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東西可以吧,整個京都只有我才有,這樣你還有什么擔心的?”
她手上那串就是前不久謝淮歸還于她的,將東西給出去的時候,溫黛還有些肉疼。
畢竟這么久了,也有些感情。
謝淮指尖勾著那串佛珠,輕輕摩挲,上頭還殘留著少女的暖香余溫。
在溫黛的注視下謝淮伸手放在了靠近胸膛的地方。
郎君不疾不徐的模樣,一舉一動活色生香,活像是勾人的狐貍精,溫黛沒來由覺得口干舌燥。
但很快就被地處險境的遭遇取代。
看著謝淮將東西收下,溫黛趕緊催促道:“這下可以救我了吧。”
謝淮點頭,“自然�!�
隨即,他伸手,兩手抓住她,虎口卡住她的上臂內(nèi)側(cè),猶如抱稚童的樣子,硬生生的將人從里面提溜了出來。
整個過程干脆利落,快到甚至讓溫黛都沒回過神來。
直到踩著硬邦邦的石面,溫黛心中才有了幾分真實感。
她心下一松,只是右腿卻很是不忍直視,上面已經(jīng)被淤泥沾滿,散發(fā)著陣陣腥臭的味道,就連衣裙上都有些泥點子。
溫黛看著差點沒暈過去,忍不住作嘔。
“快快帶我去洗洗�!�
如此定然是不能顯于人前的,得先收拾收拾才回去。
謝淮聞言,很是好說話的將人帶去了一條小溪。
溪水清澈見底,日光下波光粼粼。
溫黛迫不及待的單腳站立甩掉了臟污的繡鞋,坐在就近的一塊大石頭上將淤泥洗去。
只是淤泥太臟了,溫黛剛伸手就有些遲疑。
她才染了不久的蔻丹呢,想到若是沾上了淤泥,洗干凈了還要吃飯,溫黛想想就有些受不了。
她抿了抿唇眼神流轉(zhuǎn),瞧見了旁邊的謝淮。
近乎命令的語氣,“你,你來幫我洗�!�
下一刻,謝淮鷹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緊了她,聲音也有些冷冽。
“郡主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這般輕易……”
后面的話實在是有些過分,謝淮及時住口。
大周風俗之中,女子足部輕易不露于人前,唯有夫君可看。
溫黛竟如此輕易地就在他面前露出來。
她知不知道若是被人瞧見,到時候眾口鑠金,名聲掃地。
即便是她身份尊貴,可也難掩悠悠眾口。
溫黛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可她也沒覺得有什么。
反正這個破地方也沒人,只有她和謝淮。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這件事,謝淮,你都收了我的佛珠,這件小事都不愿意做,那我,那我也要反悔。”
她說得理直氣壯,先前是因為要求人才沒有底氣。
可現(xiàn)在她又不需要求人,態(tài)度自然而然的又強硬起來,很是記吃不記打。
“怎么,你個男人家,連點泥巴都受不了啊�!�
看著小郡主拙劣的激將法,謝淮摩挲著微微泛癢的指腹。
他心中莫名憋著一股氣,謝淮忍不住想,若是今日謝安在這里,她是否也會這般隨意。
如此這般想,便越發(fā)煩躁,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溫黛看著謝淮的冷臉本來還搖擺不定的心頓時就堅定起來。
還沒等她繼續(xù)說下去,卻看見剛才還冷著一張臉的謝淮突然笑了,朝著她走過來。
“既然郡主如此盛情邀約,在下自然不敢違背。”
本還有些慌亂的心,聽見謝淮答應(yīng),才稍稍鎮(zhèn)定幾分,她輕哼一聲。
想著謝淮也不是很聰明嘛,三兩下就被她嚇到了。
溫黛莫名有些小驕傲。
不過這種情緒只持續(xù)到謝淮從水中握住她的腳踝。
郎君的掌心分外的灼熱,像是火爐似的,溫黛沒忍住往后縮了縮,只是卻毫無作用。
謝淮嗓音有些沙啞,嗤笑一聲。
“怎么,郡主這就怕了?”
笑話,溫黛長這么大何時怕過。
她輕哼一聲不退反進,“誰怕了?”
