照奴才剛剛教的去說�!�
人心都是肉做的。
整個京城沒有太多人關(guān)心祁崇,就算關(guān)心,他們關(guān)心的也是當(dāng)今秦王,是一個身份,而非祁崇這個人。
李福混跡宮廷這么多年,揣摩人心還是挺準(zhǔn),雖然在祁崇跟前失手過很多次。
明臻剛剛答應(yīng)得挺好,可惜她的腦子還沒有核桃的腦仁大,剛剛進去,她就全忘了,只記得一個秦王殿下。
祁崇的面前放著一碗藥,藥汁漆黑,散發(fā)著熱氣。
他正在處理傷口,除了剛中箭的時候是李�;蛘叽蠓蛱幚�,其他時候,都是祁崇親自料理,祁崇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傷疤。
沒有任何一個王者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哪怕這位王者還是少年。
明臻從屏風(fēng)旁探出一個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祁崇肩膀上的傷疤。
祁崇這時已經(jīng)單手包扎好了,他將外衣披上,對上明臻澄澈雙眸,拿了一旁濕手巾擦了擦手,祁崇淡淡的道:“過來�!�
明臻咬了咬唇,有點生疏,還是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
祁崇在她臉上捏了捏:“怎么瘦了?秦王府沒有給你肉吃?”
明臻怯怯的開口:“秦王殿下。”
祁崇指尖突然用力,明臻臉上留下了紅色指印,但她還沒有哭,想不通祁崇為什么捏自己。
僅僅無辜的看著祁崇。
祁崇端了藥碗喝藥,喝之前,特意捉弄明臻一下,讓明臻嘗了嘗。
明臻好奇啜了一口,被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祁崇輕笑一聲,一飲而盡。
第10章
明臻湊了過去,小手按住……
明臻好奇的盯著祁崇的肩膀看,雖然祁崇將衣物穿上了,但她方才進來時,還是看到厚厚的紗布包裹。
前段時間明臻的小兔子讓貍貓咬傷了,天琴姐姐也是給小兔子包裹這樣的紗布。
祁崇將藥碗放下:“為何一直盯著孤看?”
他生得俊美,若多幾分笑意,便如朗日當(dāng)空。可惜祁崇平時總是冷冰冰的,別人對他的第一印象也非俊美若神邸,而是威嚴(yán)冰冷,讓人不敢直視。
明臻湊了過去,小手按住祁崇的肩膀:“殿下受傷了?痛痛。”
祁崇不習(xí)慣旁人靠這么近,手指曲起,在明臻額頭上敲了一下:“一點小傷,不痛�!�
明臻仰臉:“殿下多睡覺……嗯,還要多吃飯�!�
祁崇看這小丫頭話都說不清楚,臉色卻很緊張,似乎痛得是她一般。
這幾個月里,哪怕受了重傷,祁崇卻也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他思慮過多。
手上處理著民變的事件,又要操心京城中皇帝和貴妃的動作,防止皇帝悄悄奪走自己手中權(quán)力,又關(guān)注宇文一族是不是又有人拖自己后腿,做出什么荒唐事情來。
傷口上淬著劇’毒,反反復(fù)復(fù),說小傷是假,說不痛也是假。
祁崇以少年單薄之肩挑起了重?fù)?dān),平滅了戰(zhàn)亂,轉(zhuǎn)身回到京城,卻發(fā)現(xiàn)被自己保衛(wèi)的人仍舊處于靡亂享受之中,壓根沒有半點關(guān)懷。
自從皇后去世后,祁崇便沒有再得到過半分針對他本人的關(guān)心。
如李福所想,旁人的關(guān)心,無論是朝臣還是宇文一族,沖的都是祁崇身為建平帝嫡子的身份,而非祁崇本人。
祁崇對明臻道:“你稱孤殿下,知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明臻點了點頭。
“什么意思?”
