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祁崇從未懺悔過自己的罪行，卻在這一刻，真正放下了68屠刀。

    第124章

    番外十三（慎訂，本章略虐心）

    從記事的時候起，

    虞懷風(fēng)便厭惡這高高的宮墻。

    紅墻黃瓦，金頂高門，一旦進去了，

    便出也出不來。

    虞懷風(fēng)的母親名叫姜斕，一名江湖女子。他曾聽很多68人講過很多68有關(guān)自己母親的故事。

    這些故事都發(fā)生在姜斕被囚禁之前。

    肆意瀟灑的江湖女子，

    容貌清冷如謫仙，無論走到天下哪個角落，都會有無數(shù)人追捧簇擁。

    這美名偏偏落到了成王的耳中。

    成王就如史書上的紂王桀王一般，

    不折不扣的暴戾，

    上位之后忽視朝中大事，

    殘害忠良，無惡不作。

    很昏庸無道的一個帝王。

    但他卻對一個女人感興趣，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江湖女子。

    酒樓上初會，

    成王看著斕姬的側(cè)顏，

    他手中本來握著酒杯，酒杯里的酒液卻全部傾灑了下來，

    落了一桌子。

    之后便上前搭訕。

    成王有一張極美的容顏，虞家的人都生得這般美，

    妖顏惑世。

    所以乍見這名病弱又蒼白‘精致的公子，斕姬只覺得對方過于脆弱，她淡淡笑一笑，

    扶了成王一把:“公子請小心�！�

    這是斕姬第一次對他笑，

    也是最后一次對他笑。

    在后來的無數(shù)歲月里，成王便一直在回憶對方此時的笑容。

    他尋了姜斕的弱點，

    騙她進宮去偷琉璃燈，結(jié)果，燈盞沒有偷到，

    姜斕反而被層層大內(nèi)高手包圍。

    身著華服的帝王從人群中走來。

    成王眉目昳麗，膚色比冰雪還白，他對姜斕伸出了一只手:“抓到了你，你便是我的�！�

    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女人，可惜翅膀太硬了。

    成王體68弱多病，便折了姜斕的翅膀。他挑斷了姜斕的經(jīng)脈，廢了她一身武功，之后喂她服下蠱毒。

    各種各樣的辦法來控制她。

    將她囚禁在這座巨大的宮殿里，這個華麗的牢籠，讓她再也逃不出去，只能在這里，慢慢認命。

    成為他掌心上的金絲雀。

    成王漫不經(jīng)心的笑，墨發(fā)，雪膚，修長似松柏的身姿，他實在是妖異得如艷鬼精怪一般的男人，偏了偏頭，他強行握住姜斕的手:“我缺一位王后，斕姬，你便很合適�！�

    細白的手指從姜斕冷淡眉眼中撫過，成王嗓音溫柔靡麗:“你長得很可我心，我喜歡你�！�

    他在姜斕的眉心落下一個吻。

    在蠱毒的作用下，美貌冷清的女子壓根無法反抗。

    若外人看到這一幕，只會覺得這是一對璧人。

    如白玉和白玉相碰撞，同樣的質(zhì)地，同樣的美麗。

    然后，虞懷風(fēng)就出生了。

    斕姬想過掐死這個孩子。

    這是被強迫生68下來的東西，流淌著成王身上的血液，將來很有可能也是成王這樣的貨色。

    這一家子，全部都是瘋子。

    但最后一刻，斕姬還是猶豫了。因為這不僅僅是成王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懷胎十月，哪怕她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將孩子流掉，他都堅強的存活了下來。

    這個嬰兒粉雕玉琢，因為實在太小了，完全看不出它是像誰。

    虞懷風(fēng)跌跌撞撞的成長。

    他長得實在太像成王，眉眼唇鼻與輪廓，完完全全就是成王的模樣。

    斕姬厭惡這個孩子，以至于從小就不愿意接觸虞懷風(fēng)。

    成王卻對虞懷風(fēng)視若珍寶。

    從幼年的時候起，冰冷的金色宮殿里，虞懷風(fēng)便常常坐在自己父王的膝頭。

    孤獨的君王沉默的抱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消磨時光。

    虞懷風(fēng)知曉成王有病。

    這種疾病大概來源于霽朝的排外，幾個大家族之間互相通婚，彼此之間都有血緣，前幾代漓王，也有經(jīng)常發(fā)瘋的。

    血緣越來越濃重，容顏越來越出彩，然后，王族的人越來越排外。

    成王卻是唯一一個娶了異國江湖女子的君王。

    他的行徑實在太殘暴，因而沒有大臣敢反對他。莫說娶一名江湖女子為后，就算將一名青樓女子接進宮里來為后，也沒有人敢勸他。左右是成王的家事，旁人管了容易失去性命，又何苦來蹚這個渾水呢？

