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祁崇指腹在她唇瓣上略過:“擦了胭脂？”
他常年手握刀劍，這些年處理過的叛亂不計其數(shù)，哪怕雙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看起來十分優(yōu)美，指腹卻也有些粗糲，帶著薄薄刀繭，遠(yuǎn)遠(yuǎn)不及明臻的唇瓣嬌嫩。
明臻蹙眉，輕嘶了一聲，撒嬌道:“疼�！�
她自己柔軟的指腹輕輕按了被觸碰過的地方，黑白分明的雙眸看向祁崇:“沒有擦�！�
平時瞧見是很淺淡的櫻粉，像是氣血不足，今天晚上多走了幾步路，所以顯得唇色鮮艷一些。
祁崇收手，他也知道明臻嬌貴，不能輕易碰得。
這些年祁崇在明臻身上的心血和耗資，足以造出一個新的憬山行宮了。
“回去吧，早點歇息。”祁崇道，“明天早上孤親自去叫你起床。”
明臻靠著軟枕，一手撐著起來:“阿臻睡到天亮，不用殿下費心�！�
她清楚得很，祁崇天不亮就醒了，精力旺盛得很，明臻走兩步路就累，祁崇卻能在園中練劍一個時辰。
兩人的住處間隔不遠(yuǎn)，明臻走兩步路就到了。
等明臻離開，李福才道:“眨眼之間，明姑娘來秦王府有十年了�！�
祁崇剛剛坐下，手中朱筆還未蘸墨水，就聽到李福講這句話。
細(xì)細(xì)一算，確實如此，已經(jīng)十年了。
時間過得實在太快。
李�？戳似畛缫谎�，又道:“當(dāng)年明姑娘才這么高一點點，轉(zhuǎn)眼間，身高就快到您肩膀處，已經(jīng)成了大姑娘。與明姑娘同歲的公主，都要許配人家了�！�
祁崇道:“她心性較小，還是個孩子。”
李福倒希望祁崇永遠(yuǎn)將明臻當(dāng)成孩子。這些年來，李福也算是看著明臻長大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于明臻，李福是當(dāng)成幼小不懂事的晚輩來看待。
正是因為愛重，所以看到今晚祁崇與明臻的舉止，李福才覺得不妥。
祁崇注定會當(dāng)?shù)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明臻這樣的曖昧身份，夾雜其中并不是好事。
最近這幾年，宇文家有心將自家女孩兒許配給祁崇，也有一些中立的大家族看上了祁崇，假如祁崇娶了他們家的貴女，他們都會轉(zhuǎn)而支持祁崇。
這些貴女早早被家族教養(yǎng)，外表賢淑溫良，骨子里一個比一個精明，明臻從小就傻，只怕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心里這樣想，李福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伴君如伴虎，陪伴在祁崇的身邊，他時時刻刻都說話小心。
猶豫良久，李福才干巴巴的笑了一聲:“明姑娘實在不懂事，也不知道避嫌，幸好是殿下，以后若見了外男，可不能這般�！�
“她見不到外男。”祁崇并未細(xì)思李福的話，心思全在手中的折子上，所以聽不出李福的言外之意，“孤還活著，誰敢同她接近�！�
李福:“……”
也的確如此。
討秦王開心的小家伙，尋常人哪里有機(jī)會碰見呢？還沒有伸手呢，兩只爪子就被砍了。
李福見祁崇的注意力全在政事上，一時沒有忍住，說了心里話:“殿下也該同明姑娘避嫌了，明姑娘大了�！�
燈火“撲”的一聲，爆了一下，繼而燃得更亮。
李福不提起，祁崇著實意識不到。
