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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樂景不卑不亢道:“我是吳老師的學生,今天是過來旁聽的�!�

    楚雄張了張嘴,還想諷刺幾句,不想一個長頭發(fā)的白胡子老頭兒走了進來,他立刻閉嘴了,恭恭敬敬道:“所長好�!�

    所長穿著飄逸的白色練功服,看起來不像學者,倒像個剛破關的道士。

    他用笑吟吟的目光在場內掃視一圈,特意在樂景的臉上頓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鎮(zhèn)定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會吧。”

    他坐在首座,笑呵呵的仿佛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

    “今天,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漢語拼音化方案。咱們關上門說話,集思廣益,各抒己見,有什么說什么,不必有心理包袱。”

    第199章

    回國之無問西東(14)

    所長的話剛落,楚雄就迫不及待發(fā)言道:“所長,這是我新寫好的漢字拉丁化方案,還請您過目�!�

    說完,他就雙手拿起資料畢恭畢敬的提交給了所長。

    所長抬手隨意翻了幾頁,輕笑一聲,抬頭直直看向吳松孺,“老楚的提案,聽說上回你們給斃了?”

    吳松孺面無表情道:“他方案不行�!�

    宋奇連忙給他找補道:“我們當時是舉手表決的,這是少數服從多數。”

    楚雄冷笑一聲,不陰不陽道:“上一回投票的時候所長不在,我要申請重新投票。”

    吳松孺輕蔑的掃了他一眼,“再投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楚雄針鋒相對:“投票還沒開始你就已經知道了結果?難不成你能操縱選票不成?”

    “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毖劭粗鴥蓚人馬上就要吵起來了,所長頭疼的打斷了他們。

    “上回我沒在,老楚你再把你的想法講一遍,我聽聽怎么樣�!�

    于是楚雄就用勝利的眼神看了吳松孺一眼,滔滔不絕開始敘述他的想法。

    樂景肩負著幫吳老師進行會議記錄的重任,所以他無奈的開始記筆記。

    記著記著,他就也開始煩楚雄了。無他,廢話太多。

    為了印證自己拉丁化漢字的合理性,他扯虎皮做大旗,拉了無數名人為他背書。

    首先被他拉來背書的,當然是明代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和法國耶穌會傳教士金尼閣。利瑪竇的《西學奇跡》和金尼閣的《西儒耳目資》是目前學術界公認的狹義上的漢字拼音話的起點。

    然后他又拉了一大票民國文豪的拼音化改革給自己背書。樂景聽的昏昏欲睡。

    突然,有個名字閃電般的闖入樂景的腦袋,他一瞬間就清醒了,難得動作有些激烈的抬起頭,驚愕的看著還在滔滔不絕講話的楚雄。

    “季鶴卿先生晚年也嘗試過漢字拉丁化改革,并且取得了一些成效……”

    季鶴卿???

    是他認識的那個季鶴卿?

    樂景把原主的記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蛛絲馬跡。

    是不是他聽錯了?

    也許只是名字相近的人?

    樂景在心里問系統(tǒng),‘這個世界和顏澤蒼所在的世界是同一個嗎?’

    他之前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在漫長的幾秒鐘沉默過后,屬于系統(tǒng)的冰冷機械音終于響起,“是也不是�!逗髬岆y為》是由《大清賢媳傳》結局展開的無數個可能性分支之一,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平行世界。劇情開始時間點為《大清賢媳傳》的100年后,此時距離《大清賢媳轉》故事結束已經過去了53年。”

    盡管剛剛已經有了猜測,但是此時聽到系統(tǒng)承認,他還是結結實實愣住了。

    樂景罕見的大腦一片空白,腦海里一瞬間似乎想到了許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他雙眼放空呆呆凝望著還在慷慨激昂做學術報告的楚雄,突然有點眩暈。

    在過來開會前,他還在想他見過這么多大風大浪,今天就是小場面,他不會有任何心理波動。

    他錯了。

    也許時間能讓他忘記許多事,但是其中不包括他們。

    即便他已經活了這么久,已經變成了擁有年輕皮囊的老人,此時想起死在黎明前的飛鵬,想起希望破滅后絕望的鶴卿,想起因為被他改變命運很大可能“不得善終”的靜姝,還是讓他意難平。

    也正是因為這份意難平,驅使他咬牙走到了現在,仿佛只要他見過黎明,便能告慰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在天之靈。

    樂景低下頭,捂上眼睛,企圖遮住洶涌而出的淚意。

    他深吸口氣,隱約聽到鼓膜的震鳴聲,鼓足勇氣問道:

    ‘他……他們還活著嗎?鶴卿和靜姝,他們兩個人,還活著吧?’

