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曈打開茶罐,茶勺舀了幾顆茶珠倒進杯中,點頭道:“嗯,葉瑄是我媽媽,師姐你也喜歡她的書嗎?那幾本都是好久之前的言情了�!�
“葉瑄……是你母親?”許夢雅睜圓了眼,沒料到世界這么小,蘇曈竟會是自己喜歡的作家的女兒。
“對的。”蘇曈拿起熱水壺,壺嘴里傾倒出溫燙的開水。
捧著微燙的馬克杯,許夢雅垂著頭看在杯中遇熱后緩緩綻開的茶葉,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天看到,我愣了好久,明明前一天,葉阿姨還發(fā)了在意大利時的趣聞,誰都沒想到第二天……”
葉阿姨是許多葉瑄的鐵粉給她起的昵稱。
“嗯,媽媽出車禍的那天晚上我們還一起吃飯慶祝我拿到錄取通知書了�!碧K曈湊近杯緣呼了呼水蒸氣,輕嘬了一口。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許夢雅捏緊了杯壁,頭又往下垂了一些,零碎地念叨著“抱歉”、“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啊,別這么說,我很開心能遇見喜歡媽媽文字的讀者�!碧K曈笑著放下杯子,拉開抽屜,在首飾盒里摸出一枚古董胸針。
她把胸針遞給許夢雅,許夢雅心里想著事,本能地攤開手接過。
50年代的胸針小而美,金色霧面的枝葉托著若干顆渾圓細小的巴洛克珍珠,是株精致的鈴蘭。
“這個是那時候媽媽在米蘭買的,本來說想拿來做,但后來一直沒有送出去,難得能在這碰上媽媽的讀者,送給你呀。”蘇曈笑道。
許夢雅盯著在手掌心靜躺著的珍珠花朵,過了很久,她說了聲抱歉。
聲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
傍晚時終是下了場雨,地面積起一灘灘水洼,樹葉從枝干上被雨水打落,飄停在水面上是一葉搖搖晃晃的輕舟,下一秒被經(jīng)過的途人一腳踩進了水坑里。
雨珠落在傘面上淅淅瀝瀝,蘇曈跟趙瑩瑩道別后往學(xué)校東邊的大門走,東門有很多食肆和奶茶店,不少學(xué)生下課后都在這邊聚集。
人多車雜,蘇曈小心避開地上的水洼和車子濺起來的污水,往巫時遷停在奶茶店門口的車子走去。
巫時遷正研究著手里的說明書,把激活了的手表和手機app連接上,聽到車窗被敲了敲,抬眸見是蘇曈,趕緊伸手按開了門鎖。
蘇曈把車門往外拉開了一些,人坐上椅子后把白色折骨傘收疊起來,在車外甩了甩雨滴再拿進車里。
巫時遷接過濕漉漉的雨傘丟到后排地墊上,抽了幾張紙巾,遞出到一半時頓住,改為直接幫蘇曈拭去她額角沾上的水珠,順手捏了一把女孩的小臉,軟聲說道:“是不是不生我氣了?”
關(guān)上車門的蘇曈微微蹙眉:“我沒有生氣啊�!�
“那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俊蹦罅藘上�,巫時遷覺得蘇曈皮膚有點冷,牽過她的手抓在掌心里捂著。
“我上課呀巫老師,今天下午連著上四節(jié)課呢�!碧K曈兩手都被他握住,沒辦法拉上安全帶,“我沒生氣,就是沒想到那么巧,巫柏軒是你弟弟,有點被嚇到了�!�
巫這個姓不常見,加上巫時遷說過他弟弟今年大一,她便發(fā)信息問了巫時遷這件事,沒想到巫柏軒真的是他弟弟。
“我弟弟是會吃人嗎?嚇到什么啊,膽子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小?”巫時遷笑道,他手大,一只手就能握住她兩只,便空出了左手幫她拉過安全帶。
喀嚓一聲,還偷了個吻。
蘇曈微撅著唇:“那不是四舍五入,等于見家長了嗎?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說一聲啊,害我對他態(tài)度一直不怎么好�!�
巫時遷捏了捏她的手指,輕聲問:“你對他態(tài)度怎么不好了?說說看�!�
“就他之前想加我微信,我沒給……”
“就這事?不給是對的啊,小姑娘的微信哪能隨便給人��?”巫時遷暗暗松了口氣,勾起嘴角笑。
“那之后我見到他要用什么態(tài)度呀?我跟他一個社團呢,下周有活動又要碰面了�!�
之前巫柏軒是普通同校同學(xué)時她可以不那么熱情,可現(xiàn)在巫柏軒變成是自己男朋友的家人,總不能見到他還擺起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吧。
“唔……要不這幾天我找機會跟他說起這件事吧?然后正式介紹你給他認識,好嗎?”