“哥哥�!泵髡樗敉舻难劬粗笆悄阊��!�
果真是個小傻子,什么事情都不懂。
祁崇幼而敏慧,五六歲的時候,已經(jīng)將四書五經(jīng)倒背如流,提筆可寫文章,常常語驚四座,讓少傅嘖嘖稱奇。他的早熟完全是環(huán)境逼壓。
明臻的境遇并沒有比祁崇強多少,性格與祁崇卻是截然相反。
明臻道:“殿下睡覺,多睡覺,傷口才不痛�!�
明臻學(xué)著天琴照顧自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了床榻前:“阿臻看著殿下睡覺。”
祁崇覺得這小丫頭有趣,難得睡了個好覺,醒來之后,已經(jīng)到傍晚。明臻也趴在床邊睡得安靜,祁崇將她提起來,隨手交給了外面一名太監(jiān)。
晚上宮里還有晚宴,祁崇等下就要過去。
李福伺候著祁崇換了衣服:“今晚是特意給您準(zhǔn)備的慶功宴�!�
祁崇唇邊一抹冷笑。
慶功宴?功勞全部都被抹消了。
祁崇身高已經(jīng)與成年男子無異,身著玄色織金蟒袍,紫金冠束發(fā),冷冽面容讓人望而生畏。
他可佩兵器進出宮廷,當(dāng)祁崇出現(xiàn)在紫宸殿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崇的身上。
祁崇本和幾位皇子坐在一起,酒過三巡,安國公明義雄坐到了祁崇的身邊敬酒。
眾目睽睽之下,明義雄本不該和祁崇來往過近,但皇帝知曉明義雄性情,哪怕明義雄真和祁崇坐在了一起,皇帝也只認(rèn)為兩人這是湊巧。
這一次,對于祁崇的手腕,明義雄徹底折服。無論祁崇為人如何,他確實做出了一番大事,少年英雄不過如此。
他敬了祁崇一杯:“這次殿下九死一生,保了麗州太平,老臣實在佩服�!�
自身魅力與所建功勛,比任何身份都更加容易打動明義雄這樣耿直的武將。
祁崇看到明義雄,突然想起來自己家里的明臻。
倘若明義雄知曉自己拐走了他的小女兒,肯定又要換個態(tài)度。
祁崇性情本就陰暗難當(dāng),聽了明義雄的話,他玩味一笑:“一樁小事而已,人人皆可處理,明大人莫要抬舉孤王。”
這是皇帝前些天的原話。
明義雄臉色凝重,抬頭看看上方的皇帝。之后猶豫再三,又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這樁事情也就這么過去了,祁崇只在心頭又加了一賬記上。等到立夏的時候,祁崇身上的傷勢也完全好了。
這一期間,北境漓王與西夏皇子都來了凌朝都城。北境與凌朝一直交好,幾十年來都未起沖突,西夏前兩年剛和凌朝打過仗,最后落得割地求饒,每年向凌朝進貢。
······
這日祁崇無事,在秦王府中。
一名身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站在祁崇的房中,這名男子身形消瘦,看著倒是溫文爾雅一表人才。
祁崇手中握著一卷書,聽這男子在下方說了半晌:“殿下,漓王有心與您結(jié)交,臣下打聽過,漓王在漓地頗受臣民歡迎,這次來凌朝,他還特意給您備了大禮�!�
明臻在祁崇身旁蜷縮著午睡,祁崇放下手中書卷,抓了她一縷頭發(fā),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聽了男子的話,他淡淡的道:“哦?”
男子名叫邵康,是鴻臚寺少卿。
邵康道:“您若感興趣,三日之后,臣下在春風(fēng)樓為您引見漓王。”
他看不到秦王殿下的真容,邵康面前的玉石屏風(fēng)上繪著雨打殘荷,房間內(nèi)是淡淡的藥香混著龍涎香,隱隱約約又透著幾分雍容華貴的牡丹香氣來。
祁崇輕笑一聲:“那就勞煩邵卿�!�
邵康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面對祁崇這名年歲不大的王爺時,竟比面對那些活了幾十年的老狐貍都要有壓迫感。
當(dāng)面說話時,祁崇完全喜怒不形于色,自己什么個神情,卻被對方盡收眼簾。
原以為隔了屏風(fēng)談話,看不到祁崇威嚴(yán)的目光,自己會舒服一點兒,但祁崇語調(diào)冷淡,說一句話吊人半天,害得邵康提心吊膽,總感覺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從房里出來之后,邵康看到李福,雖然瞧不上閹臣,但李福在祁崇跟前很得臉,邵康哪怕是五品的官員,也不敢輕易得罪,他拱了拱手:“李公公�!�
李福抬眼瞧了眼,點了點頭,只說了句“邵大人好”,便匆匆提著食盒往秦王的住處去。
看到李福腳步未停,邵康臉色瞬間鐵青,帶著身后隨從往外走去。
等出了王府大門,邵康才道:“狗仗人勢�!�
他身后的隨從趕緊道:“大人莫氣,李福公公在京城頗有名氣,旁人都知道,他是一貫的狗眼看人低,一個狗奴才罷了。”
這邊李福進了秦王的住處,將食盒中的點心一一拿了出來,他松了一口氣:“御膳房的茂德全剛做的,都還熱著,下面的人一路從宮里送來,就為讓明姑娘吃一口新鮮�!�
明臻恰恰好剛醒,她還有些迷瞪,平躺在榻上,長發(fā)垂在了枕上,略有些起床氣,所以哼哼唧唧的翻過身去,像條蟲子一樣鉆進了祁崇散在一旁的外衣里,小小的身體拱了拱,衣服蓋住頭,誰也不愿意理會。
祁崇捏住她的后頸:“起來,已經(jīng)寅時了�!�
明臻這才揉揉眼睛。
李福服侍著明臻用清茶漱口,之后親自端了牛乳茶,送到明臻的嘴邊,明臻懨懨的嘗了一口。祁崇道:“下去罷。她今天胃口不好,這些都撤了�!�
明臻聽到要撤了,眼睛瞬間沒了睡意,手指指了擺在小桌上的幾道點心:“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幾乎點了個遍。
李福忍俊不禁:“姑娘慢慢吃�!�
祁崇在榻上倚靠著軟墊,將手中兵書又撿了起來,一邊看書一邊看這小丫頭多能吃。明臻每個都嘗了兩口,吃的心滿意足,手上拿了一塊合意餅送祁崇嘴邊:“殿下吃餅餅�!�
剛剛李福忘了給明臻擦手,祁崇飯前必定凈手,所以嫌棄她手臟:“孤不吃甜的�!�
明臻把合意餅放下,又拿了筷子夾水晶蒸餃,自己咬了一口,送祁崇面前:“這個咸的�!�
祁崇掐了掐明臻的臉:“自己吃,孤不吃你剩下的�!�
這邊李福出去,一名暗衛(wèi)恰好過來。
祁崇手下眾多,李福記得一大半。這名暗衛(wèi)和李福也熟悉,他看了李福一眼,瞬間變得笑嘻嘻,有模有樣的扮了兩個角色,將邵康在王府外和侍從講的話說了一遍。
李福背后讓人罵“狗”也不是頭一次,但即刻就聽到人在背后嚼自己舌根,就算涵養(yǎng)再好也會生氣,更何況,李福還是個睚眥必報涵養(yǎng)不好的。
聽了這話,李福咒罵道:“他算個什么東西,一個鴻臚寺少卿,也敢在秦王府外造次,心眼不及針眼大,真以為自己手段通天將來能夠飛鴻騰達,皇子公主也沒有他牢騷多�!�
說了兩句,李福又道:“罷了,這人將來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咱家也不愿計較,殿下現(xiàn)在有空,又在逗明小姐玩,你進去吧。”
第11章
明小姐長得簡直不像人,……
暗衛(wèi)進去之后,并不見秦王,只在屏風(fēng)外單膝跪下:“屬下田震給殿下請安�!�
良久之后,屏風(fēng)內(nèi)傳來聲音:“何事?”
田震猶豫一下:“殿下房中可有旁人?”
秦王身邊常年有無數(shù)侍衛(wèi)環(huán)伺左右,保護其人身安全。普通事情倒不會特意避開他們,談?wù)撘恍C密的事件時,都會讓他們離開。
祁崇道:“都退下�!�
田震這才將事情講了出來。
聽完之后,祁崇冷淡的勾了勾唇:“孤已知悉,下去吧�!�
田震正要退出,忽見一片緋紅的衣角,甜軟纏綿的香氣也涌向了鼻端,一道幼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這便是眾人口中的“明小姐”了。
田震只從旁人口中聽過,見倒是頭一次見到真人。
明臻身著舉之若無、真如煙霧的輕容紗衣,紗衣顏色緋紅勝火,衣領(lǐng)和衣擺處以銀線繡了玉兔華紋,隱隱可見珠寶閃爍其中,脖子上掛著一塊玉堂富貴長命鎖,墨發(fā)全都散了下來,烏黑若檀木,肌膚晶瑩勝雪,兩頰嬰兒肥格外明顯,額頭上佩戴著一枚鴿血石,寶石恰恰好落在眉眼上方正中,襯得一雙眸子燦爛含光。
她好奇的咬著手指:“你是誰呀?”
田震彎下腰:“小的叫田震�!�
秦王聲音突然傳來:“退下。”
田震趕緊回了神:“是。”
等人出去了,祁崇才道:“阿臻,還不過來?”
田震下去后,李福還在庭院中指揮著下人將樹木枝葉修建成漂亮樣子。
出來后,田震對李福道:“可算見到了傳說中的明小姐,明小姐長得簡直不像人,狐妖生的一般,我的老天爺,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娃娃�!�
李福輕咳一聲:“你這張嘴,別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