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臻咬牙切齒地做口型:“夏明朗�!�
“嗯!”夏明朗閉上眼睛微笑:“不早了,睡了。”
畢竟是勞累過度,陸臻磨了磨牙,各自沉沉睡去。
幾個小時之后,當陸臻醒過來的時候,夏明朗已經在整理裝備了,陸臻看阿泰睡得還甜,一時有點心軟,自己先從睡袋里鉆了出來。
“醒啦!”夏明朗正在擺弄電子地圖。
“哦!”陸臻站到洞口深吸了幾口氣,撲面的凍雨馬上把朦朧的睡意趕到了九霄云外:“這雨怎么還沒停?”
“天氣預報顯示今明兩天會一直下雨,過來看地圖,計劃有變�!�
“哦?”陸臻探頭過去。
“你和阿泰沿這條路走,路況比較好一點,沿途還有些村莊。你們把藥品都帶上,還有帳篷和睡袋,你們的負重很大要注意休息。”
“那你呢?”陸臻詫異。
“我去完成這一區(qū)的電網偵察任務,估計兩天后會與你們匯合。”夏明朗把區(qū)域指給他看。
“你一個人?”陸臻不免有點激動起來:“外面下這種雨,你一個人沒有睡袋和帳篷,你會凍死�!�
“放心吧,我會找到地方宿營,我不是妖怪嗎?禍害都會遺千年的。”夏明朗毫不在意。
“一定要分開嗎?”陸臻有點不開心。
“下這樣的雨,你們兩個負重很大,速度很難快起來,或者,你幫我想個更好的方案�!毕拿骼屎芎V定地看著陸臻,漆黑的眸子閃閃發(fā)亮。
陸臻低頭思考,眉毛全皺起來,最后還是嘆了口氣:“你一個人,要小心點。”
“你擔心我?”夏明朗失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吧!照顧好阿泰,你也算是老兵了�!�
“我們的路線比較短,也好走�!�
“再好走也是路,要一步一步量過�!毕拿骼拾炎约盒枰难b備挑出來裝好,背上身,隨便啃了幾口干糧便準備出發(fā),走到洞口的時候,卻忽然回身,抬手彈一下自己的耳機,笑道:“保持聯絡,還有,小心點,陸臻!”
“是!”陸臻回答得很干脆。
“哦……”
陸臻聽到背后有聲音,一轉身才發(fā)現是阿泰正迷迷糊糊地從睡袋里探出半個腦袋,瞇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很是崇拜地贊嘆道:“隊長真帥啊!”
陸臻正想叫他起床,被他這話打得一個站立不穩(wěn),差點滑一跤。
“阿泰!”陸臻一頭黑線,雖然說自己的品味被肯定了,然而……這個,陸臻鄭重告誡:“你以后不可以這么色迷迷的看著隊長,我敢保證,你要是讓他知道了,絕對沒什么好果子吃�!�
“啊,組長,我很色迷迷嗎?”可憐的阿泰震驚了。
“呃!還好還好……”陸臻繼續(xù)黑線,喝道:“你,起來了,要出發(fā)了�!�
因為這世界忽然變得很不娛樂,我們只能盡量保持娛樂精神,既然老天爺開不起玩笑,于是只好和自己人開開玩笑。重新劃過路線之后陸臻與阿泰的任務變得輕了很多,不過肩上的擔子仍然很重,無邊無際的凍雨下得天地一片晶瑩。
山區(qū)落了葉的喬木伸展著黑色的鐵線似的枯枝,而每一寸細小的枯枝上都包裹著透明的冰凌,從樹梢到樹根,像一尊琉璃制的雕塑。
“好美��!”陸臻看著那一樹一樹的瓊枝,驚嘆不已。
“組長。”阿泰敲著他頭盔檐上的冰凌子:“其實我的耳朵也快要變得這么美了!您要不要來欣賞一下�!�
這種特制的雪地迷彩服雖然不透水,但是凍雨的粘性很大,落到任何東西上面都會結冰,包覆在衣面上的水膜很快地結成了冰殼,在行走時咔咔作響。
“多帥啊!”陸臻苦中作樂:“我們都快成機甲戰(zhàn)士了�!�
“是啊……不如我們索性站在這邊不要動,站上一天,就能結出一件防彈衣來……��!”阿泰正悶著頭走,冷不防前面的陸臻忽然停了下來,一頭撞到陸臻背上。
“組長!怎么了?”阿泰扶了一下頭盔,順著陸臻的視線看過去,沒等陸臻出聲,也跟著愣了。
那是一只鳥,一只水晶做的小鳥,安靜而凄然,美麗卻殘忍。
33.解放軍
“呀……還救得活嗎?”