見祁崇沒有理會，李福心驚膽戰(zhàn)的道:“不過，明姑娘也有錯，她太喜愛殿下，將殿下當(dāng)成了長輩，所以總想靠近殿下�！�
但是，一個心智不成熟，誰對她好就與誰親近，一個早在十年前就在官場中如魚得水，算計過無數(shù)人，究竟是哪個的錯，也不難說出來。
祁崇道:“回來讓阿臻搬到東苑吧。”
“奴才回頭就吩咐下去�！崩罡Ｓ值�，“這些年來，安國公也常常向余竹問起明姑娘的狀況，聽余竹的意思，恐怕過不了多長時間，安國公就要將明姑娘接回家了。”
有關(guān)安國公和霽朝王后的事情，祁崇也打聽過了，知曉明臻母親的身份后，這些事情就不難打聽。
霽朝王后名叫姜斕，無父無母一個孤兒，被一名姓白的江湖女子撿了，收在了膝下。后來，這名江湖女子與一名姓姜的劍客結(jié)合，兩人開山立派。
安國公幼時遭害，跌落懸崖，是姜斕的養(yǎng)父母所救，姜斕也照顧過他一段時間，所以對他有恩，兩人一起在門派中習(xí)武，以師兄妹相稱。
之后，安國公回京城，姜斕長大后離開養(yǎng)父母，在江湖中游蕩，她愛好行俠仗義，劫一些貪官的錢財濟(jì)貧，有過玲瓏仙子的美名。姜斕平日里隨心所欲，因為看上了漓王宮的玲瓏七寶燈，覺得這燈和她玲瓏仙子的名號十分搭配，所以仗著身手敏捷大膽去王宮偷燈。
結(jié)果，玲瓏七寶燈的消息是漓王刻意放出去，就為了擒她，姜斕被擒后，漓王愛她美貌與性情，所以挑斷她的經(jīng)脈，廢了她的武功，囚禁在王宮里當(dāng)王后。
明臻身世坎坷，安國公大概只想將她平安養(yǎng)大，選個人品不錯的男人許配。
回想起這些，祁崇的眸色暗了許多。
···
第二天就要去行宮，明臻晚上睡得好，一夜無夢。
從前都在渃山行宮，今年改成了憬山行宮，明臻還有些不大習(xí)慣。
給秦王的住處自然是風(fēng)水寶地，秦王親自挑選的�；实勰呐录蓱勂畛�，明里暗里的打壓，近些年來，秦王羽翼漸豐，皇帝也擔(dān)心做得太過分了，逼得對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
竹影搖曳，四周是一片幽深碧綠的竹林，有泉水從山上引來，泉水干凈得很，可以直接引用。
哪怕是夏日，進(jìn)了秦王這處歲寒宮，也覺出陣陣沁涼，甚至要多加一些衣物。
她本就體寒，進(jìn)來之后抱住了手臂:“好冷�！�
天琴趕緊拿了薄薄的披風(fēng)給明臻系上:“姑娘多穿些衣物，別凍著了。”
明臻系了披風(fēng)，喝了一點熱的湯，氣色才好了很多。
結(jié)果等到了晚上，天琴居然得了風(fēng)寒。李福擔(dān)心她將病染給貴人，所以派了一個小丫頭照顧天琴，暫時讓天琴回京城。
夜晚，明臻一個人捧著手爐在燈下看書，李福從外邊進(jìn)來:“現(xiàn)在天暗，只怕對姑娘的眼睛不好。”
明臻輕聲道:“就看一會兒�！�
李福還記得，明臻讀書認(rèn)字，都是秦王親自來教。
當(dāng)時明臻年紀(jì)小，人又笨笨的，連筆都握不住，秦王從來都是親自握住明臻的手，一撇一捺教明臻去寫。
再笨的小姑娘，落在秦王的手里，悉心調(diào)教一段時間，也寫出了一手漂亮的字體。
李福手中拿的是一張火紅的狐貍皮:“特意讓人從秦王府送來的。歲寒宮冷一些，晚上比京城深秋還冷，殿下習(xí)武之人，只覺得這里僻靜，沒有想到姑娘這么怕冷�！�
明臻確實穿得多了些，并不像在京一樣穿紗衣，現(xiàn)在嚴(yán)實了很多。
李福將這塊狐貍皮給了丫鬟，示意丫鬟給明臻鋪在床上。
“明天阿臻可不可以出去玩兒？”
明臻看向李福。