    黎明這么美,你們看到了嗎?

    ……

    直播鏡頭里,在聽到那個名字后,青年縮在墻角,忍泣吞聲,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已經再也沒有任何疑問了。

    顧圖南的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他伸出指尖,輕輕碰上青年顫抖的手,“蒼哥兒,蒼哥兒,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太好了,我轉世了,你也轉世了。雖然身處在不同的時間點,但是我們都看到了黎明。

    多么壯麗輝煌的黎明�。《嗝凑鸷嘲蹴绲娜粘霭。�

    我看到了。

    卿卿也看到了。

    現在,終于,你也看到了。

    可是我們再也無法相遇。

    我們三兄弟,再也不能并肩建設我們的國家。

    多么可惜啊……

    顧圖南彎下腰,捂著臉,哭聲沉重悲涼,浸透了一個多世紀的滄桑。

    鶴卿,是1950年3月17日去世的,享年94歲。他死后一個月,4月25日,靜姝也撒手人寰。

    然后又過去四個多月,1950年9月5日,你,顏澤蒼轉世成了黎望旌。

    再然后,時間又過去了幾十年,我,顧圖南轉世成了季清瀾,生長在你們都已經逝去的新時代。

    我們終究,死生不復得見。

    我們四個人的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鶴卿和靜姝把接力棒交給了你,你又把接力棒交給了我。

    日后,會有新的孩子接過我手里的接力棒。

    一代又一代,周而復始,鑄成了華夏永垂不朽的榮光。

    ……

    樂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會議上回去的。

    他臉色慘白,眼睛彤紅,神情恍惚的模樣把吳松孺嚇得夠嗆。

    老頭兒私底下和老友唏噓道:“這孩子心思如此純澈,真是太難得了�!�

    宋奇也忍不住對樂景有些改觀了。

    他一直覺得這小子很有城府,沒想到倒有一顆對華夏傳統(tǒng)愛的深沉的赤子之心!楚雄那些車轱轆話聽的他們耳朵都起繭了,就把他當個笑話看,沒想到黎望旌竟然都氣哭了。真是……真是不知道讓他說什么好啊。

    周彰之黑著臉,“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拉丁文代漢字就是瞎胡鬧!楚雄這個老東西,也不怕百年后被人刨了墳。”

    吳松孺知道自己不太會察言觀色,就問兩個老朋友,“你們看,所長被楚雄說動了嗎?”

    宋奇下意識搓了搓手指,沉吟道:“不好說啊,所長在會上的態(tài)度太曖昧了,雖然楚雄那群狐朋狗

    友在會上為他造勢,但是所長也沒有透露出明顯的傾向來,就和平時一樣和稀泥,我猜所長現在也是在觀望�!�

    周彰之道:“還是要看中央如何表態(tài)了,現在大家都在觀望�!�

    三位老朋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發(fā)出一模一樣的憂心忡忡。

    國朝新立,什么都要講究個“新”,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適應新時代。他們,和他們堅守的老東西,能否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里存活下來呢?

    ……

    烏云遮住了太陽,涼風驟起,吹開了筆記本,紙頁沙沙作響。

    樂景連忙關上了窗戶,看窗外烏云翻滾,草葉七倒八歪,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樂景在書桌前重新坐下。

    當時從系統(tǒng)那里得知卿卿和靜姝已經在幾個月前去世時,那一刻他真是頭暈目眩,厚重的情緒撲面而來,來勢洶洶,咆哮著將他吞噬。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失態(tài)了。

    原主出生時,季鶴卿和顏靜姝已經是纏綿病榻的老人家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國外,為抗戰(zhàn)籌錢募捐,和原主根本就不在一個圈子里,所以原主的記憶里并沒有他們身影。

    在從系統(tǒng)那里知道自己重新回來這個世界后,樂景在那一刻是狂喜的,剛期待起故人重逢,就猝不及防得知陰陽相隔的噩耗,大喜大悲下,他之前的情緒短暫的崩潰了一會兒。

    系統(tǒng)當時告訴他:‘主播和故人重逢可能會暴露系統(tǒng)和直播間的存在,會對歷史進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韵到y(tǒng)特意給他選擇了一個故人已死的平行世界。

    往好處想想,其他世界的卿卿和靜姝也許還活著。甚至,他、圖南都還活著。他們都變成了慈祥的老頭子老太太,下棋喝茶,遛彎逗貓,無所事事,一起慢慢變老。

    這份美好的幻想稍微驅散了樂景心中的悲傷,他長出一口氣,知道他是時候振作起來了。

    他留給自己的軟弱時間只有那一刻�,F在,他必須將自己從那份厚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繼承他們共同的心愿,大踏步向前,因為這是他們共同的夢想。