    虞懷風(fēng)知道一切的罪惡來源都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但他當(dāng)時太年幼，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父親對自己的好。

    斕姬見了虞懷風(fēng)，便如同看到仇人一般。

    哪怕知曉對錯，也無法對父親生68出憎恨。

    虞懷風(fēng)自然也不恨母親。

    他自幼聰穎，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父親擄來的，整個王宮是巨大的鳥籠，母親在里面掙扎著帶血的翅膀，奄奄一息。

    虞懷風(fēng)七歲這年，想要幫助母親離開父親。

    他抓著母親的手，帶斕姬到了小門，這處的太監(jiān)侍衛(wèi)早就被虞懷風(fēng)支走，雖然并不清楚能讓斕姬去哪里，但他卻清楚的知道，母親再在這座深宮里待下去，恐怕會喪命。

    天上一輪明月，明月皎皎，秋風(fēng)吹了起來，黃葉飄散在宮中，看著天上的月亮，虞懷風(fēng)突然意識到了，今天是中秋。

    桂子飄香，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桂花的香氣。

    斕姬穿著一身白衣，垂眸去看這個可憐的孩子。

    當(dāng)初她記得，生68下來的是個男孩子，如今看起來卻像是一名女孩子，精致絕倫的眉眼，消瘦的身形，天生就聰明秾麗的樣子。

    她俯下身，擦了擦虞懷風(fēng)眼角的淚水。

    其實斕姬清楚的知道，她去不了哪里了。只要離開成王，身上的蠱毒就會發(fā)作，整個人會迅速的枯萎凋零。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也要離開。

    虞懷風(fēng)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他握住母親的手:“母后，我叫懷風(fēng)�！�

    當(dāng)初斕姬生下他，成王欣喜若狂的抱著這孩子，打開窗戶，只見窗下一片碧綠的苜蓿，便給他取名為懷風(fēng)。

    長到七歲，虞懷風(fēng)還沒有聽自己的母后喊過自己的名字。

    他其實猜想過。

    或許母后連自己叫什么都不清楚。

    但他卻深愛成王與斕姬，深入骨髓的喜歡，天然渴望這一份親情。越是得不到，所以越想去追逐。

    斕姬點了點頭，她一直都面無表情，就像躲在雪山里的神女，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她低頭在虞懷風(fēng)的額間輕輕一吻，鼻尖卻嗅到了一股纏綿悱惻的花香。

    牡丹盛放于春日，卻在中秋的夜晚緩緩而來，這種香氣，斕姬再熟悉不過。

    無數(shù)個夜晚，她都被迫淪陷在其中，對方想讓她生，她便生68，想讓她死，她便死。

    這是成王身上的香氣。

    天然香氣，與生俱來。

    男子輕衣緩帶，長身玉立，皎潔的月光下，他面容尤為蒼白，五官也尤為昳麗，抬眼只見這一雙明潤含水的桃花眸，明明是桃花瓣一樣的眼睛，內(nèi)里卻陰毒冷漠如精怪。

    成王含笑，紅色的唇角上翹:“我的兒子，要幫助我的王后出逃嗎？”

    虞懷風(fēng)已經(jīng)被嚇傻了。

    成王握住了斕姬的手腕，低嘆一聲:“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袖口輕輕一掃，虞懷風(fēng)被掃到了地上。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王將拼命掙扎的母后帶走。

    但他實在太小了，一個七歲的孩童，虞懷風(fēng)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無論站在任何人的一側(cè)，他都是不孝。

    拯救母后出火海，便是害父王失去了世間唯一的希望，讓父王沒有了稀世珍寶。

    任由父王胡作非為，便是眼睜睜的看著母后在痛苦中掙扎。

    虞懷風(fēng)跌跌撞撞的跟在兩人的身后，一邊哭一邊道:“父王！母后！你們等等68我！等68等68我！”

    他只看到一片糾纏，帶有強迫性質(zhì)，無論這兩人再美，落在虞懷風(fēng)的眼里仍舊是污穢的，邪惡的，不堪的。

    成王的強迫無時無刻，成年男人哪怕再病弱，也非虞懷風(fēng)這樣的孩童可以阻止。

    他一人到了殿外，看著中秋之夜的月亮。

    殿內(nèi)是情與欲的掙扎，是理智在一點一點的崩毀，這樣的事情其實經(jīng)常發(fā)生，每一次強迫，成王其實并沒有感68覺自己得到什么，事后卻總是悔恨。

