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又青眼睛都睜大了,有些遲疑“就這么說會不會...”
可她在溫黛堅定的眼神下,只好遵命前去。
溫黛冷哼一聲,撇了撇嘴,雙手環(huán)胸,讓那家伙一天到晚奇奇怪怪的,跟個鋸嘴葫蘆似的什么都不說,她才不伺候了。
屋內(nèi),大長公主揉了揉額頭,有些無奈,“這孩子�!�
秋嬤嬤安慰道:“現(xiàn)下小郡主性子活潑些了也是好事,總不像先前那般沉悶,可才是嚇人呢�!�
大長公主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不過她到底還是擔(dān)心。
“音音如此胡鬧,她是不上心,可那謝淮就未必了,我就音音這么一個女兒,怎么舍得她去聯(lián)姻,還那么遠(yuǎn)�!�
想到此,大長公主越發(fā)擔(dān)心。
古往今來,聯(lián)姻的,就連公主尚且都未必能有個好下場,更何況是音音,身后可沒有周國皇室。
秋嬤嬤想了想道:“奴婢倒有個法子,如今聯(lián)姻之事尚且虛無,殿下不妨先斬后奏,若是郡主成了親,那謝淮難不成還能讓郡主和離不成,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長公主嘆了口氣,“這法子雖好,卻也兇險,容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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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嫁給謝淮。”
如今開了春,紫金山上草木郁郁蔥蔥,遠(yuǎn)處山巒迭起,有巨口自山頂,引來河水,便垂直而落,氣勢恢宏,水霧繚繞。
溫黛跟在謝淮身后,心不在焉的踩著軟綿綿的嫩草往前走,誰知道瞧著無害的草下竟藏著坑洞陷阱。
溫黛一覺踩空,重心不穩(wěn),忍不住驚呼一聲。
還好前面的謝淮及時轉(zhuǎn)身,拉住了她的手臂,才避免摔在地上。
她心思也回了神,心臟砰砰亂跳。
身側(cè)是青年冷冽的青竹香,很奇怪的香味,不似尋常香料那般悶人,倒透著初雪的味道。
溫黛忍不住問他,“你用的什么香料啊�!�
汴京那么多香料,她硬是沒聞到過相似的。
不過,她等了半天都不見謝淮回她,她有些奇怪,抬眼卻對上了謝淮黝黑的眼睛。
漆黑的眸子倒映著她的聲音,平心而論,論相貌謝淮自然是頂好的,可她就是覺得心慌的很。
男人五官走勢利落鋒銳,眉骨深邃,山根高挺,帶著些許侵略,讓人無法忽視。
似乎所有秘密在他眼前都無所遁從。
眼下瞧著他愣神,溫黛又說了一遍。
“你怎么了?”
謝淮眼神微閃,盯著她。
“我只是想到郡主從前見我,也這般問過�!�
這下溫黛倒是來了興趣。
她好奇出聲,“那你覺得以前的我是怎么樣的?”
溫黛本以為謝淮定然會說各種各樣的好話來夸她,畢竟他不是說他們從前感情很好嗎。
可謝淮只是輕笑一聲,望著她的眼睛道:“郡主從前,嬌縱又蠻橫,小心思也多,總喜歡捉弄人�!�
??
“那你為什么還...喜歡我�!�
溫黛有些生氣,這人到底站哪邊的,不過說到后面幾個字,她忍不住降低了些許聲音。
謝淮佯裝深思,“因為我知道,小郡主內(nèi)心是個很好的人�!�
好到那些嬌縱和蠻橫都是無傷大雅,讓他忍不住想要收入囊中,奉若珍寶。
原本還有些不高興的小郡主,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輕咳兩聲故作鎮(zhèn)定。
“還行吧�!�
她低垂著腦袋盯著嫩綠的小草,被碾碎的漿液有些沾到了裙擺上,她沒在意,而是繼續(xù)問著。
“可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我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而且秦國太遠(yuǎn)了,我不想離開阿娘�!�
自她醒來,是阿娘終日里細(xì)心照料,她不舍得離開。
謝淮望著低著腦袋的小郡主,神情微僵,心中抽痛一瞬,可很快就被壓下。
“可如今,周國衰弱,你阿娘與陛下爭權(quán),與太子為敵,她只有你這么一個軟肋,若是將來太子繼位,你覺得他會放過你,還有你阿娘嗎?”