    樂景強迫自己注視著筆記本上雪白的紙頁,強迫自己去思考今天的會議,思考楚雄的講話。

    樂景在現代是記者,因為職業(yè)原因,什么領域的知識都要會一點,什么領域的人都要接觸一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統(tǒng)帶給他的金手指,哪怕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他還能清楚的記得他在現代的見聞。

    他采訪一位漢語言教授時,在他的藏書里發(fā)現過一本拉丁化漢語教材,當時教授給他介紹,這是一本建國后的工人拉丁化漢語掃盲課本,并且教授還對建國后拼音誕生之路進行了科普。

    在現代漢語拼音方案誕生之前,全國各地和海外華僑寄來了六百多個漢語拼音文字方案,文字改革研究委員會從中選擇了兩百多種編撰成《各地人士寄來漢語拼音文字方案匯編》,并寫就了《漢語拼音文字(拉丁字母式)方案草案初稿》。

    所以他知道,拉丁化漢語在過去曾經是很有市場的。在現代拼音誕生以前,國內做了許許多多的探索,也走了不少彎路。

    ……所以他能不能幫國家作弊呢?

    樂景拿起鋼筆,在筆記本上流暢的寫出來熟悉的“a,b,c,d……”默寫完后,他又隨意寫了一些漢字,并標注上拼音和聲調。

    望著筆記本上雜亂無章的符號和文字,樂景沉默幾秒,忍不住發(fā)出一道崩潰的呻吟聲。

    他畢竟不是專業(yè)人士,對現代拼音了解有限,這些就是他能記得的全部了。對于拼音發(fā)音規(guī)則,他是只知然,不知所以然。

    人家問他,為什么y后ü要變成u,他要怎么回答?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當時小學老師教我時就說這是規(guī)定?

    他把這些東西交上去,別人多問他幾句他都回答不上來,怎么看怎么可疑,說不定還會被人懷疑他是從哪里偷來的研究成果。

    況且,他一個漢字簡化小組的,他的工作內容也不包含拼音啊。

    樂景木著臉把筆記本扔進抽屜。

    作什么弊。

    洗洗睡吧。

    第200章

    回國之無問西東(15)

    自打加入漢字簡化小組后,樂景的生活就徹底忙碌起來。

    他名義上是研究員,實際上相當于是吳老師的私人秘書。

    這時候的師徒關系可比后世親密多了,師者有事弟子服其勞可不是空話。他不僅要幫吳老師寫報告、整理材料、跑腿傳話、端茶倒水開發(fā)票,還要定時完成吳老師布置給他的作業(yè),師娘和吳老師吵架了,他還要幫忙勸架。得虧吳老師兒子帶著一大家子跑美國了,要不然樂景說不定還要偶爾幫忙接吳老師孫子放學。

    不過樂景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不情愿的。吳老師身為老派讀書人,他心目中的師徒關系可和后世那些叫獸磚家不一樣。

    后世的一些導師,拿學生當奴隸,剝奪了學生的時間、自由、才華、金錢和尊嚴,最后把學生的命也奪走了。這種導師,和奴隸主無異。

    而吳老師雖然指使了樂景做了許多事,但是他的關心和愛護也是實打實的,他是真的拿樂景當半個兒子看待的。如果不是他撐腰和提攜,以樂景的資歷,怎么可能進入這些大佬的圈子?這些寶貴的人脈可是花多錢都買不來的。

    徒弟要孝敬師父,但是當師父的也要照顧和提攜徒弟,這才是華夏傳統(tǒng)的師徒關系。

    這天,樂景正在辦公室?guī)蛥抢蠋熣硐轮艿拈_會材料,吳老師推門進來,又交代了樂景一件事。

    “小黎啊,明天蘇聯專家過來和我們開一個交流會,你陪我出席吧�!�

    “好的�!睒肪皢枺骸袄蠋煟K方參會人員決定了嗎?需不需要我去接待?”

    吳松孺似乎在想事,慢了一拍才回答道:“不用,是外交部和他們對接,他們都安排好了,咱們過去就是單純開個交流會。”

    樂景有點為難。吳老師通知他的時間太晚了,現在收集資料來不及了。

    “老師,交流會主題是什么?您要發(fā)表講話嗎?所里有發(fā)資料嗎?”