她足心輕拍著水面,惡劣的把水花濺在了謝淮身上,看著沉默無言的謝淮,對此她毫無愧疚之心。
誰讓這家伙剛才敢威脅她的。
不過現(xiàn)在也不好翻臉,小郡主很是會捧殺。
“謝淮哥哥這么厲害,想來也會洗的很干凈吧�!�
陰陽怪氣的聲音,謝淮哂笑一聲,當真是不知死活。
他道:“自然�!�
小郡主捉弄人羞辱人的方法還遠遠不及這幾年他在國公府處境的一半,甚至連張文張武兩兄弟的手段都不如。
謝淮幼時沒讀過書,后來進了國公府,也多是被人恥笑。
那幾年總是格外的在意自尊心,覺得哪里不足補上就好,他便夜以繼日的拼命學(xué)。
認為這樣就讓自己有價值,就不會輕易的被舍棄。
可越是這般,謝夫人便越是視他為眼中釘。
為了讓謝國公對他失望,不惜買通他的摯友。
在院考時污蔑他讀著淫詞艷詩這等禁書,最終被迫再次留在了書院里面。
事后更是善解人意的出面平息此事,壓下所有傳言,讓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時至今日,謝淮尚且還能記住那書扔在他臉上,最后落在地上的那一頁。
上面的小畫之上正是女子的足。
旁邊甚至還有注解。
纖妙說應(yīng)難,須從掌上看。
古人言足即瘦、小、尖、彎、軟、香、正七子言。
謝淮以前尚且一知半解,如今對比,才知古者誠不欺人。
前朝奉行纏足,后周朝高祖皇帝宣武帝與其貴妃青梅竹馬,奈何貴妃家人為取悅宣武帝,強迫貴妃纏足。
宣武帝大怒,不僅將其褫奪爵位,更是下令周國境內(nèi)禁止纏足,違者四十大板,這才殺住了這股風氣。
但是近些年因著宮中盛行纖細,民間為討好,纏足之風死灰復(fù)燃。
而小郡主出行從來都是寶馬香車,手中的足白嫩綿軟連一點薄繭都沒有,猶如一尊暖玉雕刻而成。
因著愛美,就連腳上小郡主也染了蔻丹,粉與白的交織,一掌可握,讓人擔心會不會稍稍用點力氣便能折斷。
可惜白玉微瑕,染了泥污。
似乎是察覺到什么,小郡主不安分的往后縮,只是腳踝被他死死捉住,根本無路可退。
溫黛有些不適應(yīng),敏|感的地方被人捉住,一舉一動格外的勾動她的心弦,讓她有些擔心,甚至有些后悔。
“你到底洗不洗了�!�
聽著人的催促,謝淮喉間微滾,這才以掌做勺,掬著水淋在上頭,一點點將上頭的泥污洗干凈。
或許是女郎的肌膚嬌嫩,不過稍稍用些力氣,便是一道紅痕,謝淮盯著那道紅痕,眼神晦暗,心中有什么東西在躁動不安。
只能拼命的抑制住才能維持著面上這副圣人模樣。
只是溫黛顯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壓抑,只覺得謝淮用力又重又疼,她又縮不回來。
一時間氣上心頭,腳上掙扎著,一不小心失了控制,打在了郎君的臉上。
“啪”的一聲。
溫黛霎時間愣住了,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后果。
看著他冷白的肌膚上,分外明顯的紅痕,她一心虛,聲音也情不自禁的小了下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想著謝淮的作為,她又覺得自己占理。
“誰讓你太用力了,我好疼�!�
后面那個疼字她不自覺的說重了幾分。
“再說了,已經(jīng)洗干凈了,又不臟。”
小郡主開始為自己找補。
為了證明真的是干凈的,還拿手替謝淮擦干臉上的水漬,又攤開掌心讓他看,
謝淮方才升起的氣在這一刻瞬間煙消云散,有些無奈。
甚至還附和上,“郡主說的是�!�
沒等溫黛夸這家伙挺懂事的,就聽得遠方忽然傳來馬蹄聲,以及人聲。
溫黛有些慌亂,要是這副樣子被看見了,就糟糕了。
而且徐月她們走的好像也是這條線路,萬一謝安在里面,可就糟糕了。
雖然之前是想著讓謝安有危機感,但這一步是溫黛萬萬沒想到的。
萬一因為此事壞了計劃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下意識拍打著謝淮的肩膀,催促著,“快,快放開我,萬一是謝安哥就糟了。”
小郡主這如棄敝履的模樣,刺痛著謝淮的眼。
謝淮不知怎的,聽到這話方才壓抑住的在這一刻猛然竄上心頭。
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冷聲道:“郡主就這般喜愛謝安?”