李福猶豫一下:“奴才得問秦王殿下，殿下去六皇子那邊喝酒去了，又要很晚回來�！�
明臻覺得困了，揮揮手讓李福出去，自己也上床睡覺去。
祁崇回來已經(jīng)是后半夜，的確喝了點酒，進(jìn)來就走錯了房間，李福看到后，趕緊過來:“殿下，這是明姑娘的住處，您的在這邊�！�
“孤看看她�！逼畛绲�，“她晚上經(jīng)常做噩夢哭。”
李福剛想說“明姑娘長大了，半夜不哭了”，祁崇已經(jīng)挑開了珠簾。
明臻喜歡珠簾，小時候喜歡穿梭其中，所以王府到處都是珠簾。
珍珠碰撞，發(fā)出清越的聲響，聲聲入耳，一只腳踏進(jìn)來，祁崇也突然酒醒了幾分，想起此時的阿臻已經(jīng)不是走幾步路就會摔倒的小姑娘了。
前幾日晚上見到阿臻，她突然撲入祁崇懷里，已經(jīng)窈窕有了身段。
他停在了珠簾內(nèi)，往里還要再走一道門，明臻睡在最深處。
猶豫片刻，祁崇又折身出來了，冷冷淡淡的對李福道:“備水�！�
是要沐浴。
李福道:“歲寒宮有溫泉，殿下去泡溫泉？”
第17章
溫?zé)岬暮粑湓谛目谏稀?br />
祁崇在冷泉里泡了半個時辰。
李福在邊上伺候著，讓人做了醒酒湯端來:“殿下喝點醒酒湯�！�
夜涼如水，祁崇墨發(fā)被打濕，五官凌厲深刻，狹長鳳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李福掐算掐算時間，在一旁提醒道:“再過兩個月，是大司馬六十大壽，殿下如果要準(zhǔn)備壽禮，現(xiàn)在就該準(zhǔn)備了�！�
祁崇站了起來，冰冷的水珠順著淌下來。這處是冷泉，并非溫泉，溫泉是給明臻用的。
他并未讓太監(jiān)丫鬟進(jìn)來服侍，自己換了衣物，月上梢頭，整個行宮都在一片幽美且冷肅的氛圍之中。
李福也沒有再守夜，自己回去睡覺了。其他丫鬟和太監(jiān)也都打了盹兒睡著了。
明臻身子本來就虛，哪怕晚上身下墊了一塊狐皮，一場噩夢后，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身上也覺得格格發(fā)冷。
她看了看四周，四周暈黃一片，燈光也暗暗的。半夜起了風(fēng)，只聽到外面竹林中風(fēng)聲瀟瀟，讓人從心底里發(fā)怵。
歲寒宮實在太幽僻了，明臻也覺得害怕。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長發(fā)散了下來，身上薄薄中衣被冷汗打濕，猶豫半晌，明臻抱著自己的枕頭從床上下來了。
祁崇原本都睡著了，但他睡眠淺，如果睡眠重一點，早就被刺殺沒有了性命。
突然聽到特別輕的腳步聲，他睜開了眼睛，將床帳挑開。
一抬眼就看到明臻哭著走過來。
祁崇突然被驚醒，尚在驚詫之中:“阿臻，你怎么了？”
明臻把懷里抱著的枕頭一扔，哭著上了床，抽抽噎噎往祁崇懷里扎:“阿臻夢到有鬼抓我……”
小姑娘八字弱，命格也弱一點，這些年經(jīng)常生病，大病小病的不斷，也經(jīng)常被夢魘纏身，常常醒來就是一臉淚水，哭唧唧的到處找人。
大概身邊丫鬟都睡得太熟，她不愿意打擾，所以跑到了自己這里。
祁崇摸了摸明臻的手，手是冰冷的。
低頭一看，她居然赤著腳，一路走了過來，怪不得剛剛悄無聲息，沒有驚動別人。
祁崇握住明臻的玉足，不及他的巴掌大，冷得像一塊冰。
他拉了被子過來，給明臻蓋上。她身體寒，總是覺得冷，雙足被祁崇暖熱了，摟住祁崇的腰就閉上了眼睛。
明臻睡得太熟，被她一打擾，祁崇完全沒有了睡意。
