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臻其實還算是比較運氣的，因為指揮車上的電腦插著耳機，他什么都沒聽到，據(jù)說紅方總指揮大人當(dāng)時正對著投影圈劃分析，忽然耳中傳來一聲猩猩的怒吼：啊哦，啊哦啊哦哦！
定睛一看，他的地圖沒了，他的數(shù)據(jù)也沒了，一個光著屁股的大猩猩對著他囂張地扭動，一排金字閃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這，這……可憐的指揮官一口噴出去，知道的，明白那是菊花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血。
這TMD太過分了！
整個導(dǎo)演組全部笑抽，而紅軍那一邊上至師長下至列兵，一個個氣得血噴心，據(jù)說高師長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抓住泰星寶寶。阿泰收到風(fēng)聲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夏明朗得到消息的時候也笑得不行，而方進卻直接對阿泰驚為天人，畢竟像這種千里之外都能取敵一口心頭血的戰(zhàn)將，那可是絕無僅有�。�
一個半小時的主機癱瘓雖然不至于讓紅方直接落敗，可到底折損嚴重，成為了紅軍失利的主要原因。紅方氣不過最后還是只能抓著病毒的問題發(fā)泄，雖然網(wǎng)絡(luò)攻擊并沒有直接寫入作戰(zhàn)計劃，但是在理論上說來，卻不算違規(guī)。然而嚴正是多么玲瓏剔透的一個人，眼看著兄弟單位都要爆炸了，馬上主動提出道歉，把馮啟泰哄了一通，還不及回基地，直接踢到軍區(qū)去給人家賠不是。
陸臻作為馮啟泰直接領(lǐng)導(dǎo)，尋了個由頭陪著去壯膽，可是聽到半道兒上，差點沒把自己先笑瘋了。
因為出來的時候嚴正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申辯，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好好地道個歉，回來該干啥還是干啥。這話說得是沒錯，可是嚴頭百密一疏，忘記了馮啟泰是多么膽小而喜感的一個孩子。
你不關(guān)照他，他一個中尉站到大校面前就抖得厲害，現(xiàn)在一關(guān)照，他根本就是語無倫次。
對方的參謀氣極了怒吼：你怎么能弄個黑猩猩放在上面呢？
馮啟泰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以后一定不弄個黑猩猩放在上面。
另外一個少校拍著桌子：你說你，��！怎么想的？整這么一個畜牲在那里，還扭發(fā)扭發(fā)……
馮啟泰誠惶誠恐：是是是，我以后一定不讓他扭發(fā)。
高師長聽得差點又是一口血噴出來，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臻一眼，陸臻笑道：“我們家阿泰離開了計算機語言就不太會說話�！�
高師長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慢條斯理地把杯蓋擰好，指著陸臻的鼻子說道：“回去告訴你們老嚴，老子跟他沒完�！�
陸臻跨步直立，一本正經(jīng)地點著頭：“是，一定帶到�！�
馮啟泰哭喪著臉驚惶地瞧著陸臻，陸臻隨手揉搓他肉乎乎的腦袋，安慰道：“沒事兒，這年頭要跟咱們頭兒沒完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這一個�！�
于是馮啟泰同志回到麒麟之后依舊受到了英雄般的禮遇。當(dāng)然，泰星寶寶這個花名算是固定了下來，方不辜負他那紅透整個軍區(qū)的大好名聲。
28．
演習(xí)得勝，回到基地里自然是熱熱鬧鬧地搞慶功，這次一中隊的表現(xiàn)亮眼，先占了食堂開場，大隊出錢把高梁換成了五糧春。馮啟泰是大功臣，隊員們一個個都跑過來敬他，于是酒還未過三巡阿泰就喝掛了，被方進和徐知著攛掇著上臺做成名絕技猩猩跳，笑得陸臻眼淚都飛出來，整個中隊的人都樂得七歪八倒。