謝淮并沒有選擇以情打動,而是已最直觀的利益而言講清事實(shí)。
將這場溫情的表面撕開一個口子,露出底下的暗流涌動。
看著小郡主詫異的模樣,謝淮知道她沒想過這一步。
“若你嫁我,你阿娘身后有秦國,再不濟(jì)也不會淪落到哪里去,姝兒,這是一場雙贏的局面�!�
他不想讓她覺得逼迫,適當(dāng)?shù)姆湃崃寺曇簟?br />
“姝兒,我知你如今不信我,我等得起,可還有三日,三日后我啟程離開,屆時什么都晚了�!�
謝淮的話,直到回府的時候,一直都在溫黛腦海中不斷的回響。
她咬緊唇,下意識想去找阿娘,可卻被告知府內(nèi)有客,大長公主在書房和人商量事情。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只是溫黛從來沒有刻意關(guān)心過,可想到謝淮的話,溫黛鬼使神差的去了書房。
書房外有個小角落,那里平日撒掃丫頭都不會去,最適合藏人,溫黛也是偶然間才發(fā)現(xiàn)。
她一邊盯著在外面看守的人,一邊小心翼翼的貓著身子來到窗欞之下。
在這里,她幾乎能清楚的聽見里面人的聲音。
她聽見阿娘的聲音有些憤怒。
“本宮這個好侄兒,這是防備著我,便鐵了心要將音音送走,以此要挾本宮不成!”
李安之這次來,帶來了新的消息,宮內(nèi)有傳聞,圣人已經(jīng)下旨,只待三日后謝淮離開時宣讀。
永慶帝如此斬釘截鐵的決定,就連李安之都是頭一次遇見,雖不知消息真假,可總歸是事出有因。
聯(lián)姻之事,怕是板上釘釘了。
“若是咱們提前發(fā)動呢?”
大長公主聲音有些急。
他知道溫黛就是書寧的心尖肉,嘆了口氣,將事實(shí)說了出來。
“如今圣人身體好轉(zhuǎn),下頭也人心浮動,先前臣還有六成把握,可如今卻只有三成�!�
畢竟大長公主的軟肋實(shí)在是太明顯,說難聽點(diǎn),只要圣人一日不死,那么大長公主始終都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如何不從。
先前本以為永慶帝命懸一線,這才生了心思。
如今不曾想這么突然,打破了他的所有計劃,難不成太子心軟,決定放過了永慶帝不成。
若是如此,那么大長公主的地位就被動了。
李安之眼神微閃,為難道:“那秦國國君對音音有情,如今局勢,唯一的破局便是聯(lián)姻,不妨——”
“不行!”
大長公主知道李安之再想什么,一口否決。
“若說先前我還遲疑,可自從謝淮送來那封信,本宮便決不允許音音嫁給那等心思深沉的人�!�
大長公主拿過信封遞給他,上面由火漆封面,眼下已經(jīng)是被打開的狀態(tài)。
李安之拿出信紙,一一掃過上頭的內(nèi)容。
大長公主接著道:“他以秦國軍隊為勢力,甚至愿意除掉太子,只為了音音嫁給他,他什么都知道,若音音嫁過去,山高路遠(yuǎn),我不在,她如何能對得過這般算計的男人�!�
天下男人說白了不過都是一樣的,年輕時尚且有幾分眷戀,可容貌衰退呢。
就算是真心,可世事磨難,又有幾人扛得過,到時候溫黛可就真的沒了退路。
李安之看完也是沉默,他也沒想到,他們得心思被謝淮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的誘惑巨大,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是心性不堅的只怕早就同意了。
古往今來,聯(lián)姻保障利益,籠絡(luò)勢力,都是司空常見的事情,尤其是在皇家這等人情薄涼的地方。
可偏偏大長公主是個例外。
大長公主眼下心里也亂的很。
“總有法子的,本宮不信沒了音音,就劈不開這個局勢,太子和圣人,總歸不會是一條心。”
可李安之和大長公主都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需要時間的,可偏偏如今最奢侈的就是時間。
窗外,早沒了溫黛的身影。
她捂住嘴,拼命抑制住,一口氣憋著離開了那個地方。
幾乎是一路狂奔回了邀月閣。
一進(jìn)屋,剛關(guān)上門,身體就軟了,癱坐在地上。
溫黛蹲在門背上,抱著膝蓋,眼中滿是不知所措。
她沒想到啊,在她眼中簡單的事情,會造成這般局面,甚至關(guān)乎到阿娘的安危。
她心中亂成一團(tuán),紅潤的唇瓣被她咬得泛白。
溫黛就這么枯坐著,連晚膳都沒用,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
又青本以為郡主玩累了,可翌日,也是如此,她就有些心慌,拍門喊著郡主的名字,郡主也不回應(yīng)。