或許夏日夜晚溫度過高，和人膩在一起并不舒服，祁崇總覺得自己有些燥熱。
他用的香都是冷香，很沉穩(wěn)的木質(zhì)香氣，雪松或者白檀香，也會用龍涎香，明臻的身上卻總有一股甜美的花香氣。
她天生帶著牡丹花香，這股香氣娘胎里帶來。據(jù)探子打聽到的，明臻像她的父親，也就是那個荒謬無道的成王。成王美得近妖，又妖又邪，心性還很扭曲，他們虞氏的人都這樣，之前民間還有傳言說，成王是什么牡丹花神下凡，不僅美，人還特別香，漓地都城的年輕女孩兒都渴望著進(jìn)入王宮，期待被成王看中。
如果沒有遇見明臻，祁崇會覺得是民間編造的，刻意在夸張。
與成王不同的是，明臻過分天真，甚至可以說是傻氣。
明臻的體香混合著她身上的熏香，纏綿悱惻。
她衣服上用的是薔薇水，百斤薔薇才蒸得一瓶，又將鵝梨蒸過的沉香浸泡其中，得出這經(jīng)久不散的香氣，珍貴罕見，如今的楚皇后都不舍得用在平常衣物上。
對于明臻，祁崇從不吝嗇。他秦王之尊，建功立業(yè)無數(shù)，不至于連個嬌氣的小姑娘都養(yǎng)不了。
種種香氣混合，從前只覺得尋常，現(xiàn)在卻覺得非同尋常。
靠近祁崇會覺得暖，所以明臻又往他懷里縮了縮，玉手輕輕抓住了祁崇的衣襟，臉頰貼了祁崇的胸膛。
祁崇按住明臻的肩膀，不經(jīng)意的掃過明臻濕潤柔軟的唇瓣。
明臻先前高興了，有時會在祁崇臉上親一口，只是祁崇不喜歡被旁人這般親近，所以就拒絕，并嚴(yán)詞警告明臻不許這般，無論對誰都不可以。
小姑娘被罵哭之后，便長了記性，好久不見祁崇，撲入祁崇的懷里，哪怕真的很思念，也僅僅用臉頰蹭蹭祁崇的衣領(lǐng)。
他指腹在明臻柔軟臉頰上按了按，明臻覺得不舒服，低頭埋在祁崇懷里，臉都不肯露。
溫?zé)岬暮粑湓谛目谏稀?br />
第二天，像往常一樣，不到卯時，李福就來叫祁崇起床了。
祁崇從床上下來，領(lǐng)口大敞，露出勁瘦且壁壘分明的胸腹，李福將衣物捧來，伺候著祁崇穿上，不經(jīng)意往床上掃了一眼，望見一片墨發(fā)，李福以為自己眼睛瞎了，趕緊抬手揉一揉眼睛。
……沒有瞎。
明臻抓著枕頭睡得正香，因為房間里有她，所以才多出這些甜美馥郁的香氣。
李福猶猶豫豫的道:“那是明姑娘？”
祁崇“嗯”了一聲。
李�？傆蟹N養(yǎng)大的兔子突然讓老虎一口吞掉的感覺。
但祁崇平靜無瀾，仍舊和往日一樣鎮(zhèn)定，李福也不好說什么。
教導(dǎo)明臻的話……更不可能了。
明臻大概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這孩子做什么都隨心所欲，從來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講一些規(guī)矩，講什么男女有別，她壓根聽不進(jìn)去。
說不定還聽不怎么懂。
到時候如果她好奇的跑到祁崇面前去問——
李福這顆腦袋別想要了，就算有十顆，也禁不住祁崇去砍，這位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如今，李福也不知道祁崇怎么想的，反正祁崇是殿下，他說了算。明臻說到底只是被這位關(guān)在籠子里的兔子。
哪怕這個籠子用純金打造，用寶石鑲嵌，最開心的都不是里面的兔子，兔子什么都不清楚，以為本來就該如此。
最開心的還是一邊裝飾兔籠，一邊逗弄兔子的人。
縱然享有華美衣飾，精致飲食，輝煌金殿，說到底，只要處于被掌控的位置，都不是最快樂的那個人。
只有手握重權(quán)的才感到心曠神怡。哪怕祁崇平日不愛名貴精美的衣著，也不愛海錯江瑤金齏玉鲙，但他掌控一切操控生死的愉悅，無人能體會。