    吳松孺心不在焉走到辦公桌后坐下,道:“嗯,我不發(fā)言……主題還是拉丁文代漢字,我們要向蘇聯專家學習經驗……資料,資料不需要我們準備。”

    他垂下眼睛,默默注視著桌面一塊墨痕,嘴角下撇,表情沉郁,明顯陷入了不愉快的思緒里。

    樂景很有眼色的繼續(xù)忙,不去打擾他。

    他知道拉丁化漢字只是一次錯誤的嘗試,在未來根本沒有大規(guī)模實行,吳松孺卻不知道,也不怪他郁悶了。

    等到第二天,樂景在會議上發(fā)現陪同蘇聯專家一起出現的楚雄和楚安倫這對父子后,他就更深入了解吳松孺那日的郁悶了。參加一個自己不喜歡的會議就算了,偏偏要在這個會議上做報告的是自己的仇人,自己只是過來陪坐充數的,換誰誰都要郁悶。

    楚雄本來正和蘇聯專家在門口說話,遠遠看到領著樂景要從后門進去的吳松孺,立刻喊道:“老吳!”他笑呵呵的向他們招了招手,“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蘇聯來的專家�!�

    吳松孺臉色立刻垮了下來。但是當著蘇聯人的面,他也不能將楚雄頂回去,本已經邁進后門的腿又硬生生收了回來,不情不愿的向楚雄走去。

    楚雄笑的特別開心,他挑起下巴,露出勝利者的神氣起來,對身邊的大胡子道:“伊萬諾夫先生,這是我們研究所的副所長吳松孺先生,是漢字拉丁化的頭號反對者,也是我最大的敵人�!闭f完,他哈哈大笑,還自以為幽默的眨了眨眼睛,大發(fā)慈悲的補充道:“當然,這些只是一些學術爭執(zhí),我并不會真生他氣�!�

    吳松孺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因為他的這番話徹底黑成了鍋底,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刀的話,楚雄早就被他千刀萬剮了。

    被他稱為伊萬諾夫先生的大胡子迷茫的聽完楚雄的逼逼叨,下意識看向楚安倫。

    而被他用求知目光籠罩的楚安倫,此時正驚訝的瞪著樂景,臉上寫滿了“你怎么有資格站在這里”的質疑,還是楚雄催促道:“安倫,把我的話翻譯給伊萬諾夫先生。”

    他這才勉強收起目光,用不甚流利的俄語,磕磕絆絆把楚雄的話翻譯成了俄文。

    如此一般的俄文水平,讓樂景不禁側目。

    他前世的時候,也算是會一點俄文,不過不太好,只能進行一些基礎的日常對話。原主倒是俄文水平很不錯,他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想要追求一個美麗動人的俄羅斯女留學生,在荷爾蒙的驅動下,他在學校選修了俄語,是下過大力氣苦學的。

    當然,俄羅斯姑娘很快就愛上了高大英俊的雅利安帥小伙,原主雖然失戀了,但是他可是因此學會了俄語!他變得更強了!

    樂景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在惋惜,原主為什么不海一點,多愛上幾個外國女孩呢?這樣他肯定能成為優(yōu)秀的語言學家!

    總之,有原主的俄語技能珠玉在前,樂景當然看不上楚安倫這三腳貓水平。

    他記得楚安倫是英國文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去外交部當翻譯也應該是是英語翻譯啊,外交部怎么派他來給蘇聯專家做翻譯了?是外交部除了他找不到別的會俄語的人才了?別逗了,外交部能有這么菜?

    楚雄卻誤會了樂景側目的理由。他特別得意的給了吳松孺一個“我兒子這么棒你徒弟行嗎”的眼神,驕傲笑道:“安倫雖然畢業(yè)于劍橋大學英國文學專業(yè),但是他在學校也選修過俄語,俄語這么難,他不到一年就學會了,回國后在外交部很受看重。這次,外交部東歐司特意把他從西歐司借調過來給蘇聯專家們當翻譯�!�

    樂景:……

    這個人好不要臉。

    他覺得他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外交部好慘,風評被害。

    以楚安倫那個狗都嫌的脾氣,能受外交部看重才是見了鬼了。楚雄嘴上說的好聽,八成是楚安倫在西歐司混不下去了,他使關系把人調到了東歐司。

    這次蘇聯專家過來交流,東歐司這么多會俄語的人才不來,派來楚安倫這個三流俄語翻譯,楚雄要是沒有在其中動手腳誰信啊。

    就在這時,伊萬諾夫先生用俄語逼逼叨叨道:“很高興認識你,吳,我尊重你的學術主張,但是我必須得說,漢字已經太古老了,必須要適應時代的潮流進行變革,表音文字才是世界的主流……”

    他滔滔不絕用了無數個復雜拗口的專業(yè)俄語名詞,說完后期待的看向楚安倫。

    樂景也看向楚安倫。他也有點期待這人會怎么翻譯。

    楚安倫露出自信的笑容,“伊萬諾夫先生先生說,很高興認識你,他不贊同你的學術主張。”

    樂景:……

    就算吳松孺不懂俄語,也覺得楚安倫翻譯的不對了。人俄國佬可是足足說了好幾分鐘的話,怎么楚安倫就翻譯成了這么一句話?