伏清正巧來此,因著大長公主昨兒剛找他談話,問他愿不愿意幫溫黛躲過聯(lián)姻。
就連大長公主都不同意這件事情,伏清當(dāng)時郁悶的心情一下散盡。
是啊,即便溫黛和謝淮曾經(jīng)喜歡,可不代表如今也是如此。
一切不過是謝淮自說自話,只要溫黛不愿意,他說的便都是空話。
如此想通,伏清才覺得心情舒暢,想到前幾日對小郡主都有些愛搭不理的模樣,他忍不住有些后悔。
為此他還專門買了一大堆小郡主愛吃的東西,想著負(fù)荊請罪,小郡主應(yīng)該不會那么狠心的。
剛進(jìn)了院子就瞧見又青拍著門喊溫黛的名字。
他道:“怎么了?”
又青搖了搖腦袋,聲音都帶著幾分哭腔。
“奴婢也不知道,從昨兒郡主見了那謝淮回來便是如此模樣,米都未進(jìn)一顆,奴婢怕郡主是不是出事情了。”
聽著事情緊急,伏清忙道:“你先去喊殿下過來,這里我看著�!�
又青忙不迭的點(diǎn)頭,扭頭就去尋人了。
伏清將手頭的東西放下。
“溫黛,是我伏清�!�
聲音落下,原地陷入寂靜。
半晌,里屋才傳來了聲音。
“你來做什么?”
溫黛的聲音有些冷漠,可伏清不以為然,總歸是理他了不是。
他道:“前些日子是我不對,你是不是生氣了,就算是生氣也不能傷了身子,我給你買了東街的櫻桃酥和果脯,要不咱們吃著聊?”
溫黛蔫巴巴的蹲在門后面,低聲道:“不用了,反正我也沒怎么生你的氣�!�
她現(xiàn)在可沒時間想這些東西。
溫黛現(xiàn)在煩得很,不想聽伏清在這唧唧歪歪的。
她道:“你走吧,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說話�!�
外頭的伏清急得上火,抓耳撓腮的,既然不是生他的氣,那這又是為了什么。
所幸很快,大長公主來了。
她看著緊閉的房門,又想到又青說的事情,皺緊眉頭,語氣難得冷了。
“音音,你要是再不出來,阿娘可生氣了�!�
里面沒有傳來聲音,大長公主想著是不是昨兒謝淮說了什么。
她又道:“阿娘知道你不想聯(lián)姻,可也不能不吃飯不是,萬事有阿娘在呢,誰敢逼你�!�
少頃,門“嘎吱”一聲打開。
溫黛還穿著昨兒的衣裳,只是神情蔫巴。
她站在屋內(nèi),望著外面的大長公主。
“阿娘,我要嫁給謝淮�!�
【??作者有話說】
謝淮:老婆老婆,快到碗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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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和別人訂婚了
少女的話,恍若晴天霹靂,砸在伏清身上,也將他的那些心思砸得稀巴爛。
就連大長公主也被這話震驚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音音,你說什么呢�!�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可溫黛看著兩人,一字一句道:“我說,我要嫁給謝淮。”
她知道阿娘心疼她,可她做不到。
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阿娘為難,最后卻因為她陷入危險的地步。
左右不過是聯(lián)姻罷了,她既然嫁過去,大不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去管那些東西,好好保命。
等到時候阿娘這邊安全了,站穩(wěn)了腳跟,她再做打算。
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罷了。
溫黛只能這樣安慰著自己。
眼見著溫黛的臉色認(rèn)真不像說笑,大長公主皺緊眉頭,語氣略柔幾分。
“音音,你告訴阿娘,是不是那謝淮跟你說了什么,你不要信他,有什么都有阿娘在呢�!�
大長公主握著溫黛的肩膀,神情認(rèn)真。
一旁的伏清也回過神來,連忙附和,“是啊,你可千萬別做啥事,殿下已經(jīng)想到了法子�!�
“只要你和我成親,就能騙過謝淮和圣上,你放心,這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你心中不必有負(fù)擔(dān)。”
生怕溫黛走錯路,伏清忙不迭的將昨兒和大長公主商討的事情一股腦的說出來。
說完緊張的看著溫黛。
“假成親?”