連與他在一處,都不愿意讓謝安看見。
溫黛不知道謝淮怎么突然就發(fā)瘋了,她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手腳都被人捉住,動彈不得。
“謝安哥,那邊好像有溪水,不如過去休整片刻再出發(fā)�!�
聽到謝安的名字,溫黛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腿都快軟了。
偏偏謝淮抓住她,像是執(zhí)意要個說法。
【??作者有話說】
“纖妙說應(yīng)難,須從掌上看�!背鲎蕴K軾《菩薩蠻.詠足》
30
?
共乘
日頭高懸,時間一點點過去,謝安坐在馬背上,一路的奔波,讓他有些疲累。
不過他更關(guān)心的顯然是能不能找到心儀的獵物。
只要奪得頭名,他就可以向圣人請命,投身軍中,到時候即便是母親不同意,圣旨面前也沒有辦法。
聽著徐月的話,本想著趕路要緊,只是懷中的水壺里面沒水了,只怕會耽誤后頭的行程。
“走吧�!�
他點點頭附和,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往里走。
徐月此時心情出乎意料的有些急躁。
她伸手拂開身旁的雜草,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回事,難不成溫黛那蠢家伙并未上當?
當時告訴溫黛,就是想著若是溫黛要去,定然會走這條小路,而到時候兩方一旦遇上,場面就更好看了。
若溫黛依舊是以前那個溫黛,自然會將魁首拱手相讓,而她從此以后高枕無憂。
可若是沒有也無妨,她與謝安想法背道而馳,兩個人注定過不了這一關(guān),她也有了后頭的應(yīng)對之法。
一箭雙雕的法子,于她百利而無一害。
只是走了這許久,連溫黛的影子都沒瞧見,她有些失望。
旁邊的孫可瑩則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氣,想著溫黛還算聰明,只是心頭的大石頭還沒放下,就聽見前頭的謝安驚呼。
“音音,你怎么也在這?!”
只是驚喜不過片余,看著兩人分外親密的姿勢,謝安臉色微不可查的一僵,看向抱著溫黛的謝淮。
“兄長?你和音音這是?”
他喊得親密,似乎這般就能幼稚的將親疏關(guān)系區(qū)分開來。
謝淮橫抱著懷中的人,女郎赤裸的足緊緊的貼在他袖中的手臂上,因著緊張蜷縮著。
稍落后謝安的徐月很快也看見了,她捂住嘴,可還是泄露了。
“天哪�!�
“妹妹,你這荒郊野嶺,怎可與男子如此,如此親密,若是被外人知曉,你讓謝世子情何以堪�!�
她嘴上說著擔心的話,可話里話外都在拱火,暗示著謝淮和溫黛有私情。
果不其然,謝安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沒有,不是的�!�
溫黛訥訥想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她忍不住握緊手,咬唇思索著法子。
看著少女櫻紅的唇瓣被咬得泛白,謝淮才緩緩出口。
“徐姑娘既然知道名聲珍貴,如此大聲嚷嚷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不成�!�
“何況郡主只是崴了腳,既然郡主和謝家有婚約,以后自然都是一家人,這又有什么?”
謝淮說話一針見血,不僅指出了徐月的錯漏,還替溫黛將借口都找好了。
謝安下意識看向溫黛,“當真是如此?”
瞧著謝淮都如此上道了,溫黛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她一改先前慌亂無措的模樣,下意識掐住掌心,可是將將動作,掌心就被人捉住,緊接著撐開緊扣住她。
溫黛瞳孔驟縮,而謝淮仿若不知,只是懶散的瞧著她,甚至還有閑心的替謝安催促。
“郡主快說啊,回頭在下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溫黛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可也只能繼續(xù)方才的計劃,擠不出眼淚,她就直勾勾的看著謝安。
“謝安哥這是不相信我嗎?”