“應該不行了吧!”陸臻小心翼翼地把水晶小鳥從樹枝上摘下來,極小的一只山雀,低低地垂著頭,姿態(tài)安詳而優(yōu)雅,羽毛上覆著一層剔透的冰殼。
“好可憐!埋了吧!”
“嗯!”陸臻拔了匕首出來砸開樹底的冰層,挖了一個淺淺的坑,有時候娘們嘰嘰的人湊到一塊兒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在這種事情上就比較容易觀點一致。
“也還好了,”陸臻一向很能自我安慰:“看到只鳥總比看到個人凍成這樣好一點�!�
“是��!你說,要是隊長被凍起來了,會是個什么樣子��!”
陸臻眼前馬上閃過另一尊冰雕,頓時臉就綠了:“馮啟泰!隊長昨天還給你烤兔子呢,今天你就咒他死?”
“沒有啊……組長……”阿泰哀號著追上自家組長的腳步,縣官和現管,他這回算是全得罪光了。
形勢很慘烈,然而更慘烈的是,當你面對如此慘淡的局面,卻不能更多的做點什么。陸臻算是個唱念做打很全的人物,可是看著那一雙雙飽含期待的眼睛,幾乎無力調出最陽光燦爛樂觀有希望的笑臉來安撫人心,只能一遍一遍地說:國家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一定不會!會有人來幫助你們!我們是第一批,但絕不會是最后一批!
好不容易發(fā)完了藥,哄人的話說了一蘿筐,圍著他們的老鄉(xiāng)暫時都散了回家忙碌去了,陸臻看看時間差不多,借了一戶人家避雨,先把儀器支起來準備著。
“怎么大隊那邊還沒有消息呢?”阿泰一面啃著石頭,一面憤憤然。
“可能是內部有程序要走,另外,我們的報告不是還沒做完嗎?”陸臻疲憊地嘆氣,抹一抹臉。
“什么玩意兒嘛!要是能直接交給wen寶寶就好了,整死那幫子不作為的官�!卑⑻┝R街。
“wen寶寶……”陸臻失笑:“這名起得不錯�。〔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其實我們也不知道zf機關內部是怎么運轉的,可能他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總而言之,先做好自己的事。”
“組長,我發(fā)現個奇怪的事�!�
“呃?”
“我覺得吧,您教育我的時候說得都挺有理的,可是當隊長教育您的時候說得也都挺有理的�!�
“這……”陸臻一手勾了阿泰的脖子:“告訴你個秘密,我們家隊長吧,心地其實挺好的,就是愛裝腔作勢,沒事喜歡扮演個什么人類靈魂導師什么的,沒關系,你就讓他演,另外,最后附送你一條小道消息,據說嚴隊教育隊長的時候,也挺有理的。”
陸臻十分正直的看著阿泰,其實吧,發(fā)泄罵街這種事,是個人都會干……
“哦……哦!”阿泰還在懵懂,被陸臻一巴掌拍在頭上,喝道:“開始了!”