溫黛擰緊眉頭看向大長公主,想問問這是不是真的。
大長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凝重,“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了,音音,你不必?fù)?dān)心,到時候就說你和伏清早有婚約,不過是訂婚宴罷了不會引人注目的�!�
溫黛看著大長公主臉上藏不住的關(guān)切之意。
她抿了抿唇,半晌才啞聲道:“那阿娘呢�!�
“什么?”
大長公主有些不理解。
“如此倉促,圣人會相信嗎,到時候若是怪罪,阿娘你怎么辦?”
溫黛眼尾微紅,盯著她。
大長公主眼神微閃,哄小孩似的。
“阿娘可是大長公主,陛下顧忌名聲,不會做什么的,你不必?fù)?dān)心,阿娘自會解決�!�
她沒有多說,只讓溫黛放心。
溫黛只覺得喉嚨哽得厲害,酸脹酸脹的,她哪里不知道,阿娘哄她罷了。
她微微咬唇,別開眼,堅定道:“阿娘不必再勸了,我就要嫁給謝淮�!�
她說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這次無論是誰來敲,她一概不理。
大長公主捂著發(fā)脹的額頭,有些無奈。
“這丫頭,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
她屬實(shí)沒想到,溫黛會如此抵觸,還這么犟,平時也沒見這樣啊。
伏清望著緊閉的房門,半晌,眼中的遲疑落定為堅定。
他握緊手扭頭看向大長公主。
“殿下,如今三日之期快到,只怕容不得郡主胡鬧了,不如先斬后奏,我來解決這件事,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
少年俊秀的臉上是決絕的神色,讓大長公主看得一愣。
可看著他緊繃的身體,大長公主嘆了口氣。
“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
初十,宜嫁娶。
有路過公主府的,瞧見外頭牌匾之上掛著紅綢,又是炮仗齊鳴的,忍不住的好奇。
一問之下,才知道,今兒個是小郡主辦喜事,聽聞是一早訂了婚約的,現(xiàn)下挑了個好日子辦訂婚宴。
這件事情陣仗之大,很快就被好事的百姓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是整個汴京都知道了。
宮內(nèi),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永慶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神情難得大怒,一把將硯臺扔了出去。
上好的烏金硯,就這么撞到墻角,四分五裂,墨汁四濺。
永慶帝臉色漲紅,不停來回踱步。
“好啊,真是好啊,大長公主還真是好算計,不想讓溫黛聯(lián)姻,居然還弄出這陣仗來,怎么普天下就她女兒尊貴,她要這么打朕的臉,打秦國的臉!”
“多少年來,就連公主聯(lián)姻和親都是極大的殊榮,她還敢抗旨不成!”
永慶帝越想越氣,氣得胸廓不住起伏,連帶著扶著桌案嗆咳起來。
“陛下切莫生氣,千萬小心您的身子,眼下為今之計,是趕緊安撫秦帝陛下才是�!�
一旁的大監(jiān)趕忙安撫著,又差旁邊的小太監(jiān)去叫尹神醫(yī)來。
永慶帝想想也是,當(dāng)即就傳了口諭,不過太監(jiān)們?nèi)フf未免顯得輕視,他想了想,干脆就讓太子代他前去。
太子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也很是震驚,不過轉(zhuǎn)眼就是喜上心頭。
大長公主和陛下鬧得越僵,對他來說反而是件好事,畢竟他作為小輩又是儲君,不能名正言順的同大長公主作對。
可父皇就不一樣了,他是天子,就算是做了什么,也只會是大義滅親,史書工筆還不是由天子書寫。
如今大長公主自己找死和秦國為敵,和皇室為敵,遭罪的是她自己。
他要做的,就是坐收漁翁之利,借父皇手除掉大長公主,而父皇,也該退位了...
想明白這些,太子當(dāng)即領(lǐng)了旨就往謝淮所在的府邸而去。
彼時謝淮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棋局,正聽著林振說著小郡主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