夏明朗不露痕地扶著他的腰，撐住人，忽然抬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指給他看某一個方向。
陸臻眼睛還有笑出來的水光，模模糊糊地看過去，什么都是花的，用力揉了揉眼角，卻看到劉云飛一個人坐在一邊喝酒，臉上有笑意，卻進不到眼底，有些飄然恍惚的味道。
“有點問題啊�！标懻榈木菩蚜艘话搿�
“心理小組那邊告訴我最近他一直過去，但是很不配合，去了也不說什么�！毕拿骼氏肓讼耄骸澳阋灰^去跟他談?wù)��！?br />
“我？”陸臻一愣。
夏明朗笑了笑，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陸臻伸長手從桌上拿了杯酒，起初劉云飛還以為是來敬酒的，看到陸臻玻璃杯里足足有三兩多白酒，臉上一陣窘迫，陸臻與他碰了一下，笑道：“我干杯，你隨意。”
劉云飛是北方人，酒量可以輸，酒品不能輸，固執(zhí)地把酒添到超過陸臻一點點，隨著陸臻一起悶了下去，臉上頓時騰起了一層血光，陸臻拍著他的肩膀笑道：“爽快�！�
劉云飛仰起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站起來急切說道：“我，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行啊�！标懻殡S手拎了一塊牛肉扔到嘴里嚼著，跟著他走到了食堂外面。
劉云飛的酒氣已經(jīng)上了頭，整張臉紅通通地直冒熱氣，結(jié)結(jié)巴巴地拉住陸臻的衣服，說道：“我，我想走�！�
“�。 标懻閲樢惶菩蚜藗�通透徹底。
劉云飛捧著頭痛苦地靠在墻壁上：“我不行了，我成天做惡夢……”
“是，是因為我嗎？我讓你覺得……”陸臻遲疑道。
“我……”劉云飛低著頭，不肯吭聲。
人和人的心理總是差得遠，有些人當(dāng)時就知道恐懼，而有些人反而后怕。
有些人在蛇口余生，覺得那也不過如此，而有些人會怕上十年的井繩，有很多事，會有因人而異的反應(yīng)。
陸臻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劉云飛的緊張，然而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極端的反應(yīng)，他本以為那是可以克服一下就過去的。
陸臻深呼吸強壓下心頭的紛亂：“你想走嗎？”
劉云飛點了點頭。
“害怕了？”
劉云飛沒有動，過了很久，慢慢把自己縮起來。
“沒事。”陸臻蹲到他身邊，手臂橫過去攬住他的肩膀：“現(xiàn)在知道害怕，總比逞能硬上出了事來得好。”
陸臻看到劉云飛的肩膀在抽動，頓時更加心軟，大概再也沒有比一個驕傲的軍人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害怕死亡害怕自己有難以忍受的絕境，更讓人覺得尷尬的事了。
“沒事的，�。]什么大不了�！标懻槭稚暇o了一下：“想回老單位？”
劉云飛忽然抬起頭，困惑地說道：“你沒有嘲笑我。”
“我應(yīng)該要嘲笑你嗎？”陸臻看著他的眼睛：“還是說，你希望我嘲笑你，假如我罵你一頓，你是不是會覺得好受一點，所以你是在愧疚嗎？”
劉云飛猛然站起身，用力地把臉抹干凈，急匆匆的說道：“把我退回去吧，隨便用什么理由，反正，我不配呆在這兒�！�
“嗨嗨，”陸臻探手拉住他：“你也太不負責(zé)任了吧！”
劉云飛一愣，臉上白下去，酒氣都散了。
陸臻扶著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老實說，你喜歡麒麟嗎？”
劉云飛卻忽然憤怒了：“老子要走，你聽懂了沒！老子不想……”
“我是說，你有沒有興趣去信息支隊王隊長那邊，他們的任務(wù)基本上都在后勤上，而且和行動隊的人員彼此流動配合得很不錯，當(dāng)然差別還是有的，你知道的�！标懻轭D住，安靜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沐在月色里，通透而清澈。