    迎上吳松孺質疑的目光,楚安倫強撐著笑容,又補充了一句話,“他覺得漢字這種老古董應該被時代淘汰了。”

    樂景:……

    好家伙,中蘇兩國談判的時候要是請了你做翻譯,現在兩國早就全面開戰(zhàn)了,導火索就是你楚安倫。

    果然聽了楚安倫的這句翻譯,吳松孺的臉色大變,望著伊萬諾夫先生的目光火冒三丈,他大聲嗆了回去:“放屁!漢字是中華民族的圖騰,在中國已經有了四千多年歷史,它的偉大豈是你這種蠻夷能明白的?!”

    怕楚安倫再胡亂翻譯,影響兩國外交關系,樂景搶先用俄語說道:“吳教授說,漢字在我國已經有了四千多年歷史,是民族文化的根基,擁有強盛的生命力。他相信在新時代,漢字也能經受的住考驗�!�

    伊萬諾夫先生不妨從樂景這里聽到如此流利的俄語,激動壞了,直言不違道:“你的俄語比我的翻譯好多了。我能請你做翻譯嗎?”

    楚安倫縱使俄語再一般,這句話也聽懂了,此時看著樂景的目光像淬了,他不滿的用俄語表達抗議,“伊萬諾夫先生,我是華夏外交部派來的翻譯,代表的是中國對蘇聯的友誼,你隨意更換翻譯,會引發(fā)外交事故的!”

    說這種話的這時候他的俄語倒是突然變好了,也不結巴了,特別流利。

    伊萬諾夫先生被他的話嚇住了,連聲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我并沒有什么其他意思,我很滿意你這個翻譯�!�

    楚安倫得意的看了樂景一眼,雙手抱胸,傲慢說道:“您知道就好,我的俄語師從劍橋大學俄語系的亞歷山大大師,而他只是一個被二流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退學的三流學生,我當然比他更適合做您的翻譯。”

    被人當面如此嘲笑,樂景卻懶得和他計較,此時他擔心的是一件更嚴重的問題。

    這人又菜又沒逼數,等下瞎幾把亂翻譯,不會釀成外交事故吧。

    而樂景的擔心,無疑很有先見之明。

    會議正式開始后,社科院各位大師齊聚一堂,兩位蘇聯專家們相繼落座。眾目睽睽之下,蘇聯專家伊萬諾夫先生第二個開始自我介紹。

    在介紹自己的頭銜時,他用了“член

    -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這個俄語單詞。

    當時樂景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因為這個單詞,水平一般的翻譯很容易直譯成“通訊院士”,這就完全偏離了這個詞的本意!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這個詞在詞典里雖然大多數是做通訊員、新聞記者的意思。

    但是!翻譯的時候絕對不能照本翻譯。

    想也知道,這次蘇聯派來和他們語言研究所交流的蘇聯專家專業(yè)起碼也要和他們對口,怎么可能會派什么不倫不類的通訊院士呢?

    先不說怎么可能為新聞通訊特意設個院士,就說在蘇聯科學院里,也根本找不到通訊院士這個頭銜!

    “член

    -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這個單詞指的是科學院同院士,類似于科舉同進士。同院士指的是同樣是科學院成員,但是其地位和學術水平要低于院士,待遇也不如正式院士,故稱為同院士。

    楚安倫不負所望,在樂景焦慮的目光中,自信說道:“伊萬諾夫先生,是蘇聯科學院的通訊院士……”

    ……果然他翻譯成了通訊院士。

    樂景左顧右盼,果然包括吳松孺在內的社科院專家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迷茫。

    樂景可以猜到這一刻所有人的心理活動:

    ‘通訊院士是什么專業(yè)的院士?來這里干嘛?這場交流會難道不是來交流拉丁化漢語的可能性嗎?’