蘇曈考慮了一下,點點頭:“好哦,聽你安排。”
從一上車蘇曈就留意到巫時遷大腿上擱著一盒子,粉紅色的,還有些說明書包裝袋什么的,她朝那揚了揚下巴:“那是什么呀?”
巫時遷順勢拉起她的左手,掏起盒子里顏色粉嫩的手表戴到她手腕上,蘇曈手腕細,戴上后還顯得表盤老大一塊。
天色陰沉加上車里沒開燈,蘇曈一開始沒看清以為是iWatch,等巫時遷給她戴好了她才拿到眼前看,“……這是兒童手表?”
手表已經(jīng)充了電,蘇曈輕輕一觸,表盤亮起,顯示屏跳出來一只小兔子笑著問她要用什么服務(wù)。
蘇曈被逗樂,笑得一顫一顫:“怎么……怎么會送我這個�。俊�
巫時遷覺得自己借花獻佛還送這種禮物真是太荒謬,但看著蘇曈笑,心里頭就像吃了一大包砂糖那般甜。
“我覺得這個挺適合你的啊,我朋友那多出來一份,被我順來了。”
巫時遷拉好自己的安全帶準備開車,笑道:“他說他家小孩一人一個手表,那我想我家小孩怎么能輸呢,必須也得有一個�!�
管理花茶39.
別看(5500+)
39.
別看(5500+)
巫時遷不知是第幾百次按開手機緊盯著那地圖上的定位看。
張佳騰把茶壺里的茶水滴盡,依次拿起茶杯放到幾個男人面前:“巫時遷,你快變成一塊石頭嘍�!�
眼皮一直抽跳的巫時遷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張佳騰:“什么石頭?”
“望、妻、石。”張佳騰說完之后哈哈大笑,坐旁邊的李馳和樊天都笑得癱在沙發(fā)上。
“……你什么年代的?說話土死了�!蔽讜r遷揉了把蜷在大腿上的豹貓腦袋,伸手去拿茶幾上的茶杯。
店門被推開時卷進了一陣涼意,掛在門口的海螺風(fēng)鈴響了幾聲,茶幾旁的幾人同時回頭。
姚光沒撐傘,下車后小跑著進來,他拍了拍肩頭的水珠往屋里走:“抱歉抱歉,局里最近太忙�!�
“忙什么案件呢我們的姚大警官,都快兩個月沒見到你了,怎么約都約不動�!睆埣羊v從桌下摸出個茶杯,擱到茶盤上用熱水沖燙。
姚光坐到巫時遷身旁的扣扣號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位置,伸手想從他腿上奪過貓兒來擼一把,巫時遷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先來后到懂不懂?”
“是是是,還得尊老愛幼。”姚光摸出煙盒給各位老大哥派煙。
他們這群人里頭變化最大的得算姚光。
姚光比巫時遷張佳騰小一歲,高一的時候就一直跟在這群“刺流仔”*身后當(dāng)小狗腿,什么搶籃球場,什么為學(xué)校“名譽”而戰(zhàn),打架斗毆這類的事情也沒少參與,直到高三時姚母改嫁,姚光竟在繼父的影響下最終選擇了警察這條路。
“兩個月沒見,遷哥和小女朋友發(fā)展得怎么樣�。坑袥]有被小姑娘嫌棄你不中用?”姚光斜咬著煙,拿打火機準備給巫時遷點上。
巫時遷擺擺手,把指間未燃的煙放到茶杯旁,沒什么好脾氣地說:“滾,一個個的都等著看我笑話�!�
“你遷哥,應(yīng)該到現(xiàn)在還沒機會被小姑娘嫌棄�!狈觳迳弦蛔�。
“這不能啊,我們當(dāng)年迷倒萬千女生的流氓校草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姚光收回打火機,摸出一直有信息聲在響的手機。
“你們也就三十出頭,一個個說話都跟老大爺似的,嗯……透露著一股濃濃的舊時代氣息�!�
腿上的貓突然睜開了眼,或許是被接連不斷的叮咚聲惹毛,不安地扭動著身軀,巫時遷把它像小孩一般抱起,擱在胸口上順著背。
“那你教我們幾個說說現(xiàn)在小朋友用的詞?”李馳捏了塊黑豆沙朥餅*丟進嘴里。
“‘阿偉死了’,知道什么意思嗎?”巫時遷問。
幾人面面相覷,搖搖頭,樊天傻傻地問:“阿偉是誰?”