    他吻著身下奄奄一息的女子:“下輩子不要碰見我了。”

    后來斕姬懷孕了。

    她懷孕之后，卻在一點一點的消瘦，整個人蒼白到近乎透明。

    孩子提前生68產(chǎn)，小小的一團，可憐巴巴，是個女孩子。

    斕姬看也沒有再看這個孩子，就像對待虞懷風(fēng)一般。

    然后，她自縊了。

    成王行事本就乖張，他不是正常人，做出的事情也非正常人能夠想象。

    斕姬去世之后，他也抹了脖子。

    此時此刻，虞懷風(fēng)與叔父在外平滅叛軍，等68叛軍首領(lǐng)被殺，虞懷風(fēng)興奮的與叔父一起回京。

    他知曉母親有孕，也知道這次回家，又會添一個新的成員，可能是妹妹，也可能是弟弟。無論如何，虞懷風(fēng)都會關(guān)心愛護他們，不會讓他們遭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他一直渴望得到的，都會給68予她。

    然而回京之后，卻發(fā)現(xiàn)父母雙雙去世了。

    一名女嬰在宮女的懷里，她實在太脆弱，琉璃一般珍貴易碎，連哭聲都發(fā)不出。

    兩人終究沒有等68他，他甚至不在兩人的世界中。虞懷風(fēng)心如死灰。

    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他接過宮女手中的孩子，看著幼小的妹妹，懷風(fēng)道:“就叫簡簡吧�！�

    想了想，又覺得不好。

    虞懷風(fēng)又道:“百福具臻，就叫阿臻�！�

    他唯一的妹妹，希望所有福運都到她的身上。

    第125章

    番外十四

    虞懷風(fēng)看著明臻成68長68。

    幼小的嬰兒其實很難帶，

    但明臻從小就很乖，她很少在夜晚哭，每天常常睡覺，

    奶媽都68夸這孩子是難得的乖巧。

    唯一的不好大68概是先天不足，身子骨略有些弱。

    不過身在王室，

    各種名醫(yī)看護，明臻也慢慢活了下來68。

    幾個月之后，便養(yǎng)成68了一個小小的粉嫩團子。

    實在是很可愛的小家68伙。

    明臻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漆黑如寶石，

    天真又水潤，

    很少有人能68夠拒絕這樣漂亮的一雙眼睛。

    與虞懷風(fēng)最親近的便是這個妹妹了。

    雖然年少，但虞懷風(fēng)已經(jīng)有了責(zé)任感。他知曉自己要保護好自己的妹妹，不能68讓妹妹受到任何委屈。

    他曾經(jīng)承受過的一切，

    不能68讓妹妹再受到。

    讓阿臻永遠天真下去。

    他看到妹妹長68出了第一顆牙齒，

    小小的乳牙，露出了一點點的奶白68。

    聽到妹妹張開68粉嫩的小嘴，

    含含糊糊的喊自己“哥哥”，最先學(xué)會的詞語便是“哥哥”。

    看到妹妹開68始學(xué)走路，

    搖搖晃晃的邁出了第一步，然后投進了自己的懷抱。

    虞懷風(fēng)對于王位并沒有太深的執(zhí)念，整個霽朝皇室對于王位的爭奪欲并不深。

    據(jù)說成68王年少時也不想當(dāng)王，

    他想行68走江湖當(dāng)個浪子。

    比較年幼，

    兄終弟及，成68王自刎之后，

    虞懷風(fēng)借著自己年少的理由，讓叔父做了漓王。不過，虞懷風(fēng)手中自然也有很多權(quán)力68，

    與叔父地位幾乎平等，他為江王。

    如此他便有很多的時間來68照料阿臻。

    明臻五歲的時候，虞懷風(fēng)十五歲，這一年他出了遠門。身為二王之一，虞懷風(fēng)當(dāng)然會處理一些事情。

    明臻身上從小就戴著一枚紫玉佩，小小的，雕刻成68了兔子形狀，因為要離開68妹妹很長68時間，虞懷風(fēng)便把明臻的隨身之物帶在了身上，看到這枚玉佩，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小孩子忘性大68，離開68的時候，虞懷風(fēng)輕輕揉著明臻的頭68發(fā):“哥哥要出一趟遠門，阿臻不要忘記哥哥�！�

    明臻很乖巧，她點了點頭68，奶聲奶氣的道:“哥哥路上要小心，早些回來68，阿臻等待哥哥。”

    明臻是個很聰明伶俐的小寶寶，而且被養(yǎng)得很天真，漓王和王妃都68很寵愛這孩子。

    虞懷風(fēng)笑笑:“哥哥當(dāng)然會早早回來68，給阿臻帶好吃的。”

    小姑娘穿著緋紅的紗衣，肌膚白68如雪，墨發(fā)梳成68兩68個小團子，煞是可愛，她認真的道:“阿臻肯定不會忘記哥哥�！�

    虞懷風(fēng)便離開68了。

    他要出使凌朝。

    凌朝與霽朝大68大68不同，凌朝皇室興盛，皇帝生了許許多多的皇子和公主，因為人多，位置只68有一個，所以要爭奪。

    最耀眼的莫過于凌朝三皇子。

    聽說凌朝三皇子最近被封了秦王，封王之后，氣焰應(yīng)該比之前更加囂張。

    兩68人雖然沒有見過面，卻有過書信往來68，彼此的手下也經(jīng)常打交道，可以算得上十分熟悉。

    見面之后，虞懷風(fēng)與他也是相見恨晚，相談甚歡。

    秦王容貌極為俊美，難得一見的姿色，可惜人太冷淡，身上帶著濃濃的殺氣，進門的一瞬間起，虞懷風(fēng)便察覺到對方的氣場與眾不同。

    像是地獄里爬出來68的一般。

    談了許多事情，你來68我往，彼此都68不肯相讓，都68是強勢之人。

    可惜虞懷風(fēng)不想在這個破地方久待，他家68里還有個妹妹，已經(jīng)離家68數(shù)月，虞懷風(fēng)擔(dān)心回去晚了，妹妹就不認得自己了。

    于是稍稍退讓了幾步，多給了對方幾分利益。

    優(yōu)雅道別，虞懷風(fēng)輕笑一聲:“家68有年幼的王妹，小王須早些離開68貴朝。這些協(xié)議已經(jīng)談妥，還望秦王來68日多給小王的手下幾分方便�！�

    祁崇也聽說過虞懷風(fēng)有個王妹，據(jù)說是霽朝的珍寶，漓王與江王視作掌上明珠，滿打滿算，如今這位王女大68概五歲了。

    祁崇對于幼童沒有興趣，對虞懷風(fēng)有幾個妹妹更加沒有興趣。但是，這些眾所皆知事情都68需要提前了解。

    他點了點頭68:“代孤向王女問好。”

    虞懷風(fēng)看著祁崇這張冰塊臉，心里覺得好笑。這人若到了自己妹妹面前，準能68把小姑娘嚇哭，還問什么好。

    他開68玩笑道:“秦王可有備禮？”

    不過隨口一句，僅僅打趣。

    但祁崇卻不是開68玩笑的性子，平日也沒有人敢和祁崇開68玩笑。

    他摘下了腰間的玉佩，寒聲道:“此為面禮�！�

    虞懷風(fēng)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只68能68拿了。

    能68讓祁崇戴在身上的，自然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這是一塊墨玉，玉心有血紅，陽光下剔透如玻璃，十分漂亮，摸著也森森有寒氣。

    背面刻了一個“崇”字。

    他帶著玉回去，一不留神，自己身上的東西也落下了。

    李福覺得霽朝這位江王倒是難得的和善人，從內(nèi)而外透露著一股春風(fēng)般和煦的氣質(zhì)，讓人從心底覺得溫暖。

    他把江王落下的東西拿起來68，遞到了祁崇的面前:“奴才曾聽人說過，這位江王殿下，小時候還挺殘忍，像他爹一樣，聽不得別人背后搬弄口舌，若有人說王室不好，他就把人舌頭68割了。不知道怎么，他父母去世后，身邊一個妹妹作陪，性子倒越來68越溫文68爾雅了，霽朝人都68贊不絕口�！�

    祁崇接了過來68。

    是一枚紫玉，兔子形狀，明顯就不是男人隨身戴在身上的東西，一角刻著一個“臻”字。

    霽朝那位王女，似乎就叫做虞明臻。

    李福看祁崇居然收下了，也覺得稀罕。怎么看都68像是交換定情之物。

    但祁崇似乎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他也不敢亂說什么。

    虞懷風(fēng)回到了家68中。

    離開68的時候是春天，回來68的時候就已經(jīng)入冬了。

    霽朝下雪比凌朝更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