    ……讓楚安倫進外交部,絕對是方同志犯過的最大錯誤。

    第201章

    回國之無問西東(16)

    兩位蘇聯專家,外交部當然配備了兩位翻譯。

    外交部也就在楚安倫這里翻了一次車,另一個翻譯專業(yè)技術很過硬,俄語流利,一看就是在蘇聯留過學。

    楚安倫的那個“通訊院士”一出,樂景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臉色也變了,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不對。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端看怎么處理。

    在發(fā)表講話前,蘇方肯定遞交過他們的俄語版文字稿以供中方翻譯,楚安倫應該是提前背過稿,在翻譯出那個要命的通訊院士之前,他的翻譯一直很流暢,雖然有個別詞翻譯的不夠精準,不過無傷大雅。

    但是——

    現在不爆雷,不代表以后不爆雷。

    有了開頭那個通訊院士這個大雷,樂景實在是對他的翻譯膽戰(zhàn)心驚,生怕他再爆出來更可怕的外交事故。

    短短幾秒鐘,樂景就做下了決定。

    暫停交流會,必須先讓楚安倫滾蛋!不管是讓外交部緊急派個新翻譯,還是讓那個翻譯暫時干兩份活兒,總之,楚安倫絕對不能再當這個俄語翻譯了!

    趁現在他還沒有犯太多無法挽回的錯誤,一定要將他踢出去。

    這件事要和吳老師和所長知會一聲。

    他快速在筆記本上寫下簡略的事情經過,放到吳松孺眼前。

    吳松孺掃了一眼,臉色立刻嚴肅下來了,他是明白事情嚴重性的,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小則影響的可是中科院和蘇科院之間的關系,大則可能影響兩國邦交。

    與他隔了三個座位外的不遠處楚雄臉上還帶著迷之驕傲笑意,吳松孺只看了一眼就怒火澎湃,真是恨不能扇他幾個耳光。

    平時動用特權走后門就罷了,這種嚴肅場合還玩走后門加塞那一套,沒有金剛鉆就別攔瓷器活,你兒子幾斤幾兩你不清楚��?出了事,你能擔得起責任嗎?

    他在筆記本上回復道:“你去找所長說明一下情況,記住,這件事一定要低調處理。”

    所長和吳教授同坐第一排,中間隔了五六個人,楚雄也在其中。樂景要想找所長,是必須要經過楚雄的。

    但是此時事情緊急,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臺上伊萬諾夫先生還在發(fā)表演講,樂景一溜小跑,從幾位大師和楚雄的前面穿過,在所長身側停下,壓低聲音道:“所長,有件事必須得讓您知道�!�

    許臨擎的目光在樂景舉到他跟前筆記本上停留一瞬,嘴角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不過他到底是多年城府,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讓一旁的楚雄看不出端倪。

    他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楚雄偏頭看著這兩個人的動靜,對黎望旌筆記本上的內容好奇極了,可是在他這個方位看不到筆記本上的內容。

    臺上的伊萬諾夫先生正在發(fā)表講話呢,黎望旌特務似的跑到所長跟前,到底打的什么啞謎。

    許臨擎那個老東西城府深,他從他臉上看不出名堂就罷了,黎望旌這個小東西也喜怒不形于色,真讓人憋悶。

    他又看向吳松孺。他這位老朋友還沒他徒弟端的住,雖然現在已經努力收斂了,但是他還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怒火來。

    他可以確定,黎望旌找許所長,肯定不是好事!但是具體是什么事……

    他這心里就活泛開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剛剛讓無數人驚詫的“通訊院士”這個詞。

    是不是這個詞出問題了?

    應該不會吧?

    雖然他之前看安倫整理出來的文字稿時,也對這個通訊院士頗有疑慮,所以也是特意翻詞典求證過的。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這個詞的確是俄語里通訊的意思。安倫這么翻譯沒錯。雖然不知道蘇科院為何會設立通訊院士這種頭銜,但是想來應該是文化差異國情不同。

    所以,吳松孺讓黎望旌找院長到底是什么事?

    十幾分鐘后,伊萬諾夫先生做完了自己的演講報告,這時候應該他上臺了。為了這次的演講,他可是準備了許多資料,從最早期的元代基于藏文字母的八思巴字開始說起,追本溯源漢字拼音化歷程,引經據典論證漢字拼音化的合理性和科學性,定要讓蘇聯專家刮目相看,也讓吳松孺他們啞口無言,心服口服。

    他剛想走上演講臺,卻突然聽所長扶著胸口,發(fā)出一道痛苦的呻吟聲,“啊,救命,我突然心慌,頭又暈,大概是低血糖又犯了�!�

    楚雄:???