李福作為幫貴人看兔子的下人，怎么好告訴這只兔子，貴人可能要吃你，把你清蒸紅燒都有可能。
一旦告訴了，兔子開了竅，被清蒸紅燒的可能就是李福了。
此時此刻不得不譴責(zé)祁崇一下了，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了，他居然啃窩邊的小嫩草。
祁崇練劍回來更衣，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等下還要用早膳，祁崇白天需要出去，晚上還有酒宴，觥籌交錯，等回來時又是深夜。
到時候明臻又該睡著了。
祁崇淡淡的道:“去把阿臻叫醒�！�
李福一臉為難:“明姑娘平常都要半個時辰后再醒，她起得晚�！�
而且——明臻有起床氣呀。
平白無故被人叫起來，打擾一清晨的好夢，這事兒到誰頭上，都會覺得不開心。
“叫她起來用早膳�！逼畛绲�，“莫要一直賴在孤的床上�！�
李福心里嘀咕，都賴了一晚上，還怕再多一個時辰？
輕聲喊了明姑娘兩句，被籠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帳子里傳來她的聲音:“��？”
李福道:“姑娘趕緊起來用早膳。”
明臻無精打采的:“放著吧，我醒來再用，公公你去吃，不用特地叫我。”
“你要賴到什么時候？”
熟悉的聲音入耳，明臻閉上的眼睛又抬了起來。
祁崇示意李福閃一邊去，之后單手挑起了帳幔:“水已經(jīng)送來了，現(xiàn)在起來梳洗�！�
明臻把被子掀過頭:“不要�！�
她早起也沒有什么事情，起來之后無非就是玩……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肯讓她多睡一會會兒呢？
“往后一個人睡覺，莫要半夜離開自己的房間�！逼畛绲溃按采衔锲范家鼡Q，快起來梳洗�！�
明臻身上香，染得他被子上都是香氣，所以要換新的。她這才不甘不愿的坐在了床邊，墨發(fā)散在肩上，勾魂奪魄的漂亮面容上還帶著睡意，小小雙足垂落下來:“殿下出去吧，阿臻這就梳洗更衣。”
平常梳洗的時間漫長，今天丫鬟知道祁崇在等，所以趕緊的為明臻梳洗了。
原本還有些起床氣，心情不算愉悅，但明臻不記仇，忘事情特別快，這點兒不開心轉(zhuǎn)眼就到了腦后。
她乖乖巧巧的坐在祁崇的對面:“殿下穿這么鮮亮，要去哪里？”
“狩獵�！�
明臻“哦”了一聲，可憐兮兮的看著祁崇:“阿臻也想出去玩兒�！�
她大眼睛水汪汪，一臉希冀。
祁崇夾了一塊清醬小青瓜到明臻口中，答應(yīng)了她:“宮中太大，你不要亂跑，跟著身邊的丫鬟�！�
明臻點頭:“好�！�
第18章
她的境遇，也代表著秦王……
明臻坐在輦車?yán)�，雪白的紗帳被微風(fēng)吹了起來，她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觀。
因為身體過分虛弱，哪怕明臻自己可以下來走路，底下的丫鬟太監(jiān)也不敢讓明臻隨意走動。
都怕明臻有任何閃失。
秦王府中，哪個人不知道明臻是秦王心尖尖上的寶貝？
就連秦王也很少舍得責(zé)備明臻。
明臻年幼時，被秦王手把手教著寫字畫畫，小丫頭什么都不懂，拿著一桿筆四處描畫，秦王書房里的擺設(shè)都極為珍貴，明臻不曉得這些珍貴，因為從小就見，只覺得是平常物件，丫鬟一時沒注意，她莽莽撞撞的在秦王書房里亂寫亂畫，畫壞了一扇屏風(fēng)，三把象牙扇，五幅字畫。