倒是姚光回答得快:“啊我死了,awsl,是吧?”
“唷,不愧是網(wǎng)警,對網(wǎng)絡(luò)用語就是熟悉啊�!�
懷里的貓兒還在焦躁地扭著身子,巫時遷想它是不是渴了餓了,想把它放到地上,可豹貓竟亮出了不長的爪子鉤住他肩背處的衣服。
似乎被貓兒的脾氣給傳染了,巫時遷心頭的焦躁又多了一分,他輕拍了一下豹貓的腦袋:“怎么呢?安靜一會�!�
自從蘇曈一小時前發(fā)信息跟他說活動差不多結(jié)束了,后面就沒了音訊。
沒接他電話沒回他信息,他只好開了那兒童手表的定位看看她到了哪,卻發(fā)現(xiàn)定位在原地一動不動。
巫時遷開始想東想西,想她是不是被同學(xué)灌酒了,是不是玩兒嗨了,是不是那手表定位不準了。
他又按開手機,這次是準備給巫柏軒打電話了。
“嗯……”姚光刷著微信群里幾百條信息,眉間的皺褶越來越多,拉到最上方時看到了張相片,他趕緊按開,接著罵了句臟話:“操他媽的,今晚怎么臨時要開直播了……”
坐姚光身邊的樊天湊過頭看了一眼:“什么直播?色情直播?姚光你知法犯法啊?”
聽他這么說,巫時遷也下意識往姚光手機瞄了一眼。
“不是,我們最近在抓一個搞色情傳播的網(wǎng)絡(luò)團伙……”
對著十幾年的兄弟姚光也沒法透露太多案情,他準備喝多一杯茶就趕緊回局里,右手剛拿起白瓷茶杯,左手的手機就被搶走了。
窗外突起了一陣狂風(fēng),雨水斜著身子噼里啪啦撞擊在落地玻璃上,路旁的烏墨被風(fēng)吹得彎了腰。
一直乖順的貓兒炸起了毛,爪子在巫時遷背上飛快刮了一道痕,掙脫開男人的桎梏跳下地跑到門口,弓起背脊豎起尾巴,對著門外嘶啞低吼。
褐紅的茶水潑灑到牛仔褲上,姚光顧不上燙,重重摔下瓷杯伸手想搶回手機:“哥!干嘛呢!”
巫時遷啪一聲擋開姚光的手,把手機里的相片放大到最大化。
相片里只有拍到女孩腰部以下,身上衣服還在,相片上打了一行字「22:30-Start」。
可,白色裙擺掩不住潔白纖細的雙腿,是黑夜里的鮮切百合。
被巫時遷放大的是小腿往下的部位,黑色棉襪及踝,以及那雙他十分眼熟的棕紅皮鞋。
*
許夢雅手肘撐在膝蓋上,被手掌擋住的臉龐慘白如灰土。
在她身旁躺著蘇曈的小包,里頭的手機沒開聲卻一直在震動,每一次震動都像機關(guān)槍在她心臟上掃射著。
她不停念著“別怪我”、“對不起”、“我也不想的”,破碎且凌亂。
她不是第一次幫鄭明寬干這種事,可這一次卻是最難受的一次,她就像條被丟在鐵鍋上的魚翻來覆去地煎烤著,身上的皮沒有一塊是舒服的。
許夢雅倏地咬住自己的手掌肉,咬得用盡了全力,咬得沒一會便嘗到了血腥味。
她用疼痛提醒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這一次之后鄭明寬就會放過她,因為鄭明寬找到新的玩具了。
可她沒辦法在留在這,她抓起自己的包,把一樓的燈都關(guān)了,反鎖了門跑了出去。
*
蘇曈躺在黑牛皮沙發(fā)上,她沒有完全昏迷,大致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還是有印象的。
只是她渾身發(fā)燙無力,嗓子燒得發(fā)不出聲音,盡管思緒沒有混亂,可頭暈得很,腦子像被放進了榨汁機里攪拌,有強光穿透了眼皮如針扎著瞳孔。
隱約間她聽見鄭明寬說著什么“十點半”、“新玩具”,還有相機快門的聲音。
她集中精力嘗試著找回聲音和力氣,耷拉在身后的右手指尖幾不可察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