    樂景立刻快步走到蘇聯專家跟前,用流利的俄語說道:“對不起,能不能請會議暫時中斷一會兒,我們的許所長現在身體不舒服,需要盡快送去醫(yī)院治療�!�

    老手翻譯驚訝的看了樂景一眼,不知道是驚訝樂景俄語流利,還是在驚訝許臨擎恰到好處的低血糖。

    人命關天,蘇聯專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當即表示會議可以擇期舉行,先救治許所長。

    反倒是楚安倫臉色有點不好看,大概是覺得許臨擎病的不是時候,耽誤了他們父子的好事。不過他到底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沒有在這種時候說些不近人情的怪話。只是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翻譯錯誤。

    樂景給那個翻譯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的眨了眨眼睛,樂景就出去了。

    他在后門等了不久,那個翻譯就跟著出來了。

    樂景表情嚴肅道:“許所長裝病,算是暫時糊弄下去了,交流會擇期舉辦,但是楚安倫不能再當這個翻譯了�!�

    那個翻譯也很識數,“這件事是我們給所里添麻煩了,你放心,部里最后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痹捳f完,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苦笑著抱怨了一句:“……我算是長見識了�!�

    樂景也是同樣的苦笑。

    說到底是上頭神仙打架,他們只是被無辜牽連到的小蝦米。

    這件事的后續(xù)處理意見,樂景當天晚上就從吳松孺那里知道了。

    吳松孺剛從緊急會議上回來,此時紅光滿面宛如酩酊大醉,

    “所長開會,把楚雄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他以權謀私,賣官鬻爵,目無法紀,他兒子當俄語翻譯就是亂彈琴,德不配位,險些給國家抹黑,造成惡劣的外交事故……”

    吳松孺只要一想到會上楚雄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狼狽模樣,渾身的汗毛眼都張開了,好像大雪天喝下一碗滾燙的羊肉湯那樣痛快。

    他舒爽的翹著二郎腿,嘿嘿直樂,越想越開心,覺得今天晚上可以干掉兩碗飯。

    樂景對所長如此處理絲毫不奇怪。

    楚雄平時再窩里橫,好歹是內部矛盾,看在他的資歷上,也不會有人和他為難,所長也是一直和稀泥。

    但是,楚雄這回險些在蘇聯人面前丟臉,這件事兒就沒那么容易收場了。

    自古外交無小事。

    由翻譯失誤而引發(fā)的國際糾紛甚至能轉變成戰(zhàn)爭。

    最經典的例子,就是因為翻譯錯誤導致美國向日本投了兩顆原子dan。

    1945年7月26日,美、英、中三國簽署《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無條件投降。7月27日,日本內閣就此舉行會議討論是否接受《波茨坦公告》。

    7月28日下午,日本首相召開記者招待會,在會上,首相用意義含糊不清的日文“黙殺”一詞,來表示內閣對公告不予置評。日本政客慣例說話模凌兩可,卻苦了翻譯人員。因為“黙殺”這個詞在沒有對應的英文單詞,翻譯人員就翻譯成了ignore

    it

    entirely(完全忽略),但是這個詞同時還有漠視,不理會的意思。

    于是,美國的路透社和美聯社將“ignore

    it

    entirely(完全忽略)”理解為“reject(拒絕)”,并且也是如此報道了。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美國以為日本要頑抗到底,為了盡快結束戰(zhàn)爭,美國先后向日本投下兩顆原子dan。

    在華夏的外交事業(yè)里,同樣也發(fā)生過大大小小的因翻譯錯誤導致的事故,其中影響最大最惡劣的就是雅典事件。

    因為翻譯錯誤,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華夏駐希臘大使誤入了和阿拉伯世界為敵以色列大使館國慶慶典。當時我國還未和以色列建交,并且一向和阿拉伯世界交好。華夏大使去慶祝以色列國慶,立刻在第二天上了西方各大報紙頭條,作為華夏承認以色列合法性的鐵證,由此引來無數阿拉伯國家的敵視和憤怒。而大使,還是第二天看了報紙才搞明白自己闖禍了。

    雅典事件給華夏外交造成了惡劣的影響,被二號首長譽為中國的“水門事件”。

    所以外交無小事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有無數血淚教訓的。

    樂景隨口問吳老師,“外交部那邊怎么處理楚安倫?”

    “結果還沒出來,但是他肯定要挨處分了。”吳松孺幸災樂禍道。

    這倒是肯定的。

    吳松孺繼續(xù)說:“那邊肯定也要換新翻譯。”

    這也是常理。樂景找所長揭破這件事目的就是讓外交部換人。

    吳松孺笑瞇瞇的看著樂景:“許所長向外交部推薦了你�!�

    樂景點頭點一半,愣住了。

    “什么?”