若是往常謝安定然還要斟酌,可是經(jīng)過這段日子相處,他深知溫黛變化。
下意識不愿意讓她傷心,也不愿意讓謝淮看了笑話。
“怎么會,音音所言,我定然是深信不疑的�!�
溫黛這才破涕為笑,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我就知道謝安哥哥才不是那等子小心眼,定然深明大義�!�
謝安就算先前還有些不舒服,可在溫黛這副吹捧下,那點子不開心早就在九霄云外去了。
看來,溫黛心中最重要的依舊是他。
謝安尚未發(fā)覺,他已經(jīng)一點點的開始在意自己在溫黛心中的份量。
待日后生根發(fā)芽,才知其深入骨髓。
饒是聽慣了溫黛平日里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曉得她是為了迷惑謝安才如此。
可謝淮心中只覺得被什么東西壓住,煩悶得緊。
他分辨不清,便只能歸結(jié)于是看見謝安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溫黛這個家伙蒙騙的結(jié)果,為他感到不值罷了。
幾人對話之間云淡風輕的就將徐月種下的暗刺消除她怎能甘心。
她眼神一轉(zhuǎn),笑著關(guān)心道:“我也只是擔心是妹妹迷路了,畢竟這里人跡罕至,尋常人可不會到這里,莫不是妹妹也來尋雪鹿?”
她笑了一聲,“我原也只是說著玩玩,想不到妹妹居然如此想要得到那般珍奇的東西,莫不是也心屬魁首?”
這番話說完,原地的氣氛霎時間變得奇怪起來。
謝淮也在看,溫黛要如何破開這一局。
無論是否認或者承認,結(jié)果都會不盡人意。
畢竟這條路是西山的唯一之路,若是否認,說不得還會在謝安面前落下一個壞印象。
前面那么多準備,她怎甘心在此前功盡棄。
她當即嘟囔一聲,“誰知道那雪鹿是真是假,再說了我沒見過,我想看看也不行嗎?長姐這話說得我好像急功心切似的�!�
她避開了魁首的坑,只說著想要見識見識。
畢竟拿到魁首并不是絕對,關(guān)鍵時刻她依然可以舍棄,可唯獨徐月是絕對不能拿到魁首。
謝安聞言搖頭輕笑,溫黛果真還是個小孩子心性。
他笑道:“好好,待回頭找到,我定要好好拿過來給音音好生看看�!�
看著謝安這副莫名自信的模樣,溫黛嗤之以鼻,這么會說,上輩子還不是被徐月拿到了頭籌。
裝什么大尾巴狼呢。
溫黛嘴角嘲諷一閃而過,唯獨謝淮看得清楚。
他眼中閃過深思,無人知曉。
眼瞅著都被溫黛巧妙的避了過去,徐月有些心急,直到謝安一聲急著趕路,她才回過神來。
只是到這里又出現(xiàn)了分歧。
溫黛毋庸置疑是沒帶馬的,而謝淮本就是跟蹤,自然輕裝上陣,兩個人都沒有馬。
偏偏原地也只有三匹。
“不若讓溫郡主和謝世子一道,反正兩人親密些也不會惹來非議�!�
一直沒說話的孫可瑩忽然開口,只是說到后面她看著徐月的眼神,忍不住越來越小聲。
“可謝世子這馬烈,況且到底還是未婚,只怕不妥當,不過還是問問溫郡主的意思吧。�!�
徐月狐疑的看了一眼孫可瑩,這家伙怎么回事,平日不是對溫黛深惡痛絕,眼下怎么還給溫黛和謝安創(chuàng)造時機。
謝安沒說話,可往后挪了挪留出了前頭的空位,意味不言而喻。
這可是個接近謝安百年一遇的好機會,還有什么比共騎一匹馬更能培養(yǎng)感情的。
溫黛激動得當即就準備越下去,連自己沒穿羅襪都忘記了。
謝淮看著企圖‘越獄’的人,狀似手酸了的將人往上顛了顛。
溫黛本就使不上力氣,眼下被這么突如其來的一下,原本藏在人袖中的,差點就這么露了出去。
嚇得溫黛趕緊往里貼了貼,她沒忍住瞪了謝淮一眼。
“你!”
謝淮適時出聲打斷了她的控訴。
“不若如此,就讓徐姑娘和安弟同乘,我就帶著溫郡主騎徐姑娘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