旁人家的小孩這么禍害家中長輩的東西，肯定要被打掌心揍屁股關(guān)進(jìn)房里不準(zhǔn)吃飯的，明臻這樣做了，只被秦王彈了彈額頭，罵了句“敗家女”，連帶著身邊的丫鬟都沒有懲罰。
前兩年秦王養(yǎng)了幾尾珍貴罕見的九紋龍錦鯉，明臻天天吵著要看魚，蠢丫頭什么都不知，一直往池子里撒魚食，由于喂了過多魚食，池中錦鯉都被撐死了。
秦王首要想到的不是責(zé)怪明臻，而是擔(dān)心明臻知道魚死了會傷心，短時間內(nèi)又尋了幾尾一模一樣的九紋龍錦鯉放進(jìn)去。
就連京城中寵女如命的丞相，也比不上秦王這般寵愛明臻�；适依锏墓鳎率匙⌒幸搽y以和明臻相比。
明臻之所以顯赫，到底還是因為秦王權(quán)勢滔天，她的境遇，也代表著秦王這些年在凌朝地位穩(wěn)步高升。
新夜知曉明臻身份曖昧，不適宜暴露出來，所以讓輦車避著宮人去走。倘若與貴人們撞上了，到底不好交代。
前面突然聽到了女子講話的聲音，新夜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看裝束大概是未出閣的貴女或者公主。
她讓輦車停下:“明姑娘，我們等下再過去�！�
明臻輕聲道:“我想下來走走�！�
新夜扶著明臻下來:“你們都回去吧，我陪姑娘走幾步�！�
太監(jiān)們?nèi)茧x去了。
新夜道:“秦王殿下不喜歡您見外人呢，姑娘，今天風(fēng)大，咱們等下就要回去了，您吹多了風(fēng)，又該生病�！�
明臻身邊一直都沒有同齡玩伴。天琴和新夜這兩個丫鬟對明臻雖然照顧，卻始終將明臻當(dāng)成主子，其他人也是這樣。至于秦王，秦王則把明臻當(dāng)成不懂事的小丫頭。
唯一的朋友大概是一直都在養(yǎng)的小兔子。
所以看到同齡的姑娘們聚在一起，明臻免不了感到羨慕。
她道:“我就看一會兒�！�
新夜道:“這有什么好看的？”
話音剛落，只見遠(yuǎn)處穿青色衣裙的姑娘給了穿粉色衣裙的姑娘一巴掌，這一把似乎極重，這名姑娘瞬間倒在了地上。
在秦王府這些年，明臻從未挨過打，所以驚詫的微張了嘴巴。
身著青衣的姑娘冷笑:“你又算個什么東西？本宮的母親是當(dāng)朝皇后，你的母親不過是一介宮女，你母妃在我母后跟前奴顏婢膝，諂媚無比，你倒好，見了本宮直接掉頭走，本宮讓你走了嗎？”
聽了青衣姑娘這話，新夜思索了一下，猜出了這兩人的身份。
青衣姑娘就是楚皇后膝下的寧德公主祁頤，母妃是宮女出身的公主——粉衣的就是淑靜公主了，淑靜公主默默無聞，叫什么名字，新夜也不知道。
寧德公主身邊還有一名著白衣的姑娘，這名姑娘容貌清麗，氣質(zhì)偏冷，想必就是要好的嘉寒縣主。
嘉寒縣主冷冷的開口:“莫要同她置氣了，倒打得手疼，平白氣壞了嬌貴的身子，我們走吧�！�
寧德公主高傲的冷哼一聲:“本宮也不想同她生氣，只是，見了她這張哀怨的臉就覺得喪氣。罷了，今天皇兄都在北山圍獵，我們也去瞧瞧吧�！�
兩名貴人攜帶者一群宮女離開了。
淑靜公主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呆滯，仿佛走神了一般。
她身后僅有一名衣著樸素的宮女，這名宮女一直跪著不敢抬頭，淑靜公主本身的穿著連寧德公主身邊的宮女都不如。
看著這樣的畫面，不知道為什么，明臻覺得澀澀的不太舒服。
她不由自主的往前面走去，新夜不愿意讓明臻接觸這名母妃身份不高的公主，但又擔(dān)心阻攔會讓明臻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