    吳松孺老懷甚慰的看著樂景,“你小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俄語這么出色,所長很看好你,所以會竭力為你爭取這個工作機會。你這次好好表現,以后蘇聯再來人,你就是我們所的御用翻譯了�!�

    樂景:……

    外交這個火坑,他是真不想碰啊!

    第202章

    回國之無問西東(17)

    剛過七點鐘,樂景就出現在語言研究所門外。

    門衛(wèi)大爺正哼著小曲做飯呢,窗戶就被樂景敲響了。

    “大爺,勞煩您開下門�!�

    門衛(wèi)大爺回頭看到樂景,驚訝問道:“黎同志,你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

    樂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過來查點資料�!�

    “年輕人就應該這么勤快刻苦,趁年輕多學點,老了想學腦子都記不住嘍�!遍T衛(wèi)大爺拉開抽屜找出鑰匙串,蹣跚著走出了門衛(wèi)室,順便八卦道:“黎同志,聽說這次是你給蘇聯專家當翻譯?”

    樂景打著官腔:“是啊,承蒙所長厚愛,我是一日不敢懈怠,這不,一大早就跑過來查資料了。”

    “黎同志你這么努力,所長一定看的到的�!�

    樂景打著哈哈:“我只希望自己能圓滿完成任務,不給所里丟臉�!�

    樂景不意外門衛(wèi)大爺會知道他要當翻譯,因為這件事已經在所里傳遍了。

    畢竟,所長在會上,可是一邊把楚雄罵的狗血噴頭,一邊把樂景夸成了一朵花。

    夸樂景臨危不亂,當機立斷,有大將之風,多虧他俄語過硬,及時發(fā)現了楚安倫的翻譯問題,要不然不知道會造成多么可怕的外交事故。并且還當著會上所有領導的面,再三強調他們所里就需要像他這樣的人才,表示他已經向外交部推薦了樂景,由他來代替楚安倫當翻譯。

    于是樂景俄語好的名聲不脛而走,全所都知道了。

    在從楚安倫這里翻車后,外交部再選翻譯也變得謹慎起來,他們就專門派了翻譯對樂景進行了全方位考察和測試。

    雖然樂景很不想跳入翻譯的火坑,但是所長專門舉薦了他,他要是表現的不好,丟的就是所長的人了。而且現在講究師徒一體,他的風評也會影響吳松孺的風評,所以他必須要好好表現。

    還好原主俄語很扎實,所以順利通過了考察,成為伊萬諾夫先生的臨時新翻譯。伊萬諾夫先生很高興,許臨擎很高興,吳松孺也很高興,只有樂景不高興。

    但是他的不高興無足輕重。

    他是一個做事很有計劃的人,只要是他計劃好的事,他就會按照計劃來。他討厭一切計劃外的“意外”。

    ……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應該是一個控制狂,他討厭事物脫離他的掌控。

    而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后,就一直有各種各樣的意外一直在打亂他的計劃。

    先是吳松孺的先斬后奏把他調入漢字簡化小組,然后又是許臨擎突發(fā)奇想讓他去做翻譯。當然,對于其他人來說這些都是難得的機遇,可是樂景的目標打從一開始就是下鄉(xiāng)掃盲+扶貧��!

    大概是第一世啟智的夢想無疾而終,讓教育成為了他的執(zhí)念,從來一次,難得有這么好的機遇,他只想彌補第一世的遺憾。

    樂景站在辦公室門前,暗暗給自己鼓勁。

    加油,過程是曲折的,結果是光明的,只要他下定決心,百折不撓,不懈努力,一定可以下鄉(xiāng)掃盲扶貧的。

    ……

    交流會改期到了周六上午。

    這天早上,樂景慣例來師娘家蹭飯。

    幾乎是剛見面,劉蓮就發(fā)現了樂景身上的不對,“你的手表呢?怎么不戴上?”

    吳松孺這才發(fā)現徒弟手腕空空,也跟著問:“對啊,你表呢?難道丟了?”

    樂景解釋:“我嫌太扎眼,就放在家里了�!�

    原主那塊手表是美國貨,是他爺爺傳下來的,如果他只在所里戴戴還好,但是現在他給蘇聯人做翻譯,一只腳已經踏入了外交部,再戴個美國表就不合適了。所以這幾天他上班的時候就沒有戴表。吳松孺心粗,一直沒有發(fā)現。師娘之前出差去了,昨天剛回來,她心細,一見面就發(fā)現了。

    吳松孺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那就是塊普通的機械表,你也太小心了。”

    樂景:……

    “老師,那是勞力士。”他解釋道:“我爺爺當時買它花了兩千大洋�!�

    吳松孺納悶道:“勞力士咋了?又不是什么很有名氣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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