阿泰連忙應了一聲,屏除雜念,專心干活。
經歷過最初的情緒不穩(wěn),現在的各組又都已經恢復了冷靜的心態(tài),安撫并組織自救的工作做得有條不紊,而同時在大家?guī)捉幻卟恍莸膴^戰(zhàn)之下,任務進度也大大加快,原定四天結束的行程,現在算來幾乎可以提前半天。
“哎,大隊剛剛來話了,說等完整的報告出來,如果省政府還不出聲,他就直接把材料交到中央*軍委去�!卑⑻┖鋈慌d奮地嚷嚷。
“小聲點!”陸臻輕斥:“你以為這是好事嗎?你知道這么做嚴隊要得罪多少人嗎?有多少人會看隊長不順眼嗎?小孩子脾氣�!�
阿泰一下子被罵啞了,低著頭不吭聲。
“好了,也別太擔心,嚴隊厲害著呢�!标懻橛址中陌矒崃诵『⒆右痪�,同時運指如飛,匯合各小組傳回的資料,整理匯編,打包發(fā)送回基地。
其實對于這些與世隔絕的孤村來說,斷電斷交通這本身并不太可怕,反正門前有井家里有糧,實在要是木柴不夠用,大不了砍了院子里的樹,他們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像這樣的生活,撐上一個月都不會出什么大事。
而最可怕是那種恐慌感,被拋棄被遺忘,沒有希望沒有指望的恐慌,沒人過來同他們說一句:不要怕!
也沒人告訴他們外面的情況如何了,這樣的生活還要過多久,人其實都挺能撐的,只要還有希望。絕望會帶來恐慌,而這種恐慌會讓人做傻事,根據這幾天陸臻手上匯總的資料顯示,大部分的傷亡都是自救不力造成的,有些人盲目的進山,有些村子沒有把人員集中,致使一些孤老在家里被凍死都沒有人發(fā)現,等等。
而更要命的,馬上就要過年了,幾千年來合家團圓的日子,每一個村莊都在等待著候鳥歸巢,老人等待兒子,妻子盼望丈夫,子女期待著父母。然而就在這最焦慮的時刻,上天降了把冰刀,把一切的想念都切斷,內外不通,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不知道盼了一年的候鳥已經飛到了哪里,思念的力量,有時候很折磨。
陸臻的骨子里有文藝小青年的調調,外面再練得鋼筋鐵骨也沒用,遇上這種事仍然心潮起伏不已。
他還在感慨著,屋子的女主人卻從灶上給他們端來了兩個大海碗,白米飯,紅辣椒炒的土豆片,還有幾片臘肉,熱騰騰的白氣撲面而來,香得只差沒把鼻子勾掉下來,阿泰頓時眼睛就直了。
“吃……吃……”那個看起來50多歲的中年婦女,說著蹩腳的普通話,大概是生怕他們聽不懂,用手做出扒飯的姿式。
陸臻眼眸深處放著綠油油的光,尚堅貞不屈地死撐:“不不……這個不行,我們按規(guī)定不能吃你們的飯。”
“吃……吃啊……沒,沒,好的……”大嬸一看陸臻不要,頓時急了,眼角的紋路都皺起來,想了想,忽然又把碗收回去。陸臻還以為這就算完事了,誰知一個轉身又端了回來,蒸臘肉翻了個倍,厚厚地鋪了一層。
敢情……陸臻黑線,她難道以為自己是嫌棄她家菜不好?
“吃……吃……好吃……”這會兒大嬸推得異常堅定。
“大媽,我們隊里有規(guī)定不能吃您家的飯�!笨蓱z的的阿泰一邊努力深呼吸,一邊咽著唾沫,一邊抵抗胃里的饞蟲。
娘唷,他都兩天三夜沒進熱食了,就著凄風苦雨地啃高蛋白壓縮餅干,這種時候讓他看到熱白飯,這……這……這不是誘人犯罪嗎!
只可憐雙方可供交流的詞匯實在不多,那位大嬸明顯沒有理解阿泰在說什么,倒是急切地挑起一片臘肉:“好吃,好吃……”
陸臻見大嬸身后吊著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小姑娘,細黃的頭發(fā)綁著整齊的辮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筷子上那片肉,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面前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笑道:“算了阿泰,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