“你……”劉云飛愣了。
“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地方，所以你其實做得很好，早一點發(fā)現(xiàn)自己的需要和禁區(qū)，這對我們大家都有利�！标懻榈�。
“你不覺得我很，很丟人嗎？”劉云飛艱難地問。
“我想不出這有什么可丟人的�！标懻樽哌^去一步，抱住劉云飛的肩：“留下來吧，做我們的兄弟，這里有需要你的戰(zhàn)場�！�
劉云飛被他抱住，整個人幾乎是僵硬的，陸臻沒有動，安靜地等待著他，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一聲微微哽咽地詢問：“真的，可以嗎？”
“那當(dāng)然�！标懻閿蒯斀罔F地。偏過頭卻看到夏明朗站在食堂門口，雙手抱著肩，下巴微挑著，一點妖孽橫生的笑，陸臻心里一涼。
事后夏明朗隊長強烈地表達了他對此事的不滿，用他的話來說，連身都獻了，居然都沒能把人留下來，白白便宜了王朝陽那老小子。陸臻聽著嘴角一陣一陣地抽，心道，說得來我像什么一樣。
陸臻為劉云飛擬的總結(jié)非常有技巧，又通過阿泰放了一點風(fēng)聲回去，王隊長一直眼饞行動隊里這幾塊寶，自然心領(lǐng)神會地打蛇順桿兒上，連劉云飛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別扭的，自然而然的，他便正式入隊成了麒麟基地信息支隊的一員。陸臻辦事的靈活手腕初現(xiàn)端倪，引得嚴頭也含笑贊賞不已。
陸臻原以為，撐過戀愛初期的狂躁癥，后面就會是平靜的老夫老妻，搞得不好，情到濃時情轉(zhuǎn)薄，成天這樣相對著，七年之癢縮成七個月，愛情飛快地走過一個輪回，最后相看兩厭。
然而，世事總不會盡如人所預(yù)料，這個世界上畢竟充滿了意外，比如說他的愛情，他們的愛情。
魔幻般的力量。
陸臻有時候覺得這是最美好的時光，生活在夏明朗身邊的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快樂的而向上的，血液中有一些好像興奮劑似的因子在刺激著他，讓他斗志昂揚閃閃發(fā)光。
那個男人，陪在他身邊，指給他看廣闊的天地，卻讓他自由的行走。
陸臻有時候幸福得想哭，這樣的人，居然是他的，居然可以遇到，人生的旅程中可以跟他相伴走一程，這一生，足可無悔。
訓(xùn)練，演習(xí)，任務(wù)一如既往的重，可是他覺得沒什么，假如一個人心里充滿了喜悅和感激，那么即使在荒島上的野外求生存他仍然會準(zhǔn)時去欣賞日升月落。
有時候從高空跳傘落下去，看著腳下飄飄蕩蕩的白色蘑菇，一瞬間腳踏實地，安穩(wěn)與滿足變得如此輕而易舉。
他看著阿泰追著雪白的降落傘狂奔而去，看著方進氣急敗壞的把那小子一拳撂到地上再拎回來，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那一年，陸臻二十五歲。
他會永遠記得那一年，那是他夢開始的日子。
29．冬令野營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晃晃悠悠地就入了冬，那一年的冬天邪了門的冷，整個整個中國的南部全被冰雪覆蓋，那些從來沒有感覺過什么叫嚴寒的地方，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自然之威。
連綿不斷的大雪和凍雨最后終于釀成了災(zāi)，于是一道軍令從總參謀部發(fā)出來，長江以南的三大軍區(qū)整裝待發(fā)。
“大隊，這……有點搞笑了吧！”夏明朗看著手里的紅頭文件，神色不免有點愕然。
“軍民互助，抗擊天災(zāi)，這種事也能叫搞笑？”嚴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夏明朗連忙賠笑解釋：“當(dāng)然……軍民互助當(dāng)然不搞笑，只不過這抗災(zāi)的事，一向都輪不到出動咱們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